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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815年 滑鐵盧戰役

1814年,拿破侖征服歐洲的計劃徹底破產,他本人也成了階下之囚,被流放到了厄爾巴島。10月1日,幾乎囊括所有歐洲國家的216名各國首腦或代表雲集維也納,為重建歐洲而展開了漫長的外交跋涉。與會者各自心懷鬼胎,一輪又一輪的談判、較量、爭吵,看上去無休無止。然而,正當彈冠相慶的勝利者吵得熱火朝天的時候,1815年2月26日晚上7點,拿破侖領著身邊僅有的1100名士兵,神不知鬼不覺地上了幾條小船,向北駛去。他們幸運地躲過了監視厄爾巴島的法國和英國軍艦,經過3個晝夜的航行到達法國海岸,並於3月20日夜間進入巴黎,重新當上了法蘭西皇帝。消息很快傳到了維也納,各國首腦大驚失色、面面相覷……

這就是全世界因你而獲得的東西嗎?

你鞏固皇位的勝利,空前絕後的屠殺!(1)

—拜倫

到如今,英格蘭有幸享受了37年的太平歲月。英國歷史上還真找不到與此類似的時期,這麼長時間沒有處於戰爭狀態。不錯,在這段時期,英國軍隊也曾為了保護和擴張英國的印度領土和英國的殖民地而浴血沙場,但這些都是發生在遙遠的國度,所面對的敵人也無足輕重。危險從未靠近過英國的海岸,也沒有什麼至關重要的事情讓大英帝國危如累卵。無論是法國、美國或俄國,我們對它們都沒有敵意;當我們沒有與任何兄弟國家開戰的時候,我們就覺得自己實質上就處於和平狀態。的確,貫穿這個漫長時期的始終,都沒有出現過像此前的歐洲現代史上大量存在的那種「大戰」。個別國家之間也存在可怕的衝突,專制主義和民主主義的武裝支持者們之間也存在更為可怕的衝突,但是沒有出現過像法國大革命、美國獨立戰爭、七年戰爭和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那樣的全面戰爭。由此預言不會再有類似的戰爭撼動世界,未免言過其實。但是,歐洲所獲得的這一和平時期,其價值的確是不可估量的。即便我們僅僅把它視為一次休戰,並期望看到地球上的民族重提某些哲學家所謂的「人的競爭天性」。

1815年以來,科學、商業和文化取得了如此迅猛、如此廣泛的進步,歷史上還找不出年頭相當的一段時期堪與其媲美。當我們追蹤它們的進程時(特別是在英國),我們不能不感覺到,這種令人歎為觀止的發展,主要應當歸功於這塊土地一直處於和平狀態。即使重新開始新一輪的戰爭,其有益的結果也絕不會被湮沒。當我們對此進行反思,並把這37年與此前的那段充斥著暴行、騷亂,以及永劫不復的破壞時期進行一下對比,我們不能不懷著濃厚的興趣看待那個黑暗恐怖時期最終的轉折時刻。那場偉大的戰役,結束了第一次法國革命的23年戰爭,制服那個憑借自己的天才和野心如此長時間地擾亂和摧毀世界的人。對於這場戰役,我們不僅應該帶著特殊的驕傲之情,而且也要帶著特殊的感激之情,把它視為英格蘭最偉大的民族勝利,因為它不僅保護了英格蘭的和平,而且也保護了大部分人類種族的安寧。

1815年3月11日,歐洲的皇帝、國王、親王、將軍和政治家們正齊集維也納,召開同盟國大會,商討在那個不可一世的征服者垮台之後如何重建世界,他們認為,拿破侖已經永遠退出了歐洲政治的大舞台。然而,就在他們還沒有來得及結束他們的勝利歡宴和外交跋涉的時候,塔列朗(2)站了起來,向大家宣佈:那位前皇帝從厄爾巴島(3)逃了出來,再一次成了法蘭西皇帝。這一事件,預示著他們所有的勞動都將化為泡影。據沃爾特·司各特爵士記載,作為一個古怪的生理學事實,這個消息最初產生的效果是:刺激得幾乎每一個與會成員都捧腹大笑。不過,這是一個苦澀的玩笑,很快,他們就開始忙於憂心忡忡地討論該用怎樣的方式對付他們的頭號敵人,他已經就這樣開始走出蟄伏和隱匿的狀態,重新獲得輝煌、獲得力量。

拿破侖知道,這個強大的同盟將被用來對付自己,於是便試圖努力與每位同盟國君主單獨商談,以此來分裂瓦解整個同盟。據說,奧地利和俄羅斯起初倒也願意與他暗通款曲。關於被征服領土的分割問題,各同盟國之間一直你爭我奪,互相忌妒。在1813年和1814年最初幾個月,他們賴以行動的那種熱烈的全體一致,在展開商討的那幾個禮拜裡,已經逐漸冷卻。不過,代表路易十八出席此次會議的塔列朗,對拿破侖既恨之入骨又怕得要死,在他的積極努力下,才使得大會的所有成員中沒有一位脫離這個反對宿敵的新同盟。儘管如此,如果拿破侖在比利時打敗了普魯士人和英國人,那麼他還是極有可能會成功地與奧地利及俄羅斯展開談判;他可能因此而獲得類似於當年他從埃及返回時所獲得的那種優勢。那是在1799年,他誘使沙皇保羅從其他與法國敵對的聯合行動中撤回了俄羅斯的軍隊,當時,法國似乎正處於極端危險的困境之中。但這一回,命運之神卻拋棄了他,無論是在外交上,還是在戰場上。

1815年3月13日,奧地利、西班牙、英格蘭、葡萄牙、普魯士、俄羅斯和瑞典7個強國的大臣簽署了一份聯合聲明,宣佈拿破侖為逃犯。英格蘭、奧地利、普魯士和俄羅斯等國立即簽訂了一份協議(另外幾個強國很快也加入了),對這一指控窮追到底。根據這份協議,各國統治者允諾執行上述判決,發動戰爭,直到拿破侖被趕下法蘭西的皇位、並使得他再也沒有能力擾亂歐洲的和平為止。

心懷鬼胎的各國代表齊集維也納,討論歐洲的重建

威靈頓公爵是維也納會議的英國代表,他立即把自己的建議落實為反法軍事行動計劃。很顯然,比利時將是首當其衝的戰場。根據盟國的普遍願望,威靈頓公爵開始行動,去比利時集結一支大軍,人馬從荷蘭、比利時及漢諾威的軍隊中抽調,因為這些軍隊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還有英國的幾個團,英國政府正在緊鑼密鼓地把這些兵力從本國派出。艾克斯拉沙佩勒附近的一支強大的普魯士軍團,自從上一年的那場戰役以來,一直留在那裡;另外幾支普魯士軍隊補充了進來,使得這支軍團實力大增。布呂歇爾(4)元帥擔任這支軍隊的指揮官,他深受普魯士將士的喜愛,也是法國人的死對頭。這支大軍被稱為「下萊茵軍」,將作為盟國軍事力量的前鋒,與威靈頓的軍隊聯合作戰。期間,施瓦森伯格親王將徵募13萬名奧地利人,以及其他德意志各州的軍隊124000人,作為「上萊茵軍」。另有168000名俄國人,由巴克萊·德·托利(5)指揮,組成「中萊茵軍」,再次從俄國向萊茵河兩岸進軍。

在這個緊急關頭,為了迅速抓住那位法蘭西皇帝,各同盟國因此而作出的努力,真正堪稱巨大。拿破侖的天才和活動能力,在他用以動員法國所有軍事資源的敏捷和技巧中,得到了最為顯著的展示。此前3年中的失敗,以及波旁王朝首次復辟的幾個月裡所執行的和平政策,已經使得這些資源大為減少,並且混亂不堪。拿破侖於3月20日重返巴黎,到5月底,除了派遣一支軍隊進入拉文第以鎮壓該省保皇黨人的武裝起義之外,除了提供兩支軍隊在馬塞納和絮歇的率領下去防守法國的南部邊境之外,拿破侖還在東北部集結了一支大軍,自己親自指揮,總數在12萬~13萬之間,還有一個上乘的炮兵營地,在裝備、紀律和效率方面,都處於最佳狀態。

俄國、奧地利、巴伐利亞以及其他盟國的大隊人馬進軍萊茵河的速度必定會很慢。不過,正當拿破侖還在組織他的軍隊的時候,兩支最積極的盟軍部隊就已經進駐了比利時。一支是布呂歇爾元帥所率領的16萬普魯士人;5月底,威靈頓公爵也領著大約16萬人趕到了,其中要麼是英國人,要麼是英國僱傭的人。拿破侖決定,就在比利時攻擊這兩支敵軍。人數上的懸殊的確很大,但拖延肯定只能增大敵軍的數量優勢。這位法蘭西皇帝也考慮到,「兩支敵軍由兩位將軍指揮,他們有著不同的民族利益、不同的民族感情」。而他自己的軍隊,則在他一個人的指揮之下,全部都由法國軍人組成,其中大部分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將士們互相之間知根知底,對他們的統帥充滿熱烈的信任。如果他能夠把普魯士人和英國人分開,以便各個擊破,那也就勝利在望了,不僅能制服這兩支最堅定的對手,而且能制服其他正在向他的東部領土緩慢跋涉的大部隊。

