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中國建築常識 > 四《中國建築史》第六章 宋·遼·金 部分[6] >

四《中國建築史》第六章 宋·遼·金 部分[6]

第二節 北宋宮殿苑囿寺觀都市

宋太祖受周禪,仍以開封為東京,累朝建設於此,故日增月異,極稱繁華,洛陽為宋西京,退處屏藩,栱衛京畿,附帶繁榮而已。真宗時,雖以太祖舊藩稱應天府,建為南京(今河南商丘縣[7]),乃即衛城為宮,奉太祖、太宗聖像,終北宋之世,未曾建殿。其正門「猶是雙門,未嘗改作」。仁宗以大名府為北京,則因契丹聲言南下,權為軍略措置,建都河北,「示將親征,以伐其謀」;亦非美術或經濟之動態,實少所營建。

北宋政治經濟文化之力量,集中於東京建設者百數十年。汴京宮室坊市繁複增盛之狀,乃最代表北宋建築發展之趨勢。

東京舊為汴州,唐建中節度使重築,週二十里許,宋初號裡城,新城為周顯德所築,週四十八里許,號曰外城。宋太祖因其制,僅略廣城東北隅,仿洛陽制度修大內宮殿而已。真宗以「都城之外,居民頗多,復置京新城外八廂」。神宗徽宗再繕外城,則建敵樓甕城,又稍增廣,城始週五十里餘。

太宗之世,城內已「比漢唐京邑繁庶,十倍其人」;繼則「甲第星羅,比屋鱗次,坊無廣巷,市不通騎」。迄北宋盛世,再接再厲,至於「棟宇密接,略無容隙,縱得價錢,何處買地?」其建築之活躍,不言而喻,汴京因其水路交通,成為經濟中樞,乃商業之雄邑,而建為國都者;加以政治原因,「乘輿之下,士庶走集」,其繁榮尤急促;官私建置均隨環境展拓,非若隋唐兩京皇帝坊市之預佈計劃,經緯井井者也。其特殊佈置,因地理限制及逐漸改善者,後代或模仿以為定制。

汴京有穿城水道四,其上橋樑之盛,為其壯觀,河街橋市,景象尤為殊異。大者蔡河,自城西南隅入,至東南隅出,有橋十一。汴河則自東水門外七里,至西水門外,共有橋十三。小者五丈河,自城東北入,有橋五,金水河從西北水門入城,夾牆遮入大內,灌後苑池浦,共有橋三。

橋最著者,為汴河上之州橋,正名大漢橋,正對大內御街,即范成大所謂「州橋南北是大街」者也。橋低平,不通舟船,唯西河平船可過,其下密排石柱,皆青石為之;又有石樑石筍楯欄。近橋兩岸皆石壁,鐫刻海馬、水獸、飛雲之狀。「州橋之北,御路東西,兩闕樓觀對聳。」金元兩都之周橋,蓋有意仿此,為宮前制度之一。橋以結構巧異稱者,為東水門外之虹橋,「無柱,以巨木虛架,飾以丹雘,宛如飛虹」。

大內本唐節度使治所,梁建都以為建昌宮,晉號大寧宮,周加營繕,皆未增大,「如王者之制」。太祖始「廣皇城東北隅,……命有司畫洛陽宮殿,按圖修之……,皇居始壯麗。」

「宮城週五裡」。南三門,正門名凡數易,至仁宗明道後,始稱宣德,兩側稱左掖右掖。宮城東西之門,稱東華西華,北門曰拱宸。東華門北更有便門,「西與內直門相直」,成曲屈形。稱門。此門之設及其位置,與太祖所廣皇城之東北隅,或大略有關。

宣德門又稱宣德樓,「下列五門,皆金釘朱漆。壁皆磚石間甃,鐫鏤龍鳳飛雲之狀。……莫非雕甍畫棟,峻桷層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樓,朱欄彩檻。下列兩闕亭相對。」自宣德門南去,「坊巷御街……約闊三百餘步。兩邊乃御廊,舊許市人買賣其間。自政和間,官司禁止,各安立黑漆杙子,路心又安朱漆杙子兩行,中心道不得人馬行往。行人皆在朱杙子外。杙子內有磚石甃砌御溝水兩道,盡植蓮荷。近岸植桃李梨杏雜花;春夏之日,望之如繡」。宣德樓建築極壯麗,宮前佈置又改繕至此,無怪金元傚法作「千步廊」之制矣。

