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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細菌戰的技術秘密

遲效性鼠蚤炸彈

731部隊內有第二部直轄的航空班、氣象班和機場。跑道同8372航空隊的跑道很近,幾乎連接在一起似的。在距「口」字樓約一公里遠的機場的一角,設有兩個機庫,最多時擁有11架飛機。「包括經過改造的美國道格拉斯飛機和完全不能使用的飛機在內」(原部隊人員的證詞),11架飛機的構成如下:

吞龍轟炸機、97式重轟炸機、97式II型重轟炸機、99式雙引擎輕轟炸機、99式單引擎輕轟炸機、轟炸教練機、運輸教練機、隼式戰鬥機、患者運輸機、AT客機以及無法使用而一直放置在那裡的愛國飛機等。

航空班人員包括氣象、通信和維修人員在內共約60人。

轟炸機較多,這一點一定會引起讀者的注意。這是細菌戰實驗和作戰的需要。

731部隊有一種部隊長石井四郎發明的「宇治式陶器炸彈」。

進行細菌戰,主要有三種方法:第一種是謀略。由深入敵方縱深的「敢死隊」把細菌撒入江河、水壩和水庫內,進行污染。第二種是利用炮彈,把經過細菌污染的小動物、物體和食物等裝入炮彈內,並使之在敵區內爆炸。第三種是利用飛機轟炸進行撒布。

石井軍醫中將主張擺脫過去那種把細菌戰僅僅看做是由少數「敢死隊」進行的謀略戰手段的「狹隘方法」,而將它置於現代戰爭正面作戰之一的位置,因此,提出了利用飛機投擲細菌炸彈的設想。

「但是,這就產生了一個困難的問題……炸彈中裝滿鼠疫細菌污染過的跳蚤以後再投擲的這一想法是可以的。但如果在投擲之前遭到高射炮的阻擊,有可能會在友軍的上空爆炸……為了避免發生這種情況,曾設想讓飛行超過高度,然而空氣變得稀薄以後,跳蚤又會死掉。另外,炸彈爆炸時,由火藥產生的高溫會使大部分跳蚤死掉。如何做到不使跳蚤死掉,又能使炸彈爆炸,而且把利用鼠疫菌污染的跳蚤撒布在限定的地區內……使用『馬魯太』多次進行研究實驗的結果,終於研究出了新型的陶器炸彈……石井這老頭子想出這種方法是在某一天的半夜,他十分興奮,大聲下命令要求731部隊幹部在夜間點名。」

這是原部隊人員做出的證詞。不是用金屬而是用陶器製成的炸彈,依靠填充在外筒導爆溝內的少量炸藥在距地面不太高的地方發生爆炸。如果炸彈內裝滿利用鼠疫菌污染的跳蚤,一旦跳蚤撒在地面上就會馬上去尋找微溫的人血而開始採取「行動」——這就是宇治式陶器炸彈的秘密。

從1939年至1945年夏戰敗前為止,多次進行了使用鼠疫跳蚤和陶器炸彈的「實獫」。安達實驗場成了「實驗」的舞台。安達即今天大慶油田的所在地。

關於這一問題,前面提到過的前軍醫少將川島作出證詞,他在有關人員中間是有名的。

——把供實驗用的15名被實驗者,從部隊院內的監獄中押出後,捆綁在進行實驗地裡特地埋下的柱子上,為了便於飛機確定方位和看清特設實驗場,在特設實驗場上還升旗、施放煙霧。

——專用飛機從平房車站起飛,飛機在實驗場地區上空盤旋,飛至實驗場上空時,投下了20枚左右炸彈,炸彈在距地面一二百米的空中炸裂,彈內裝滿鼠疫的跳蚤從中跳出來。這些鼠疫跳蚤蔓延了整個地區。

——炸彈投擲後,為了使跳蚤能夠蔓延開來,感染被實驗者,等待了相當長的時間。爾後,對這些人進行消毒以後,利用飛機又送回平房車站附近的部隊營區內的監獄,進行觀察,研究這些人是否受到鼠疫的感染……

川島證詞中提到的「平房車站」就是731部隊的所在地。他隱瞞了航空班的存在,使用了很巧妙的措詞,使人覺得似乎就是8372航空隊。

「但是,不管有多少,那並非真正撒布鼠疫跳蚤。如果那麼幹的話,駐安達地區的731部隊人員本身也會發生危險,所以那是以裝入彈內的跳蚤作為假想鼠疫跳蚤進行的一種實驗……等了四五個小時,以便跳蚤確實找到『馬魯太』的肉體,並開始吸吮人血。當『馬魯太』知道無數的跳蚤從腳上爬上來時,以為是鼠疫跳蚤,掙扎著身體,一味地哭喊著,由於他們的四肢都被緊緊地捆綁在柱子上,所以無法躲開跳蚤。一個炸彈內裝有約3萬隻跳蚤」,一個原部隊人員這樣回憶道。由於多次進行陶器炸彈和跳蚤實驗,這種實驗全部都作為記錄影片被拍攝下來了。

悄悄地殘酷殺掉

731部隊的器材部裡,備有大量的棉被、毛毯和鐵甲,這些東西都是供以「馬魯太」為對象的實驗使用的。

戰時,有一種叫做「防空頭巾」的東西,是國民必備品。裝滿許多棉花的厚頭巾,是在遭遇美國飛機空襲時,用來防止炸彈碎片和保護頭部免遭因炸彈爆炸的衝擊波而導致房屋倒塌所引起的傷害的。人們上學、上班或外出時都隨身帶著頭巾。不久,美軍開始進行無區別的燃燒彈轟炸後,這種頭巾幾乎毫無作用。因為它雖可以有效地防止彈片,但是無法防止輻射熱的襲擊。