布呂歇爾元帥

法國人在比利時邊境所佔據的3條堅固的堡壘鏈形成了一道強有力的屏障,在這道屏障的後面,拿破侖能夠集聚他的大軍,並隱蔽他們,直到他所計劃的攻擊線形成的最後一刻。另一方面,布呂歇爾和威靈頓卻不得不沿著一段相當長的開闊地帶駐紮他們的軍隊,這樣,才能密切注視拿破侖的動向,及時發現他到底選擇從哪條堡壘鏈的哪一點突然發起攻擊。布呂歇爾領著他的部隊佔據著桑布爾河與默茲河的河岸,從左翼的列日,到右翼的沙勒羅瓦。威靈頓公爵則佔據著布魯塞爾,他的宿營地一部分在布魯塞爾城的前方以及它與法國邊境之間,一部分在布魯塞爾城的最右邊,一直延伸到庫特賴和陶奈,而左翼則接近沙勒羅瓦並與普魯士人的右翼相連。拿破侖的進攻,瞄準的正是沙勒羅瓦,他希望切斷兩支盟軍之間的聯繫,然後再執行他最喜愛的策略:以優勢兵力各個擊破,儘管敵軍的人數要遠遠多於自己。

6月初,法國第1步兵軍團在迪亞隆伯爵的率領下,駐紮到了裡爾城內及其周邊地區,那裡靠近法國的東北邊境。列依伯爵率領的第2軍團駐紮在瓦朗謝訥,位於第1軍團的右邊。旺達姆伯爵率領的第3軍團駐紮在梅濟耶爾。傑拉德伯爵率領的第4軍團在梅斯建立了指揮部。羅博伯爵率領的第6軍團駐紮在拉昂(6)。格魯希元帥所率領的4支騎兵預備軍團,也駐紮在邊境附近,在埃納河與桑布爾河之間。近衛軍一直留在巴黎,直到6月8日才開赴比利時,於13日到達阿弗斯納。與此同時,4支步兵軍團和上面所說的騎兵預備軍團,按照非常巧妙的組合序列,被迅速整合並集中到了位於桑布爾河右岸的同一地點及其周圍地區。14日,拿破侖來到他的部隊中間,他對指揮官們在互相整合的迅速和準確,以及對集體力量的意識上所展示的能力而感到歡欣鼓舞。雖然在談到他的英國對手的時候,拿破侖經常口無遮攔地使用一些有失身份的言辭,但從他登上馬車離開巴黎奔赴前線時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中,我們或許可以判斷出他在這場戰役開始的時候的真實感受。他說:「我去和威靈頓一較高下。」

6月15日天剛拂曉,法國軍隊就開始為這場致命的戰役而行動了。他們編成3列縱隊越過邊境線,直指沙勒羅瓦及其周邊地區。法國人進擊布魯塞爾(拿破侖決定要佔領這座城市)的隊列,因此正好穿過盟軍營地的中路。

有許多評論,都費了不少力氣來猜測營地裡的盟軍是如何被拿破侖的迅速進軍打了個措手不及。如果我們對滑鐵盧戰役的地形給予了足夠的關注,如果我們還記得盟軍的將領們正是把布魯塞爾的防守作為頭等重要的事情來考慮的,那麼,我們幾乎就不會妄發這樣的高論了。如果拿破侖佔領著布魯塞爾(無論是通過戰鬥還是通過部署),比利時的大部分地區將毫無疑問地宣佈支持他。如果拿破侖皇帝在戰役的開始階段就取得了這樣的勝利,其結果可能就會對此後整個事情的進展產生決定性的影響。掃上一眼地圖就會發現,有數不清的道路從法國東北邊境不同的堡壘延伸出來,再彙集到布魯塞爾。拿破侖可以選擇其中的任意一條路線向布魯塞爾進軍。威靈頓公爵在排兵佈陣上費了不少心思,以便隨時可以充分地將部隊集中到這些道路中的任何一條,阻擋進攻布魯塞爾的敵軍。整個大軍一直保持著這樣的機動性,可以向任何必要的方向移動,直到6月15日得到了敵軍的確切消息,說是法國人的大隊人馬已經從圖溫附近越過了邊境,他們已經擊退了齊滕將軍所率領的普魯士人,正越過桑布爾河,向沙勒羅瓦進逼。

此時,布呂歇爾元帥迅速將他的部隊集中了起來,命令他們從左側向位於沙勒羅瓦東北方向的李格尼進發。威靈頓也集合了他的部隊,從右側進發。但即使是現在,儘管已經可以肯定法國人的大部隊正在撲向沙勒羅瓦,但對於威靈頓來說,把自己的軍隊直接置於沙勒羅瓦與布魯塞爾之間,仍然是不安全的,除非能夠肯定不會有任何敵軍從西路經過蒙斯和哈爾向布魯塞爾進軍。因此,威靈頓公爵把他的部隊聚集到布魯塞爾及其緊鄰地區,準備沿正南方向向四臂村移動,與正在李格尼安營紮寨的布呂歇爾聯合行動。同時也準備應對可能的變化,如果敵軍打算轉向盟軍的右翼並通過側翼包抄佔領布魯塞爾,則予以迎頭痛擊。普魯士將軍馮·馬伕林男爵在此次戰役期間加入了威靈頓公爵的參謀部,他的陳述,清楚地說明了威靈頓後來採取行動時所依據的理由。並不像許多作家所說的那樣,威靈頓公爵上了敵人的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15日下午大約3點鐘的時候,齊滕將軍派來的一位普魯士軍官到達布魯塞爾,向馬伕林男爵通報:法國的主力部隊正在向沙勒羅瓦進發。馬伕林立即把這個消息報告給了威靈頓公爵,考慮到布呂歇爾元帥在得到這個消息後肯定會把普魯士人集中到李格尼,馬伕林因此詢問公爵,他眼下是否會集結部隊,集合地點又會在哪裡。公爵答道:「如果所有人的想法都和齊滕將軍一樣,我當然會集中到我的左翼,並做好準備與普魯士軍協同作戰。然而,如果部分敵軍從蒙斯來犯,我就必須集中更多的兵力在中路。這就是我為什麼必須等到蒙斯的確切消息之後才能決定集合地點的原因。但不管怎樣,既然毫無疑問必須進軍,儘管他們進發的確切地點並未確定,我會命令全體將士整裝待發,並會派一個步兵旅立即向四臂村開拔。」

這一天的晚些時候,一封來自布呂歇爾本人的親筆信被交給了馬伕林,信中,這位普魯士陸軍元帥通知馬伕林男爵,他的人馬正在薩姆布勒夫和李格尼集中,責令馬伕林盡快報告關於威靈頓集結部隊的消息。馬伕林立即向公爵作了通報。公爵對布呂歇爾的安排深表滿意,但補充說,即使到這時候,如果沒有得到蒙斯的確切消息,他還是不能決定自己的集合地點。大約在午夜的時候,蒙斯方面的消息到了。公爵來到馬伕林將軍的住處,告訴他自己已經收到了來自蒙斯的報告,可以肯定不會有法國軍隊從那條路線進犯,敵軍的大隊人馬明確地直撲沙勒羅瓦。他通知馬伕林將軍,他已經命令英國部隊向卡特巴拉斯前進。但他同時以自己的冷靜和睿智作出決定,自己不會匆匆忙忙隨同部隊一起出發,以免給人造成驚慌失措的印象。這天夜裡,裡士滿公爵夫人將在布魯塞爾舉行一場社交舞會,公爵建議馬伕林將軍他們應該去參加幾個小時的舞會,然後在早晨騎馬趕上四臂村的大部隊。

對於幾百名參加那場舞會的人來說,敵軍正在前進、戰鬥的時刻已經到來的消息,想必一定讓他們大驚失色。但公爵和他的主要指揮官們心裡一定非常清楚,這一歡樂的場面正在接近它嚴峻的尾聲。為了盡量不引起人們太多的注意,各軍團的指揮官們一個接一個地陸續離開了舞會廳,在自己部隊的隊列前各就各位,在這個短暫夏夜的最後幾個小時裡奮力前進。

6月16日,拿破侖以他卓越的技巧和活力開始了他的行動,其結果對他的作戰計劃非常有利。他率領3支龐大的縱隊,襲擊了盟軍兵營的中路,一舉佔領了桑布爾河的通道。他以自己的左翼擊敗齊滕將軍駐紮在圖溫城的軍團;親自指揮自己的中路突破了沙勒羅瓦向弗勒呂斯逼近,給後撤的普魯士人造成相當大的損失;他的右翼縱隊只遭遇了很小的抵抗,一直前進到了沙特萊大橋。

