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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論 又是一個善意的宗教審判

忘掉人類是猿的後裔這個故事。我們並不是來自猿。我們就是猿。一點不帶誇張和修飾地說,智人(1)(Homo sapiens)就是現存五種大猿中的一種,其他四種是黑猩猩、倭黑猩猩、大猩猩和紅毛猩猩(即長臂猿,被認為是一種「小型猿」)。我們和這四種大猿中的兩種——黑猩猩和倭黑猩猩有共同的祖先,而這僅僅是500萬年前的事情[1]。500萬年前,在演化史上被稱作「昨天」。今天的靈長類動物學家認為,人類與其他大猿的精妙差異,「完全是人造的結果」。[2]

說我們「超越」了自然,等於是說一位兩腿打著哆嗦的衝浪者「超越」了海洋。即便我們不會失手(事實上所有人都會失手),我們的天性也隨時會將我們拖進水裡。在西方世界長大的人一向被告知,在所有生命中,我們人類是如此特殊如此非凡,昂首在世界之巔,脫離了一般卑微和可憐的動物生活。恥辱、齷齪和令人不安的自然世界屈居我們身下;裡面都是些臭烘烘、亂糟糟的東西,只能藏在緊閉的門後,還要拉上簾子,噴些清潔劑。或者,矯枉過正,我們想像自然如同是漂浮的幻境,瀰散著柔光、純潔、高貴,充滿智慧。

像倭黑猩猩和黑猩猩一樣,我們也是縱慾祖先產下的好色之徒。乍一聽,這好像聳人聽聞,但事實上這早就應該是人類的常識。一夫一妻制的傳統觀念,至死不分離的婚約,讓我們被謊言的重負壓得喘不過氣來。到底什麼是人性的實質,它又是如何生成的?大約一萬年前,人類文化開始發生一場天翻地覆的大轉變,在接下來的幾頁中,我們要解釋一下這場變化,從中找出人類性行為的真實故事。這個故事極具顛覆性和威脅力,數百年來,宗教權威封殺它,醫生們將其病態化,科學家扭過臉不關注它,道德說教者拒絕承認它。

現代性關係中充滿了深刻的衝突。我們拒絕承認我們物種的性習性的本質,而人類始終面臨性挫折、毀滅性慾的性厭倦、衝動型背叛、功能障礙、迷惑和羞愧的不斷衝擊,半數以上的婚姻在這些大浪的拍擊下破碎解體。在我們許多人的面前(和身後),一夫一妻制婚姻如同散落在冰冷、黑暗的失望海洋中的幾個孤島,只能承載瞬間即逝的短命幸福。世界上有多少夫妻長期相守,為了維持生活中三個無可替代的快樂支柱——家庭穩定、伴侶和(沒有了性的)情感親密,他們乾脆犧牲了性慾?

西班牙文esposas意思既是「妻子」,也是「手銬」。在英文中,我們有個關於「球和鏈」的笑話。人們哀歎說婚姻是一個男子性生活結束的起點,其中有非常深刻的道理。女子的日子也好不到哪裡。哪個女人願意找一個時刻擔心受愛情束縛,小心防守自由邊界的男子做自己的終身伴侶?誰又想僅僅為了自己是個女人,就要一輩子不斷地向世界賠禮道歉?

我們先來看看外面的景色。美國醫學會報告說,壯陽藥偉哥年復一年地創下銷售記錄的同時,42%的美國婦女有性功能失調的問題。在世界範圍,色情是一項涉及數千億美元的大行當。在美國,色情業的收入超過了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全國廣播公司(NBC)和美國廣播公司(ABC)三家收入的總和。而營業額超過了所有職業橄欖球、職業棒球和職業籃球隊收入的總和,「美國人在脫衣舞夜總會裡掏出的鈔票遠遠多於在百老匯、外百老匯、營利劇院和非營利劇院、歌劇院、芭蕾舞爵士樂古典音樂上花費的總和。」可以確定無疑地說,我們這個物種對性有很大的胃口。[3]