731部隊的棉被、毛毯、鐵甲之類的東西是一種有帶子的可以遮蔽全身用的「頭巾」似的東西,可以說是棒球投手和裁判所使用的鐵甲鋼盔以及棉衣和遮蔽全身的棉被相結合起來的東西。

褐色的鐵甲是鐵製的,前後各帶一個,兩個鐵盾之間夾著的是「馬魯太」。製造這些東西都是為「防護」細菌炸彈和炮彈試炸試射時使用的。

讓「馬魯太」脫光衣服以後,用裝滿棉花的硬棉被裹起來,用繩子緊緊捆上,並前後胸套上鐵甲,再用繩子捆緊,把身體固定起來。

731部隊經常備有五六百套這種特殊的鐵甲和棉被。從陶器炸彈的改良實驗到改善鼠疫菌污染的跳蚤「活用」方法的實驗,安達特設實驗場進行過許多次實驗。

731部隊航空班的AT客機把帶上眼罩手銬腳鐐的「馬魯太」運往安達機場。怕萬一被外部人員看到後感到奇怪,還讓他們穿上文職人員的服裝。在機場的一角,僅把「馬魯太」的腳鐐拿掉,然後用卡車把他們送往特設實驗場的「馬魯太」收容所。

但是,從731部隊所在的平房到安達共約有120公里的距離。空運「馬魯太」和地面運輸不同,同乘的警備人員有限。萬一「馬魯太」在AT客機內鬧起來,勢必連同駕駛員一起都會遭到摔死的痛苦下場……「馬魯太」之所以穿文職人員的服裝,也是由於考慮到這種偶發事態。萬一發生事故時,可以說「這是在押送俘虜途中發生的事情」而支吾過去。每當運送「馬魯太」時,駕駛員在飛抵安達上空之前一直是非常緊張的。

在實驗場的一角,每隔5至10米豎有一根捆綁「馬魯太」的柱子。用全身防護用的棉被和鐵甲遮蔽起來的「馬魯太」被緊緊地固定在柱子上。

為了研製細菌武器的成功,從各個角度、高度進行爆炸,以確認它的效果,並搜集爆炸地點與細菌污染範圍之間相互關係的詳細資料。

爆炸後炸彈或彈片使「馬魯太」受傷而死去,那麼實驗效果就會落空。由於必須堅持冷靜而透徹地追究細菌污染而造成的死亡率,所以研究出了奇形怪狀的各色鐵甲和全身防護用的棉被。

在帶著特殊鐵甲,被緊緊地綁在木柱上的「馬魯太」身上進行各種各樣的實驗。

有一次,讓十幾名「馬魯太」僅把屁股露出來,進行了瓦斯壞疽菌強制感染實驗。

所謂瓦斯壞疽,就是由於受到一種叫做瓦斯壞疽菌的菌群的感染而產生的。在戰場上受傷,傷口不清潔,一旦瓦斯壞疽菌侵入,在六七小時之內發生腫脹和劇痛,患部會脹得像空氣枕頭,惟一有效的方法是早期切開和切斷四肢。

以「馬魯太」露出的屁股作為目標,在近處爆炸利用瓦斯壞疽菌污染的榴散炸彈。

無數的碎彈片深入「馬魯太」的屁股之中,「馬魯太」發出痛苦的呻吟聲。部隊人員逐個進行「檢查」,看看瓦斯壞疽菌是否命中了「馬魯太」。

爾後,把「馬魯太」送回特設監獄,仔細觀察和記錄他們從發病到死亡的過程,而不做任何治療。不,根本不准治療傷口。731部隊需要的是瓦斯壞疽菌貪婪地大吃特吃「馬魯太」屁股肉的過程。

一星期以後,從「馬魯太」爛肉中發出強烈的惡臭,作為實驗對象的「馬魯太」全部死亡。

「多次進行過瓦斯壞疽實驗。不僅僅瓦斯壞疽……還進行過鋼筆式細菌手槍射擊實驗和更原始的實驗。如在露出『馬魯太』臀部的附近地方進行爆炸,然後調查彈片侵入肉體的情況,利用來福槍瞄準頭部,進行不同角度的射擊,然後解剖腦部,製成標本,用四稜棍打死後檢查肌肉受傷情況,留下資料……」

「烤人肉」與串刺

在安達特設實驗場,不僅僅進行細菌武器和殺人「實驗」,而且還進行一般武器的實驗。即以「馬魯太」為材料的殺傷性能實驗。

1943年夏季的一天,在寬廣的安達特設實驗場裡放上了十幾輛即將報廢的舊坦克和裝甲車。

不一會兒,一輛塗有草綠和白色的迷彩色的車輛由機場駛抵這裡。十幾名捆綁成一串的帶著手銬、腳鐐的「馬魯太」從車上走了下來。

731部隊的攝影班趕緊拿起攝影機按動快門。這一天天氣十分炎熱。

被迫穿上了草綠色的軍隊文職人員服裝的「馬魯太」們被緩慢地拖到坦克和裝甲車前,一個個被解開,被強制進入眼前巳報廢的坦克和裝甲車裡。周圍由用輕機關鎗和步槍武裝起來的特別班人員包圍著,反抗和逃跑都是不可能的。