就這樣,拿破侖帶著他的強大軍隊出現在布呂歇爾所定下的普魯士軍隊集結地的正前方,此時,集結尚未完成。法蘭西皇帝計劃第二天親自率領他的右路和中路縱隊攻擊普魯士人,而讓他的左路縱隊殿後,對付可能前來增援的英國軍隊,同時協助自己進攻布呂歇爾。他把左路縱隊的指揮權交給了內伊(7)元帥。起初,拿破侖似乎並不打算在這場戰役中起用這位著名將領。直到6月11日夜晚,內伊元帥才接到讓他趕到部隊的命令。他匆匆忙忙地奔赴比利時邊境,在沙勒羅瓦附近見到了皇帝陛下。拿破侖立即命令他負責指揮左翼,率領左路縱隊沿著那條大路向四臂村進發,這條大路從沙勒羅瓦出發,經哥斯利、弗拉納、四臂村、熱那普和滑鐵盧,到達布魯塞爾。內伊元帥立即進入角色,在6月15日夜裡10點之前,就拿下了哥斯利和弗拉納,沒費太大的力氣就把駐紮在這兩個村子裡的那些不堪一擊的比利時小分隊趕跑了。到了午夜,從早晨10點以來就一直行軍打仗的法國部隊已經筋疲力盡,他們暫停了下來,沒有進一步去攻打更重要的四臂村。事實上,6月15日整整一天,法國人以他們幾乎超人的旺盛精力和積極活躍所贏得的優勢,必定會付出慘重的代價,如果不是這樣疲勞過度,在接下來的一天一夜裡,他們必定不至於那麼遲緩,那麼了無生氣。

米歇爾·內伊

15日夜裡,把軍隊在弗拉納安頓好之後,內伊騎馬回到沙勒羅瓦,大約午夜時分,拿破侖也從中路和右路的作戰前線回到了沙勒羅瓦。皇帝和元帥共進了晚餐,然後,兩人認真交談到了凌晨兩點。一兩個小時之後,內伊騎馬回到弗拉納,在那裡盡力搜集關於前方敵軍的兵員和動向的消息,同時忙於瞭解自己的兵員和構成。他的任命是如此突然,以至於他還摸不清手下幾個分遣隊的實力,甚至連幾個指揮官的名字都叫不上來。他吩咐自己的副官準備一些必要的報告,並讓軍隊集合,在用到他們之前,他要瞭解瞭解他們。

裡士滿公爵夫人的舞會

拿破侖·波拿巴

在裡士滿公爵夫人的舞會上,威靈頓一直待到了16日凌晨大約3點鐘,按照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馬伕林男爵的說法,他「顯得非常愉快」。早晨5點,威靈頓公爵和馬伕林男爵騎上了戰馬,大約11點的時候到達四臂村陣地。當弗拉納村前的法國人正在酣然大睡的時候,威靈頓公爵得到報告,說拿破侖親自率領一支規模龐大的部隊正威脅著布呂歇爾元帥。有人認為,很可能只有一支很小規模的分遣隊駐紮在弗拉納,為的是蒙蔽英國軍隊。如果情況真是那樣,威靈頓肯定會竭盡全部兵力支援普魯士人。但威靈頓建議馬伕林與自己一道騎馬去布呂歇爾的陣地看看,以決定在這場生死之戰中自己應該採取的策略。他們策馬來到李格尼,發現布呂歇爾元帥和他的參謀部正待在村子附近的一座風車那裡。8萬普魯士大軍的主力沿著一排高地部署,薩姆布勒夫、聖阿曼和李格尼3個村莊位於他們的前方。這些村子都由普魯士分遣隊牢牢把守著,形成布呂歇爾陣地的關鍵。拿破侖為進攻而編列的縱隊,遙遙可見。公爵詢問布呂歇爾元帥,他希望自己怎麼做。而公爵本人想帶著他的人馬向弗拉納和哥斯利前進,並從那裡逼近拿破侖的側翼和身後。而布呂歇爾元帥則更希望他從四臂村經那慕爾大路進軍,這樣可以在普魯士大軍的身後形成一支預備隊。公爵回答道:「好吧。如果我自己沒有受到攻擊的話,我會來的。」說完,他和馬伕林一起策馬返回了四臂村,那裡,法國人的進攻此時正打得熱火朝天。

內伊元帥是在下午大約兩點鐘的時候開始這場戰鬥的。此時,他手下約有16000名步兵,將近2000名騎兵,以及38門大炮。拿破侖名義上給他的兵力要超過4萬人,但其中的一大半是法國第1步兵軍團,由迪亞隆伯爵統帥,內伊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卻不能用上這支軍團,因為他們接到了前往李格尼增援皇帝陛下的命令。在四臂村戰鬥進行期間,克勒曼所率領的一支陣容壯觀的重騎兵隊,將近有5000人,再加上幾個炮兵營,被補充進了內伊元帥的部隊。但他有效的步兵力量絕不會超過16000人。

戰鬥打響的時候,公爵的大部分人馬還在從布魯塞爾及其他營地向四臂村行進的路上。此時已經就位的盟軍部隊,只有荷蘭和比利時的一個步兵師,不足7000人,加上一個步兵營和一個騎兵炮隊。由奧蘭治親王坐鎮指揮。一片被稱作博蘇的森林沿著四臂村陣地的右翼(西側)延伸,一座被稱作傑米安考特的農莊坐落在前方稍高一些的地方,陣地的左翼(東側),是皮爾蒙特村的圍牆。奧蘭治親王負責盡力保護這些據點。而內伊元帥的中路正對傑米安考特,皮爾蒙特在東側,並佔據了博蘇森林的南側部分。他將炮兵的主要部分部署在傑米安考特高地上,在那裡一直扮演著對盟軍最具有破壞性的角色。當盟軍方面的托馬斯·皮克頓爵士所率領的第五步兵師和不倫瑞克公爵的軍團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內伊元帥的進攻已經取得了更大的優勢。這兩支部隊到達之前,威靈頓從布呂歇爾那裡回到了四臂村,他恢復了與法國人的戰鬥。當新的盟軍部隊陸續到達的時候,威靈頓讓他們去遏制內伊的步兵縱隊和騎兵中隊所發起的猛烈攻勢,法國人的勇猛和熱情一直沒有衰退。戰鬥進行當中,唯一的一支盟軍騎兵趕到了四臂村,有荷蘭人和比利時人,還有不倫瑞克公爵(他後來在這場戰鬥中陣亡了)所率領的一小股不倫瑞克騎兵。事實證明,這些人完全沒法與克勒曼的胸甲騎兵和皮埃爾的槍騎兵相抗衡,這樣一來,這場戰鬥的全部壓力都落在了英國步兵和德意志步兵的身上。他們頑強地抵抗著。儘管法國人反覆發起衝鋒,儘管一直暴露在法國大炮致命的火力之下(炮彈從傑米安考特高地上發射,只要法國騎兵後撤,炮火就會掩護),但他們不僅擊退了攻擊者,而且,皮克頓所率領的肯普旅和帕克旅實際上逼近並洞穿了攻擊的敵人。他們以堅定的決心一直堅持到了這一天戰鬥的結束,在這塊他們大膽贏得的場地上始終打得很漂亮。然而,有些英國步兵團還沒來得及形成方陣,就在混亂中遭到了法國騎兵的攻擊,損失慘重。第92團幾乎被法國人的胸甲騎兵摧毀殆盡。第8胸甲騎兵團一位名叫拉米的列兵奪得了一面英國軍旗,把它交給了內伊元帥。這是他們唯一的戰利品。大約6點半的時候,英國皇家近衛軍的趕到,使得威靈頓公爵能夠收復博蘇森林,那裡,法國人幾乎已經大獲全勝,一旦他們完全佔領了那裡,內伊元帥就能夠對盟軍的側翼和身後實施毀滅性的打擊。不但英軍右翼的博蘇森林收復了,左翼皮爾蒙特村的圍牆也保住了。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所有攻擊點上的法國人都被趕回了弗拉納。但他們依然控制著威靈頓公爵中路正前方的傑米安考特農莊。對於布呂歇爾元帥與拿破侖之間那場同時進行的戰鬥,其結果如何,威靈頓和馬伕林一無所知。整個下午和傍晚,在四臂村自始至終可以清楚地聽見那裡傳來的連續不斷的炮聲。公爵對馬伕林說,兩邊的盟軍部隊明天一定要向敵軍發起進攻,因此,最好是立即拿下傑米安考特農莊,而不是等到明天早晨。馬伕林同意公爵的觀點,於是,英國人立刻向傑米安考特發起了進攻,並以很少的傷亡奪下了那座農莊。

威靈頓公爵

與此同時,法國人和普魯士人正在李格尼、薩姆布勒夫和聖阿曼3個村子及其周邊地區打得熱火朝天,從下午3點一直打到晚上9點,其殘酷的程度,現代戰爭中前所未見。戰鬥開始的時候,布呂歇爾元帥在戰場上有83417人和224門大炮。比洛的軍團有25000人,沒有參加這場戰鬥。不過布呂歇爾元帥希望在戰鬥結束之前能夠得到比洛或者英軍的增援。但是,由於命令傳送的錯誤,比洛此時還在他身後很遠的地方。而威靈頓公爵,正如我們已經看到的,此時正和內伊元帥打得不可開交。其實,布呂歇爾早些時候已經收到了馬伕林男爵的通知:公爵無法去增援他,但按照馬伕林的說法,威靈頓答應要讓普魯士人的兵力超過敵軍的4萬人,否則布呂歇爾的右翼將會被碾碎。因為,不僅四臂村的戰鬥拖住了參加戰鬥的法國軍隊,而且,迪亞隆還接到了內伊元帥要他加入這場戰鬥的命令,這阻礙了迪亞隆的軍隊為拿破侖提供有效的援助。的確,迪亞隆的整個軍團,由於內伊和皇帝的指示彼此衝突,因此16日這天一直在四臂村和李格尼之間進退維谷,無論哪場戰鬥,他們都未放一槍一炮。

