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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指出,昆蟲的數量並不總是遞減的,相反有時候會激增,偶爾還會出現能決定歷史發展方向的現象,最能說明問題的莫過於發生在1873年的那件事。那年,美國西部和加拿大平原上的農場主經歷了一次以前誰也沒有遇到過的那種破壞性極大的天災。大群蝗蟲突然從天而降,密匝匝,黑壓壓,遮天蔽日,從落基山脈方向過來,發出唧唧的響聲,幾乎吃光了沿途的一切。蝗群落在哪裡,就給哪裡造成令人震驚的後果。它們把農田和果園吃得光禿禿的。無論它們在什麼東西上落腳,什麼東西就幾乎蕩然無存。皮革和帆布,晾在繩子上的衣服,活羊背上的羊毛,甚至木質工具的把手,它們都吃。有一位吃驚的目擊者報道說,蝗蟲落地時的數量如此之多,連大火也能被撲滅。那個響聲簡直震耳欲聾,大多數目擊者覺得似乎世界末日已經到來。蝗群估計有1800英里長,也許110英里寬,5天時間才飛過去。據認為,裡面至少有100億只蝗蟲,還有的人估計多達12.5萬億只,總重量達2750萬噸。幾乎可以肯定,這是地球上見到過的最大的一群生物,沒有任何東西能改變它們的行進方向。當兩群蝗蟲相遇時,它們就會從彼此的隊伍中穿越而過,然後整齊地出現在另一邊。無論你用鐵掀怎麼敲打,無論用殺蟲劑怎麼噴灑,都不會產生任何明顯的影響。

這個時候,正是人們大批遷往美國和加拿大西部,在大平原上創建新的小麥產區的時候。比如,在一代人的時間裡,內布拉斯加的人口從2.8萬人增加到了100萬以上。在美國南北戰爭之後的那段時間裡,密西西比河以西總共創建了400萬個新農場。在這些新農場主當中,許多人債台高築,他們的房屋和土地都是以抵押貸款的方式購置的,以工業規模進行耕作所必需的大量農具,收割機、脫粒機、聯合收割機等等,也都是用貸款買的。成千上萬的其他人在鐵路、穀倉和各種企業投入了巨資,以維持西部快速增長的人口。如今,大批人真的破產了。

那年夏末,蝗蟲消失了,人們鬆了口氣,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但是,這種樂觀是沒有根據的。在之後的3年裡,蝗蟲每年夏天都捲土重來,每次的數量都比前一次還多。人們開始產生一種可怕的看法:西部也許不適合人的生活。同樣可怕的看法是,蝗蟲有可能向東遷移,開始吃光中西部和東部更加肥沃的農田。在整個美國歷史上,從來沒有哪個時期比這時候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絕望。

接著,一切告一段落。1877年,蝗群規模小得多了,裡面的蝗蟲似乎特別無精打采。第二年,蝗蟲就沒有再來。落基山脈的蝗蟲(正式名稱叫「落基山蝗」)不僅退卻了,而且完全消失了,真是個奇跡。最後一次見到活的蝗蟲是在1902年,在加拿大。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它們的蹤影。

科學家們花了一個多世紀時間才搞清楚前因後果,事情似乎是這樣的:落基山脈以東的高原平原上,有許多蜿蜒曲折的河流。每年冬天,蝗蟲隱退到這裡,在緊挨著這些河流的壤土性土壤裡冬眠和繁殖。而這裡正好是一批批新來的農場主通過犁耕和灌溉改造土地的地方,這些活動消滅了冬眠中的蝗蟲以及蟲蛹。他們即使花上幾百萬美金,把這個問題研究上幾年,也不可能找到比這更加有效的方法。從來沒有人把滅絕看成是一件好事情,但這件事很可能是最接近於值得肯定的一件事。

要是蝗蟲繼續猖獗,世界會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樣子。全球的農業和商業,移民們在西部的定居,最終還有我們原教區長寓所的命運,以及除此以外的幾乎所有一切,無論是與其關係大的還是關係不大的,都會以難以想像的方式發生深刻的變化。在19世紀的最後25年裡,憤怒的美國農場主們已經深受一種平民主義的影響,對銀行和大企業憤恨不已。這種情緒在城市裡得到了廣泛的迴響,尤其是在新來的移民當中。要是農業垮到使許多人生活困苦、忍饑挨餓的程度,那麼他們就有可能一下子都要流於極端主義,肯定有許多人是迫切希望出現這種結果的。

當然,事態的發展恰好相反。局勢漸漸平息下來,西進運動重新踏上其漫長的道路,美國成了世界上主要的穀物產地,而英國農村則進入了一個長期衰落的時期,再也沒有完全恢復,這個故事我們在適當的時候將會加以敘述。在此期間,讓我們先走進花園,考慮一下為什麼那裡的風景過去是,現在依然是如此迷人,我們非進去看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