所謂的「傳統婚姻」在崩塌的同時,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即便是那些「正常」性關係的最熱誠的辯護人也有些氣短,兩黨的男性政客們,克林頓、維特、金裡奇、克雷格、弗雷、斯皮策、桑福德,還有宗教界人士,哈加德、斯瓦格特、金·巴克,這邊廂鼓吹「家庭價值」,一轉臉就和情人、妓女、見習生調情。婦女們也差不多,一旦蜜月的驚喜結束,孩子接連降生,很多人(如果不是絕大多數的話)都發現自己陷入婚姻的枷鎖,不再有親暱,很多也不再有性生活。對許多女子來說,家務是她們無法推卸的天職,外出工作機會則是雪上加霜。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儘管她們不得不面對經濟和心理上的創傷,很多年來,正式提出離婚的人中婦女的人數總是多於男人。

上帝的懲罰也沒有多大的威懾力。數百名天主教神父懺悔在數十年內犯下數千樁兒童性侵罪行。2008年,天主教會向受害人支付了4.36億美元的賠償金。這些受害的孩子中有1/5還不到十歲。這些是我們知道的。我們所知道的最早的教會禁慾敕令,是公元385年教宗西裡修頒布的法令和教規,實在難以想像,在神父們被禁止過性生活的1700年裡,拒絕人類的基本性需要,到底引發了多少罪惡,製造了多少受害人,欠下多少良心債?

1633年,在酷刑的威脅下,羅馬天主教會的宗教審判所迫使伽利略公開宣示一個他認為是錯誤的理論:地球是宇宙的中心。三個半世紀後的1992年,教宗約翰·保羅二世承認,伽利略一向是正確的,但是當年的宗教審判也是「善意的」。

不過,世界上沒有一種宗教審判是善意的。

人們為了自己的重要性,幼稚而頑固地認為整個宇宙圍繞地球旋轉,而對史前史所做的標準敘事,也是因為它給了人們某種直白和簡易的慰藉。一任又一任的教宗否決了任何將人類從宇宙中心挪開的宇宙學。因為展示了人類是物競天擇的自然造物,達爾文在過去(在一些人之中,現在仍然)受到無數的嘲弄。對於任何沒有假定一夫一妻的核心家庭是人類性行為演化中心的觀點,很多科學家本能地予以排斥。

雖然我們基本上承認,我們生活在一個性解放的時代,但當代人類性觀念中的很多真理,還都是些不能大聲說出的東西。在我們被告知「我們應有的感受」之外,還有我們切切實實的「自身感受」,兩者之間存在衝突。也許,這種衝突正是我們這個時代的迷茫、不滿足和沒有必要的痛苦的最大根源。對於涉及人類情慾生活最深處的那些問題,我們在標準敘事中往往找不到解答,比如:為什麼在性慾望、性幻想、性反應和性行為上,男人和女人有如此之大的差別?為什麼我們不肯完全放棄婚姻,但同時又越來越多地、規模空前地鬧出軌和鬧離婚?為什麼單親家庭蔚然成風?為什麼在如此之多的婚姻中激情消失得如此之快?是什麼東西殺死了性慾望?我們不論男女一直在這個地球上共同繁衍演化,但是為什麼我們都感到,男女好像是來自兩個不同的星球?

美國社會在醫藥和商業上對危機做出了回應,夫妻治療、藥物勃起、性咨詢專欄作家、讓人感到怪異的父女盟誓純貞舞會,加上電郵收件箱裡源源湧入的誘惑小廣告(「釋放你的情魔!她會感激不盡!」)諸如此類,逐漸發展形成一個龐大的婚姻產業綜合體。車載斗量的超市雜誌裡,充滿了確保挽救性生活、重燃激情火花的小技巧。

點幾根蠟燭,換一件三角低襠內褲,撒幾片玫瑰花的花瓣,就像那美好的初夜!你說什麼?他還在找別的女人?她臉上還掛著些許落寞和失望?你還沒有發動,他就完事了?

