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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066年 黑斯廷斯戰役

公元1066年1月5日,無兒無女的撒克遜國王愛德華去世,那頂金光燦燦的王冠究竟該落在誰的頭上,也就成了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這樣的討論,比的當然不是誰的嗓門大,而是誰的拳頭硬。英格蘭的貴族和平民一致推舉哈羅德為他們的新國王。首先提兵發難的是挪威國王哈德拉達,哈羅德領英格蘭大軍將挪威人全殲於約克郡的斯坦福大橋,哈德拉達非但問鼎王冠不成,反而斷送了卿卿性命。然而,哈羅德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諾曼底公爵威廉已親率三軍,從蘇薩克斯海灘登陸英格蘭,一場新的搏殺就此開始……

諾曼底人的這場征服,確定無疑地使得英格蘭成為一個贏家。

—吉本

阿麗塔那雙漂亮的小腳丫子在清澈的溪流中匆匆一閃,便為她贏得了一位公爵的愛情,也給我們帶來了「征服者威廉」。假如她沒有以這樣的方式讓諾曼底公爵羅伯特為之神魂顛倒的話,那麼,也就不會有哈羅德在黑斯廷斯的潰敗,不會有盎格魯—諾曼底王朝的崛起,不會有大不列顛帝國。這一思考是弗朗西斯·帕爾格雷夫爵士的,可謂不刊之論。(1)誰要是打算寫一部「改變世界歷史的愛情」的歷史,這位法萊斯制革工人的女兒應該值得在他的大作中佔據一個顯著的位置。不過,我們在這裡關注的對象不是她,而是她的兒子、黑斯廷斯的勝利者。任何一個人,只要他看重英格蘭及其帝國對世界命運的影響,就絕不會小覷那次勝利的重要性。

的確,上個世紀一些研究英國歷史和法律的傑出作家,在提及「諾曼底征服」時,所使用的措辭很容易使人認為:黑斯廷斯戰役所導致的結果,只不過是一個王室家族取代另一個王室家族登上了這個國家的王位,只不過是通過「諾曼底律師的狡詐」使得英國的某些法律被曲解、被替換。但是至少,自從奧古斯汀·梯葉裡(2)關於「諾曼底征服」的著作出現以來,這些謬誤就被戳破了。梯葉裡讓他的讀者對那次政治和社會巨變的重要性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他以生動鮮明的筆法,描述了征服者的兇惡殘暴,以及他們所帶來的徹底而持久的革新,包括對古代憲章體制的顛覆,和末代撒克遜國王的垮台。在他的著作中,我們看到了新的法庭和所有權制度取代了舊的,新的種族和階級分隔被引入,所有轄區都被破壞以滿足新暴君復仇心理和反覆無常,絕大部分英格蘭土地被沒收,然後在外僑中重新分配,英國人的名字成了一種恥辱,英國的語言被當作奴性的、野蠻的而遭到拒斥,教堂和政府中的所有高級職位一個多世紀以來都被外族的人所獨佔。

征服者威廉(1027~1087)

圖為英王約翰在簽署《大憲章》

梯葉裡就「諾曼底征服」對於見證它的同代人以及他們許多人的後繼者的社會影響所作的概括,其真實性一點也不遜於其雄辯性。他告訴讀者:「對於英格蘭被諾曼底的威廉所征服,如果你能形成一個正確概念的話,你必定會認為,它不僅僅是一次政治規則的改變,不僅僅是一個候選人對另一個候選人的勝利,不僅僅是一個政黨對另一個政黨的勝利;而是,一個民族對另一個民族核心的闖入,一個社會對另一個社會的粗暴取代,原有的社會被徹底摧毀,它支離破碎的殘片僅僅被當作個人財產(或者套用我們一份舊法案中的說法:『土地上的覆蓋物』)而保存了下來。你必定不會認為:一方是威廉,一位國王、一位暴君,另一方是威廉的臣民,所有居住在英格蘭的人,不分高低貴賤,無論富有貧窮,他們從此全都是英國人。你必定可以想像:兩個民族(在其中一個民族裡,威廉是一位成員、一位首領),兩個都臣服於威廉的民族,對他們所使用的同一個詞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在一方,意思是『臣屬』,在另一方,卻是『被征服』。你必定會認為:在同一個地理周界之內,存在著兩個國家、兩片國土。諾曼底人的那塊,富庶而自由;撒克遜人的那塊,則貧瘠而被束縛,因『租金』和『賦稅』而困厄。前者,到處都是豪華的宅邸,以及牆高壕深的城堡;而後者,則零星散落著茅房柴屋,以及搖搖欲墜的棚捨。那邊,居住著幸福而悠閒的人,居住著軍隊和宮廷中的人,居住著騎士和貴族;而這邊,則居住著痛苦勞碌之人,居住著農夫和工匠。一邊,奢侈而傲慢,另一邊,悲慘而嫉恨—並非是窮人嫉恨富人,而是被掠奪者嫉恨掠奪者。」

或許,梯葉裡作品的影響力,因為「諾曼底征服」最終給英格蘭帶來很好的結果,從而大打折扣。但同樣不可否認的是,從黑斯廷斯戰役到《大憲章》(3)在蘭尼米德簽訂,期間,那次征服給我們的撒克遜祖先帶來了巨大的不幸。《大憲章》的簽訂,才是英格蘭民族真正的新紀元:在這個新紀元裡,盎格魯—諾曼底人和盎格魯—撒克遜人不再彼此分隔,不再一方傲慢地輕蔑,另一方鬱悶地憎恨。此時,這塊土地上自由的人民,無論貴族、騎士、自耕農或市民,全都在英國自由的基礎之上聯合了起來。

英國的諾曼底貴族,是那場憲章運動的首領,查塔姆曾高貴地稱頌他們為「鋼鐵貴族」。只有這樣,才使得英格蘭永遠銘記「諾曼底征服」的恩惠。作為這塊土地上的支配階級,作為現有民族中最勇敢、最活躍的軍事貴族,他們根植於英格蘭各地。

基佐的說法或許聽上去荒謬,但事實並不誇張。他說,英格蘭的自由,要歸功於諾曼底人對她的征服。的確,撒克遜人的制度是英國自由最初的發祥地,僅憑他們內在的力量,絕對不可能建立起英國的永久自由憲法。正是諾曼底征服,給他們注入了新的活力。英國的政治自由,產生了特殊的環境,在這樣的環境中,從盎格魯—撒克遜和盎格魯—諾曼底的人口和法律可以發現他們在這個孤島上被置於彼此相關的境地。在末代盎格魯—撒克遜國王統治下的英格蘭,其情形與加洛林王朝(4)的末代國王和卡佩王朝(5)早期親王統治下的法蘭西的情形十分相似。王權軟弱無力,大貴族們則強大而狂暴。雖然在撒克遜人的英格蘭,民族團結要優於法蘭西,雖然英格蘭本地的自由制度,比11世紀類似的大陸國家中的類似制度更現實、更有活力,但是,如果任由其自生自滅的話,撒克遜人的政治制度仍然有可能陷於徹底的混亂,從這種混亂中,首先會產生出一個類似於法國那樣的貴族階層,接著,就是君主專制政體,最後是一系列無政府主義革命。這樣的情形,如今在我們周圍到處都能看到,但沒有出現在英國。

