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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中亞美利加人在收穫玉米和土豆(還有鱷梨、番茄、豆子以及我們現在少了它們就會覺得很單調的大約100種別的植物)的時候,地球另一邊的人在建設第一批城市,這同樣是不可思議和令人驚訝的。

究竟令人驚訝到什麼程度,1958年土耳其的一次發現說明了問題。那年快到年底的一天,一位名叫詹姆斯·梅拉特的英國考古學家正和兩位同事驅車經過安納托利亞中部一個空蕩蕩的角落,突然注意到有一個看上去不大尋常的土墩—— 一個「長滿薊的小丘」——矗立在荒涼的平原上。那個土墩有50—60英尺高,2000英尺長。它總共佔地大約33英畝,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大區域。梅拉特次年回到那裡,做了一些試驗性的發掘工作。令他大吃一驚的是,他發現土墩裡有個古代城市的遺址。

這被認為是不該發生的事,連外行也都知道,古代城市是美索不達米亞和黎凡特地區才有的現象,它們不應該存在於安納托利亞。然而,這裡偏偏有一個極其古老的城市——很可能是最古老的城市——恰好在土耳其中部。它的大小是前所未聞、令人吃驚的。卡塔爾尤克(這個名字的意思是「叉形土墩」)已經有9000年歷史,它在1000多年時間裡一直有人居住,最多的時候有8000人口。

梅拉特把卡塔爾尤克稱作世界上的第一座城市。簡·雅各布在她很有影響的《城市經濟》一書中對這個結論分外重視並進行宣揚,但那是不正確的,理由有兩點。第一,它不是個城市,其實只是個很大的村莊。(對考古學家來說,區別在於:城市不僅規模大,而且要有明顯的行政結構。)更加相幹的是,現在知道,別的社區,如巴勒斯坦的傑裡科、以色列的馬拉哈、敘利亞的阿布胡雷拉,年代要久遠得多。不過,卡塔爾尤克證明,它比哪個地方都更加不可思議。

「新石器時代革命」的鼻祖維爾·戈登·蔡爾德活得不算長,沒有能知道關於卡塔爾尤克的事。在發現那個村子之前不久,他35年來第一次回到故鄉澳大利亞。他已經有半輩子的時間生活在異國他鄉。在藍山散步期間,他不是摔死,就是跳崖自盡了,反正他被發現在一個名叫戈維特斷層的山丘底下。1000英尺上方,有個過路人發現了他仔細疊好的上衣,上面整齊地放著他的眼鏡、指南針和煙斗。

他幾乎肯定會對卡塔爾尤克產生濃厚的興趣,因為那個地方的東西幾乎都不大合乎情理。鎮子裡沒有大街小巷;房子都擠在一起,幾乎是堅實的一團。要想到中間的房子那兒去只能從許多別的房子的屋頂上爬過去。那些房子的高度各不相同,這樣的佈局使得生活特別不方便。沒有廣場,沒有市場,沒有市政管理建築物,完全沒有社會組織的跡象。每個建造者都建起四堵新牆,哪怕是靠著已有的牆。他們好像還沒有懂得一起生活的意義,很可能還沒有。我們肯定可以清楚地想到,社區以及裡面的房子不是事先規劃的。我們也許會自然地在地面上裝上門,用大街或小巷把房子互相隔開,但卡塔爾尤克的居民顯然完全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問題的。

那裡也沒有進出社區的大路或小道。村子建在一個沼澤地帶,一個沖積平原上。周圍幾英里是一片空曠地帶,然而人們卻緊緊地挨在一起,彷彿被四周襲來的洪水逼到了絕境。沒有任何跡象表明,為什麼幾千個人要聚居在那裡,而他們本來是可以分散到周邊地區的。

人們從事耕作——但至少在7英里以外的農田里。村子周圍的土地上只有稀疏的牧草,根本沒有水果、堅果或別的有營養的自然資源。那裡也沒有可以用作燃料的木材。總之,根本沒有明顯的理由人們要定居在那個地方。然而,顯然有很多人生活在這裡。

卡塔爾尤克無論如何算不上是一個原始地方。它在當時顯然是高級的、先進的——村子裡有許多織造工、籃子編製工、木匠、細木工、串珠子工、弓匠以及許多其他掌握專門技術的人。居民從事高級的工藝活動,不僅能編製物品,而且能編製出各種各樣漂亮的物品。他們甚至能編織出條紋,這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漂亮的外表對他們來說是很重要的。真是不可思議,他們在想到門窗之前竟然先想到了帶條紋的織物。

這一切又使我們想到,我們對古人的生活方式和習慣知道得如此之少,甚至連想像都不敢想像。帶著那種想法,我們終於要走進房子,並開始認識到,我們對裡面的事情也是知道得如此之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