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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

這晚有幸,同時間喝到朋友帶來的1975年和1995年的紅顏容,而近來也開過2004年、2007年和2008年的。1975年份的酒保存得相當不錯,在杯中也給出了它能夠給到的高峰表現。

「1975年像哪個年份?」

「和後來比?哪個年份也不像,它屬於上一輩子。」

20世紀八十年代開始,葡萄酒世界發生了改變,政局穩定、商業繁榮、技術革新、酒評家影響力提升都給葡萄酒口味帶來影響,風格發生了轉變。

1975年的酒神氣內斂,骨力全融,出色而本色,「淡然無極而眾美從之」,絲毫不見衰敗跡象,品質依然可以保持數年。1995年的酒羞澀細膩,精嚴縝匝,略加深厚,便覺味長,仍有20年強的陳年能力。2004年、2007年、2008年的現在喝嫌早,沒有驚喜,但也好喝,給出本身特點,它們的寬厚、深邃和帶有某種毫無炫耀的強烈。你能感受到葡萄園深層的石英石、堅硬的礫石給予酒質堅實的根基,產地特性永遠是葡萄酒最先表達的。

就品質論,1995年的可給到94分,然後1975年、2004年、2008年、2007年的遞減。這是一個偉大的酒莊,但也不是每一年都能釀出偉大的酒。

品飲時的此時此刻,杯中所呈現的展示出歷史性的特徵,每一瓶酒都不是獨立自存,而是在杯子的有限中將酒所有的方面都展現出來,香氣、味道、口感,都附帶著自其發源處一路走來的歷程和將要前往的方向。

酒已經被打開了,喝掉了啊,哪裡還有未來?

是的,酒是被打開了,喝掉了,但只是這一瓶,世界上一定還流傳著同一年份的其他瓶,這一瓶的指導意義正在於此。

同一款酒的垂直品飲,不僅意味著酒莊總的印象,也揭示出一段歷史:來自葡萄酒自身的歷史,也是酒莊、釀酒師的觀念、精神和哲學的歷史。在這裡歷史並非意指一段曾經發生過的往事,亦非一段前因後果的由來,而是表現為一種奠基與傳承,表現為一種沉積與流變的延續性和差異性。老酒我們喝的是它的過去,新酒我們喝的是它的將來,當下從來不僅僅是當下,有對過去的回首,也有對未來的展望。有沒有一種力量能夠逾越遙遠,保持追思,抓牢近處……

酒喝光了,有什麼留存下來?酒中那些可以觸知卻無法說明的東西,唯有寫下來才能將酒給人的感觸提升為留存的東西,這種力量就是抓牢不在的東西,抓牢消失的當下。留存的東西由誰來創建?這或許就是酒評家存在的理由。

首先,自己強烈感受到一款酒的魅力,往昔的和現在的,就像今天的紅顏容,然後,再對這種魅力加以解說,把它傳達給別人——這只是在履行一種卑微的任務;把感官感受的東西轉換成文字交給有相同愛好的人——這就是我進行評論的方式,以期在自我的感悟力和同為飲者的其他人之間達成一種共鳴的快樂。

品酒是帶情感性的,真正的樂趣不在於喝過了多少好酒,而在於對又喝到一款好酒的珍惜,留下印記。酒之好壞都不如朋友滿懷熱情的這種分享行為本身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