這個孤島最近的征服者,也是最勇敢、最優秀的。我甚至不把羅馬人排除在外。儘管我們同情哈羅德和赫裡沃德,憎恨新森林(6)的創建者和約克郡的毀滅者,但我們必須承認,諾曼底人比1066年在此與他們狹路相逢的盎格魯—撒克遜人和盎格魯—丹麥人更優秀,也比那些腐化墮落的法蘭克人和那些已經被制服、奴顏婢膝的羅馬外省人更優秀。公元912年,正是從他們手裡,諾曼底人奪取了高盧以北的地區,這些地方,至今被人稱為「諾曼底」。

諾曼底人之所以在那些有哥特血統的能征善戰的民族中出類拔萃,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勇猛過人和井然有序的從屬關係或軍事紀律,而且,也是因為他們有一種欣賞和接納自己所遭遇的更高級文明的天生才能。因此,在卡佩王朝草創時期那些風雨飄搖的多事之秋,羅洛(7)公爵和他的斯堪的納維亞勇士欣然接受了法蘭西從羅馬帝國和查理曼帝國那裡繼承來的信條、語言、法律和藝術。他們採納了皇帝和國王們的法典所確立的習俗、責任和服從。不過,他們向這些法律的應用注入的,是一種生命的精神、一種自由的精神,還有軍事服從的習慣,和對國家策略的適應能力,這些,能夠使整體的安全和各自的獨立相一致。滿腔的俠膽柔腸,強烈的宗教熱情,對名門閨秀那種近乎偶像崇拜的尊敬,對那個時期新出的詩篇的濃厚興趣,為縝密的思考和辯論而對智力活動的強烈喜愛,以及所有溫文爾雅的精緻和華麗,在所有這些方面,諾曼底人是全世界的騎士榜樣。他們卓越的品質,被許多更黑暗的特性所玷污:驕傲自滿,殘酷無情,對勤奮、正義和所有被他們認為是底層社會的情緒感受的無情蔑視。

他們與撒克遜人的逐步融合,使他們民族性格中這些粗糙而邪惡的東西變得更加柔和,作為回報,他們用新的生氣和力量點燃了麻木遲鈍的撒克遜人。在諾曼底人到來之前,英格蘭在世界上所扮演的角色微不足道,沒有他們,她絕不可能從卑微瑣碎中脫穎而出。吉本的權威使得他的話可以被認為是一錘定音:「諾曼底人的這場征服,確定無疑地使得英格蘭成為一個贏家。」我們可以驕傲地引用法國人拉賓的話,他在一個多世紀之前就寫到過黑斯廷斯戰役,在談及此戰所引發的革命時,認為它是「英格蘭藉以達到我們今天所看到的輝煌高度的第一步」(8)。

這場逐鹿之爭,使諾曼底人威廉成了英格蘭國王,其重要性因為英國王冠競爭者們高尚的個人品格而得到了極大的提高。這些競爭者一共有三位。一位是來自北方的外國君主,一位是來自南方的外國君主,一位是這個國家的本地英雄。第一位是哈德拉達·哈拉德(9),挪威最強大、最有騎士風度的國王;第二位是諾曼底公爵威廉;第三位是撒克遜人哈羅德(10),戈德溫伯爵的兒子。從來沒有比這更高貴的戰士,沒有比這更高貴的獎賞,也沒有比這更壯觀的角逐。撒克遜人戰勝了挪威人,諾曼底人又戰勝了撒克遜人。但是,挪威人的勇猛頑強,從來就沒有比哈拉德和他的大軍在斯坦福大橋上戰鬥和失敗時表現得更加卓著;而撒克遜人在面對敵人時,從來也沒有表現得比我們的哈羅德和他的人馬在黑斯廷斯那個生死攸關的日子裡更勇敢。

在懺悔者愛德華(11)國王統治時期,諾曼底國王對英格蘭王冠的覬覦還很少被人惦記,而且,雖然哈德拉達的前任國王馬格努斯曾經也憑借與前英格蘭國王哈迪克努特所簽的一份契約而宣稱:他有權利登上英格蘭的王座,但也並沒有做過什麼嚴肅的努力以堅持自己的主張。不過,對於撒克遜人哈羅德和諾曼底人威廉之間的競爭,懺悔者愛德華倒是早有預見,並為之扼腕慨歎,人們相信,他在彌留之際,就已預言了這場懸在英格蘭頭上的災難。威廉公爵是愛德華國王的親屬。哈羅德是英格蘭最有權勢的貴族家庭的頭領,與王室血統很近,就個人而言,他又是這個國家最勇敢、最受歡迎的首領。愛德華國王膝下空虛,無兒無女,最近的旁系後嗣,是一個難堪大任的羸弱小孩兒。早在愛德華國王去世很久之前,哈羅德伯爵就被預定為人民選擇的國王,雖然人們相信:懺悔者愛德華的個人好惡更傾向於諾曼底公爵。

懺悔者愛德華

愛德華國王去世之前,哈羅德正在諾曼底。這位撒克遜伯爵的大陸之行,其動機有頗多疑點,但在1065年,他就已經在諾曼底公爵的宮廷裡,在競爭對手的控制之下,這一事實卻是無可置疑的。威廉巧妙而毫無顧忌地利用了這一天賜良機。雖然表面上哈羅德受到了謙恭而友好的對待,但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自由和生命完全依賴於對公爵的百依百順。威廉表面上信任而誠實地對他說:「愛德華國王與我曾經像兄弟一樣生活在同一片屋頂下,那時候,他就允諾,只要他成為英格蘭的國王,他就讓我繼承他的王位。哈羅德,我希望你能幫助我實現這個承諾。」哈羅德以贊同的口氣答覆了他,並根據威廉的要求,進一步同意娶威廉的女兒阿德拉為妻,同時答應把自己的妹妹送來嫁給威廉家族的一位貴族。這個詭計多端的諾曼底人,並不滿足於這一強行要求來的允諾,他決定以更嚴肅的擔保來約束哈羅德,一旦食言,這個勇敢的撒克遜人將背上沉重的精神負擔,因為他的原因而使其他人受挫。在一次諾曼底貴族的全體會議上,哈羅德被要求向作為英格蘭王冠當然繼承人的威廉公爵表示效忠。哈羅德跪在威廉的面前,把自己的雙手放在公爵的雙手上,通過反覆表演這樣莊嚴的儀式,承認公爵是自己的主人,允諾效忠於他、服從於他。但威廉想要得到更多。他命人將保存在諾曼底的修道院和教堂裡的聖徒遺骨收集起來,放進議事廳內的一隻箱子裡,再在外面覆蓋上一塊金帛。在隱蔽的遺骨箱上,放著一本禱告書。然後,公爵一臉嚴肅地向他名義上的客人、事實上的俘虜致辭,說:「哈羅德,我要求你在此次貴族會議上通過宣誓來確認你曾經向我作過的承諾:在愛德華國王去世後,你將幫助我獲得英格蘭的王冠,娶我的女兒阿德拉為妻,並把你的妹妹送到我這裡,嫁給我的一位貴族。」哈羅德又一次大吃一驚,他無法否認自己以前說過的話,於是只好走近禱告書,把手放在上面,他不知道下面是一隻裝著遺骨的箱子。從前一位極其詳細地描述過當時場面的諾曼底編年史家說(我幾乎是在複述他的話),當時,哈羅德把手放在了禱告書上,手在戰慄,肌肉在顫抖。但他還是發了誓,誓詞允諾:娶阿德拉為妻,在愛德華死後,如果自己還活著的話,就竭盡自己的力量和智慧,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所有的一切,把英格蘭交給公爵,願上帝幫助我。眾人高喊:「上帝保佑!」當哈羅德站起身來的時候,公爵讓他走近那只箱子,揭開覆蓋在上面的遮蓋物,指給哈羅德看他剛才手按其上宣誓的是神聖的遺骨。看到眼前的情形,哈羅德大驚失色。