事實上,布呂歇爾的兵力,比起攻擊他的法國軍隊,在人數上還要超出12000人。戰鬥剛開始的時候,數量上的差距甚至比這還要大,因為羅博的軍團直到晚上8點才從沙勒羅瓦趕到。在經過5個半小時勝負難分的惡戰之後,拿破侖終於成功地撕開了普魯士人在李格尼的中路防線,把頑強的對手逼出了戰場。這樣的結果,應該歸功於拿破侖的非凡技巧,而不能歸咎於普魯士軍隊的缺乏鬥志和堅定。儘管被打敗了,但他們的紀律、勇氣和希望卻絲毫未減。16日夜間,普魯士人開始撤退,到了17日的早些時候,他們的隊列依然保持著完美的整齊和堅定。這次撤退,沒有撤向馬斯特裡赫特(他們主要的軍械庫建在那裡),而是撤向了瓦弗,以便能夠保持與威靈頓的聯絡,繼續執行最初的作戰計劃。

派去向威靈頓通報撤退消息的信使,在路上被打死了。直到17日早晨,四臂村的盟軍才知道了李格尼戰役的結果。威靈頓公爵準備在拂曉時分向敵軍發起強大攻勢,到這時候,他的整個軍隊已經全部集結完畢。然而,得知布呂歇爾被擊敗的消息後,顯然必須採取不同的策略。這時候,拿破侖的主力部隊顯然會掉頭來收拾威靈頓,撤退不可避免。公爵已經探知:普魯士軍隊撤到了瓦弗,法國人並沒有緊追不放,比洛的軍團並沒有參加李格尼的戰鬥。於是決定,把自己的軍隊向布魯塞爾的方向後撤(他依然打算保住那座城市),然後在能夠和瓦弗保持在一條線上的某個地點停下來,恢復與布呂歇爾元帥的聯繫。大約9點鐘的時候,來自布呂歇爾軍中的一名軍官到了公爵的駐地,從他那裡公爵得知布呂歇爾依然保持著有生力量,昨天的戰鬥並沒有使自己的盟友氣餒。威靈頓捎信給普魯士元帥,他將在聖約翰山停下來,如果布呂歇爾保證能夠帶領一支25000人的大軍來增援自己,他將與法國人打一場全面戰役。布呂歇爾欣然答應了他這個提議。在讓自己的人馬進行了足夠時間的休息和恢復體力之後,威靈頓撤過了卡特巴拉斯到布魯塞爾之間的大約一半距離。他遭到了法國主力部隊的追擊,但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干擾,這時候是17日大約正午時分,法國主力正從李格尼橫向移動,與內伊元帥的部隊會師,英國人撤退後,內伊的部隊已經通過了四臂村。歐克斯布裡奇伯爵率領英國騎兵掩護公爵的大部隊撤退。此時,雷電大作,風雨交加,阻止了法國騎兵中隊的行動。公爵依然預料法國人會極力轉到自己的右邊,由那條通向蒙斯和哈爾的大路進軍布魯塞爾。為了阻擋這一預期的策動,他讓荷蘭的弗雷德裡克親王率領18000人駐紮在哈爾,並命令他:如果遭到進攻,要盡可能頂住。公爵率領其餘的部隊在聖約翰山的一個陣地停了下來。這個地方,後來成了舉世聞名的戰場,它的名字,來自鄰近的一個村莊:滑鐵盧。

此時,威靈頓距離瓦弗大約12英里,普魯士大軍如今已經在瓦弗經過了徹底重組並集結完畢,而比洛的部隊的加入更使他們實力大增。布呂歇爾捎信給公爵,這天早晨,他正在前來幫助聖約翰山的英國人,他帶來的不是一個軍團,而是整個大軍。

拿破侖在陣前

在滑鐵盧,威靈頓公爵手下的兵力包括:49608名步兵,12402名騎兵,5645名炮兵和156門大炮,其中,英國人幾乎不到24000人。如果按照拿破侖自己對這兩支大軍的相對價值的評估,這應該是一個嚴峻的局面。用拿破侖自己的話說:「一個法國士兵不會強過一個英國士兵,但是他不會害怕與兩個荷蘭人、普魯士人或聯盟士兵正面相對。」公爵手下還有6000名老德意志軍團,這些人全都身經百戰,品質卓越。其餘的部隊中,漢諾威人和不倫瑞克人證明了他們自己值得信任、值得讚揚。但拿騷人、荷蘭人與比利時人,則幾乎不值一提。

拿破侖在滑鐵盧的部隊包括48950名步兵,15765名騎兵,7232名炮兵,總數71947人,以及246門大炮。他們全都是法蘭西國家軍隊的精華。沒有哪一支大軍,比1815年6月18日早晨在滑鐵盧嚴陣以待的這支大軍更英勇無畏、更紀律嚴明、更領導有方。

那些沒有見過滑鐵盧戰場的人,要想對場地環境有一個一般性的正確概念,或許可以在自己的腦海裡描繪這樣一條2~3英里長的峽谷,不同的地點寬度各不相同,但通常不會超過半英里。峽谷的兩邊,各有一條大致平行的低矮的丘陵帶蜿蜒伸展。每一條丘陵帶伸向峽谷的斜坡,都很平緩,但並不均衡,場地的起伏很頻繁,而且幅度相當大。英國軍隊駐紮在北邊,法國軍隊則佔據著南邊的山脊。雙方的炮兵整天都在各自的高地上向對方開炮,騎兵和步兵的衝鋒必須穿過那條峽谷。聖約翰山莊位於北側丘陵帶中段的後面,拉貝爾—阿萊恩斯村則緊挨著南側山脊中段的後面。從沙勒羅瓦通往布魯塞爾的大路從這兩個村莊穿村而過,因此把英法雙方的陣地都切成了兩半。這條大路,正是拿破侖計劃進軍布魯塞爾的路線。

兩軍陣地還有一些局部細節也必須記住。英軍陣地的強勢不僅僅在於佔有那條隆起的山脊。一個名叫默克佈雷恩的村莊和溪谷,在威靈頓公爵的最右端,確保他的這一翼不會被敵人迂迴。而在他的最左端,是兩個分別叫作拉海和佩皮洛特的小村莊,給了他類似的保護,雖然稍微薄弱一些。在整個英軍陣地的後面,是遼闊的斯沃尼森林。因為法國人沒有做任何努力試圖包抄英國人的兩翼,所以這一天的戰鬥是直截了當的。在英軍右翼的前方,矗立著一座被稱作果蒙特的老式佛蘭德莊園,及其外圍建築和一座花園,一片大約兩英畝(8)的山毛櫸林,環繞著莊園。這裡被盟軍部隊牢牢守衛著,佔據了這些地方,敵人要想強行逼近英軍右翼就很困難了。幾乎緊挨著英軍中路的正前方(不像果蒙特離斜坡那麼遠),另有一座大小相當的莊園,被稱為聖拉海(不要與英軍陣線最左端的拉海村搞混了),這裡也是被英國軍隊所控制的,後來發現,對這座莊園的佔據,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至於法國人的陣地,應該注意的主要特徵是一個名叫普蘭奇諾伊的村莊,它位於法軍右翼(也就是東側)的身後,後來證明,這裡對幫助他們阻止普魯士人的前進至關重要。

正如上面已經提到的,18日早晨,普魯士人還在滑鐵盧戰場以東約12英里的瓦弗。比洛所率領的部隊的加入,大大彌補了他們在李格尼所遭受的損失。他們留下齊爾曼率領17000人堅守瓦弗,盡最大可能抵擋法軍對瓦弗的進攻。比洛和布呂歇爾則率領餘下的普魯士人經聖朗貝爾向滑鐵盧進發。預計他們將在下午3點的時候到達滑鐵盧。但是,他們不得不穿越的那一地段的自然條件,卻使得這個預計大錯特錯。瓢潑大雨傾盆而下,使得他們12英里的行軍拖延了很長時間。大雨不間斷地下著,大部分地段的通路都成了沼澤,必須從這裡經過的不僅僅是步兵縱隊,還有騎兵和炮兵。在進入聖朗貝爾隘路的時候,普魯士人的精神幾乎要崩潰了。為了努力從泥潭中救出大炮並拖著它們前進,士兵們被弄得筋疲力盡,人們開始低聲抱怨。布呂歇爾來到這裡的時候,聽見隊伍裡有人大喊:「我們沒法前進了。」對此,老元帥的回答是:「你們必須前進。」普魯士人重又緩慢地前進,雖然痛苦不堪,疲累不堪,但他們還是前進了。