每輛坦克進兩個人,每輛裝甲車進一個人。被剝奪了手腳自由的「馬魯太」從狹窄的出入口被推了進去,爾後「彭」的一聲蓋上了蓋子。「馬魯太」在密封的車艙裡彎曲著身子,滿身流著汗。在夏日太陽的烘烤下,坦克和裝甲車內像蒸氣浴室般的悶熱,當「馬魯太」們全部都進入密封的車艙之後,從安達特設實驗場的一角出現了一隊關東軍司令部派來的士兵。士兵們身上背著一個草綠色的罐狀物,裡面裝著壓縮空氣和汽油、重油構成的液體燃料(燒夷劑)。罐的右肩伸出一個軟管,軟管的頂端裝有一個金屬噴嘴。這就是火焰噴射器。攜有火焰噴射器的士兵們分別站在距坦克10米、20米、30米的地方,攝影班也站在一旁待命。高亢的號令指揮著實驗場,士兵們成跪射姿勢,並把火焰噴射器的噴嘴對準了坦克和裝甲車。現在究竟要發生什麼事情,是顯而易見的。他們正要進行陸軍新研製的燒夷劑和火焰噴射器實驗。

再次發出高亢的聲音,下達了命令。接著,就出現了一個令人恐懼的情景,從士兵們手中緊握的噴嘴裡噴出了白熱的火焰,它包圍了關有「馬魯太」的坦克和裝甲車,1000°C以上的灼熱地獄籠罩了車輛,發出隆隆的響聲,還發出了小聲的爆炸。大約20秒,不,可能是10秒左右,時間長短不等,紅黑色的濃煙中,可以看到燒化了車輛的種種情景。坦克車炮身著了火,履帶和裝甲板由於高溫而變了形,有的車輛已經傾斜下去。

等餘熱冷卻之後,開始對車輛內部進行檢查。坦克和裝甲車裡的「馬魯太」已經燒焦。由於高熱的烘烤,「馬魯太」已經炭化。攝影班人員把每輛車的情景全部拍攝下來。

「『馬魯太』中多數是工人、知識分子和學生,當他們從特設監獄中被提出來時,就感到死亡即將來臨。所以,不願意出來……731部隊的翻譯操著俄國和中國語安撫他們說:『不會幹什麼危害你們的事,只要進入車中就可以了,結束以後就釋放你們。』騙他們乘上飛機或汽車帶到安達實驗場」,原部隊人員做證詞時說道。

在安達甚至還進行這樣的實驗:他們把運來的「馬魯太」蒙上眼睛,分成幾個組,一個挨一個,每10個人緊緊排成一個縱隊。一組都穿上厚厚的防寒衣,另一組則穿上普通的軍服,有的則上半身呈裸體。

在各組排成隊的「馬魯太」前面,持有三八式步槍的人員做出立射姿勢,從近距離瞄準最前面的「馬魯太」。

「射擊!」一聲令下,三八式步槍一齊開了火。一發子彈使「馬魯太」們的身體從第一個開始,一個壓一個倒了下去。

「穿透五人。我們穿透四人。我們穿透三人。」拿著記錄用紙的隊員不斷地把「三八式步槍在XX米近距離射擊時對棉衣、普通軍服和裸體的穿透性能」記錄下來。這種實驗曾經進行過多次。他們把「馬魯太」當作串刺用的實驗材料。

細菌戰影片

731部隊一面進行以「馬魯太」為對象的殘酷的「實驗」;另一方面也在實地進行細菌戰。這一點也是人所共知的。

關於進行細菌戰的「證據」,軍醫中佐西在哈巴羅夫斯克遠東軍事審判的公審法庭上做出的證詞供認了當時的概況。被告人西原來是731部隊的教育部長,戰爭結束前的1945年7月至8月期間被調往孫吳支部(673部隊),負責指揮這個支部。

證詞是很長的,現僅從「公審文件」中引用西有關細菌戰證詞的部分。

問:你講一下你所知道的有關731部隊使用細菌戰武器的情況。

答:我聽說1940年對中國使用過細菌武器。1940年8、9月間,我在北京的防疫給水部總部工作,在那裡曾聽說在中國中部的寧波市附近使用過細菌。

問:你是從什麼人那裡怎樣聽到的情況?

答:我在北京防疫給水部總部時,南京防疫給水部送來了總部的一份文件。從這份文件上我瞭解到在寧波市附近使用了細菌。後來北京防疫給水部吉村中佐告訴我對中國使用的鼠疫菌是從石井部隊領來的。(下略)

問:關於中國派遣隊,你談一下你在731部隊所見到的情況。

答:我看過一部有關731部隊派遣隊1940年前往中國中部進行活動的記錄影片,影片中開始出現的場面是把裝有經過鼠疫感染的跳蚤的特殊容器放入飛機機身內;第二個場面是把撒布器安裝在飛機的翼下面,並進行了有關特殊容器裡裝有鼠疫跳蚤的說明。爾後有四五個人乘上了飛機,究競是誰乘飛機,我不知道。據解說詞說,飛機起飛後,飛往敵區。在相繼出現了飛機、中國軍隊正在行進、中國農村等場面之後,飛機翼下冒出白煙。從解說詞中知道這種白煙就是對敵方撒布的鼠疫跳蚤。

西中佐繼續就自己所見到的實施細菌戰的記錄影片做證詞。

……飛機返回機場,銀幕出現了「作戰結束」的字樣。飛機著陸後,人們擁向飛機,這些人是消毒工作人員。電影中還出現了對飛機進行消毒的情景。消毒以後,才出現人。首先從飛機裡出來的是石井中將,接著是碇少佐,

其他人都是我不認得的人。影片上出現了「結束」兩個字,介紹了中國報紙的報道以及日語譯文。解說詞中說,寧波附近地區突然以兇猛的勢頭開始流行鼠疫。最後出現的場面是,中國衛生兵穿著白色的作業服正在鼠疫流行地區進行消毒。我是從這部電影中清楚地瞭解到在寧波附近地區使用了細菌武器。

問:關於使用細菌武器的情況,你還知道些什麼?