這之後,哈羅德很快就得到允許,返回了英格蘭。期間,他因為在諾森布裡亞(12)用自己的智慧和仁慈平息了盎格魯—丹麥人的一些可怕騷亂,而使自己名聲大振。不久之後,他發現自己處於兩難境地,必須作出決定:是恪守曾經向諾曼底人發下的誓言,還是順從民意登上英格蘭已經空出的王位。1066年1月5日,懺悔者愛德華國王駕崩,第二天,一次領主和高級教士會議在倫敦召開,倫敦市民也舉行集會,他們宣稱:哈羅德應該是他們的國王。據傳,愛德華在臨死的時候也提名他作為自己的繼承人。不過,他的同胞們對他傑出優點的賞識才是他南面而冠的真正基礎。哈羅德決定把自己在諾曼底發下的誓言丟到腦後,因為這一誓言是被脅迫的,因而也是無效的。1月7日,他被加冕為英格蘭國王,從大主教的手裡接過了英格蘭的金質王冠和權杖,還有古老的國家象徵:一把沉重的戰斧。他迫切需要撒克遜王權標記中這一具有特殊意義的部分。

來自諾曼底的信使很快就到了,目的是要提醒哈羅德:他曾「手按神聖的遺骨,親口」向公爵立下的誓言。撒克遜國王回答道:「的確,我曾向威廉發過誓,但那是在強迫之下發的誓。我向他允諾了不屬於我的東西以及我無法以任何方式掌握的東西。我的王權不是我自己的。我不可能違背國家的意志放棄它,我也不能違背國家的意志娶一個外國妻子。至於我妹妹,公爵曾聲稱要把她嫁給他的一位首領,但她就在那一年死了,他難道要我把她的屍體送去麼?」

威廉又送來了一封信,得到的回答大同小異。接下來,公爵在整個基督教世界到處散播他對競爭對手的評價,說他發假誓,說他不守信用;並聲稱:一定要在這一年結束之前,用手裡的利劍主張自己的權利,追擊並懲罰這個發假誓者,哪怕是他躲到那些他認為最堅固、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在開始敵對行動之前,威廉以他的深謀遠慮向羅馬教皇遞交了他的要求,希望得到教皇對此事的裁決。哈羅德拒絕承認這個法庭,也不打算在意大利教士面前為自己英格蘭國王的頭銜作出任何答辯。教皇和紅衣主教們在對威廉的申訴進行一次正式的審查之後,羅馬作出的嚴肅裁決是:英格蘭屬於諾曼底公爵。羅馬教廷給威廉送來了一面旗子,教皇親自為這面旗子舉行了聖禮,並為入侵英格蘭祝福。如今,歐洲大陸各地的神職人員都樂此不疲、熱火朝天地為威廉的計劃大吹法螺,說這是為上帝而戰。除了這些精神武器之外(其在11世紀的作用不能依據19世紀哲學來衡量),這位諾曼底公爵還動用了他頭腦和身體的全部活力、其整個公國的全部資源,以及他在附庸諸侯和盟友中的全部影響力,以收集「西方民族所見識過的最卓越、最強大的武器」(13)。所有富有冒險精神的基督徒,全都聚集到了那面神聖旗幟的周圍,在威廉公爵的統帥之下,這位在那個年代最有聲望的騎士、最賢明的將領,允諾帶領他們在英格蘭美麗的領土上走向光榮、走向財富。他的大軍,充滿著歐洲大陸的騎士精神,所有人都熱切盼望在教皇的命令下用戰鬥拯救他們的靈魂,熱心於在一項如此偉大的事業中展現他們的勇氣,同時也渴望威廉慷慨允諾的薪水和戰利品。不過,諾曼底人自己,才是這支大軍的核心力量;而威廉本人,則是他們所有人的最強大、最賢明、最凶殘的靈魂。

1066年整個春夏兩季,諾曼底、皮卡第和布列塔尼的所有港口,都被熱火朝天的準備工作所造成的繁忙的喧鬧聲所包圍。在英吉利海峽的對岸,哈羅德國王也集結了大軍和艦隊,他滿心希望以此把南來的入侵者碾得粉碎。但是,挪威國王哈德拉·哈拉德達從另外的方向對英格蘭所發動的一場意想不到的襲擊,卻打亂了撒克遜人用以對付威廉公爵那支凶險艦隊的神機妙算。

是哈羅德那位變節的弟弟托斯蒂格伯爵,煽動挪威國王執行這項計劃,不過,在威廉公爵更重要的勝利遠征面前,這項計劃的價值,自然也就黯然失色,但就其宏大程度而言,在斯堪的納維亞的各個港口也是罕見的。哈德拉達的艦隊,包括200艘戰船、300艘普通船隻和他的大軍中所有最優秀的挪威勇士。他首先航行至奧克尼郡,在那裡,有許多島民加入了他的隊伍,然後駛向約克市。在約克市附近打了一場惡仗之後,他徹底擊潰了諾森布裡亞兩位總督埃德溫伯爵和莫卡伯爵。約克市敞開了大門,所有鄉村地區,從泰恩河到亨伯河,全都向他俯首稱臣。埃德溫和莫卡潰敗的消息,使得哈羅德不得不離開他在南海岸的位置,立即移師北上,抵抗挪威人。哈羅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4天之內就趕到了約克市,讓挪威國王和他的盟友們大吃一驚。然而,接下來在斯坦福大橋附近展開的戰鬥卻打得非常艱難,長時間未能見出分曉。眼見得無法用武力擊潰挪威人的方陣,最後,哈羅德通過偽裝潰逃誘使他們離開緊密的隊列。接著,英格蘭縱隊突然出現在他們當中,一場屠殺隨之發生,其程度之慘烈,或許可以根據此後1/4個世紀裡挪威人的筋疲力盡和了無生氣得出判斷。1066年9月25日,哈德拉達·哈拉德國王以及他所有的貴族精英,全都在斯坦福大橋上命喪黃泉,灰飛煙滅。這是挪威的佛洛頓山(14)之戰。

哈羅德的勝利是輝煌的,但付出的代價卻十分昂貴:有許多最優秀的官兵陣亡了;而更昂貴的代價,是威廉公爵所獲得的寶貴機會:他在沒有對手的情況下長驅直入,正由蘇塞克斯海岸登陸。早在8月中旬,威廉的所有船隻就全都集結在戴夫河口,那是位於塞納河與歐姆河之間的一條小河。他所集結的大軍,總共有5萬騎士和1萬下等兵。許多騎士騎著戰馬,但也有許多人不得不充當步兵,因為很難相信威廉能夠找到那麼多的運輸工具運送5萬匹戰馬渡過英吉利海峽。很長時間以來,風向一直不利,公爵利用可以開航之前的這段間隙,對大軍的組織和紀律進行了完善和改進,看上去似乎使之達到了盡善盡美的狀態,就像750年後集結在同一海岸的另一支大軍所自吹自擂的一樣,其時,拿破侖陳兵於此,同樣也是為了突襲英格蘭,老天保佑,他白費力氣。