17日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英、法兩國的軍隊都睡在那片開闊的戰場上。18日天剛拂曉,滑鐵盧依然大雨滂沱。兩支大軍從他們陰鬱沉悶的宿營地裡起床了,在各自佔據的高地上集合編隊。接近9點的時候,雨漸漸小了,雙方軍隊都能清楚地看見峽谷對面敵軍的陣地和隊列。

威靈頓公爵將他的隊伍編成了兩個陣列,主力陣列駐紮在那條山脊的頂峰上,另一支則在他的陣地的後方沿峽谷的斜坡排開。從東邊開始,在主力陣線的最左邊,是維維安和范德勒兩個輕騎兵旅,和馮·芬克率領的漢諾威第5步兵旅。接著是伯斯德的漢諾威第4步兵旅。由這些部隊抽調的小分隊佔據著佩皮洛特和拉海兩個小村,位於公爵陣地左前方的山谷下。伯斯德步兵旅的右邊,拜蘭德的荷蘭步兵旅和比利時步兵團部署在高地的外坡上。在他們的身後,是帕克率領的英國第9步兵旅。在他們的右邊更靠前一些地方,駐紮著肯普率領的英國第8步兵旅。這些部隊,緊挨著沙勒羅瓦大路和中路陣地的正中間。兩個英國步兵旅,加上漢諾威第5步兵旅,整編為第5師,由托馬斯·皮克頓爵士指揮。緊挨著他們的右邊、沙勒羅瓦大路的西側,是阿爾滕將軍率領的第3師。重要據點聖拉海莊園,我們應該還記得它就位於威靈頓公爵的中路前方,緊鄰沙勒羅瓦大路,也由這個師的兵力守衛。再往西,是哈克特率領的英國第5步兵旅,他們的後面,是克魯斯率領的拿騷步兵旅。哈克特的右邊,駐紮著英國皇家近衛軍的兩個步兵旅,分別由梅特蘭和賓指揮。中路部分由庫克將軍指揮。果蒙特莊園的建築和花園,主要部署著賓旅的分遣隊,以勇敢的漢諾威步槍手和一個拿騷步兵營為後援。在庫克身後、默克佈雷恩村以西的一塊高地上,是克林頓的第2步兵師,包括亞當斯的3個輕騎兵旅,杜·普拉特的德意志皇家軍團的第1步兵旅,和哈克特上校率領的漢諾威第3步兵旅。

威靈頓公爵以騎兵編成他的第二陣線。這條陣線只是在第一陣線右翼和中路的後面展開。最大的一部分部署在中路各步兵旅的後面,分佈在沙勒羅瓦大路的兩側。薩默塞特爵士的皇家騎兵旅緊挨著大路的右側,龐森比的騎兵旅則在左側。他們的後面,是荷蘭和比利時的兩個騎兵旅。德意志皇家軍團第3騎兵旅在薩默塞特旅的右邊。再往右,梅特蘭步兵旅的後面,是多恩伯格的第3騎兵旅,包括英國第23龍騎兵團和德意志皇家龍騎兵團。右側最後一支騎兵是格蘭特的騎兵旅,位於英國皇家近衛軍步兵的後面。不倫瑞克的軍團(包括步兵和騎兵),以及英國第10步兵旅,作為預備隊,位於整個陣地中路和右翼的後邊。炮兵沿著整個陣線的前沿,每隔一段距離分佈。除了上面提到的將領以外,還有希爾爵士、歐克斯布裡奇(他是騎兵總指揮)、奧蘭治親王和沙塞將軍,在威靈頓公爵手下聽候調遣。

對面高地上的法國軍隊大致上也部署成了兩條陣線,以近衛軍(騎兵和步兵)部署在中路的身後,作為預備隊。

法軍的第一條陣線由迪亞隆和列依伯爵所指揮的兩個軍團組成。迪亞隆軍團在右翼,也就是沙勒羅瓦大路的東邊,包括4個步兵師,分別由杜雷特、馬孔內特、阿歷克斯和唐澤勒4位將軍率領,和亞奇諾將軍率領的一個輕騎兵師。列依伯爵的軍團形成陣線的左翼(西翼),包括由巴切盧、富瓦和傑羅姆·波拿巴所率領的3個步兵師,以及皮埃爾所率領的騎兵師。第二陣線的右翼由米約所率領的軍團組成,包括兩個重騎兵師;左翼則由克勒曼的騎兵軍團所組成,也有兩個師。因此,組成第一陣線的每一個步兵軍團都有一個騎兵軍團在身後,不過第二陣線還包括羅博的步兵軍團,以及多蒙特和蘇伯維爾的兩個輕騎兵師,這3支部隊部署在拉貝爾—阿萊恩斯村的兩邊,形成第二陣線的中路。第三陣線,或者叫後備陣線,其中路由近衛軍的步兵團組成。兩個擲彈兵團和兩個輕裝步騎兵團,組成老近衛軍的步兵,由費裡埃將軍統帥;中近衛軍的構成與此相同,由莫朗伯爵率領;杜赫斯姆率領的兩個獵步兵團和兩個狙擊兵團,組成青年近衛軍。近衛軍的輕裝步騎兵和槍騎兵在步兵的右邊,由勒菲弗·德斯諾特率領;近衛軍的擲彈兵和龍騎兵在左邊,由蓋奧特率領。所有的法國軍團,除騎兵團和步兵團之外,還包括馬炮兵。拿破侖大炮的數量優勢,在整個戰鬥中自始至終都至關重要。

除了上面提到的這些主要將領之外,還有內伊和蘇爾特也在場,在這場戰役中擔任拿破侖的副手。

頭天夜裡,威靈頓公爵讓各個旅團在陣地上各就各位。然後,他稍稍睡了幾個鐘頭,18日凌晨起床的時候,外面依然是黑沉沉,他坐下來,寫了幾封信,分別給安特衛普總督、英國派駐布魯塞爾的大使,以及其他名流政要,信中他表示了自己的信心:一切都會很順利。但是,「萬一出現意外,也要防止遭受慘重的損失」。他發佈了一系列命令:如果戰鬥朝著不利於盟軍的方向發展,大軍的後方應該做些什麼。在離開滑鐵盧村之前,他又親自視察了軍需儲備的發放,以及為接受傷員、準備臨時醫院所做的安排。然後,威靈頓公爵騎上了一匹自己最喜愛的戰馬,這是一匹純種栗色小馬,名叫「哥本哈根」。他在自己的參謀團隊和普魯士將軍馬伕林的陪同下,策馬來到部隊所駐紮的那條山脊上,細心地檢查陣地的每一個細節。果蒙特莊園是他特別關注的一個目標。

威靈頓公爵

拿破侖在陣前

然後,公爵飛馬回到了他的陣地中路右側的高地上,在那裡停了下來,注視著對面高地上的敵軍,愉快而平靜地與參謀們交談,這一直是他在戰鬥時刻的主要特點。

並非所有勇士都有這樣的天賦。在戰鬥開始之前的這段平靜時刻,許多人想必向峽谷的對面投去了焦慮興奮的一瞥。的確,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一段可怕的平靜時刻。當無數全副武裝的戰士站在那裡注視著他們全副武裝的敵人,審視著他們的人數、他們的隊形、他們可能具備的抵抗力量和毀滅力量時,時刻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傾聽著預期中的死神的召喚。在勝利和榮耀的幻影塞滿每個士兵高度緊張的頭腦的同時,也必定混合著對故土家園的回憶,自己的陣亡可能很快就會讓那裡變得荒蕪、淒涼;也必定有畏懼退縮的本能時時提醒他不寒而慄地想到:片刻之間,他可能會在痛苦中掙扎翻滾,或者會躺在面前這一大堆被蹂躪、被壓碎的泥土之中,眼下,那堆泥土之上,還覆蓋著青青綠草,蕩漾著清新的芬芳。

終於,大約在11點半的時候,拿破侖命令他的弟弟傑羅姆親王率領一支強大的部隊從他的左翼向果蒙特莊園發起了進攻。戰鬥開始了。法國人一支縱隊接一支縱隊從南面高地的西翼俯衝下來,激烈勇猛地攻擊果蒙特莊園,但遭到了最堅定勇敢的抵抗。法國人佔領了那片環繞莊園的山毛櫸樹林,但一支英國皇家近衛軍整整一天都控制著莊園本身。賓的整個旅被匹配到了這個爭奪最激烈的據點。在炮火紛飛中間,在建築物燃燒的碎片中間,這場頑強的爭奪戰在繼續著。英國人依然堅守著果蒙特莊園,儘管法國人不時地從他們的左翼大軍中調來強大兵力,數量大得足以包圍並淹沒那座莊園。與此同時,其他人則奮力向斜坡推進,攻擊英軍右翼。

連續不斷的炮火,最初由於進攻果蒙特莊園的緣故,而在英軍右翼與法軍左翼之間開始,但很快就蔓延到了兩軍全線。大約1點鐘的時候,拿破侖指示內伊元帥對盟軍的中路和左翼發動了一次強大的攻勢。為了這個目的,4列步兵縱隊被集結起來了,總數大約18000人,克勒曼率領一支強大的騎兵師為其後援。74門大炮被調來了,準備部署在兩條主要丘陵帶之間的一條稍稍隆起的山脊上,這樣就能以大炮的火力隔著約700碼的距離壓住威靈頓公爵的陣線。通過這些強大力量的聯合攻擊,拿破侖希望強行通過英軍陣地的左中路,拿下聖拉海莊園,然後繼續向前推進,同時佔領聖約翰山莊園。然後,他就可以切斷威靈頓的大部隊向布魯塞爾撤退的路線,同時完全切斷他們與普魯士大軍之間的聯繫。