大內正殿之大致,據史志概括所述,則「正南門(大慶門)內、正殿曰大慶,正衙曰文德。……大慶殿北有紫宸殿,視朝之前殿也。西有垂栱殿,常日視朝之所也。……次西有皇儀殿,又次西有集英殿,宴殿也,殿後有需雲殿,東有昇平樓,宮中現宴之所也。後宮有崇政殿,閱事之所也。殿後有景福殿,西有殿北向曰延和,便坐殿也。凡殿有門者皆隨殿名。」

大慶殿本為梁之正衙,稱崇元殿,在周為外朝,至宋太祖重修,改為乾元殿,後五十年間曾兩被火災,重建易名大慶。至仁宗景中(公元一三四年),始又展拓為廣庭。「改為大慶殿九間,挾各五間,東西廊各六十間,有龍墀沙墀,正值朝會冊尊號御此殿。……郊祀齋宿殿之後閣……」。又十餘年,皇祐中「饗明堂,恭謝天地,即此殿行禮」。「仁宗御篆明堂二字行禮則揭之」。

秦漢至唐敘述大殿之略者,多舉其台基之高峻為其規模之要點;獨宋之史志及記述無一語及於大殿之台基,僅稱大慶殿有龍墀沙墀之制。

「文德殿在大慶殿之西少次」,亦五代舊有,後唐曰端明,在周為中朝,宋初改文明。後災重建,改名文德。「紫宸殿在大慶殿之後,少西其次又為垂栱……紫宸與垂栱之間有柱廊相通,每日視朝則御文德,所謂過殿也。東西閣門皆在殿後之兩旁,月朔不御過殿,則御紫宸,所謂入閣也」。文德殿之位置實堪注意。蓋據各種記載廣德、紫宸、垂栱三殿成東西約略橫列之一組,文德既為「過殿」居其中軸,反不處於大慶殿之正中線上,而在其西北偏也。宋殿之區布情況,即此四大殿論之,似已非絕對均稱或設立一主要南北中心線者。

初,太祖營治宮殿「既成,帝坐萬歲殿(福寧殿在垂栱後,國初曰萬歲),洞開諸門,端直如繩,歎曰:『此如吾心,小有私曲人皆見之矣』」。對於中線引直似極感興味。又「命懷義等凡諸門與殿頂相望。無得輒差。故垂栱,福寧,柔儀,清居四殿正重,而左右掖與左右升龍銀台等諸門皆然」。福寧為帝之正寢,柔儀為其後殿,乃後寢,故垂栱之南北中心線,頗為重要。大慶殿之前為大慶門,其後為紫宸殿,再後,越東華西華橫街之北,則有崇政殿,再後更有景福殿,實亦有南北中線之成立,唯各大殿東西部位零落,相距頗遠,多與日後發展之便。如皇儀在垂栱之西,集英宴殿自成一組,又在皇儀之西,似皆非有密切關係者,故福寧之兩側後又建置太后宮,如慶寺寶慈,而無困難,而柔儀之西,日後又有睿思殿等。

崇政初為太祖之簡賢講武,「有柱廊,次北為景福殿,臨放生池」,規模甚壯。太宗真宗仁宗及神宗之世,均試進士於此,後增置東西兩閣,時設講讀,諸帝日常「觀陣圖,或對藩夷,及宴近臣,賜花作樂於此」,蓋為宮後宏壯而又實用之常御正殿,非唯「閱事之所」而已。