好吧,讓專家來給你指出,你的伴侶、你們的關係到底發生了什麼故障。也許他的陰莖需要做大,她的陰道需要再造。他也許有「承諾恐懼症」,也許是「殘缺的超我」,也許是堪憂的「彼得潘情結」(編者註:「彼得潘情結」是一個心理學名詞,用於描述心理不成熟的成人)。你感到壓抑嗎?你說你愛了他幾十年,但已經不再感到原來的性吸引?你們中間的一個或者你們兩個人都感到了其他人的誘惑?你們倆是不是應該在廚房的地板上試一把,或者你應該努力保證自己在今年一年每天晚上都幹一場。[4]也許他正在經歷中年危機。試一試這些新藥。換個髮型。總之,你肯定是哪兒出了問題。

有沒有覺得自己已經是善意的宗教審判所的受害人?

人格分裂型的兩性關係在娛樂業中早已不是新聞,其企業的業績充分反映出公開聲明和私人慾念之間的斷裂。2000年,《紐約時報》發表了「華爾街遇到色情業」為標題的文章,記者報道說,通用汽車公司銷售的色情電影多於美國最著名的性書大亨——《好色客》(Hustler)帝國的擁有者拉裡·弗林特。超過800萬美國人訂閱DirecTV(衛星電視網)——通用汽車公司下的一家子公司,訂戶每年在衛星電視公司提供的計次付費色情節目上花銷了2億美元。同樣,魯伯特·默多克擁有福克斯電視網和美國最大的保守派報紙《華爾街日報》,但他在一家衛星電視網絡的色情影片服務上賺的錢,超過了《花花公子》在雜誌、有線電視和互聯網收入的總和。[5]美國電話和電報公司(AT&T),也是保守價值觀的擁躉,在全國上百萬間旅館房間裡,通過熱賣網(Hot Network)出售赤裸裸的色情。

在美國,如果我們非要恪守人類性行為的傳統模式——堅持一夫一妻是自然法則,婚姻是人類的普世價值,任何非核心型的家庭結構都是變態,那我們在性問題上的虛偽可以說瘋狂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我們需要對自己有新的理解,不是基於神父的布道,也不是好萊塢的煽情神話,而是對大量科學數據進行坦率和毫無愧疚的思考,找出人類性習性的真正來源和本質。

我們正在向我們的性慾展開一場文化戰。我們向飢餓感、向渴望和失望宣戰。我們調動宗教、政治甚至科學來抵抗生物學和數百萬年演化形成的欲求。我們怎樣才能化解這場無望的鬥爭。

接下來,我們要用幾頁紙,評估一下我們這個時代最重要的科學。我們對當代的婚姻觀念、家庭結構觀念和性觀念後面的基本假設提出質疑。每一天和每一夜,這些觀念都在影響著我們每一個人。

我們想說明,很久以前,人類結成親近的小團體,並在小團體中演化,他們分享一切——食物、住所、保護、對孩子的照料,甚至性快感。我們不是說,人類是天生的馬克思主義嬉皮士;也不想說,史前的人類社區裡沒有見過或者不看重浪漫情愛。但是我們將向讀者展示,當代文化中,愛與性之間的關係承受了太沉重的負擔。無論有愛還是無愛,隨意的——但不是不加選擇的性關係,在我們的史前祖先中是非常正常的行為。

讓我們先看看你心中可能正在問的一個問題:我們怎麼可能知道史前的性生活?見證過史前生活的人早就死光了,社會行為沒有留下可供考據的化石,我們能做的是不是都是些胡亂揣測?

並非如此。有個老故事,說的是一個人被指控在鬥毆中咬掉了另一個人的手指頭。法庭傳召一位鬥毆事件的證人出庭。辯護律師問:「你真的看見我的客戶咬掉那根手指嗎?」證人說:「這個,沒有,我沒看見。」律師狡詐地笑了笑,說:「啊哈!那你怎麼能說他咬掉了那人的手指頭呢?」證人回答說:「我看見他吐出了手指頭。」

我們能在世界的許多社區和我們的靈長類近親那裡找到大量證據,除此之外,我們還能看看人類的演化能吐出些什麼東西。我們會解剖人體,從中尋找構造我們性習性的證據,看看為什麼我們不懈地在色情作品、廣告、下班後的歡樂時光裡追求新鮮性刺激。我們甚至會在深夜,聽一聽隔壁太太激情的「叫床聲」。

