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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帽多情

20:00開瓶,木塞上端已經發霉,將酒刀螺旋部分鑽進瓶塞,非常鬆軟,最大限度地旋轉進去,慢慢拔起,那力度感覺要糟糕,拔到一半,果然有些偏差,更加小心,但是拔出三分之二的時候終於還是斷掉了。老酒的軟木塞就是如此脆弱。

試著繼續用螺旋的部分鑽,結果它一塊一塊地破碎,然後是「彭」的一聲,好像相依為命多少年的老夫妻決不輕易分開一般,一股來自酒的拉力將剩下的五分之一拉了下去,破帽多情卻戀頭,酒和酒塞恢復親密無間。

沒想到自己會失手,怎麼辦?算了,既然不想出來就留你在瓶子裡面吧,找了一支塑料飲管插進去,隔開那段木塞,將酒倒進醒酒瓶。

見著酒液流出,那顏色讓我大吃一驚,淺淺的有些黯烏。糟糕,這不成青州從事變了烏有先生?

三心二意地取過杯子,慢慢倒著。開始的時候棕紅泛黃,酒量漸多後又好看了些,傾杯再看,茶色的邊緣是老化的跡象,但仍然有著石榴紅的核心;聞,有沉悶的氣味,像酵母或者豆漿,好聽一點就是烤麵包的味道;倒進嘴裡,失去了一些活力,但是丹寧成熟得很好,且感到她有一個內聚的平衡;嚥下去,上顎很快出現一陣酥麻的快感,回味是黑胡椒的辛辣,收結悠長。

半小時後,不搖杯,覆盆子、紅色漿果的香味突出;搖杯後,雪茄盒、煙熏的味道純粹,偶爾皮革、潮濕土地的味道也飄過鼻端;口感強而有力,協調、優雅,而且變得複雜,收結是順利的降落。

——非常奇怪,馬上就察覺自己怎會用「降落」這個詞。然後釋然,原來美國「發現號」航天飛機當天回航,潛意識裡的祝福吧,希望航天員安全回家。

兩小時後,酒在杯裡更加集中,記憶中她典型的香味和口感正逐步地形成或者說呈現,一步一步地正在回來的那種感覺。輕柔的烤榛子、牛油烤麵包的香味飄過,然後是甘草的甜、香草的美、玫瑰的乾淨、龍涎香的性感、香子蘭的攝魂移魄……我一向信奉對葡萄酒中香味的描述以愈稀少愈好為原則,但這是瑪歌堡啊,就好像葡萄酒的香味字典一般,她就是有著如此豐富的醇香,鼻子根本無法拒絕。

Chateau Margaux 1981,絕對是優秀而華麗的一支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