宋宮城以內稱宮者,初有慶聖及延福,均在後苑,為真宗奉道教所置。廣聖宮供奉道家神像,後示奉真宗神御,內有五殿,一閣曰降真,延福宮內有三殿,其中靈顧殿,亦為奉真宗聖容之所。真宗鹹平中,「宰臣等言:漢制帝母所居稱宮,如長樂積慶……等,請命有司為皇太后李建宮立名。……詔以滋福殿(即皇儀)為萬安宮」。母后之宮自此始,英宗以曹太后所居為慈壽宮,至神宗時曹為太皇太后,故改名慶壽(在福寧殿東);又為高太后建寶慈宮(在福寧西)等皆是也。母后所居既尊為宮,內立兩殿,或三殿,與宋以前所謂「宮」者規模大異。此外又有太子所居,至即帝位時改名稱宮,如英宗之慶寧宮,神宗之睿成宮皆是。

初,宋內廷藏書之所最壯麗者為太宗所置崇文院三館,及其中秘閣,收藏天下圖籍,「棟宇之制皆帝親授」,後苑又有太清樓,尤在崇政殿西北,樓「與延春儀鳳翔鸞諸閣相接,貯四庫書」。真宗常「曲宴後苑臨水閣垂釣,又登太清樓,觀太宗聖制御書,及親為四庫群書,宴太清樓下。」作詩賜射賞花釣魚等均在此,及祥符中,真宗「以龍圖閣奉大宗御制文集及典籍,圖畫,寶瑞之物,並置待制學士官,自是每帝置一閣」。天章寶文兩閣(在龍圖後集英殿西)為真仁兩帝時所自命以藏御集,神宗之顯謨閣,哲宗之徽猷閣,皆後追建。唯太祖英宗無集不為閣。徽宗御筆則藏敷文閣。是所謂宋「文閣」者也。每閣東西序皆有殿,龍圖閣四序曰資政崇和宣德述古,天章閣兩序曰群玉蕊珠;寶文閣兩序曰嘉德延康。內庭風雅,以此為最,有宋珍視圖書翰墨之風,歷朝不改,至徽宗世乃臻極盛。宋代精神實多無形寓此類建築之上。

後苑禁中諸殿,龍圖等閣,及太后各宮,無在崇政殿之東者。唯太子讀書之資善堂在元符觀,居宮之東北隅,蓋宮東部為百司供應之所,如六尚局,御廚殿等及禁衛輦官親從等所在。東華門及宮城供應入口;其外「市井最盛,蓋禁中買賣所在」。

所謂外諸司,供應一切燃料、食料、器具、車駕及百物之司,雖散處宮城外,亦仍在舊城外城之東部。蓋此以五丈河入城及汴蔡兩河出城處兩岸為依據。糧倉均沿河而設,由東水門外虹橋至陳州門裡,及在五丈河上者,可五十餘處。東京宮城以內佈置,乃不免受汴梁全城交通趨勢之影響。後苑部署偏於宮之西北者,亦緣於「金水河由西北水門入大內,灌其池浦」,地理上之便利也。

考宋諸帝土木之功,國初太祖朝(公元九六—九七六年)建設未嘗求奢,而多豪壯,或因周廟之制,宋初視為當然,故每有建置,動輒數百間。如太祖詔「於右掖門街臨汴水起大第五百間」。以賜蜀主孟昶;又於「朱雀門外建大第甲於輦下,名禮賢宅,以待錢俶」,及「開寶寺重起繚廊,朵殿凡二百八十區」,皆為豪舉壯觀。及太宗世(公元九七六—九九七年),規模愈大。以其降生地建啟聖院,「六年而功畢,殿宇凡九百餘間,皆以琉璃瓦覆之」。又建上清太平宮:「宮成,總千二百四十二區」,實啟北宋崇奉道教侈置宮殿之端。其它如崇文院,三館,秘閣之建築,「輪奐壯麗,冠乎內庭,近世鮮比」。「端栱中,開寶寺造塔八角十三層,高三百六十尺。」塔成,田錫上疏曰:「眾謂金碧熒煌,臣以為塗膏釁血,帝亦不怒」。畫家郭忠恕,巧匠喻皓,皆當時建築人材,超絕流輩者也。