答:我知道在發生黑河事件時,石井部隊使用了細菌武器。1944年7月,我從孫吳支部調任駐平房車站的731部隊的教育長。我的前任是園田中佐,我同他進行了工作交接。當天,園田中佐返回了日本,我打開他的文件箱時,發現有一份記有發生諾門坎事件,即黑河事件時使用過細菌武器的文件。

那裡面有當時拍攝的攝影底片,參加這次作戰的敢死隊名單和碇少佐的命令等,敢死隊是由兩名軍官和士兵等約20人組成的。我記得名單下面有用鮮血簽的字。

西的證詞雖然還在進行,但是他說看過1940年在「中國中部寧波附近」進行細菌戰的記錄影片一事,是令人注目的。

實際上,看過731部隊在寧波地區進行細菌戰的記錄影片的人,並不僅僅是西軍醫中佐等731部隊人員和關東軍有關人員。

當時有一名作為大本營記者團成員派往新京(長春)關東軍司令部的隨軍記者,叫M,他在軍司令部裡也看到過同樣的記錄影片,此人是在731部隊周圍採訪過的一個人。

暫且讓我們聽一下M談的堪稱「731外史」的親身體驗吧!

「非道惡土」滿洲國

I942年7月25日,滿洲國(今中國東北地區)政府和關東軍總司令梅津美治郎大將要求大本營陸軍報道部向滿洲國派遣大本營記者團。

當時,新京(長春)正在舉行慶祝滿洲國建國10週年的活動,十分熱鬧。

梅津大將是關東軍總司令,同時也兼任駐滿特命全權大使。

「建國10週年時,希望大本營記者團詳細地參觀滿洲帝國發展的現狀,並通過他們的眼睛轉達給本國。」

這就是要求派遣記者團的名義。這一計劃的獻策者是當時關東軍報道班班長長谷川宇一少佐,當時關東軍副參謀長秦少將將其作為好建議而採納並付諸實施。

根據關東軍的要求,大本營陸軍報道部指定了派記者的各家報社:《朝日》、《東日》(今《每日》)、《讀賣》、《都》(今《東京》)、《福日》、《同盟通信》、《大陸新報》(漢城)、《滿洲日日》、《滿洲新聞》、《康德新聞》10家報社。

「關東軍著急起來了……」,在被指定派出記者的M報社裡,有人這樣說道,「對,這是由於目前大本營和參謀總部正在注視著南方戰線的緣故。雖然承認關東軍的存在,但是當前軍事戰略的重點卻並不在滿洲。」

對此,關東軍的頭目是不高興的,所以必須利用慶祝滿洲國建國10週年的機會,讓日本國民知道北方作戰的重要基地——滿洲以及統治滿洲的關東軍的存在……要求派記者團來的用意就在這裡。

「不,說是讓日本國民知道,那也是一種藉口。實際上是梅津大將等關東軍將官們憤懣的一種表現:『大本營啊!你們應該多關心關東軍!』所以邀請各家報紙記者採訪,讓他們寫出更多的報道來。」

「雖說如此,以所謂滿洲國國賓待遇來接待,也算是關東軍慷慨解囊了……說每個記者發給1500日元的旅差費呢!」

當時,在M新聞社東京分社裡,有一個精通俄語的高個子長臉的記者。他就是在本節中出現的M。當時29歲的M,被選為M新聞社派往滿洲的大本營記者團成員之一。

M等派遣記者團的日程,計劃為三周,預定參觀奉天(瀋陽)、新京(長春)、撫順、鞍山、吉林、哈爾濱、黑河、大連、旅順等各主要城市的經濟、文化、軍事等情況。關東軍破格地發給每名記者1500日元的旅差費。1500日元,在當時是一個巨大的數額,在農村足夠蓋一棟連地皮一起買下的房子。

「我不是軍事記者,但為什麼特地讓我代表M新聞社前往那裡呢……」,M說,「當時,我正在研究蘇聯的軍事、經濟、文化情況,引起了參謀總部的注意……我正在調查研究以開發西伯利亞縱深地區森林和地下資源為目的,而正在建設中的第二條西伯利亞鐵路(通稱貝穆鐵路,貝加爾——阿穆爾線的簡稱)……還任東條內閣的咨詢機構——『國策研究會』的臨時講師……由於這種關係,我才成了派往滿洲記者團的成員之一。」1942年7月29日夜,記者團由東京啟程。記者團出發前,陸軍報道部長谷萩那華雄大佐笑著對M記者說道:^

「以國賓待遇來迎接新聞記者,恐怕只有滿洲國吧!這是開天闢地第一次。到時候你就自由飛翔吧!不過,喝滿洲的生水,必定會拉痢,要多加注意……聽說關東軍有一支叫做防疫給水部的特殊部隊,利用他們發明的一種過濾器過濾的水,就不要緊。」

關東軍防疫給水部……特殊部隊。M記者第一次聽到了這個名稱。

「總之,當時陸軍參謀總部對731部隊只有如此程度的認識……當時正值太平洋戰爭初期,日軍在南方戰線取得了赫赫的戰果,參謀總部得意洋洋……陸軍統帥部門確實有這樣一種想法:只要蘇聯在歐洲戰線同納粹德國進行殊死的戰鬥,蘇滿邊境就不會出現特別的緊張局面……因此,他以輕鬆的口吻向我洩露了關東軍防疫給水部這個番號……當時,尚無法知道那就是臭名昭著的細菌戰部隊……滿洲731部隊。」