為這場偉大而決定性的行動而編組的這幾支縱隊,雄赳赳氣昂昂地從法軍一側的高地上下來了,他們到達了那條較低一些的小山脊,此時,支援他們的炮兵已經在這裡部署完畢。當幾支縱隊從這排小山丘上下去的時候,74門大炮所發射的炮彈從他們的頭頂呼嘯而過,對駐守在沙勒羅瓦大路左側高地上的盟軍部隊構成了非常可怕的威懾。一支法軍縱隊沿東側前進,進攻盟軍的最左端;其他3支縱隊繼續迅速地向盟軍陣地的中左部位進逼。盟軍前線的這一部分是拜蘭德的荷蘭和比利時旅。當法軍縱隊逼近荷蘭人和比利時人據守的南坡、行進中的散兵開始開火的時候,拜蘭德的整個旅在驚慌失措中可恥地掉頭便逃。幸好部署在他們後面的那些人更值得尊敬。

盟軍第二陣線的這一部分,是由帕克和肯普的兩個英國步兵旅所據守的,這兩支部隊在四臂村遭受了重創。不過皮克頓是這裡的師長,此人在堅定勇敢、嚴厲火暴上甚至連內伊本人也望塵莫及。皮克頓讓他的兩個旅並排前進,因此只有很薄弱的兩排縱深。兩個旅加在一起也不足3000人。皮克頓身先士卒地領著這班人馬,迎向3支剛剛打了勝仗的法國縱隊,敵人的兵力至少超過自己4倍,再加上剛剛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荷蘭人和比利時人打得落花流水,因此士氣大振,如今正信心百倍地向高地逼近。英國步兵巋然不動,法國人停了下來,開始向兩邊散開。皮克頓抓住了這個決定性的瞬間。他用洪亮的聲音衝著肯普旅大喊:「射擊,然後衝鋒!」隔著一段不足30碼的距離,雨點般的子彈射向了最近的法國縱隊,然後,英國人一陣猛烈的吶喊,端著刺刀衝了過去。皮克頓在向前衝鋒的時候被子彈打中了,不幸陣亡,但他的人卻繼續端著刺刀向前猛衝。法國人連滾帶爬地向後撤退。帕克的步兵旅阻擋了另外兩支法國縱隊,英國騎兵旋風般地席捲而來,把法國人踉踉蹌蹌地趕下了山頂,整營整營把他們砍倒在地。龐森比的重騎兵旅漂亮地完成了這項工作。在衝向法國人的殘兵敗將的時候,他們俘獲了兩面鷹旗和2000名炮兵。他們依然向前疾馳,砍翻了內伊元帥那74門大炮的炮兵,然後割斷了拉運大炮的繩索,切斷了拉炮馬匹的喉嚨,使這些大炮完全成了一堆廢鐵。他們就這樣遠離了英軍陣地,而且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結果遭到法國槍騎兵的突襲,損失慘重地被趕了回來,直到范德勒的輕騎兵趕來支援他們,在他們轉身的時候擊退了法國槍騎兵。

在這次極為重要的進攻中,法國騎兵在沿著沙勒羅瓦大路的東側奮力向前支援法國步兵的時候,也遭遇了和步兵同樣的失敗。薩默塞特的英國皇家騎兵旅,從皮克頓師的右側,向法國騎兵發起了攻擊,與此同時,英國聯合重騎兵旅也從左側向法國步兵縱隊發起了衝鋒。

薩默塞特的騎兵旅由皇家近衛騎兵、皇家藍騎兵和皇家龍騎兵組成,克勒曼率領的法國騎兵主要由胸甲騎兵所組成。這支鐵甲法國騎兵踩翻了聖拉海莊園附近的幾支德意志人的步兵連,勝利使他們熱血沸騰,他們猛撲向英軍陣地所在的山脊。歐克斯布裡奇伯爵親自率領著英國皇家騎兵旅,策馬迎了上去。眨眼間,兩隊不共戴天的威武勇士,騎在他們威武的戰馬上,猛烈地廝殺在一起。一場血腥殘忍的肉搏戰隨之而來,搏殺中,盎格魯—撒克遜人的身體優勢,加上同等技巧的引導,同等勇氣的激勵,表現出了明顯的優勢。精銳的法國騎兵開始掉頭而去,英國皇家近衛騎兵策馬緊追不捨。他們像聯合騎兵旅一樣,跑得太遠了,追得太猛了。在他們雄壯的衝鋒和冒險的追擊之後,在他們回到英國陣地之前,英國皇家騎兵遭受了慘重的損失。

拿破侖企圖突破英軍中左路的重大努力,就這樣徹底失敗了。他的右翼由於傷亡慘重而受到嚴重削弱。果蒙特莊園依然在繼續攻打,依然遭到了成功的抵抗。此時,一支大軍開始出現在拿破侖右邊地平線上,儘管他極力說服身邊的人,說那是前來增援的格魯希(9)的人馬,但他的心裡實在再清楚不過了:那是普魯士人。

格魯希

事實上,格魯希此時正在瓦弗以他的全部兵力與齊爾曼的一個普魯士軍團打得不亦樂乎,而另外3支普魯士軍團正在向滑鐵盧進發,除了路面的困難,沒有遇到任何抵抗。17日那天,格魯希相信(並使得拿破侖也相信),普魯士人正在由遠離滑鐵盧的行軍路線向那慕爾和馬斯特赫撤退。只是到了18日,拿破侖才知道普魯士人在瓦弗,並因此擔心自己右翼的安全。因此,拿破侖給格魯希發出命令:立即與普魯士人交戰,拖住他們,盡量向法軍主力部隊靠攏,以便保持和皇帝的聯繫。格魯希卻完全忽視了這一指示的後半部分,在攻擊瓦弗的普魯士人的時候,把自己的部隊越來越向右展開,也就是說,離拿破侖越來越遠。因此,他對布呂歇爾和比洛已經從側翼向滑鐵盧進發竟毫不知情,直到18日傍晚6點鐘的時候,他才收到蘇爾特根據拿破侖的命令於1點鐘的時候從滑鐵盧戰場上送來的短信,通知他:比洛已經過了聖朗貝爾高地,正向皇帝的右翼進發,並指示格魯希立即向法國主力部隊靠攏,爭取在半道上摧毀比洛。然而,格魯希已經來不及服從這個命令了。值得注意的是,早在18日中午的時候,他和他的隨從就已經聽見了普蘭奇諾伊和聖約翰山的方向傳來了連續不斷的炮火聲。和他在一起的傑拉德將軍懇求他向開炮的方向進軍,與拿破侖聯合行動,很顯然皇帝陛下已經與英國人開戰了。格魯希拒絕這樣做,甚至拒絕分一部分兵力向那個方向去。他說,他得到的命令就是要在瓦弗與普魯士人戰鬥。因此,正當布呂歇爾和比洛進攻拿破侖的時候,他已經揮師瓦弗,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裡,一直和齊爾曼打得熱火朝天。

拿破侖懷著痛苦不堪的失望之情,眼睜睜地看著進攻英軍中左路的法國大軍節節敗退—步兵、騎兵和炮兵,看著果蒙特莊園守軍的頑強抵抗使得法軍左翼的所有努力都化為泡影。此時,他吩咐沿著這條高地的炮兵必須予以加強火力,一時間,連續不斷的最具破壞性的炮火呼嘯著越過了峽谷,飛向英軍陣地上戰鬥已經停止的部分。但是,法國炮兵的火力再猛烈也無法打破英國人的陣線。必須採取更嚴密、更簡捷的措施了。

此時,大約是下午3點半。雖然威靈頓的部隊在連續不斷的炮火中、在上一場最激烈的遭遇戰中遭受了重創,但英軍陣地沒有一處被突破。拿破侖因此決定,試試用自己最精銳的騎兵突襲英軍的中路和右翼,看看能產生什麼樣的效果。與此同時,新的部隊被派去攻打聖拉海和果蒙特,這兩個地方是皇帝陛下一直念念不忘的目標。因此,法國胸甲騎兵一個中隊接一個中隊地攀上了英軍右翼前面的斜坡,以不屈不撓的精神勇氣冒著英國炮火奮力向前。英國炮兵被從他們的炮位上趕走了,法國騎兵因為勝利在望而歡聲雷動。但威靈頓公爵已經把他的步兵編成了方陣,面對難以穿透的刺刀圍牆,法國騎兵的衝鋒無功而返,而來自方陣隊列內部的火力,對法軍騎兵中隊構成了可怕的威脅。一次又一次,他們奮力向前,而結果總是一樣。並且,當他們每一次從攻擊中後撤的時候,英國炮兵就會從方陣中央蜂擁而出(方陣是他們的庇護所),把他們的炮口對準正在撤退的法國騎兵。在這些對英軍右翼發起的徒勞無功的衝鋒中,拿破侖最精銳的胸甲騎兵幾乎被摧毀殆盡。不過在戰場的另外部分,幸運女神暫時對他還算青睞。兩支來自唐澤勒師的法國步兵縱隊在6點到7點之間拿下了聖拉海莊園,這給眼下再組織一次對盟軍中路的強大攻勢提供了手段。