諾曼底將領

直到秋分時節,風向才從東北轉向了正西,諾曼底人總算有機會離開百無聊賴的戴夫海岸。他們心急火燎地上了船,揚帆起航。但眨眼之間,和煦的海風就增強為大風,把他們沿法國海岸吹到了聖瓦勒裡,他們大多數人在那裡找到了庇護所,但還是有許多船隻葬身海底,整個諾曼底海岸到處都是溺死者的屍體。威廉的軍隊士氣為之大挫,他們開始不喜歡這個計劃了,他們要對抗的似乎正是這些因素,雖然事實上,那如此長時間地把他們困在戴夫河口的東北風,和把他們趕到聖瓦勒裡的強勁西風,才有可能是這幫侵略者最好的朋友。它們阻止了諾曼底人渡過英吉利海峽,直到撒克遜國王和他的防守大軍從蘇塞克斯海岸揮師北上,去約克市迎戰哈德拉達·哈拉德;直到那支遵照哈羅德國王的命令在英吉利海峽巡航以阻截諾曼底人的強大的英格蘭艦隊,為了裝運新的軍需儲備而被迫臨時解散。

在聖瓦勒裡,為了重新鼓舞起士兵們的士氣,威廉公爵使出了渾身的解數。到最後,他命人挖出該地守護聖徒的屍體,並抬著屍體莊嚴地遊行,而所有聚集起來的士兵、水手和隨軍牧師,都祈求這位聖徒代他們向上帝他老人家求情:讓風向改變。就在那天夜裡,風向改變了,使得這位中世紀的阿伽門農能夠離開他的奧裡斯(15)。

諾曼底人的艦隊離開了法蘭西,駛向英格蘭,一路上全速航行,身後是溫柔和煦的南風。侵略者們渡過了一片不設防的海域,發現了一片不設防的海灘。1066年9月29日,正是在位於佩文西城堡和黑斯廷斯城堡之間的蘇塞克斯的佩文西灣,這個島國最後的征服者登陸了。

身在約克市的哈羅德,正在為他最近的勝利而歡天喜地,這場勝利,從斯堪的納維亞宿敵的手裡拯救了英格蘭,眼下,他正忙著重建被哈德拉達·哈拉德所摧毀的郡縣政府,就在此時,傳來了諾曼底的威廉公爵和他的大軍已經在蘇塞克斯海岸登陸的消息。哈羅德立刻匆匆揮師南下,迎戰這位期待已久的死對頭。由於他的大軍在與挪威人的戰鬥中所遭受的慘重損失,這使得不可能再有一定規模的能征善戰的老兵隊伍隨他一起向倫敦、繼而向蘇塞克斯急行軍了。他在首都僅僅停留了6天,其間,他發佈命令,從南部和中部郡縣徵集軍隊,同時指揮他的艦隊重新向蘇塞克斯海岸集結。哈羅德在倫敦受到了很好的接待,他召集軍隊的命令得到了市民、領主、佃戶和底層自由民的迅速響應。因為在他短暫的統治時期內,就表現出了是一個公正而英明的國王,對所有人都親切和藹,為國家的利益而積極行動,無論是在海上還是在陸地都不知疲倦地辛勤操勞。他本可以召集到比威廉更多的兵力,但最近的勝利使得他過於自信,再加上關於國家正在被侵略者蹂躪的報告讓他怒不可遏。因此,他剛剛在倫敦集結了一支小規模部隊,就迫不及待地向蘇塞克斯海岸進發,以盡可能快的速度橫穿薩裡(16)和蘇塞克斯,希望給諾曼底人一個措手不及,正如他最近通過一次類似的強行軍成功地讓挪威人大吃一驚一樣。但是,他如今要對付的敵人,其勇敢,與哈德拉達·哈拉德不相上下,其技巧和謹慎,則遠過之。

過去的一些諾曼底編年史家,曾經以生動傳神的筆法,描繪過威廉公爵登陸時的情形。據他們說,威廉自己的戰船是諾曼底艦隊中首屈一指的:

它被稱作「莫拉號」,是公爵夫人瑪蒂爾達贈送的禮物。船頭上有一個手持弓箭的男孩銅像,面朝英格蘭的方向,引頸而望,彷彿正要向那裡彎弓而射。微風習習,溫柔和煦,海面上風平浪靜。船隊靠向乾燥的陸地,一艘挨著一艘,並排靠岸。你可以看到優秀的水手、軍士和侍衛起身向前,開始卸船。拋錨、收纜,拿出盾牌和馬鞍,準備讓戰馬登陸。弓箭手來了,他們首先踏上陸地,每個人都拿著自己的強弓,斜背著裝滿箭鏃的箭囊。所有人的鬚髮都修剪得乾淨利落,所有人都一身短衣短褲,準備進攻、射擊、轉身和短兵相接。所有人都整裝待發,精神抖擻,準備投身戰鬥。他們急速穿行過整個海岸,沒有發現敵人的一兵一卒。弓箭手過去之後,全副武裝的騎士開始登陸了,他們身披鎖子甲,胸前掛著盾牌,頭盔上紮著飾帶。他們在海灘上排列好隊形,各人拿好自己的武器,騎上戰馬,全都身佩長劍,手持挺立的長矛,策馬向前,進入了英格蘭的國土。接下來是木工們登陸,他們手持大板斧,腰間掛著刨子和錛子。他們在一起互相商量,想尋找一個合適的地點搭建城堡。他們已經隨艦隊從諾曼底帶來了3座木製城堡,全都是準備拼裝的散件。他們從船上卸下其中一座城堡的材料,全都堆成了形、打了眼,只等用銷子把它們拼裝在一起,銷子也已經削好,裝在一隻大木桶裡。傍晚之前,他們就在英格蘭的地盤上搭建了一座很好的堡壘,他們把整個大軍的軍需儲備貯藏在這裡,足夠所有人的吃喝,只要他們高興待在這片海灘上。

當威廉公爵本人登陸的時候,剛一踏上海岸就滑倒了,身體向前,兩手著地。所有人立刻都站起身來,大聲哭喊:「這真是個不祥的兆頭。」然而,威廉公爵卻精神抖擻地歡呼起來:「瞧呀,天哪!上帝保佑,我已經用自己的雙手佔有了英格蘭的土地。它現在就是我的了,我的也就是你們的。」

第二天,他們沿著海岸向黑斯廷斯進軍。快到黑斯廷斯的時候,公爵命令部隊在此安營紮寨,並搭建了另外兩座木製城堡。那些劫掠者,還有那些搜尋戰利品的人,瘋狂攫取所有他們能找到的東西,唯恐白來一趟。英國人不得不望風而逃,趕著他們的牛羊,拋別他們的家園。許多人把墳場墓地作為他們的藏身之處,即使在那裡,也擔驚受怕,提心吊膽。

除了來自諾曼底營地的劫掠者以外,還有被威廉分派到這個國家的大隊騎兵,以及當哈羅德率領大軍全速從倫敦向南進軍的時候那些被迫後撤與諾曼底主力會合的人,據他們報告,撒克遜國王像一個瘋子那樣正在急速行軍。不過,當哈羅德發現自己打算讓敵軍大吃一驚的想法已經徹底泡湯的時候,他改變了策略,在離諾曼底人的陣地大約7英里的地方停了下來。他派出了一些會說法語的密探,去刺探敵人的人數規模和準備情況,他們回來的時候充滿驚訝地報告:威廉公爵營地裡的隨軍牧師比英格蘭軍隊的戰鬥人員還要多。他們錯把所有短髮無須的諾曼底士兵都當作隨軍牧師了,因為那時候的英國俗眾都習慣於長髮美髯,哈羅德知道諾曼底人的習俗,對他們的話一笑置之,說:「你們看到的那些人並不是牧師,而是驍勇善戰的士兵,你們很快就會領教他們的厲害。」