M記者一行乘坐關釜渡輪駛抵釜山,翌日在京城(漢城)朝鮮軍司令部拜會阪垣司令,接著前往奉天(瀋陽)。

特務機關長助理洩密

M記者等派遣記者團一行訪問奉天(瀋陽)、撫順、鞍山、吉林、新京(長春)之後於8月11日進入哈爾濱市。

當天《哈爾濱日日新聞》晚刊報道說:「大本營記者團今天拜會了哈爾濱市政府。」

抵達哈爾濱市的當天下午,M記者等人訪問了哈爾濱特務機關。因為他們負責帶領記者團一行進行市內參觀和照顧他們食宿等。記者們一致的願望是瞭解以哈爾濱為中心的特務機關的實況和他們的「活動」情況。

由於特務機關長柳田中將不在家,由特務機關長助理淺岡大佐作為代表會見了記者。

「今天我能夠見到大本營派遣的記者團感到十分高興……」,淺岡助理是一個高個子,臉曬得黑黝黝的,他一就座就以十分坦率的語調講起話來,「今天很不湊巧,機關長閣下不在家,很遺憾。傍晚時,他能回來,我想會出席今晚在大和飯店舉行的歡迎各位的宴會……那麼,有什麼問題就提出來吧!大家不是外人,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直言不諱地回答大家的問題。各位回國以後,可以原原本本地向大本營和參謀總部匯報。」

由於是代表性報紙的記者,所以大家推舉M記者提問題。

「首先想請教的是治安方面的問題。滿洲是否像政府所稱讚的那樣,確實是一個王道樂土呢……」

由於他的坦率提問,記者團出現了一陣嘈雜聲。淺岡助理臉上露出一種苦笑似的表情。

「雖說是王道樂土……請不要忘記它是70萬精銳的關東軍駐守的滿洲國這一點」,淺岡機關長助理講話的聲音變得有些尖刻,「一般說來,旅居滿洲的日本人正因為都過著幸福的生活,似乎都深信這裡是王道樂土,但是,這是單純的政治概念。噢……實際上,滿洲是臨戰地區。由於這種緣故,存在著許多問題。在滿洲的日本人似乎絲毫也沒有感到這些問題……」

M記者詢問治安上存在「許多問題」的具體內容。

「你……」,淺岡助理瞟了M記者一眼,繼續說道:「你詢問滿洲的治安狀態,滿洲本應是王道樂土,但是國民黨軍隊、共產黨八路軍和俄國間諜在這裡蠢蠢欲動……尤其這個哈爾濱是間諜的老巢,也是策動反滿擾亂的據點……破壞鐵路線、放火,就在二十幾天前,哈爾濱發電站被炸,我們遭到很大的損失。」

他講出了一些新鮮的事情,記者團中響起了翻動筆記本和記筆記的聲音。

M記者繼續問道:「那麼,特務機關和憲兵隊一定忙於抓間諜吧!」

淺岡助理點了點頭:「正如大家所知道的,哈爾濱是一個國際城市,住著幾萬名白俄。如果他們窩藏來自蘇聯的間諜,那是很難抓的。因此,憲兵隊在哈爾濱設置了白俄事務局,對整個滿洲居住的白俄一個不漏地進行了登記,並且嚴密地進行監視……但是他們人數太多,可不那麼容易呀!」

「間諜潛入什麼地方?」M記者繼續追問道。

「哈爾濱有一個叫傅家甸的地區,占哈爾濱市區面積約近四分之一的大魔窟街就在這裡。大魔窟住著各種族的人,流浪漢、失業人員和罪犯……間諜們潛入了這一地區。傅家甸的道路像螞蟻窩似地會讓人迷路,初到那裡的人進去以後,不大容易走出來……有時,不久就被剝得精光,變成了屍體,躺在傅家甸的進口處」,淺岡助理講話時眼睛閃動著光芒,「日本的刑事警察為了追捕罪犯進入傅家甸,但有時他們成了死屍飄在松花江上……你們可千萬別靠近這個大魔窟。我們可無法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

但是這一席話的背後存在著一個同731部隊有關的重大「秘密」。M記者不久就弄清了這件事情。

捏造「大魔窟傳說」

淺岡特務機關長助理對派遣記者團繼續說道:

「整個滿洲自不待言,包括華北在內,鴉片黑市也都是由傅家甸搞起來的。……在這一地區內,住著擁有在一天之內就能使北滿經濟陷於癱瘓的經濟力量的頭目,也有穿著襤褸的衣衫,像乞丐般的居民……為了謀生,他們不僅偷盜,而且連殺人也無所謂。」