真宗朝(公元九九七—一二二年)愈崇道教,趨祥異之說,盛禮縟儀,費金最多。作玉清照應宮「凡二千六百一十楹,以丁謂為修宮使,調諸州工匠為之,七年而成」。不僅工程浩大,乃尤重巧麗製作。所用木石彩色顏料均四方精選。殿宇外有山池亭閣之設,環殿及廊廡皆遍繪壁畫。藝術之精,冠於北宋歷朝宮觀。殿上梁曰「上皆親臨護,……工人以文繒裹梁,金飾木,寓龍負之輅以升。……修宮使以下及營繕掌事者,鹹賜以衣帶金帛」。此宮興作之嚴重,實為特殊,此後真宗其它建置莫能及,但南熏門外奉五嶽之會靈觀,及大內南,奉聖祖之景靈宮(宮之南壁繪趙氏事跡二十八事)則皆制度華美,均以丁謂董其事。京師以外,宮觀亦多宏大,且詔天下州府,皆建道觀一所,即以天慶為名。

仁宗之世(公元一二三—一六三年),夏始自大,屢年構兵,國用枯竭,土木之事仍不稍衰,但多務重修。明道元年(公元一三二年),修文德殿成,宮中又大火,延燒八殿,皆大內主要,如紫宸,垂栱,福寧,集英,延和等殿。「乃命宰相呂夷簡為修葺大內使,發四路工匠給役,又出內庫乘輿物及緡錢二十萬助其費。」先此兩年(天聖八年),玉清照應宮因雷雨災,時帝幼,太后垂簾泣告輔臣,眾恐有再葺意,力言「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遽為灰燼,非出人意;如因其所存,又復修葺,則民不堪命。……」於是宮不復修,僅葺兩殿。二十五年後(至和中),始又增繕兩殿,改名萬壽觀,仁宗末季,多修葺增建,現存之開封琉璃塔,即其中之一。名臣迭上疏乞罷修寺觀。歐陽修上疏《上仁宗論京師土木勞費》中云:「開先殿初因兩條柱損,今所用材植物料共一萬七千五有零。又有睦親宅,神御殿,……醴泉觀……等處物料不可悉數,……軍營庫務合行修造者百餘處。……使厚地不生它物,唯產木材,亦不能供此廣費。」又云:「……累年火災,自玉清照應,洞真、上清、鴻慶、祥源、會靈七宮,開寶、興國兩寺塔殿,並皆焚燒蕩盡,足見天厭土木之華侈,為陛下惜國力民財……」。終仁宗朝,四十年間,焚燬舊建,與重修勞費,適成國家雙重之痛也。

英宗在位僅四年(公元一六四—一六七年),土木之事已於司馬光《乞停寢京城不急修造》之疏中見其端倪。蓋是時宮室之修造,非為帝王一己之意,臣下有司固不時以土木之宏麗取悅上心。人君之側,實多如溫公所言,「外以希旨求知,內以營私規利」之人也。

神宗(公元一六七—一八五年)行新政,富改革精神以強國富民為目的,故「宮室弗營,池籞苟完,而府寺是崇」。所作蓋多衙署之建置:如東西兩府御史台、太學等皆是也。元豐中,繕葺城垣,浚治壕塹,亦皆市政之事。又因各帝御容散寓宮中,及宮外諸寺觀,未合禮制,故創各帝原廟之制。建六殿於景寧宮內,以奉祖宗像,又別為三殿以奉母后。熙寧中,從司天監之奏,請建中太一宮,但僅就五嶽觀舊址為之。遵故事「太一」行五宮,四十五年一易,「行度所至,國民受其福」,實不得不從民意。太宗建東太一宮四十五年,至仁宗天聖建西太一宮,至是又四十五年也。

哲宗(公元一八六—一一年)製作多承神宗之訓,完成御史台其一也。又於禁中神宗睿思殿後建宣和殿。末年則建景寧西宮於馳道西,亦如神宗所創原廟制度,及崩,徽宗即位續成之。宮期年完工,以神宗原廟為首,哲宗次之。哲宗即位之初,宣仁太后垂簾,時上清太平宮已久毀於火,後重建,稱上清儲祥宮,以內庭物及金六千兩成之。蘇軾承旨撰碑。碑云「雄麗靚深,凡七百餘間」,宮之規模雖不如太宗時,當尚可觀。

