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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在這樣的緊急處理之下,就算傷口再嚴重,血也該止住了,至少,不應該再這樣大量湧出來了。可是,掩在傷口上的紗布,卻仍然不住地一塊又一塊換,一方紗布才覆上去不久,就被血浸透了。以致用鉗子鉗起紗布來的時候,血會自紗布上滴下來。
  一個醫護人員忍不住叫道:「天呀,這樣流血不止,是……是……」他沒有說下去,只是在喉間發出了「咯」的一聲響,止住了話頭。不過,他說下去或是不說下去,都是不重要的,誰都知道,這樣大量而迅速的失血,如果不能止住的話,那很快就會死亡!
  古托本來是躺著的,這時,他坐起身子來。以他所受的醫學訓練來判斷,醫護人員的做法十分對,誰都是這樣做,血應該止住的了。
  可是,血還在流著。由於傷口附近緊紮著,麻木的感覺越來越甚,但是血向外在湧著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他開始感到事情有點不對了。
  不過這時,他只不過是開始有了怪異的感覺而已。
  後來,事情的怪異,比他開始時那種怪異的感覺,不知道嚴重了多少,怪異了多少!
  古托的臉色開始蒼白。本來,他是一個運動健將,有著十分強壯的體型和健康的膚色,可是這時,在救護車的車廂之中,他的臉色卻白得和車壁上的白色差不多!
  大量的失血,當然會令人的面色變白。但這時,主要還是因為心中突然升起的一股莫名的恐懼:為什麼流血一直不止呢?
  如果他自己不是一個醫生的話,他一定會想到,自己可能是一個血友病患者,而以前一直不知道。血友病患者因為先天性的遺傳,血液之中缺少了抗血友病球蛋白,使得凝血功能受到破壞,受了傷之後,就會一直流血不止。可是在多年的醫學課程中,古托曾不止一次,把自己的血抽出來作化驗,他可以絕對肯定,自己的血液成分,絕對正常!
  可是,為什麼會一直在流血呢?
  當他的心中感到莫名的恐懼之際,芝蘭立刻感覺到了,因為被她握著的古托的手,也變得冰冷。芝蘭沒有別的好做,只是在急速地祈禱,祈禱救護車快一點駛到醫院。古托一直盯著自己的傷口,一直到他被抬進了急救室,他仍然盯著自己的傷口。
  幾個醫生負責照料古托,一個醫生道:「可能是特種子彈,射中人體之後,會造成異常的破壞,所以血才不止!」
  古托苦笑著道:「就算把我整條腿鋸下來,也不過流這些血吧!」
  古托被推進X光室,拍了照之後,又推回急救室。就在從X光室到急救室途中,血突然止住了,血不再湧出來,還是古托突然感到的。或者說,血向外湧出來的那種感覺,突然消失了!
  他也立刻叫道:「血止了!」
  他一面叫,一面揭開了蓋在傷口上的紗布來。血止了,沒有血再流出來,只是一個傷口,看來十分可怕。這樣的一個傷口,完全沒有血流出來,這也是絕對怪異的事情。
  就在這時候,走廊之中,有一個身形十分肥胖的女工經過。那女工是一個土著印第安人,胖得在走動的時候,全身的肉在不斷地顫動。
  她剛好經過古托的身邊,在醫院的走廊之中,醫院的女工走來走去,是十分平常的事,誰也不會注意的。跟在古托身邊的醫生,也只是以十分訝異的神情,注視著傷口。可是那女工,卻突然之間,發出了一下極其驚人的尖叫聲來!
  那一下尖叫聲,真是驚天動地。已有確切的科學證據,證明胖子能發出比常人更尖銳的高音來,這是為什麼女高音歌唱家身型都很肥胖的原因。那個肥胖的女工,這時所發出的那一下尖叫聲,簡直可以將人的耳膜震破。所有的人,要在一兩秒鐘之後,才能夠從這樣可怕的叫聲所造成的震駭之中,定過神來,向聲音的來源看去。
  他們看到那女工盯著古托腿上的傷口,神情驚駭莫名,張大了口,像是她口中含著一枚滾燙的雞蛋一樣。她的雙眼,突得極出,身子不由自主在發抖,以致她兩腮的肥肉,在上下像是波浪一樣地在顫動。
  一個醫生在定過神來之後,叫道:「維維,什麼事!」
  那女工喉間又發出了「咯」的一聲響,有兩個人怕她再次發出那種可怕的尖叫聲,立時掩上了耳朵。可是她沒有再叫,只是騰騰騰地後退了幾步。由於她的身軀是這樣沉重,當她在後退之際,甚至於整個地板都在震動。然後,她雙手掩著臉,以想像不到的高速度奔了開去,轉眼之間便轉過走廊,看不見了。
  幸而在她急速的奔跑中,並沒有撞到什麼人,不然,以她的體重和奔跑的速度,被她迎面撞中的人,非折斷幾根肋骨不可!
  這個女工的一下尖叫和她奇異的行為,在當時,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注意。至於古托後來,特地又去拜訪這個名字叫維維的女工,那是日後的事了!
  傷口的血已止,雖然情形很不尋常,但總算是一種好現象,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古托被送進手術室,等候X光照片洗出來之後,就可以開刀把鎗彈取出來。可是在十五分鐘之後,當準備實施手術的醫生,盯著送來的X光片看的時候,他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了他的妻子,在大庭廣眾之間進行裸跑一樣。
  根本沒有子彈!
  子彈如果還留在體內的話,通過X光照片,可以清楚地看出來,就算深嵌入骨骼之內,也一樣可以看得出來。可是,根本沒有子彈!
  根本沒有子彈,子彈上哪裡去了呢?不會在古托的體內消失,唯一的可能,是穿出了身體。可是那一定要有另一個傷口,因為子彈是不會後退的,但是在古托的腿上,只有一個傷口。
  手術室中的所有人,包括古托自己在內,在呆了將近兩分鐘之後,一個醫生才道:「我們……判斷錯誤了?那不是鎗傷?是由其它利器造成的?」
  這時,心中最駭異莫名的是古托自己。
  古托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受傷的。他和芝蘭靠著陽台的欄杆,在一大簇紫蘿蘭前面站著,然後轉身準備走回大廳去,就在這時候,兩個保安人員發現他在流血。
  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受傷的唯一可能,是有人在相當遠的距離之外,向他射擊。而且,他腿上的傷口,也正是子彈所形成的傷口,所以誰也不曾懷疑到這一點。可是如今,根本就找不到子彈!
  古托隱隱感到,自從自己開始流血起,不可思議的事越來越多。他心中的駭異,比起其餘人來,不知道強烈了多少倍,因為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