哈羅德的軍隊在數量上遠遠少於諾曼底人,他的一些指揮官建議他撤回倫敦,把南部鄉村地區夷為平地,餓死這些侵略者。這一策略毫無疑問是明智的,因為撒克遜人的艦隊眼下已經重新集結,將徹底截斷威廉與諾曼底的所有聯繫,這樣一來,一旦他的補給儲備消耗殆盡,就必定會向倫敦進發;而在那裡,哈羅德所率領的整個王國的軍事力量,能夠抵擋住諾曼底人的進攻,或許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手被飢餓和疾病所毀滅。但哈羅德英勇無畏,熱血沸騰,他的仁慈心腸也使得他無法承受他的南撒克遜臣民遭受哪怕是臨時性的毀滅家園之苦。「他不會燒燬房屋和村莊,也不會奪走人民的財產。」

哈羅德的兩個弟弟格斯和利奧弗溫也在營地裡,格斯竭力說服他不要親自參加這場戰鬥。事實表明,威廉公爵用神聖誓言的緊箍咒束縛哈羅德的計劃設計得多麼高明。「我的兄長,」年輕的撒克遜親王說,「你無法否認曾經對威廉公爵發下的神聖誓言,無論是被強力所迫還是出於自由意志。為什麼要冒險以負罪之身親自參加這場戰鬥呢?對我們這些沒有發過任何誓的人來說,這是一場神聖而正義的戰爭,因為我們是為自己的國家而戰。交給我們吧,讓我們單獨來打這一仗,正義在我們這一邊,我們會贏的。」哈羅德回答說,他不會在別人為自己賣命的時候袖手旁觀。那樣,人們會認為他是個膽小鬼,譴責他把最好的朋友派到自己不敢去的地方。因此,他決定戰鬥,親自戰鬥。但作為一個將領,他還是太善良了,在這場行動中不可能是一個攻擊者。他決定在停止前進的那座山岡上固守自己的陣地,於是豎起了一排樹樁柵欄,再在其間編織起柳條籬笆,他說,他將在那裡抵禦任何來敵。

今天的記功寺遺址,正是當年哈羅德的大軍所駐守的地方。這座修道院的祭壇就聳立在哈羅德自己的軍旗所插的地方,也是殺戮最殘酷的地方。大獲全勝之後不久,威廉公爵就發誓要在這裡修建一座修道院,一排漂亮而莊嚴的建築群很快就在這裡拔地而起,多少年來,修道士們一直在這裡祈禱,為那場戰鬥中的死難者的亡靈做彌撒,這座修道院也正是由此而得名。之前,這個地方被稱作「森拉克」。這座古老的大型建築,如今已難覓蹤跡,但在它的遺址及其附近地帶,不難尋覓這場戰鬥中主要事件現場的蛛絲馬跡。不可否認哈羅德在部署他的人馬時所表現出的軍事天才,尤其,如果我們還記得他缺乏騎兵的話,則更是如此,而對手的主要力量,正是由這一兵種所組成的。

黑斯廷斯遺址

一條狹長的山脊向內延伸,幾乎有7英里,從那塊高地直接伸向黑斯廷斯的東北。這條山脊的走向是從東南到西北,從黑斯廷斯到倫敦,通常的路線必定經過它的頂峰,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莫不如此。它的對岸,正對著山脊的地方,聳起了一座相當寬闊的高地,面向東南。這塊當時被稱作「森拉克」的高地,被哈羅德的軍隊所佔據。對進攻者而言,如果不能克服相當不利的自然條件,不可能從正面進攻它;當他們在高地的底部蜿蜒迂迴並位於向兩邊突起的山脊之下的時候,如果轉身,則會把自己的側翼暴露在致命的攻擊之下。背後,有一片崎嶇不平、樹木繁茂的區域,如果敵軍成功地迫使英格蘭人從他們的陣地後撤的話,這裡看上去為哈羅德重新集結他的部隊、阻擋敵軍的前進提供了極大的便利。而一旦諾曼底人被擊退的話,要想挽救他們全軍覆滅的命運,幾乎沒有可能。懷著這樣的希望和期待,哈羅德國王命令將他的軍旗插在一條向下通往森拉克山坡的小路上,那裡,從峽谷向上的坡度最緩,如果敵軍從這塊山坡上進攻,肯定會被控制住。記功寺祭壇的石頭底座,是哈羅德曾經站過的地方,最近幾年被發現了。我們可以把自己的雙腳放在哈羅德當年站立的地方,其時,哈羅德與那面在他頭頂上獵獵飄揚的英格蘭軍旗站在一起。當交戰開始的時候,他就是在這裡竭力死守,在這裡中箭倒地,在這裡「痛苦地靠著他的盾牌」,最後在這裡一敗塗地,撒克遜的旗幟隨著他一起被打倒,也像他一樣,再也不會起來。

很少有哪處古戰場被人們如此徹底地追蹤探索,其整個現場都伴隨著讓人充滿濃厚興趣的聯想,但最能喚起我們的同情、刺激我們的情緒的現場,還是哈羅德本人戰鬥和陣亡的地方。那些陰暗祭壇的破碎殘片,那些爬滿底座的野花,似乎很符合人們對那位勇敢的撒克遜人的回憶,他就是在那裡倒下的。旁邊栽植的一棵棵月桂樹,向這片遺址招手致意,使我們想起那位征服者,在那個可怕的日子快要結束的時候,把他勝利的旗幟插在撒克遜人的旗子被踩踏蹂躪的地方獵獵飄揚,在戰死者的屍首之間舉行他的勝利狂歡,他的身邊,是歡騰雀躍的諾曼底騎士。

當侵略者在黑斯廷斯的營地得知哈羅德國王已經帶著他的大軍向南進軍的時候,緊接著是一段短暫的間歇期,直到兩支大軍在這場決定性的遭遇戰中短兵相接。

威廉確保穩操勝券的唯一機會,就在於促成一場全面交戰,他高高興興地指揮大軍從營地向黑斯廷斯城外靠近撒克遜人陣地的一座山岡推進。同時,還不忘作出誇張矯飾姿態,裝出神聖而克制的樣子,向哈羅德重申他的勸告和要求,以此削弱對手的力量。

一位名叫雨果·麥格羅特的修道士,以威廉的名義來拜訪撒克遜國王,給他3項選擇:1.放棄王位,交給威廉;2.提交給羅馬教皇仲裁,以決定誰應該是國王;3.以一場決鬥定王位歸屬。哈羅德不客氣地回答:「我不會放棄王位,不會交給教皇裁決,也不會同意一決高下。」他一點也不缺乏勇敢,但是,全體撒克遜人給了他這頂王冠,不會允許他把它押在一位意大利牧師的手裡,更不會允許他拿它來賭一場勝負難卜的決鬥。對撒克遜國王的拒絕,威廉一點也不生氣,而是按部就班地繼續推行他蓄謀已久的策略,派那位諾曼底修道士重返哈羅德的營地,行前指示他:「去告訴哈羅德:如果他遵守從前與我訂立的協定,我會把亨伯河對岸的所有領土交給他,把所有被戈德溫佔有的領地給他的弟弟格斯。如果他還是堅持拒絕我的提議,那麼當著他所有人的面你就告訴他,他是一個偽誓者、一個說謊者。還有,他和所有支持他的人,都將被教皇親自宣佈逐出教會,教皇的敕令就在我的手裡。」

