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人工智能的進化 > 我們如何超越經驗? >

我們如何超越經驗?

當總結我們是如何認識周圍的世界時,我們發現,似乎至少有兩種相互獨立的機制在起作用。第一種是通過經驗進行學習,我們需要反覆收看或收聽相關經驗數據,可能還會經歷相當多的試驗和摸索。第二種是通過語言進行學習,這種情況可能只需收看或收聽一次相關數據就能達到目的。正因如此,第二種形式似乎與自適應機器學習(AML)所使用的統計技術毫不相干。(雖然重複與記憶在通過語言學習的過程中仍然會起作用,但在這裡,這些重複的統計屬性沒那麼重要。)

雖然英語中有很多術語可以用來描述人類學習的不同特性,但沒有哪個術語完全符合上述方式。我們談論的學習是通過教育、教學、培訓、訓練進行的,而且每種方式的側重點各不相同:教育指廣義的開闊心智;教學強調某一特定科目的教育,如學校課程或技術手冊;培訓強調對於某一技能的教育和實踐,例如如何控制皮划艇或怎麼做解剖;訓練則側重於培訓的反覆性,如算術練習或舉重。上述每種方式都涉及語言數據和經驗數據的相互平衡,而且這種平衡會根據學習的不同類型發生變化:語言的重要性也按照教育、教學、培訓、訓練的順序逐漸下降。(我們在第7章中使用術語「培訓」來指代從不斷重複的經歷當中學習。)

我們人類是通過兩種不同的方式進行學習的,這一事實也帶來了一些非常有趣的問題。比如當兩者之間發生衝突時,我們該怎麼辦?根據經驗,我們知道太陽是從東方升起的,但通過語言,我們學到太陽其實根本不會升起。通過語言,我們認識到了一些事物的存在,而如果根據直接經驗,這些事物根本不存在。(別人可能告訴我們,我們不能體驗這些事物是因為它們速度太快或太慢,或者是因為體積太大或太小,或是處於不同的平面上)。事實上,我們也清楚自己通過語言學到了很多虛構的事物,比如聖誕老人飼養的馴鹿的名字。

這其中一個非常有趣的問題是:為什麼我們進化得能夠通過語言進行學習,而其他動物卻不能?為什麼只有直接經驗是不夠的?在學習的時候,語言給我們帶來了怎樣的額外優勢?

我們將在下一章更為全面地探討這一話題。但是,塞繆爾·早川(S. I. Hayakawa)[2]曾說:「我們並非只有一次生命;如果我們能夠閱讀,就能夠隨心所欲地擁有多次生命和多種活法。」這話可以被看作是對這一觀點的經典概括。在語言的幫助下,我們可以在自己的一生中瞭解前人的生活經歷,我們無須經歷前人的過程,就可以學到他們的經驗。

由此可見,如果僅僅將人類語言視為一種溝通手段,那麼絕對是嚴重低估了它給予我們的幫助。毫無疑問,語言能夠溝通,但是溝通還可以通過其他途徑得以實現,比如指一指相關的東西,或發出響亮的聲音。幾乎所有動物都會通過某種方式溝通,但是人類語言讓我們得到了更多。一本寵物金絲雀飼養手冊與莎士比亞的名劇《麥克白》(Macbeth)顯然不可同日而語,但兩者之間也有非常重要的共同點:有了它們,我們無須經歷那些可能令人痛苦或不切實際,甚至難以忍受的生活經歷,就能學到我們想要的東西。

這一點有時會變得相當直接明瞭。食譜書《史上最好的提拉米蘇》裡有一句話言之鑿鑿:「我已嘗試過各種不同的變化方式,你不用再浪費自己的時間了。」一本介紹在安第斯山脈採礦的書中寫道:「這就是我在此山中的所見所聞,你可能就不用麻煩再來一趟了。」如果是本小說,可能會寫有諸如「我認為這就是英國工人在工業革命期間的感受」這樣的話。

艾薩克·牛頓在總結自己的科學成就時曾說:「如果說我比別人看得更遠些,那是因為我站在了巨人的肩上。」這種隱喻當然不應簡單理解為他爬得更高才看得更遠,如果他爬到樹上,可能最高。而應該理解為:他通過閱讀巨人撰寫的書籍文稿,獲得了巨大的優勢,能夠從他們停下的地方開始,而無須重新經歷他們所經歷的過程。這也是我們學習語言文字、瞭解熊的冬眠習慣以及學會飼養金絲雀的方式。

[1] 《危險邊緣》(Jeopardy)是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推出的一檔益智問答遊戲節目。——譯者注

[2] 塞繆爾·早川(1906—1992)生於加拿大,日裔美籍語言學家,曾擔任美國參議員。——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