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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原振俠有點不明白,傷口怎麼會「突然出現」呢?傷口,一定是被其它東西造成的。不過他並沒有問,只等著古托說下去。
  古托抬頭,怔怔地望著燈,面上的肌肉不斷在抽搐著,神態十分驚怖。他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然後,吞了幾口口水,道:「那一天晚上,我正在參加一個宴會,時間是接近午夜時分。」
  原振俠挪動了一下身子,使自己坐得比較舒服一點,因為看起來,古托像是會有冗長的敘述。
  古托又道:「我在巴拿馬長大,我的身世十分怪異,這……我以後會告訴你。總之,那天晚上的宴會,是為我而設的,慶祝我從英國和德國,取得了醫學博士的頭銜歸來。我還要到義大利去修神學,歡迎和歡送,加在一起,出席宴會的人十分多──」宴會的主持人,是巴拿馬大學的校長。古托是這家大學的高材生,十九歲就修畢了課程所規定的全部學分,是有史以來大學最年輕的畢業生。大學校長作宴會的主持人,原因當然不止這一點,也為了他的女兒芝蘭,她是全國出名的美人,和古托之間,有著特殊的感情。
  芝蘭比古托小一歲,身形長得很修長,有著古銅色的皮膚,全身都散發著難以形容的熱情和美麗,而且氣質高貴出俗。整個中南美洲的貴介公子,都以能和她共同出遊為榮,可是芝蘭卻只對古托有興趣。
  當宴會進行到酒酣耳熱的階段,主人請賓客翩翩起舞之際,古托和芝蘭隨著音樂的節奏旋轉著,就令得不知多少人羨慕。巴拿馬副總統的兒子,全國著名的花花公子,就憤怒地脫下了白手套,想向古托拋過去,幸好在他身邊的人,及時阻止,這個花花公子幸然離去。
  芝蘭也感到大廳中的氣氛有點不很好,她已經一連和古托跳了三段音樂,兩個人都沒有停止的意思。芝蘭把她的臉頰,輕輕地偎著古托,兩個人都覺得對方的臉頰在發燙,芝蘭低聲說:「到陽台去?」
  古托點了點頭,帶著芝蘭,作了兩個大幅度的旋轉,已經到了大廳的一角。他一手仍然輕摟著芝蘭柔軟的腰肢,一手推開了通向陽台的門。
  陽台十分大,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花。花的自然香味,加上芝蘭身上散發出來的女性的醇香,令得古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出乎他們兩人意料之外的是,陽台的一角有兩個人在。那兩個人看到了古托和芝蘭,微微鞠躬,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那是兩個保安人員,由於宴會有不少政要參加,所以保安措施相當嚴密。這未免令得古托和芝蘭都感到相當掃興,但他們還是來到欄杆前,望著花園,在黑暗中看來,平整的草地,就像是碩大無比的毯子一樣。
  古托和芝蘭都一樣心思,伸手指了指草地。
  陽台上既然有人,他們就想到,那麼大的花園,總可以找到一個不被人打擾的角落。古托自歐洲回來,芝蘭還是第一次見他,兩人都有很多話要說,需要一個安靜的角落。
  年輕男女,心意相通,大家都想到了同一件事,那會令得他們的心中,充滿了甜蜜之感。他們會心地笑著,一起轉過身,又向大廳走去。
  就在這時候,事情發生了。
  先是那兩個保安人員,突然之間,發出了一下充滿了驚懼的叫聲。古托和芝蘭立時回頭,向他們看去,都帶著責備的神情。
  可是那兩個保安人員的樣子,卻驚惶莫名,指著古托,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古托看到他們指著自己的左腿,連忙低頭看去。
  就在這時,芝蘭也發出了一下驚呼聲,而古托自己,更是驚駭莫名!那天晚上,古托穿著整套的純白色衣服,顯得十分瀟灑出眾,而這時候,他白色的長褲上,已經紅了一大片,而且紅色正在迅速擴展。
  任何人一看到了這一點,都可以立即聯想得到──那是受傷,在流血!
  古托一點也不覺得疼痛,只是覺得麻木,一種異樣的麻木自左腿傳來。而且,他可以清楚地感到,自己在流血,那種生命泉源自身體中汩汩流出來的感覺,十分強烈,也十分奇特,古托陡然叫起來:「我在流血!」
  這時,那兩個保安人員也恢復了鎮定。一個過來扶住了古托,另一個奔進了大廳,大聲宣佈:「有狙擊手在開鎗,請各位盡量找隱蔽的地方,以策安全!」
  剎那之間,大廳之中,尖叫聲響成了一片!混亂的程度,就像是陡然翻開了一塊石板,石板下的螞蟻在拚命趨逃陽光一樣。
  更多的保安人員奔過來,古托立時被扶進書房。花園中所有的水銀燈都亮著,一隊軍、警聯合組成的搜索隊,在花園中展開搜索。
  在寬大的書房中,至少有七、八個醫生在。芝蘭挨在古托的身邊,緊握著古托的手,古托仍然不覺得疼痛,可是血在向外湧出來的感覺,依然奇異強烈。
  他的褲腳已被剪了開來,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他左腿上的傷口,是鎗彈所造成的。血正在汩汩向外湧出來,濃稠而鮮紅,看得人心驚肉跳。
  一個醫生,已經用力按住古托左腿內側的主要血管,另一個醫生正把一件白襯衫,按在傷口之上。可是血完全止不住,還在不斷湧出來,那件按在傷口上的白襯衫,一下子就染紅了。
  有人叫道:「快召救護車!」
  混亂之中,在那人叫喊之前,竟然沒有人想到這一點!所以,救護車是在古托左腿被發現流血之後二十分鐘才到達的。
  古托被抬上擔架,送上救護車,芝蘭一直在他的身邊。當救護車開始離去的時候,參加宴會的軍政要人,也紛紛登上了他們的避彈車,在保安人員的護送下,呼嘯著離開。
  古托在救護車上,仍然在流血,可是他的神智十分清醒,甚至一直不覺得痛。反倒是他看到芝蘭那種焦慮惶急的神情,覺得心痛。他笑著道:「我不致於有資格成為行刺的對象,一定是有人覺得我和你太親熱了!」
  芝蘭低著頭,一聲不出,把古托的手握得更緊。古托感到一絲絲的甜味,直沁入心頭,腿上的創傷對他來說,簡直是微不足道之極了!
  這時,古托仍然一直在流血。在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已經在傷口的附近,用彈性繃帶緊紮了起來,帶子陷進了肌肉之中,而且在傷口上,灑上了令肌肉和血管收縮的藥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