雨果·麥格羅特語氣莊重地傳達了這個信息。諾曼底的編年史家說,當說到「逐出教會」這個詞的時候,英格蘭的首領們面面相覷,彷彿某種巨大的危險正在迫近。接著,一位首領說:「我們必須戰鬥,無論可能面臨怎樣的危險。因為,我們應該考慮的並不是我們要不要接受一位新的主人,就好像我們的國王已經死了:事情完全不是這樣。諾曼底公爵已經把我們的土地給了他的指揮官、他的騎士、他所有的百姓,他們當中絕大部分人已經向他謝過恩。如果他們的公爵成了我們的國王,他們所有人都會期待禮物。他本人則必定會把我們的財產、我們的妻子、我們的女兒,以及所有早先答應給他們的東西,拱手交給這些人。他們來到這裡,不僅僅要毀滅我們,還要毀滅我們的子孫後代;他們將從我們手裡奪走我們祖先的家園,而當我們不再有家園的時候,無論我們去哪兒,我們又能做什麼呢?」(17)

10月13日一整天都在進行這些交涉,到夜裡,威廉公爵向他的人宣佈:明天將是戰鬥之日。據說,那個夜晚,兩軍是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度過的。撒克遜士兵是在歡聲笑語中度過的,他們圍繞著篝火,唱著本民族歌曲,暢飲著啤酒和葡萄酒。而諾曼底人則在向隨軍牧師懺悔,同時有數以千計的人領取聖餐。

10月14日禮拜六,這場偉大的戰役打響了。

利用我們所瞭解的史料知識,特別是加上場地調查的幫助,要撰寫一份關於此次戰役主要事件的記述,並不困難。不過,如果引用過去的編年史家那些動人心魄的描述,應該更好。他們寫作的時候,對這場戰役的記憶依然新鮮飽滿,戰士們的感情和偏見依然在他們後代的胸中熱烈激盪。諾曼底詩人羅伯特·瓦斯在這些老作家中最匠心獨運、最生動活潑。比之當今最有才華的浪漫作家所能提供的那些東西,從他那裡,我們可以得到對這場戰役更生動、更全面的描寫。我們還有一件關於這場戰役的古代紀念品,它比任何編年史家和詩人都更可靠,而且,它顯然進一步證實了瓦斯的描述,這就是著名的「貝葉掛毯」(18),它描繪了威廉公爵遠征的主要場景及其相關的環境,雖然偶爾怪異,但細節卻詳細而準確。據傳說,這是瑪蒂爾達王后與宮廷女士們為了向高貴的征服者表示敬意而親手製作的,不管你相信還是不相信這個傳說,但毋庸置疑,作品產生的年代,與這場戰役發生的年代是相同的。

貝葉掛毯(局部)

讓我們跟隨諾曼底編年史家的描述,想像黑斯廷斯西北地區美麗的撒克遜風光吧:和風習習的高地,綠草茵茵的山坡,隆起的島嶼上,起伏連綿的山脊伸向波光粼粼的大海,參差錯落的灌木林,森林中濃蔭馥郁的林間空地,披掛著繽紛的秋日色彩。這一切,呈現在785年前的10月14日早晨。諾曼底大軍從他們的帳篷裡魚貫而出,一隊隊、一組組,在旗幟及首領的指揮下迅速編隊。公爵命令將整個大軍編為3組,這樣可以在3個不同的位置向撒克遜人的陣地發起進攻。公爵站在一座山岡上,從那裡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人,貴族們環繞在他左右,他威嚴地向他們訓話。他告訴他們,他如何信任他們,他所得到的一切也都是他們的,以及他對勝利多麼有把握,因為,全世界再也沒有哪支大軍像在他身邊編隊的這支大軍這麼勇敢、這麼優秀、這麼忠誠。接下來,各路大軍依次向他歡呼、吶喊:

「您不會看到一個膽小鬼,如果需要,這裡也沒有一個人害怕為您而死。」公爵回答他們:「不勝感謝。請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心慈手軟,從一開始就狠狠地打;不要為了奪取戰利品而稍作停留,所有戰利品都將是共有的,人人有份。求饒不會有安全,逃跑也不會有安全,英格蘭人既不愛諾曼底人,也不會饒恕諾曼底人。他們曾經殘忍,現在依然殘忍;他們曾經虛偽,將來仍然虛偽。不要向他們示弱,他們不會可憐你們。無論是跑得快的膽小鬼,還是打得狠的大膽漢,英格蘭人都不會因此更喜歡他們,也不會因此更寬恕他們。你們或許可以逃到海邊,但你們不可能逃得更遠;你們在那兒既不會找到船,也不會找到橋;那裡也沒有士兵接應你們;英格蘭人會追上你們,在你們滿心的羞愧中殺死你們;你們更有可能死於逃跑,而不是死於戰鬥。既然逃跑救不了你們,那麼,戰鬥吧,你們會勝利的。我對勝利堅信不疑,我們為榮譽而來,勝利就在我們手裡,只要我們喜歡,就肯定能得到它。」話音剛落,威廉·菲茨·奧斯伯騎上他全副鐵甲的戰馬,策馬向前:「陛下,我們在這裡待得太久了,讓我們全都把自己武裝起來。去吧!去吧!」

於是,所有人都走進了他們的帳篷,盡可能好地把自己武裝起來。公爵忙得不亦樂乎,向每個人下達命令;他對所有部屬都很謙恭,向他們分發武器和戰馬。

現在,貴族、騎士和重騎兵全都武裝完畢。步兵裝備精良,每個人都拿著弓和劍,頭戴鐵盔,足蹬高統靴。一些人週身綁束著精良的皮革,多數人身著長袍,腰間掛著箭囊和弓。騎士們有鎖子甲和劍,鐵靴和熠熠閃光的頭盔,脖子上掛著盾牌,手裡緊握長矛。所有人都佩戴著標誌,這樣,每個人都能認出自己的同伴,不會誤傷自己的同胞。步行者前面領路,保持密集的隊形,手持彎弓。騎士策馬其後,從後面支援弓箭手。步兵和騎兵始終保持他們最初的行軍路線和秩序,以緊密的隊形緩慢行進,這樣,就不會彼此超越或分開。所有人都堅定、緊湊而勇敢地前進。

哈羅德也已經把他的人召集起來了,伯爵、侯爵和封臣,他們來自城堡和都市,來自港口、鄉村和城鎮。農民也被從各個鄉村召集到一起,拿著他們所能找到的五花八門的武器:棍棒和大鎬,鑄鐵和鷹架。英格蘭人已經把哈羅德和他的朋友及貴族們所在的地方團團圍起來了。

四面八方的英國人都趕來了。所有聽說了威廉公爵到達消息的人,紛紛拿起了他們的武器,趕來保衛他們的國土。但亨伯河以北的地區沒有來人,他們手頭有別的事要忙,丹麥人和托斯蒂人給他們帶來的損害太大了,他們的力量被大大地削弱。

哈羅德知道,諾曼底人會來找他們貼身肉搏,因此早已把他的人所駐紮的場地圍了起來。他已經讓他們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嚴陣以待。