特務機關長助理環視了一下記者團,又說道:「傅家甸地下就有幾處鴉片煙館。有的人抽了鴉片,搖搖晃晃地在路上徘徊,要是在冬天就凍死在路旁。」

「只要關東軍想幹,難道不是輕而易舉地就能夠收拾掉那個魔窟嗎?……」記者團比較客氣地提出了一個問題。

「能夠幹得掉嗎?」淺閃助理微笑地望著記者團,「住在傅家甸的幾萬人收容到哪裡去呢?……指導他們找到正當職業,僅就這一點,也是一件很難辦的事情。」

不料,這次會見記者好像成了哈爾濱特務機關宣傳大魔窟的一次會議似的。

第二天晚上是自由活動,M記者應《哈爾濱日日》報記者木村的邀請來到了哈爾濱繁華街的一個俄國酒巴間。

《哈爾濱日日》報記者木村邊喝著啤酒邊說道:「喂……你要是說從我這裡聽到的就不好辦了。昨天關於傅家甸的一席話,還有另外的含意。」

木村對注意傾聽的M記者說道:「傅家甸確實是一個恐怖地區,這一點沒有錯……但是正像在會見記者時提出的問題一樣,關東軍不能插手,自有它的原因……這裡的特務機關、憲兵隊和市警察局分局等十分希望使傅家甸成為一個令人恐怖的黑暗街,並虛構著進入這一地區的人就失蹤的恐怖傳說。」

「那麼……是帶有謀略性的話?」

木村點了點頭。

「兩年多前的1月,發生過這樣一件事……在傅家甸入口處的正陽街路旁躺著一個凍死的年輕人屍體。這個男子是《滿洲日日》報一個叫森本的日本記者……警察調查的結果說,死亡原因是,森本從很久以前就吸鴉片煙,那一天,他在傅家甸的鴉片煙館抽完鴉片以後,搖搖晃晃地在行走中凍死的。……但是,他的同事都異口同聲地說,森本從來沒有抽鴉片煙的習慣。」

「那麼……他是採訪什麼去的?」

M記者腦海中閃出了一個想像的念頭。

「是的,森本是負責採訪軍隊情況的記者,他很關心『防給』問題。」

「防給……就是防疫給水部吧?」

在M記者的記憶中有這個名稱,這是離開日本前,陸軍報道部長谷萩那華雄大佐笑著告訴他的關東軍特殊部隊的名稱。

「那麼,是由於他超出需要地接近了某種軍事機密才死去的?」

「不,我還沒有想像到那一步」,《哈爾濱日日》報記者說著,臉上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回憶往事感到不是滋味。那天晚上的談話就到此結束了。M說木村記者顯然覺得自己說了多餘的話,似乎有些後悔。

「在會見記者時,哈爾濱特務機關長助理淺岡強調說『本特務機關擁有特殊的防諜任務和防諜部隊』……據說明,所謂『特殊的防諜部隊』就是全部由白俄編成的叫做『淺野部隊』的匿名部隊,部隊長就是哈爾濱特務機關的淺野大佐……為什麼要組織白俄的匿名部隊?淺岡助理未作說明。回憶起來其目的之一是保守哈爾濱以南20公里的731部隊的機密,……對於企圖查明防疫給水部實際情況的人與企圖消滅這些人的哈爾濱特務機關之間的攻防戰來說,傅家甸的大魔窟就是最合適的地方。」

M繼續講了下去。

新式武器的真面目

在哈爾濱特務機關會見記者的過程中,M記者還清楚地記著另一件事情。

記者會見快結束時,M記者又提出了一個問題:「那麼,我最後再提一個問題。據我們這次來滿洲以後,從關東軍司令部人士處獲得的信息,目前在蘇滿邊境三個方面(東部、西部、北部)都部署有蘇聯遠東軍。儘管蘇聯以德軍為對手正在進行激烈的戰鬥,但是卻沒有向蘇德戰線調動兵力和車輛的跡象,毋寧說,正在增強中。」

M記者講到這裡,稍停頓一下,窺視著淺岡特務機關長助理的臉色,又繼續問道:

「在不久的將來,如果出現了蘇軍突然從正面進行作戰的事態,關東軍的北方戰略設想是什麼呢?能否圓滿地完成北方作戰呢?」

當時,陸軍參謀本部作戰課和關東軍首腦之間訂有一個密約,那就是一旦有事時,即展開叫做「北方作戰」的軍事行動的設想。

通過1941年的所謂「關特演」(關東軍特別大演習)完成了從滿洲(中國東北部)、朝鮮至南庫頁島的戰略體制。原來只有36萬人的關東軍一下子增加了近一倍,達70萬人。

「關特演」並非單純在滿洲地區的一次軍事演習,而似乎具有更大的火藥味性質。駐陸軍省的記者模模糊糊地感到這一點。

日俄戰爭以來,日本陸軍是以蘇聯為敵的。打倒蘇聯已成為日本陸軍的傳統使命。「保衛北方」的關東軍以蘇聯為假想敵,擬定各種作戰計劃也是基於這一傳統的。關東軍的絕招是無視中央意向的獨斷專行。這也多半是源自以蘇聯為敵的日本生命線邊防軍的強烈意識。

「關特演」初年度的計劃打算把14個師(加上駐朝鮮的兩個師)一下子擴充到34個師。企圖在遠東蘇軍的威壓前取得優勢。

陸軍為了取得在全軍中的主動權,必須把國民的關心引向北方,必須把日本的輿論引向日本的生命線——滿洲,正是由於這種緣故,關東軍才獨斷專行地進行了多次示威行動。「關特演」迎來了它的全盛時代。

全盛時代正值隨著太平洋戰爭的激化,(日本的)軍事力量全被吸引在南方的時候。派遣記者團來滿洲正是這個全盛時代出現缺口的時候。

總之,一旦和遠東蘇軍打起來以後,關東軍有無勝利的把握——「蘇聯通」的M記者提出的問題集中在這一點上。

哈爾濱特務機關長助理淺岡表情變得認真起來,他做了如此回答:「我完全明白了你提問的意圖。目前,日軍的主力正在南方戰線不斷同美、英進行激烈戰鬥……您似乎擔心我們在這種情況下能否和遠東軍進行作戰的問題。但是……我關東軍的對蘇戰略是毫不動搖的。」

「是否有點過於抽像……」,記者團中有人表示了這樣的意見。

接著,特務機關長助理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回答:「我絲毫也沒有搞抽像論的想法……我關東軍實際上有著取得對蘇戰爭勝利的保證,從很久以前,為了對蘇作戰就一直在認真地研製新式武器,近來好不容易才走上軌道,在數量上也已處於令人滿意的狀態……剩下的是提高質量的問題,估計這一問題遲早也會得到解決的。」一聽研製新武器,記者團中許多人馬上明白了。因為離開日本前,東條首相在帝國議會的預算委員會上回答咨詢時表示說,「目前,正在認真研製新武器」云云。他說的新武器和關東軍研製的「已經走上軌道」的新武器是否相同呢?