沒有時間可浪費的了。布呂歇爾與比洛開始逼近法軍右翼。早在5點鐘的時候,拿破侖就被迫抽調羅博的步兵和多蒙特的騎兵去阻擋這些新來的敵人。他們暫時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但數量龐大的普魯士大軍進入了戰場,他們迂迴到了羅博的右翼,派了一支強大的兵力去奪取普蘭奇諾伊村,我們應該還記得,這個村子就位於法軍右翼的身後。

盟軍的計劃不僅僅是要阻止拿破侖進軍布魯塞爾,並且要切斷他的退路,最終將他徹底殲滅。因此,保衛普蘭奇諾伊村,對法國人的安全來說就成了重中之重了。拿破侖不得不派出他的青年近衛軍據守這個村子,他們因此也就拿出了自己最大的勇氣,頑強地抵抗著普魯士人的進攻。普魯士人3次奪路進入了普蘭奇諾伊村,但同樣都被法國人趕了出來。雙方都帶著強烈的絕望繼續著這場爭奪戰。此時,另外幾支普魯士軍隊正出現在靠近英軍左翼的戰場上,這些也是拿破侖必須牽制的,為此他又抽調了一些部隊去阻擋。就這樣,眼下拿破侖的大部分軍隊就被拋向後邊,其陣線與那些依然在進攻英軍陣地的法國部隊構成直角。但這一部分如今在數量上比不上威靈頓公爵的部隊。這之後,拿破侖始終就以這樣的劣勢兵力進攻英軍陣地,除了攻克聖拉海莊園之外,再也沒有佔到別的便宜。的確,由於絕大部分荷蘭人和比利時人的瀆職,公爵如今不得不全部依靠英國和德意志士兵,而這兩支隊伍卻勢單力薄。但剩下的人依然英勇地堅守在陣地上,以堅定的陣線對抗著敵人的每一次進犯。

這場戰役期間,拿破侖本人駐紮在拉貝爾—阿萊恩斯村附近的一座小山丘上。他坐在一張大桌旁,桌子是從附近的莊園裡弄來的,桌子上攤開著地圖和作戰計劃。從那裡,他用自己的望遠鏡觀察著戰場上不同的地點。蘇爾特緊挨在他的左手邊,等候他的命令,他的參謀團隊則騎在馬上,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他在這裡一直待到了天快黑的時候,始終保持著至少是表面上的平靜,除了幾次不小心流露出了憤怒的表情,那是在內伊元帥攻擊英軍中左翼被擊退的時候。但此時,戰鬥的轉折性時刻顯然正在接近,他騎上了一匹白色的波斯戰馬,他習慣在戰鬥中騎這匹戰馬,為的是讓軍隊很容易認出自己。他依然有撤退的手段。他的老近衛軍至今沒有參加戰鬥。在這支部隊的掩護下,他可以撤回他的殘兵敗將,向法國邊境退卻。但這只會給英國人和普魯士人完成會師的機會。他知道,即使自己能夠成功地避免遭遇英普聯軍並向巴黎撤退的話,其他盟國部隊也正在迅速趕來增援他們,進軍巴黎。打贏滑鐵盧這一仗,是他避免徹底毀滅的唯一選擇。他決定,甩出近衛軍這張王牌,以一次更果斷的行動贏得這場勝利。

7點~8點之間,在拉貝爾—阿萊恩斯村附近的斜坡上,老近衛軍的步兵被編為兩列縱隊。內伊元帥被任命為他們的指揮官。拿破侖親自騎馬來到一處老兵們的必經之地,當他們接近的時候,拿破侖舉起手臂,指向盟軍的陣地,彷彿告訴他們:路在那裡。老兵們報以高聲的吶喊:「皇帝萬歲!」衝下山坡,衝進「佈滿死亡陰影的峽谷」。與此同時,炮兵以加倍的火力轟向英軍陣地,炮彈從他們的頭頂呼嘯而過。老近衛軍縱隊的進軍路線對準了果蒙特和聖拉海之間,直接向英軍中右翼進逼。與此同時,唐澤勒所率領的法軍佔據著聖拉海莊園,他們對準英軍中路偏左的地方發起了猛烈的攻擊。比起老近衛軍的著名進攻來,這一部分的戰鬥似乎不那麼引人注目。但對於盟軍部隊來說,這卻是一個最危險的緊急關頭。如果青年近衛軍到這裡增援唐澤勒,而不是在普蘭奇諾伊與普魯士人打得熱火朝天,那麼戰場上這一部分的結果對盟軍來說將會非常嚴重。部署在聖拉海莊園隱蔽處、負責保護附近戰場的法國狙擊兵,打掉了不少附近的英國炮兵,法國人利用英國大炮被廢的機會,把一些野戰炮調到了聖拉海,隔著不到100步的距離,開始向英國步兵連續發射葡萄彈。這裡的盟軍部隊由幾支德意志人的旅所組成,他們編成了方陣,因為他們相信:如果他們離開編隊序列的話,唐澤勒在聖拉海的後面準備的騎兵就會向他們發起衝鋒。在這種情況下,一段時間德意志人依然保持著他們的英勇頑強,儘管葡萄彈將他們的隊列撕開了幾個口子,儘管一個方陣的一側被法國炮手傾瀉而出的彈雨打得七零八落。奧蘭治親王領著一些拿騷步兵竭力想前來支援德意志人,結果白費力氣。這些拿騷人不願意或者不能夠面對法國人。不倫瑞克人的幾個步兵營被威靈頓公爵作為一支援軍調往前線,一開始就望風而逃,直到公爵親自把他們重新集結起來,領著他們繼續前進。就這樣阻擋了唐澤勒的進一步前進,隨後,公爵策馬向右飛奔而去,衝到了隊伍的前頭,這支隊伍正暴露在法國近衛軍的攻擊之下。他保住了中路的一部分,沒有被敵人擊潰。但法國人佔領並守住了那塊陣地,盟軍陣線在聖拉海的前方所遭受的壓力非常嚴峻,直到英軍中右翼取得了對近衛軍縱隊的決定性勝利,這裡的壓力才得以緩解。

拿破侖第一支近衛軍縱隊所攻擊的陣地,駐守山頂的英國軍隊是梅特蘭的皇家近衛軍旅,亞當斯旅在他們的右邊。梅特蘭的人靜臥不動,為的是盡可能避免法國炮兵破壞性的轟擊,來自對面高地上的密集炮火一直沒有間斷過,直到法國近衛軍第一縱隊衝上了英軍陣地的山坡,再放炮就會傷及自己的戰友,法軍的炮火才停了下來。這期間,英國的炮兵也沒閒著,他們正對著依然在行進的威武雄壯的老兵隊列猛烈開炮。幾位法國高級軍官走在隊列的前面,內伊元帥的戰馬中彈倒下了,他手持寶劍,繼續徒步走在隊列前面。此時,法軍縱隊的前列已經到了英軍陣地所在的山脊。他們大吃了一驚,面前沒有見到軍隊。透過瀰漫的硝煙,他們所有人能看清楚的是一小隊騎在馬上的指揮官。他們當中有一位就是威靈頓公爵本人。法國人繼續前進,到了離英國近衛軍埋伏的地方只有大約50碼的距離,這時,人們聽見那群英國指揮官中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彷彿是對他面前的地面大喊:「起來,近衛軍勇士們,向他們開火!」這是威靈頓公爵在下達命令。話音剛落,彷彿是奇跡一般,在他們的面前,以最緊湊的隊形、最完美的秩序,升起了一排4列縱深的英國皇家近衛軍陣列。瞬間,他們將雨點般的子彈向法國縱隊的前排傾灑了過去,不下3000名法國精銳老兵應聲倒地。法國指揮官向前猛衝,他們的前排努力把縱隊展開成更寬範圍的陣列,以便能夠回擊英國人的火力。但梅特蘭繼續保持著強大的火力,一波接一波的彈雨以可怕的速度傾瀉而出。企圖散開的法國縱隊一排一排倒下。轉瞬間,緊湊的法國縱隊在展開的過程中亂作一團,完全成了一群烏合之眾,連滾帶爬地滾下了山,梅特蘭追擊了一會兒,及時地回到了他們的陣地,參加了對第二支法國近衛軍縱隊的擊退戰。