迨徽宗立(公元一一一—一一二五年),以天縱藝資,入紹大統,其好奢麗之習,出自天性。且奸邪盈朝,掊剝橫賦,倡豐亨豫大之說,故尤侈為營建。崇寧大觀以還,大內朝寢均麗若瓊瑤,宮苑殿閣又增於昔矣。其著者如「政和三年辟延福新宮於大內之北拱宸門外;悉移其地供應諸庫,及兩僧寺,兩軍營,而作焉」。宮共五位,分任五人,各為制度,不務沿襲。其殿閣亭台園苑之制,已為艮岳前驅,「疊石為山,鑿池為海,作石樑以升山亭,築土岡以植杏林,又為茅亭鶴莊之屬」,以仿天然。此後作擷芳園,「稱延福第六位,跨城之外,西自天波門東過景龍門,至封邱門」,實沿金水可橫貫舊城北面之全部。「名景龍江,絕岸至龍德宮,皆奇花珍木,殿宇比比對峙」。又作上清寶菉宮,「密連禁署,內列亭台館舍,不可勝計。……開景龍門,城上作復道通宮內,……徽宗數從復道往來」。其它如作神霄玉清萬壽宮於禁中,又鑄九鼎,置九成宮於五嶽觀後。政和以後,年年營建,皆工程浩大,綴飾繁縟之作。及造艮岳萬壽山,驅役萬夫,大興土木;五六年間,窮索珍奇,綱運花石;盡天下之巧工絕技,以營假山,池沼,至於山周十餘里,峰高九十步;怪石嶄崖,洞峽溪澗,巧牟造化;而亭台館閣,日增月益,不可殫記;其部署締構頗越乎常軌,非建築壯健之姿態,實失藝術真旨。時金已亡遼,宋人納歲幣於金,引狼入室,宮庭猶營建不已,後世目艮岳為亡國之孽,固非無因也。

宋初宮苑已非秦漢遊獵時代林囿之規模,即與盛唐離宮園館相較亦大不相同。北宋百餘年間,御苑作風漸趨綺麗纖巧。尤以徽宗宣政以後所辟諸苑為甚。玉津園,太祖之世習射觀稼而已,乾德初,置瓊林苑,太宗鑿金明池於苑北,於是各朝每歲駕幸觀樓船水嬉,賜群臣宴射於此。後苑池名象瀛山,殿閣臨水,雲屋連簃,諸帝常規御書,流杯泛觴游宴於玉宸等殿。「太宗雍熙三年,後常以暮春召近臣賞花釣魚於苑中」。「命群臣賦詩賞花曲宴自此始。」

金明池佈置情狀,政和以後所紀,當經徽宗增置展拓而成。「地在順天門街北,周圍約九里三十步,池東西徑七里許。入池門內南岸西去百餘步,有西北臨水殿。……又西去數百步乃仙橋,南北約數百步;橋面三虹,朱漆欄楯,下排雁柱,中央隆起,謂之駱駝虹,若飛虹之狀。橋盡處五殿正在池之中心,四岸石甃向背大殿,中坐各設御幄。……殿上下迴廊。……橋之南立欞星門,門裡對立綵樓。……門相對街南有磚石瓷砌高台,上有樓,觀騎射百戲於此……」規制之綺麗窈窕與宋畫中樓閣廊廡最為迫肖。

徽宗之延福擷芳及艮岳萬壽山佈置又大異,朱勉,蔡攸輩窮搜太湖靈壁等地花石以實之,「宣和五年,朱勉於太湖取石,高廣數丈,載以大舟,挽以千夫,鑿河斷橋,毀堰坼閘,數月乃至。」蓋所著重者及峰巒崖壑之締構;珍禽奇石,環花異木之積累;以人工造天然山水之奇巧,然後以樓閣點綴其間。作風又不同於瓊林苑金明池等矣。疊山之風,至南宋乃盛行於江南私園,迄元明清不稍衰。