英格蘭人已經在自己的面前用盾牌和樹木構築起了一道圍牆,這道圍牆編結、連接得很精密,甚至沒留下一條縫隙。任何一個試圖攻擊他們的諾曼底人,都必須首先通過他們前面的這樣一道屏障。在這樣一道盾牌和路障的掩護下,他們打算固守到底。如果他們堅持這一目標,那一天他們就不會被征服。因為,每一個向前衝鋒的諾曼底人,都會在短斧、錨爪、棍棒或者諸如此類的武器下送命。哈羅德國王發佈命令並向周圍的人宣佈:所有人列隊的時候都要面朝敵人,不許離開自己的位置,每個人都要竭盡全力死守自己的位置。這樣,無論誰來犯,都會發現他們已經做好準備。然後,他命令肯特人去防守諾曼底人很可能發動進攻的地方,因為他們說,肯特人有資格打頭陣,無論國王何時投入戰鬥,最初的一擊都是屬於他們的。倫敦人的權利就是圍繞在國王周圍,保衛他的人身,保衛他的軍旗。

期間,諾曼底人出現了,他們正翻越那條山脊,其大軍的第一部分正沿著山岡前進,穿過峽谷。不久,緊隨第一部分之後,規模更大的第二部分進入了視線,他們被領向了戰場的另外部分,像第一部分一樣,也編好了隊形。哈羅德看著他們,仔細研究著,當他正指著這些人讓格斯看時,又一支部隊進入了視線,覆蓋了整個平原,他們中間,高高飄揚著那面來自羅馬教廷的旗子。旗子的旁邊,正是威廉公爵,以及諾曼底大軍中的精銳力量。

當兩支大軍完全看清對方的時候,巨大的喧嘩和騷動迅速升起。你可以聽見許許多多號角的聲音,你可以看到他們正步調一致地排列成行,舉著盾牌,挺起長矛,拉滿弓,箭上弦,一方準備進攻,一方準備防守。

英格蘭人嚴陣以待,諾曼底人還在繼續前進。當他們接近的時候,想必看見了英格蘭人正在來回擺動,往復徘徊。軍隊列隊就緒,有些人紅光煥發,有些人面色蒼白;有些人在準備他們的武器,有些人在舉起他們的盾牌;勇敢者抖擻起精神準備戰鬥,膽怯者面對正在接近的危險瑟瑟發抖。

諾曼底人繼續前進發動進攻,英格蘭人兵來將擋、穩固防守。有些人正在攻擊,有些人奮力向前;所有人都大膽勇猛,全都把恐懼拋在腦後。號角的刺耳鳴響,長矛的呼呼生風,釘頭錘的有力重擊,刀劍的快速碰撞,匯成震耳的巨響,在遠處迴盪。

戰鬥從早晨9點鐘開始,直到下午3點,這場惡仗依然起起落落,難解難分,沒人知道誰將是最後的勝利者。

諾曼底人看到英格蘭人防守嚴密,他們的陣地又是如此堅固,以至於絲毫也奈何不得。於是,他們秘密地商議,準備撤退,假裝潰逃,直到英格蘭人來追趕他們,使他們自己散開在戰場上。因為他們認識到,一旦他們能夠讓敵人打破自己的陣列,他們就能夠更容易地攻擊英格蘭人,更容易擊潰他們。他們說到做到。諾曼底人開始一點一點地潰逃,英格蘭人緊隨其後。一方撤退,另一方緊追。當法國人退卻的時候,英格蘭人心裡一邊想著一邊大呼小叫:法國人跑了,絕不會再回來了。

他們就這樣被一場假裝的潰逃給騙了,一場大災禍因此就這樣降臨到了他們的頭上。如果他們不離開自己的陣地,他們就不太可能被徹底打敗。但是,他們卻像傻子一樣,打亂了自己的陣腳,去追趕所謂的潰敵。

征服者威廉

諾曼底人緩慢地退卻,這樣可以吸引英格蘭人追得更遠一些。他們繼續逃跑,英格蘭人緊追不捨,他們挺起長矛,伸出短斧。諾曼底人為自己的計謀得逞而暗自竊笑,他們在平原上七零八落地散開。此時,英格蘭人這樣嘲笑和侮辱他們的敵人:「膽小鬼,你們不幸來到這裡,想要得到我們的土地,企圖奪取我們的財產,你們這些白癡!諾曼底太遠了,你們逃不到那裡的。往回跑一點用也沒有,除非你們能一躍而跳過大海,或者能把它喝乾,你們的兒女們將失去他們的父親。」

諾曼底人忍受了這些侮辱,不過事實上,他們根本不知道英格蘭人在說些什麼:他們的語言就像無法聽懂的犬吠。最後,他們停住了腳步,轉過身,決定恢復他們的隊列。人們可以聽見貴族們為了停止前進而大喊「上帝保佑」!接著,諾曼底人恢復了他們從前的陣形,轉身面對敵人,他們的人紛紛轉過身,向前猛衝,發起了一場新的混戰。

這時候,金戈鐵馬,殺聲震天。英格蘭人堅守著他們的路障,用他們的錨爪和釘頭錘把敵人的長矛打成了碎片。諾曼底人拔出他們的劍,砍倒路障,英格蘭人陷入大亂,退守到了他們的軍旗下,英軍的傷殘者都集中在這裡,這是一塊高地。諾曼底人尾隨著他們過了峽谷,有的騎馬,有的步行,攻擊他們。

威廉公爵手持長矛,緊緊追趕著英格蘭人,努力指揮大軍逼近英格蘭人的軍旗。他認真地搜尋著哈羅德,整個戰爭因他而起。諾曼底人跟隨著他們的主人,緊密圍繞在他身邊,不斷襲擊英格蘭人。這些人頑強地防守著,奮力與敵周旋,以襲擊還襲擊。

到這會兒,諾曼底人向前推進得是如此之遠,以至於接近了英格蘭人的軍旗。哈羅德依然在那裡竭盡全力堅守著,但他的眼睛被箭所傷,傷勢很重,他忍受著劇烈的痛苦抵抗著敵人的襲擊。一位全副武裝的人來到戰鬥的人群中,擊中了他頭盔上的護面具,把他打倒在地,當他試圖重新站起來的時候,一位諾曼底騎士再次把他打倒了,猛擊他的大腿,深刺入骨。

格斯眼睜睜地看著兄長在身邊倒下,沒有任何救治的辦法。他看見自己的民族正在加速毀滅,因為無能為力而深感絕望。他可以逃走,但他不能這樣做,蜂擁而來的人群不斷增加,威廉公爵依然在奮力向前,直到接近了他,竭盡全力向他猛擊。他是否死於這一擊不得而知,但據說他倒下了,沒有再起來。

軍旗也被打倒了,金黃色的軍旗被奪走,哈羅德和他的朋友們全都被殺。在他的身邊,人是如此之多,情緒是如此熱烈,人們都試圖殺死他,因此不知道究竟是誰殺了他。

失去了國王,再加上公爵又打倒了他們的軍旗,英格蘭人頓時陷入大亂。但他們依然在繼續戰鬥,死守了很長一段時間,事實上一直堅持到天色已晚。所有人都知道軍旗已經丟了,哈羅德確實已經死了的消息傳遍全軍。所有人都認識到: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就這樣,他們離開了戰場,能跑的全都跑了。

此時,威廉公爵正在解盔卸甲,當他解下護甲的時候,侍從官和衛兵走了過來,從他的頭上取下了頭盔,從後背取下了鎖子甲,看見他的護甲上有遭到重擊的痕跡,頭盔也被打得凹凸不平。