威靈頓視察英國軍隊

這支縱隊也是在強大炮火的掩護下鬥志昂揚、步伐堅定地向前推進。過了果蒙特莊園的西側圍牆之後,當他們登上英軍陣地前面的斜坡時,略微向右偏離了一些,這樣就幾乎接近了第一支縱隊被擊退的同一塊場地。這使得亞當斯的幾個英國步兵團能夠形成一條與法國縱隊左翼平行的防線。這樣一來,當法國縱隊的前排遭受英國炮兵的炮擊和梅特蘭近衛兵的步槍射擊的時候,他們的左翼同時就能夠受到4列縱深的英國步兵防線的毀滅性打擊,而且是沿著全線展開的。在這樣的陣勢下,法國老兵們所有的勇猛和技巧全都無濟於事。第二支法國縱隊,重蹈了前任的覆轍,也被擊潰了。起初,他們沿著英國陣線前向聖拉海莊園背後的方向潰逃,因此與唐澤勒率領的法國步兵混在了一起,他們正遭到聯軍的可怕攻擊。看到老近衛軍的潰逃,唐澤勒的部隊迄今為止所表現出來的戰鬥激情不免為之大挫。他們也開始動搖了。亞當斯的得勝之旅正在緊追潰逃的法國近衛軍,至此,便把盟軍中路的攻擊者收拾得乾乾淨淨。

但要說戰鬥已經勝利還為時尚早。拿破侖在拉貝爾—阿萊恩斯村附近還有幾個預備營。他迅速將第一支近衛軍縱隊的殘兵敗將重新集結起來,再從這天早些時候遭受重創的五花八門的騎兵軍團的殘兵敗將當中聚集起了一支騎兵部隊。而威靈頓公爵則立即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這一回他要主動出擊了。法軍殘部雖然在被英國皇家近衛軍擊退之後有些垂頭喪氣,但他們依然強大,公爵決心趕在拿破侖和內伊重整旗鼓、再次發起更猛烈的衝鋒之前,帶領自己的部隊主動發起進攻。此時,普魯士人的到來,完全保護了公爵的左翼,他從左翼抽調了一些預備騎兵,手頭還有維維安率領的一個尚未投入戰鬥卻早已準備就緒的輕騎兵旅。沒有片刻的猶疑,威靈頓公爵領著這些部隊,向拉貝爾—阿萊恩斯村附近的法國騎兵發起了攻擊。這次襲擊就像他的大膽一樣成功。此時,沒有敵軍騎兵來阻擋英國步兵前進的步伐了。公爵下達了盼望已久的命令:全線出擊。

這時候已經過了8點,在這致命的近9個小時裡,英國和德意志軍團經受住了敵軍炮兵的轟擊、騎兵的衝鋒以及步兵的緊湊縱隊或散兵游勇所發起的五花八門的襲擊。此時,當他們一路歡呼著衝向亂作一團的法國人的時候,金黃的落日,衝破了幾乎一整天都籠罩在天空的烏雲。當他們像潮水一樣衝下峽谷、衝上敵方高地的時候,晚霞輝映著他們閃閃發光的刺刀。

的確,幾乎整個法國大軍此時已經陷入了無可挽回的混亂。普魯士人已經越來越迅速地逼近了他們的右翼。據守在普蘭奇諾伊村英勇抵抗的青年近衛軍,到最後被迫撤退。一些老近衛軍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想編列成方陣,以阻擋潮水般的敵軍,結果白費力氣。他們被風捲殘雲般地席捲而去,在飛奔者的洶湧大浪中粉身碎骨。拿破侖本人也置身於其中一個方陣中,蘇爾特元帥、貝特朗、德魯奧、德·弗拉奧和古爾戈等幾位將軍,伴隨在他身邊。皇帝念叨著戰場上那些奄奄一息的傷兵,但蘇爾特抓住了他的馬韁繩,把他的戰馬拽了回來,喊道:「閣下,敵人已經夠幸運的了,不是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經過身邊這幫富有獻身精神的指揮官的不懈努力,拿破侖才擺脫了圍聚在身邊的逃亡者,逃出了戰鬥的現場,這場戰鬥讓他和法蘭西永劫不復。

期間,威靈頓公爵依然騎著戰馬,與他的勝利大軍的前鋒一起奮勇向前,直至來到羅索梅村附近的高地上,才勒馬駐足。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一彎新月升了上來,月光似水,再加上建築物熊熊燃燒的火光,將潰逃的法國人和緊追不捨的普魯士人照得一清二楚。面對這樣的場面,公爵很有把握地宣稱:他已經勝券在握。然後,他沿著沙勒羅瓦大路,策馬回了滑鐵盧。在拉貝爾—阿萊恩斯村附近,他遇上了布呂歇爾元帥。兩位盟軍首領互致了熱烈的祝賀。

根據安排,普魯士人將繼續窮追猛打,不給法國人任何重整旗鼓的機會。因此筋疲力盡的英國軍隊不用再向法軍高地進軍了。而普魯士人則一整夜都在殘忍地追殺法國逃兵。法國人丟下了大炮、輜重車輛和所有的軍需品,數以千計的法國步兵為了輕裝逃跑而丟下了他們的武器。數英里的地面上一片狼藉。沒有後衛,甚至也沒打算裝出有秩序的樣子。在熱那普村和熱那普大橋上,法國人作了一次抵抗的嘗試,這裡是法國大軍必經的第一個狹窄通道。位置非常有利,如果指揮得當,幾個堅定果敢的營就可以把追趕者逼上絕境。但是,如今這支被徹底打垮的大軍瀰漫著普遍的絕望和驚慌。普魯士人第一陣鼓聲和號角,就足以讓他們聞風喪膽,掉頭而逃,熱那普被放棄了。普魯士人在格奈澤瑙將軍的率領下,依然窮追不捨,依然濫砍濫殺。甚至當筋疲力盡的普魯士步兵停住了腳步,放棄追擊的時候,格奈澤瑙依然領著騎兵繼續追擊。通過一個別具匠心的花招,讓法國人相信普魯士步兵依然在追擊他們,在每一處他們打算停下來休息的地方把他們嚇得魂飛魄散。格奈澤瑙讓一名鼓手騎上一匹繳獲來的戰馬,跟隨騎兵一起追趕,只要遇上大隊的法軍,就擂響戰鼓。法國人就這樣亡命奔逃,普魯士人追過了四臂村,甚至追過了弗拉納高地。當格奈澤瑙終於勒住韁繩,帶著所剩無幾的幾個堅定獵手,在離弗拉納高地不遠的地方停住腳步的時候,法國人已經七零八落,倉皇穿過哥斯利、馬希安內和沙勒羅瓦,正努力收復桑布爾河左岸。就在100個小時之前,他們是那麼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這條河流。

法國軍事力量在滑鐵盧的傾覆是如此徹底,以至於後來爆發的一些短暫的戰事對整個大局沒有什麼影響。拉馬丁所言不虛:「這場戰鬥沒有給未來留下任何懸而未決的事情,因為勝負已判。整個戰爭,始於一戰,也終於一戰。」拿破侖本人也毫不猶豫而且充分徹底地承認,這一次打擊對法蘭西帝國來說是致命的。從戰場上逃跑以後,他首先在沙勒羅瓦停了下來,還沒等他休息到一個小時,緊追不捨的普魯士人就把他從那裡趕走了。費力地擺脫掉自己的殘兵敗將之後,他到達了腓力維爾,他在那裡逗留了幾個小時,向處在各自不同的困境中的法國將軍們下達命令,讓他們帶著自己部隊到巴黎集合。他命令蘇爾特元帥將他自己的潰兵逃將集結起來,再帶他們去拉昂。然後,他匆匆奔赴巴黎,趕在他被打敗的消息到達之前回到了首都。但嚴酷的事實真相很快就傳播開了。6月22日,在貴族與平民代表會議的要求下,拿破侖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宣佈退位。6月29日,他離開了巴黎,前往羅什福爾,希望從那裡逃到美國去。但那裡的海岸已經受到嚴密的監視,7月15日,這位前皇帝在英國軍艦「貝勒羅封」號上投降。

法國軍隊已經潰不成軍

這期間,盟軍部隊堅定不移地向巴黎推進,趕走了格魯希的軍團以及蘇爾特在拉昂重新集結起的微弱兵力。凱佈雷、佩羅訥以及其他要塞很快就被攻克了。6月29日,這幫入侵者已經兵臨巴黎城下。巴黎的臨時政府與盟軍首領們展開了談判。布呂歇爾懷著對法國的深仇大恨,非常希望能夠拒絕一切終止敵對狀態的建議,直搗巴黎城。不過,威靈頓公爵更明智、更冷靜的精神戰勝了他的同僚。停戰請求獲得批准。7月3日,巴黎有條件投降,從而結束了這場由滑鐵盧戰役開始的戰爭。

英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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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這兩行詩出自拜倫《恰爾德·哈洛爾德遊記》第3章第17節,此處引用的是楊熙齡先生的譯文。

(2)塔列朗公爵(1754~1838),法國政治家和外交家。原為拿破侖的外交大臣,1807年免職後勾結國外勢力。1814年3月同盟國軍隊進入巴黎,塔列朗組織臨時內閣,迎接路易十八回國。

(3)厄爾巴島,意大利的西部一座島嶼。1814年5月~1815年2月,拿破侖被放逐於此。

(4)布呂歇爾(1742~1819),普魯士陸軍元帥。

(5)托利(1761~1818),俄國陸軍元帥。

(6)原註:拉普伯爵率領的第5軍團在斯特拉斯堡。

(7)米歇爾·內伊(1769~1815),法國陸軍元帥。

(8)1英畝=4046.86平方米。

(9)伊曼紐爾·德·格魯希(1766~1847),法國戰功卓著的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