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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戀與自殺

這裡還有一個問題經常會出現,如果沒有其他人問到,我會自問:「思考童年的本質和廣泛的人類聯繫有什麼重要的意義?這不是一個相當複雜難懂的困擾嗎?」

我的回答是:「這事關我們物種的生存。」

如果沿著現在的道路繼續走下去,我們最終會毀滅自己。我們未來的技術能力越強,就會有越多的方式來結束人類的故事。數字遊戲對我們不利。[6]

我常常發現自己夾在技術懷疑者和技術空想家之間。我不得不經常重申,我是毫不含糊地贊成技術進步的。在人類歷史上越往後退,情況越糟糕。直到最近,人們還是在盡可能地促進生育,因為我們都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活到成年。令人厭惡的疾病無處不在,飢餓也是如此,還有很多人是文盲,是無知的。

儘管有這樣的歷史,我從來不認為科學或技術會自動讓生活變得更好。它們只是創造選擇和迴旋餘地,通過它們,人們可以變得更道德、明智和快樂。對任何道德或倫理進步的希望,科學和技術從來都沒有被視為充分條件,而只是必要條件。

硅谷的巡迴烏托邦大會中的一個延續多年的比喻是「富足」。這個詞在我們的語境中意味著,人類很快就會在技術上變得非常優秀,每個人都能夠生活得很好,甚至可以永遠活著,而且幾乎是免費的。有時候這個想法被認為是在譴責我們對極端財富集中的擔憂。「很快,你想要的一切幾乎都將免費,所以有沒有錢無所謂。」

人類已經實現了這一潛力,在20世紀的某個時刻。我們已經習慣了這樣一個事實,即我們已經有能力養活、安置和教育每個人。每個人!但我們其實還沒有這樣做。長期以來,這是整個技術企業核心的黑暗恥辱。

我認為,技術進步作為一個主要的指導原則會使我們有所提升,直到我們不可避免地到達「懸崖」,並陷入自我毀滅的「深淵」。但是,我們不能因技術進步而退縮,因為這太殘酷了。也許我們可以隨著技術水平的提高重新審視和改善我們正在攀登的進步之路,或許能找到其他的出路。

我一直在跟你講關於孩童、頭足類動物和奇幻經歷,原因在於它們指出了一條更好的進步之路,一條生存之路。我把這條路叫「麥克盧漢之路」[7]。

考慮到自物種誕生以來,人們一直在彼此聯繫的方式上進行創新。從數萬年前的口頭語言,到幾千年前的書面語言,再到數百年前的印刷語言,直到攝影、錄音、電影、計算、網絡,然後到VR,最後是我希望我的演講中可能會大概提到的後象徵性交流,再然後到我無法想像的東西。[8]

麥克盧漢之路是由發明構成的,但發明並不僅僅是完成實際的任務,它們培養了新的人格維度,甚至可能是同理心。我曾經談過,不像其他邊界,「我們之間的邊界」被定義為無盡的,因為我們通過探索它而變得更加複雜。

「這些夢幻般的追求,」我驚歎道,「後象徵性交流的哲學概念、表現型建築的工程項目,[9]我已經在這些瘋狂的項目上投入了這麼多精力,這些都是為了在麥克盧漢之路上一小步一小步地前進所做的嘗試。」

除了探索遙遠的恆星系統之外,我們也可以想像,未來我們將會找到更好的方式來瞭解彼此。既然我們從根本上具有創造力,那麼這個過程便永遠不會結束。隨著越來越多地被他人所知,我們會變得越來越有趣。

我有時會把它稱為同理心之路。隨著我們不斷提升,出現同理心的機會將會變得越來越多。

第51個VR概念:一種可以讓你換位思考的媒介,它有望成為增強同理心的途徑。

麥克盧漢之路與成就之路不同。它可能不會通向「懸崖峭壁」,可能只是繼續上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武器不會變得更複雜。一旦每個人都可以隨心所欲地殺死地球上的其他人,那麼軍事提升之路就會完成。我們已經到達「懸崖」。

關於演講中的這一點,我通常會提到詹姆斯·卡斯(James P. Carse)的《有限與無限的遊戲》(Finite and Infinite Games)一書。書中提出,某些遊戲即將結束,其他遊戲則開啟了無盡的冒險。一場籃球賽結束了,但整個世界和籃球文化不需要結束。到底哪種類型的遊戲是技術?

我的講座經常以一句告誡結束:「技術人員有責任提出那些美麗的、有魅力和有深度的媒介技術,這將引導人類遠離集體自殺。」

我用力地講著這段話,觀眾倒吸一口氣,可是他們記得的只有華麗的嬉皮士神秘主義。我本來打算以「引導人類遠離集體自殺」那句話結束我的第一本書《你不是個玩意兒》(You Are Not A Gadget)[10],但當時我的經紀人堅持認為那樣會令人沮喪,甚至會破壞人們對書的接受度。

事實上,黑暗現實主義是華麗樂觀主義的唯一體面的基礎。戰術上悲觀,戰略上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