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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深圳

小友阿超要離開深圳,走之前帶了支酒來和我喝。酒是奧地利的白葡萄酒瓊瑤漿,奧地利酒喝得少,瓊瑤漿卻是極喜歡。

阿超說釀酒師是他朋友,性情含蓄,不張揚,繼承家族的生意,很用心地經營葡萄園,很用心地釀酒,不讓商業因素左右自己的目標,只默默地埋頭釀造能夠傳達出土地情懷和個人風格的酒。他的酒來到中國只是偶然,還出乎意料地得了一個獎。

雪藏一會兒之後,開瓶,然後倒入杯中。酒果然出色,準確傳達出了涼爽產區的特點,瓊瑤漿的矛盾也表露無遺,那就是甜美的亞熱帶花果般華麗的香氣和極Dry、極辛辣的口感之間的反差。酒體圓潤順暢,舌上的反應複雜、變化多,回味亦頗佳。酒體對酒精的包裹極出色,通過舌面和兩頰的感應,我判斷酒精不會超過13度,結果竟是15度。吃驚釀酒師的功力了,如此高的酒精度無論嗅聞還是入口竟毫無酒精感。

「說說這酒的缺點吧。」阿超望過來。我沒有出聲,只是繼續玩味杯中的瓊瑤,一邊在腦中檢索東坡的詩或詞,噢,有了:「照野彌彌淺浪,橫空曖曖層霄。障泥未解玉驄驕,我欲醉眠芳草。可惜一溪明月,莫教踏破瓊瑤。解鞍欹枕綠楊橋,杜宇一聲春曉。」

西江月,我想,然後端杯向阿超。就像黑夜的獸究竟隱藏不住它那龐大的身影,在杯中久了,酒精終於顯露,無論聞還是入口都感受到它的灼熱。「淺嘗的話,酒精的處理是這酒的長處,慢慢欣賞,酒精的濃度終是這酒的缺點。」

「又在試酒?」走過的掃紅問,不是因為好奇,雖然好奇是她的常態。

「一起喝一杯吧。」我說,「他要離開深圳。」

原以為她會馬上坐下來然後問為什麼,不想她僅是輕描淡寫:「沒關係啊,還會回來的。」

噢?我們笑。

「還記得去年世界盃決賽那晚?我帶了公司的一個小女孩來一起看球,今晚是她在深圳的最後一晚。我跟你說,結果你沒反應,我說她要離開深圳再去讀書。結果你說什麼?你只是『噢。沒關係,長大了還會回來的』。我問為什麼,你說深圳就是這樣一個城市啊。」

我說過這樣的話?忘記了,倒是記得不知誰說的這樣一句話:享受生活,離開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