瞭解有關人類性行為研究最新文獻的讀者們,都會瞭解所謂的「人類性習性演化的標準敘事」(簡稱「標準敘事」)。我們將之概括如下:

1. 男孩子遇見女孩子。

2. 男女互相估量對方的交配價值,雙方的評估角度以各自的生育動機和能力為前提:

● 他的求偶標準是:年輕,生育力,健康,無前性史,有保持性忠誠的潛質。換句話說,他要找一個青春年少、在未來的很多年裡能不斷地生兒育女的女子,而她身邊沒有其他人的孩子來消耗他能提供的資源。

● 她的求偶標準是:財富或者至少是未來的財富,社會地位,身體健康,有可能守在自己身邊保護和供養共同的孩子。她的男人必須是願意,並且有能力為她(特別是在她懷孕和哺乳期間)和他們的孩子提供物質保障(所謂的雄性親職投資)。

3. 男孩子得到女孩子:假定他們符合相互的標準,他們「交配」,結成長期的配偶關係——這正是著名作家戴斯蒙德·莫裡斯(Desmond Morris)在《裸猿》中所說的「人類的基本狀態」。一旦形成配偶關係:

● 她對任何顯示他想要離開的跡象保持高度警覺(即警惕他是否與其他女性發生親暱行為,因為任何出軌行為都可能威脅到她能否得到這個男子的保護和資源)——同時,特別是在她的排卵期,她還四外張望,找機會和哪個比她的丈夫更優秀的男子廝混一番。

● 他對任何顯示她性生活不檢點的跡象高度警惕(任何不忠都會減少他成為父親的確定性)——同時,他利用一切機會尋找和其他女子們的一夜情(既然精子這東西數量豐富,容易再生)。

研究人員們宣稱,過去幾十年來在世界各地所進行的研究已經證實了這些基本的行為模式。他們的研究結果似乎都支持對人類性行為演化的「標準敘事」,認為它相當正確。但這些研究結果並非如此,這個「標準敘事」並不正確。

我們不是想爭論說,當代世界上沒有這些模式的位置,而是說,我們不認為這些東西自史前時期起就是人類天性的基本構成,它們是當代社會環境的產物——很多都是在一萬年前農耕社會發端時期才開始出現的。這些行為模式和偏好不是我們物種天生的生物特徵,它們恰恰證明了是人類大腦的靈活性和社區的創造潛力。

舉一個例子,我們認為,與標準模式所言不符,女子永遠傾向挑選有錢男人做配偶的行為方式不是自然演化生成的結果,而完全是對男性控制了絕大部分資源的世界所做的適應性調整。我們將展示大量的細節,一萬年之前,人類即將進入農耕時代,女子具有和男人一樣的機會得到食物、保護和同夥的支持。人類進入農業社區定居時代後,女性的生存能力發生了劇烈的轉變。突然之間,女性發現她們需要用自己的生育能力做交換,才能得到維持自己和孩子生存的資源和保護。但是這些新要求與我們物種之前所處的演化環境相差太遠。

我們應該牢牢記住,從我們物種的演化歷史角度看,一萬年是非常短暫的一瞬間。人屬動物——Homo,有200萬年的歷史,我們的這些直系祖先長期生活在小規模的覓食群體裡(2),即便我們不考慮這段漫長的歷史,隨其之後的晚期智人(anatomically modern humans)也有大約20萬年的歷史。人類最早的農耕記錄可以追溯到公元前8000年,我們物種生活在農業定居社會的時間最多是我們共同經驗的5%。僅僅在幾個世紀之前,我們地球上的大部分地區仍然是覓食群體的地盤。