所有人都讚美他、頌揚他,為他們的勝利而歡欣鼓舞,也為他們戰死的朋友而黯然神傷。此時,威廉公爵儀態高貴地站在他們中間,向給他帶來勝利的上帝表示感謝,向身邊的騎士們表示感謝,同時也向死去的勇士表示哀悼。他吃喝在死者中間,那天夜裡他就睡在戰場上。

第二天是禮拜日。那些在戰場上過夜的人一直保持著對周圍的警戒,忍受著巨大的疲勞,天剛破曉的時候就打起精神,尋找並掩埋他們死去朋友的屍體。本地那些高貴的女士們也來了,她們來尋找自己的丈夫、父親、兒子和兄弟。她們把屍體運回各自的村莊,埋葬在教堂內;教堂的執事和牧師已經做好了準備,運來能夠找到的屍體,為他們準備墓地,把他們掩埋在那裡。

哈羅德國王被埋葬在沃爾瑟姆。我不知道是誰把他的屍體運到那裡,也不知道是誰埋葬了他。許多人繼續留在戰場上,許多人已經在夜裡逃之夭夭。(19)

這就是諾曼底人對黑斯廷斯戰役的報道,它對撒克遜人的英勇作出了全面公正的評價,對勝利者的才能和勇敢也是一樣。的確,顯而易見,英格蘭人的失敗要歸因於哈羅德那天下午的受傷,這必定使他不能有效地指揮軍隊。如果我們還記得他本人不久前就是用假裝潰逃的策略在斯坦福大橋之戰中贏了哈德拉達·哈拉德的話,那麼就不可能設想他會在黑斯廷斯被諾曼底人用同樣的策略所欺騙。但他手下的人,在他無法控制的情況下,非常自然地被他們草率的激情所引導,倉促投入了那場追擊,事實證明,這場追擊對他們來說是致命的。所有關於這場戰役的記述,不管它們對哈羅德陣亡精確的時間和方式的描述有多麼不同,但都對他在受致命箭傷之前所展示出的軍事才能和個人威力稱讚有加。他在部署大軍時所顯示出的才能,可以從下面兩個事實中得到證明:一是諾曼底人在強攻英格蘭陣地時所付出的傷亡慘重的代價;一是戰鬥結束後,撒克遜人在附近的森林裡的重整旗鼓,這一次,他們切斷了大量正在追擊的諾曼底人。的確,如果哈羅德或者他任意一位弟弟能夠倖免於難的話,英格蘭的殘餘力量就可能會在森林中重新編隊,從而拖延這場戰爭。但是格斯和利奧弗溫,以及南部英格蘭所有最勇敢的領主,全都在森拉克戰死了,與他們倒下的國王和他們倒下的軍旗躺在了一起。撒克遜人這邊,準確的陣亡人數不得而知,但閱讀勝利者那邊的記錄,在撒克遜人參加戰鬥的6萬人當中,至少有1/4的人陣亡了。

伊迪絲尋找哈羅德的屍體

多年之後,關於哈羅德國王遺體的發現和埋葬,有許多令人悲傷的傳說。據說,有兩位沃爾瑟姆修道院(這是哈羅德在登上王位不久之前創建的)的修道士,隨他一起參加了那場戰鬥。大屠殺後的第二天早晨,他們向征服者威廉乞求並獲得批准去搜尋他們的恩人的遺體。諾曼底士兵為了掠奪死者身上的財物而將他們砍得七零八落,兩位修道士在支離破碎、血肉模糊的死屍堆中努力辨認著他們從前的國王,結果徒勞無功。他們請來了哈羅德國王的遺孀伊迪絲,請求她的幫助,愛情的眼睛證明比感恩的眼睛更為銳利,即使在這片血肉模糊的殺戮之地,這位撒克遜女士也一眼就認出了她的哈羅德。

哈羅德國王的母親如今找到了那位勝利的諾曼底人,向他乞求兒子的遺體。但一開始,威廉怒不可遏,鐵石心腸地回答道:一個曾經背棄諾言的人,他的宗教只允許用海灘的沙子做他的墳墓。他冷嘲熱諷地補充道:「哈羅德活著的時候騎馬保衛著那片海灘,如今他死了,或許願意繼續守衛在那裡。」這樣的嘲諷,倒是一句無意識的頌詞。一座被蘇塞克斯海浪不斷沖刷的墳塋,將是這位為撒克遜人的自由而獻身的烈士最高貴的埋骨之地。但哈羅德的母親還是哀傷地祈求著,征服者威廉變得溫和了,把哈羅德的屍體交給了他的雙親。哈羅德的遺體被以帝王之禮安葬在沃爾瑟姆修道院。

這一年的聖誕節,征服者威廉在倫敦加冕為英格蘭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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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註:參見《諾曼底和英格蘭史》卷1。譯註:弗朗西斯·特納·帕爾格雷夫(1824~1897),英國詩人和人類學家。

(2)奧古斯汀·梯葉裡(1795~1856),法國歷史學家。

(3)《大憲章》,也稱《自由大憲章》,英格蘭國王與貴族所簽訂的協議。英國資產階級革命時期,大憲章被用來作為爭取權利的法律根據,並成為英國確立君主立憲制的憲法性文件之一。

(4)加洛林王朝,公元751年建立的法蘭克王國王朝。

(5)卡佩王朝,由休·卡佩創立的法國封建王朝(987~1328年)。著名國王有腓力二世、路易九世和腓力四世等。

(6)新森林,英格蘭南部海岸的森林地區,由征服者威廉命名。

(7)羅洛(約860~約931),古斯堪的納維亞海盜首領及諾曼底公國的創始人。

(8)原註:參見拉賓《英格蘭史》。譯註:保羅·德·拉賓(1661~1725),法國歷史學家。

(9)哈拉德三世(1015~1066),挪威國王(1045~1066年在位)。

(10)哈羅德二世(1020~1066),英格蘭國王。肯特郡伯爵戈德溫次子。加冕剛9個月便在黑斯廷斯戰役中戰死。

(11)懺悔者愛德華(1003~1066),撒克遜國王,1042年繼承王位,作為君王雖碌碌無為,大權旁落,但以虔誠著稱,得以保持國王的尊嚴。

(12)諾森布裡亞,英格蘭一個盎格魯—撒克遜王國,公元7世紀時,王國的軍事力量極為強大。公元10世紀,諾森布裡亞成為英格蘭王國內的一塊伯爵領地。

(13)原註:參見詹姆斯·麥金托什爵士《英國史》卷1。

(14)佛洛頓山,位於英格蘭北部,臨近蘇格蘭交界處。1513年9月9日,英格蘭軍隊在此擊敗了詹姆斯四世率領的蘇格蘭軍隊,詹姆斯四世在這次戰役中陣亡。

(15)奧裡斯,希臘中東部一個古老港口。據傳說,在特洛伊戰爭期間,這裡是阿伽門農所率領的希臘船隊的出發點。

(16)薩裡,歷史上英格蘭南部的一個地區,位於倫敦西南,瀕泰晤士河。

(17)原註:參見奧古斯汀·梯葉裡《法國歷史通信》。

(18)貝葉掛毯,中世紀刺繡工藝品,描繪1066年諾曼底人征服英格蘭的歷史場面,既是精湛的藝術作品,又是寶貴的11世紀史料。這條掛毯是一亞麻布橫幅,長231英尺,寬20英吋(1英吋=2.54厘米)。

(19)原註:參見瓦斯《布魯特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