真仁以後,殖貨致富者愈眾,巨量交易出入京師,官方管理之設備及民間商業之建築,皆因之侈大。公卿商賈擁有資產者之園圃第宅,皆爭尚靡麗,京師每歲所需木材之夥,使宮民由各路市木不已,且有以此居積取利者,營造之盛實普遍民間。

市街店樓之各種建築,因汴京之富,乃登峰造極。商業區如「潘樓街……南通一巷,謂之界身,並是金銀彩帛交易之所;屋宇雄壯,門面廣闊,望之森然」。娛樂場如所謂「瓦子」,「其中大小勾欄五十餘座,……中瓦蓮花棚牡丹棚;裡瓦夜叉棚,像棚;最大者可容數千人」。酒店則「凡京師酒店門首皆縛綵樓歡門。……入門一直主廊,約百餘步,南北天井,兩廊皆小閣子,向晚燈燭熒煌,上下相映。……白磯樓後改豐樂樓,宣和間更修三層相高,五樓相向,各有飛橋欄檻,明暗相通」。其它店面如「馬行街南北十幾里,夾道藥肆,蓋多國醫,鹹巨富。……上元夜燒燈,尤壯觀」。

住宅則仁宗景祐中已是「士民之族,罔遵矩度,爭尚紛華。……室屋宏麗,交窮土木之工」。「宗戚貴臣之家,第宅園圃,服飾器用,往往窮天下之珍怪……以豪華相尚,以儉陋相訾。」

市政上特種設備,如「望大樓……於高處磚砌,……樓上有人卓望,下有官屋數間,屯駐軍兵百餘人,及儲藏救火用具。每坊巷三百步設有軍巡鋪屋一所,容鋪兵五人」。新城戰棚皆「旦暮修整」。「城裡牙道各植榆柳,每二百步置一防城庫,貯守禦之器,有廣固兵士二十指揮,每日修造泥飾。」

工藝所在,則有綾錦院,築院,栽造院,官窯等等之產生。工商影響所及,雖遠至蜀中錦官城,如神宗元豐六年,亦「作錦院於府治之東。……創樓於前,以為積藏待發之所。……織室吏捨出納之府,為屋百一十七間,而後足居」。

有宋一代,宮庭多崇奉道教,故宮觀景盛,對佛寺惟稟續唐風,仍其既成勢力,不時修建。汴京梵剎多唐之舊,及宋增修改名者。太祖開寶三年,改唐封禪寺為開寶寺,「重起繚廊朵殿凡二百八十區。太宗端栱中建塔,極其偉麗」。塔八角十三層,乃木工喻皓所作,後真宗賜名靈感,至仁宗慶歷四年塔毀乃於其東上方院建鐵色琉璃磚塔,亦為八角十三層,俗稱鐵塔,至今猶存,為開封古跡之一。又加開寶二年詔重建唐龍興寺,太宗賜額太平興國寺。天清寺則周世宗創建於陳州門裡繁台之上,塔曰興慈塔,俗名繁塔,太宗重建。明初重建,削塔之頂,僅留三級,今日俗稱婆塔者是。寶相寺亦五代創建,內有彌勒大像,五百羅漢塑像,元末始為兵毀。

規模最宏者為相國寺,寺建於北齊天保中,唐睿宗景雲二年(公元七一一年)改為相國寺;玄宗天寶四年(公元七四五年)建資聖閣;宋至道二年(公元九九六年)敕建三門,制樓其上,賜額大相國寺。曹翰曾奪廬山東林寺五百羅漢北歸,詔置寺中。當時寺「乃瓦市也,僧房散處,而中庭兩廡可容萬餘人,凡商旅交易皆萃其中。四方趨京師以貨物求售轉售它物者,必由於此」。實為東京最大之商場。寺內「有兩琉璃塔,……東西塔院。大殿兩廊皆國相名公筆跡,左壁畫熾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戲。右壁佛降鬼子母,建立殿庭,供獻樂部馬隊之類。大殿朵廊皆壁隱樓殿人物,莫非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