淺岡特務機關長助理聽完記者團提出的疑問以後,邊舐著嘴唇邊說道:

「對了……今天碰巧,請各位看一部有趣的記錄影片吧!」

「喂……」,他向在座的一個年輕的大尉命令說,「立即準備那部影片!」

從哈爾濱市傅家甸大魔窟的話題一轉,會見記者轉向了一個奇怪的方向。

人們能夠想像到即將上映的這部「電影」同新武器有關,但卻不瞭解它的內容。充滿好奇心的記者們邊低聲交談邊等待著。不一會兒,那個剛才接受命令的年輕大尉回來了。

跟隨在年輕大尉後面走進室內的是一個手中拿著16毫米放映機、白色銀幕和黑色窗簾的放映技師。

放映技師和大尉把哈爾濱特務機關用來會見記者的那間屋關起來,用黑色窗簾擋上窗戶,並在房間的正面掛起了銀幕。

8月的晌午,這間窄小而又昏暗的房間裡,像蒸籠一樣,十分悶熱。熄燈後,銀幕上映出了電影的數字:「八、七、六、五、四、三、二……」

接著一架飛機突然充滿畫面。

銀幕映真情

銀幕上映出的是關東軍擁有的99式雙引擎輕轟炸機。地勤人員把兩種大小不同的炸彈形狀的容器裝進了兩翼塗有太陽旗標誌的轟炸機內。

大型容器,與其說是炸彈,不如說它的外形像一個運牛奶用的大型容器。在不瞭解情況的外部人員看來,似乎是正在把裝飲水用的大桶裝入機內。

小型容器則像裝入木箱內的成套工具那麼大。由於是記錄影片,根據影片放映場面,速度有不同,人的動作顯然拙笨而又慌張。飛機發動前,地勤人員繁忙地相繼從轟炸機的下腹部把大型容器裝了進去。

這是在記者團圍繞著關東軍試製成功的「新武器」提出問題和進行答覆之後進行的。

銀幕上映出的東西肯定就是成為問題的「新武器」。在哈爾濱特務機關這間掛上了黑色窗簾的房間裡,記者團的記者們用手背擦著汗,充滿好奇心地注視著銀幕。

在機內滿滿地裝上了15至20個左右的炸彈似的東西之後,銀幕上映出航空兵表示可以起飛的小白旗。小旗的對面,一架雙引擎轟炸機的螺旋槳正在迅速旋轉,不一會兒,它駛入跑道,閃耀著銀翼起飛了。

接著,銀幕上映出的是從空中俯瞰的遼闊的平原,好像是中國大陸的某一座城市的上空。平原的一角,可以看到正在飛行中的轟炸機機翼的一端。無疑,是從搭載「新武器」的這架轟炸機上拍攝這些鏡頭的。

平原變成了特寫鏡頭,打開了轟炸機的彈倉,不斷地投下了小型的白色容器似的東西。它們從飛機向地面落下,越來越遠,不一會兒,變成了一個小點落了下去。

這大概就是「新武器」。記者們吃驚地注視著銀幕。在這間封得嚴嚴的悶熱的暗室裡,只聽見放映機的馬達轉動聲。

投彈的場面剛一結束,畫面就突然轉為中國的某一街道。在櫛比鱗次的房屋與房屋之間的小巷裡、道路與一排排的房屋之間,身著白衣好像是中國軍隊醫療隊人員的士兵們臉上顯示出一副緊張的表情,正在忙著工作。他們的手裡提著一個細長的鐵筒,利用手壓式水泵正在忙著撒布藥劑似的東西。

這個場面只有幾秒鐘,一瞬間就從畫面上消失。接著出現的場面是,開始出現在畫面上的那架機翼上塗有太陽旗標誌的轟炸機返回了原來出發的基地。

同剛才幾秒鐘前消失的場面一樣,又映出了幾個身穿白衣的士兵,但是,這次是日軍的衛生兵。這些帶有大型電動噴霧器的衛生兵進入了返回(基地)的轟炸機內,正在對機內仔細地進行消毒。白衣士兵從轟炸機走下來時,電影放映機發出空轉聲音的同時,銀幕變成了白色。電燈一亮,人們連忙打開了這間已經變成蒸氣浴室似的房間的窗戶。

哈爾濱特務機關長助理淺岡以一種不知怎麼說才好的表情環視了一下解開襯衣鈕扣、正在搧扇子的記者們,高興地期待著每一名記者做出反應似地慢騰騰地說道:

「這部記錄影片是駐哈爾濱大直街的關東軍防疫給水部拍攝的,只是略微進行了一點嘗試……在華中戰線使用了細菌。」

記者團中嘈雜起來。電影中沒有任何字幕解說詞,只映出了轟炸機和飲水桶似的容器裝載場面、身著白衣的中日兩軍衛生兵的活動場面。感覺敏銳的記者邊看電影邊進行了大概的猜測,但是,有的記者似乎直到最後也未弄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淺岡特務機關長助理短短的這一句話才使他們恍然大悟。所謂「新武器」就是細菌!