為了追溯人類性行為的最深根源,我們必須揭去人類晚近歷史這層硬皮。直到農業社會出現之前,人類一直在分享一切的小社團中生存演化。我們不是想說我們的祖先身上體現了「高貴野蠻人」的理想。只要我們依法納稅或交足保險金,就不能說前農業社會的那些居民比我們更高貴。普遍的、文化性的分享不過是我們作為高度社會化的物種控制風險的最有效途徑。我們會看到,分享和自利並不互相排斥。的確,在歷時幾十萬年的漫長的前農業社會內,人類社會組織形態的主要特徵,被很多人類學家描述為「極度平均主義」。

但是,人類在開始農耕和養殖牲畜之後,社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出現了等級化的社會結構,私有財產,人口密集的聚居點,人們為了季節性耕種和收穫,需要大規模的有組織勞動,女性地位也發生了根本性變化,相應出現了各種新的社會制度。這些新的社會制度說明,人類生活開始根本性地偏離人類起源起一直所處的狀態。[6]

幾類證據顯示,前農業社會(史前)的祖先生活在小群體中,在這種群體中,絕大部分青壯年人在任何給定時間內都擁有多個性伴侶。雖然這些關係經常是非正式的,但卻不是隨意和無意義的;相反,它們強化了將他們團結為共同體的社會紐帶。[7]

在當今世界,我們仍然能夠找到大量的證據,證明存在史前人類中所盛行的格外輕鬆、友善的性關係,有些實例存在於偏遠和孤絕的地區,有些就在當代西方文化體系內的某些角落裡。除了這些證據之外,我們還有刻在我們自己身體上的種種證據,包括我們在臥室的行為,我們對色情的喜好、性幻想、夢想和我們身體的性反應。你在下面幾頁能找到對如下問題的回答:

● 為什麼對很多夫婦來說長期的性忠誠是非常困難的?

● 為什麼甚至在愛加深的同時,性激情卻經常消退了?

● 為什麼女人有能力高潮迭起,而男人卻總是令人沮喪,分分鐘達到高潮,而且一次就完事了?

● 嫉妒心是否是人類的天性?

● 為什麼人類的睪丸比大猩猩大得多,但卻比黑猩猩的要小?

● 性挫折是否會讓我們生病?缺乏性亢奮如何導致歷史上最常見疾病,而治療的方式又是什麼?

用十幾頁紙概括將近200萬年的歷史

簡而言之,我們在下面要講的故事是說:大約190萬年前,我們的祖先直立人(Homo erectus)從大猩猩式交配製,即在群雄鬥爭中勝出的首領獨佔群內所有雌性的後宮制,變化為大部分雄性都能夠得到雌性。幾乎沒有什麼專家對標識這一轉變的化石證據有爭議。[8]

但是,在解讀這一轉變的意義上,我們和支持標準敘事的那些人發生了分歧。標準敘事堅持說,這時候我們人類開始形成長期配偶關係:如果每個男性在一個時間內只有一個女性配偶,那麼大多數男子通常都會找準一個女孩子,然後維持和她的關係。對於什麼是人類的性本性,確實存在爭論,但在人類交配製度演化上,爭論局限在兩種可能性內,一是專偶(一男-一女/M-F),二是多偶(一男-多女/M-FFF+),同時伴生的結論是,女性喜歡前者,男性青睞後者。

但是,我們如何解釋人類的多次交配行為呢?即大多數男性和女性在同一個時間段內都有不止一個性伴侶。不提道德上的厭惡感,為什麼儘管證據鑿鑿,而史前人類的多偶交配不被認為是人性的組成?

說到底,我們知道,覓食社會是小規模的、奉行高度平均主義的社會,他們在內部分享一切資源。人類曾在這樣一個社會形態中不斷演化。在現今仍存在的所謂「直接回報(immediate-return)(3)」型社區中,還能看到絕對平均主義的跡象。不論在哪裡,覓食部落的生活方式基本上保持了不變。博茨瓦納的桑人、澳大利亞荒野中的原住民、北極圈內的因紐特人、地處偏僻的亞馬遜熱帶雨林部落……人類學家們一次次證明了,在直接返回型的採集捕獵社會,強烈的平均主義是普遍存在的。分享不僅得到鼓勵,而且是強制性的。比如,在這些社區,囤積和隱藏食物幾乎是不可饒恕的羞恥之舉。[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