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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精神疾病都存在的病機

小伙子說,他的爺爺就是急性心梗去世的。他14歲那年,爺爺帶他爬完香山回來,說累了,就躺在了床上,剛躺下去,突然喊:「救救我,救命!」但是聲音和平常完全不一樣。他看到爺爺臉色發白,嘴唇發紫,滿頭滿臉冒虛汗,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急忙把家人叫來,大人們把爺爺送到了醫院,爺爺很快住進了重症監護室,直到十多天以後的一天下午,他才在母親的帶領下第一次去醫院看爺爺。

爺爺已經脫離了危險,看到他十分高興,對他和媽媽說:「那天我們爬山爬累了,從來沒有感覺到那麼累,回到家想躺床上休息一會,往床上一趟,突然覺得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在了胸脯上,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嗓子也像被人掐住一樣,想喊喊不出聲音。心就像突然不跳了一樣,隨後又突然跳個不停。我心想這次可能要完,再也看不見孫子了,沒想到又活過來了。」後來爺爺出院回了家,可是稍有勞累或者稍稍有點生氣,就會犯心絞痛,天天吃藥。過了不到一年,有一天因為家裡的事情,爺爺生氣,隨後又出現了像第一次發病那樣的情況,可是這次發病再也沒有搶救過來,爺爺就這樣走了。

「醫生,我的病和爺爺描述發病時的感覺是一樣的,所以我真的很擔心我就是心臟病,是會死的,這是有家族遺傳因素的。」

我問:「你爺爺平常有高血壓嗎?」他說:「爺爺一直有高血壓,而且在第一次發病前就有冠狀動脈供血不足和心律不齊的心電圖報告。並且爺爺平時很少運動,連家務、買菜這類活都不做。」

我分析說,爺爺平時運動鍛煉較少,一下子就進行爬山運動,所以有點勞累過度。第二次發病是在生氣後,勞累和生氣都會使血壓升高,心臟負擔加重,所以才誘發了心臟病的急性發作。我問他:「你有高血壓嗎?你在發作之前有明顯的勞累或者情緒激動的誘因嗎?」「沒有,我在家靜靜地看書,突然就莫名其妙地發病了,在運動或勞累後反而沒有發過病。」

「可見從年齡、基礎疾病和發病誘因來看,你和你爺爺的情況都不同,所以你不是心臟的器質性病變,而應當是精神疾病中的急性焦慮發作。」「大夫,我心裡很清楚,精神很正常,怎麼能是精神疾病呢?」我說:「凡是思維、認知、情感、意志和行為出現不同程度障礙的,都可以歸屬於精神疾病。你在發病的時候,由於軀體症狀特別明顯,同時出現了極其恐懼焦慮的情緒,竭力尋求救助的想法和行為,這就是情感意志和行為發生異常的表現呀,所以在疾病的分類上,就可以歸屬於精神疾病的範疇。」

「這種病能治好嗎?」「這是能治好的病,不過我建議中西藥物結合起來治,療程會短,不舒服的反應會少。關於西藥的應用,我建議你到精神疾病的專科醫院診斷、治療和用藥。關於中藥,我從調節臟腑功能的角度入手,給你開方用藥。」

他讓我告訴他用中藥的思路,因為這三個月來他也看了不少中醫書。於是我用中醫術語向他解釋:「從中醫的角度來看,治療精神疾病,要通過調節臟腑的功能來入手。就拿你的情況來說,驚恐發作首先是心率突然加快,心中惶恐不寧,這顯然和心有關,和《黃帝內經》說的『心主血脈』『心主神志』都有關係。你的舌尖很紅,這是心火盛的徵象,因此要考慮清心安神的問題。發作時驚恐不寧,在《黃帝內經》中把驚恐與肝膽聯繫起來的地方最多,如『病入肝,驚駭筋攣』,『其病發驚駭』,『肝藏血,血捨魂,肝氣虛則恐,實則怒』,少陽、厥陰『其病掉眩支脅驚駭』,這裡的少陽代表膽,厥陰代表肝。當然,《黃帝內經》中還有『腎在志為恐』的話,這是把『恐』和腎氣虛聯繫起來了。發作時全身顫抖、麻木、僵硬,甚至發生過抽搐、頭暈頭痛,這些症狀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這都屬於中醫所說的風象,風性『善行而數變』,而風象也和肝有關,《黃帝內經》說『諸風掉眩,皆屬於肝』,這是肝風內動的表現。你的舌質紅,舌尖尤其紅,這是心火盛。舌苔白厚而膩,這是氣機不暢、痰濁內阻的徵象。痰濁並不專指肺和器官的分泌物,而是代謝不暢,津液體液濃縮黏滯的代名詞。清代著名中醫沈金鰲的《雜病源流犀燭》有一段非常著名的話:『人自初生,以致臨死,皆有痰……火動則生,氣滯則盛,風鼓則湧,變怪百端,故痰為諸病之源,怪病皆由痰成也。』在中醫文獻裡,還有『怪病多屬痰』『千般怪異證,多屬痰與火』『怪病多因痰作祟』等說法。你既有肝氣的郁滯,又有心火的偏盛,產生痰濁是必然的規律。痰濁上蒙神竅,這也是導致精神疾病的重要因素。其實,不僅僅是驚恐障礙、廣泛焦慮有痰濁上蒙神竅的問題,所有的精神疾病都存在著痰濁上蒙神竅的病機。」

通過這些分析,我採用了疏肝膽、益心氣、化痰濁、寧神志的綜合治法。小伙子還聽從我的建議,第二天去了北京大學第六醫院,在西醫專家的指導下,開始服用抗焦慮的西藥。中西藥物並用,服藥兩周後,出現過一次短暫的發作,但症狀輕微,心中淡定,沒有打120,幾分鐘後自行緩解。後來兩個月他都沒有發作過,於是就恢復了工作。五年以後,他帶父親來門診看頸椎病,告訴我當年他用中西藥物共治療五個月停藥,五年來再也沒有發作過。但他又告訴我另一件事情,這是一件什麼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