M從記者說:「當聽到關東軍防疫給水部這個名稱時,我只是答應著點點頭。當時根本無法知道731部隊實際上正在以急性傳染病菌等作為素材製造武器,並進行了數千人的活體實驗。在看過這部記錄影片的記者團中,聽了淺岡助理的說明之後,仍有不少人並未注意到這一新武器所具有的重大的意義。他們只感到他們幹著了不起的事呢……」

但是,讓記者團看了當時列為「絕密」等級的這部使用「新武器」的記錄影片,似乎是淺岡助理的失算。後來聽說由於一個有洞察力的記者向關東軍司令部的領導幹部談了看電影以後的感想,關東軍司令部很不高興,認為淺岡助理輕率地向新聞界洩露了軍事機密,為此給予淺岡助理以嚴重警告處分。

培養毒菌的溫室

731部隊擁有一個十公頃多的大農場。坐落在宿舍區北部的這個農場一直由八木澤班(負責研究植物)進行管理。乍一看,這是一個同惡魔的細菌戰部隊極不相稱的農場。

農場裡種植了大豆、高粱、玉米,到了收割期,包括婦女在內許多中國農民從鄰近的四屯來到這裡,整天幹農活。除這些「臨時雇工」外,農場裡經常駐有40名左右的中國「苦力」。所謂「苦力」就是不折不扣地從事各種苦役勞動的底層勞動力。

關於這個廣闊的自營農場,部隊內部做了如下說明:「這是為了保證部隊吃糧自給自足而建立的,一旦731部隊失去周圍的援軍而陷於孤立時,如果儲備了農場生產的穀物就會發揮很大的作用。731部隊將以這裡為根據地進行戰鬥……」

但是,這個說明存在著三個矛盾:

第一個矛盾是,部隊在大大小小的倉庫裡儲備了充足的糧食,而部隊人員日常的飲食生活中從未吃過高粱和玉米,不,甚至連大豆作為主食出現,每個月也只有一次,特別是在糧食方面,部隊並不存在著必須建立穀類自給自足體制的必要性。

第二個矛盾是,八木澤班的研究人員經常保持在15個人至20個人之間。作為一個單純的農場來說,研究人員太多了。僅僅生產糧食的農場,是不需要這麼多研究人員的。

第三個矛盾是,指揮731部隊的石井四郎軍醫中將十分重視這個農場(八木澤班),隊長室多次派人前往八木澤班,同班長進行談話。

石井軍醫中將是一個徹底的功利主義者,擅長精打細算,不會悠然自得地經營一個不急需的農場。

實際上,八木澤班並非只管理農場,它還有一個約一百多坪(一坪為3.3平方米)的漂亮的玻璃溫室。溫室裡種植著中國和蘇聯的主要農作物,栽培著各種大麥、小麥、燕麥、玉米、小米和黍子等許多標本作物。

中國東北地區的冬季和春季雖然十分寒冷,但是在八木澤班的玻璃溫室中,通過鍋爐日夜24小時不停地供氣加溫,保持植物最易於生長的溫度和濕度。

在八木澤班研究樓的一角,還細心地「培育」著患病的麥子、高粱和黍子等農作物。經常保持適當溫度的大玻璃溫室和被病菌所侵害的農作物「標本」——這裡面隱藏著八木澤班的秘密。

我接觸過的原八木澤班人員講話都十分嚴謹,但是,一個有關人員透露說:「八木澤班秘密地進行了黑穗病的研究。他們管理菌種,研究黑穗菌的特性以及發生黑穗病的機制。」

所謂黑穗病,是由於黑穗菌引起的稻科等高等植物的一種疾病,是在大麥、小麥、燕麥、玉米中發生的重要病害。從大麥、小麥中吸取來的黑穗菌侵入花的子房,隨著植物的生長,它在寄主的體內發育,危害花的子房。受黑穗菌侵害的大麥、小麥產生了一種被稱為腥膻病的疾病,割下來的穗發出一種惡臭。不到收穫期,外殼不破,很難發現。患病的孢子生存下來,又會產生新的感染。

由於黑穗病不均勻地發生於廣大的麥田之中,收穫期的麥子不可能逐棵檢查,除去病麥。如果污染嚴重的話,就不得不燒掉整個麥田,使收穫受到沉重的打擊。

部隊勞務班一個曾經「徵集」過在八木澤班勞動的中國農民和苦力的人做出了如下證詞:「731部隊中經常有三五百名滿人勞動。為了管理部隊僱傭的滿人,還有十幾名滿人翻譯。……1945年8月9日到10日731部隊開始崩潰時,勞務班把在八木澤班農場工作的滿人全部都槍殺了……為什麼要這樣幹呢?主要是因為擔心他們向外部洩露八木澤班的主要任務……八木澤班進行的關於黑穗病的研究內容,和農業實驗場進行的研究一模一樣……八木澤班還進行過從空中撒布黑穗菌的研究。農業實驗場是為了保護麥穗,而八木澤班是為了破壞它……研究方法相同,但是目的卻完全相反,利用黑穗菌是否能夠直接襲擊蘇聯的穀倉地帶呢?這項研究是賦予八木澤班的主要任務。」

不僅對人而且還要對穀物進行細菌戰的準備和研究——這就是這個大農場和玻璃溫室的「秘密」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