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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春橋第一個落網

就在「馬頭」悻悻地退出懷仁堂的時候,在門口遇見中央警衛局副局長、8341部隊政委武健華,便對他說:「今天是怎麼了?車也被調走,人也被趕了出來!」武健華當即對「馬頭」說:「你的位置在裡面,進去吧!」

於是,武健華帶著「馬頭」進入懷仁堂的正廳,把他交給汪東興安排。

逮捕「四人幫」的地方——中南海懷仁堂

武健華回憶說:

懷仁堂正廳是一個多功能大廳,南向木門打開可與大禮堂成為一體,北向木門敞開又與後花園貫通。往日的正廳獨具風韻,但今天這裡的佈置卻與往常不同。汪東興親自指示對廳內佈置進行了調整。正廳的北側原來設有一扇大屏風,為了便於隱蔽,利於行動,又在正廳的中門以東由南而北增加了幾扇中小型輕便的屏風。沙發一律搬掉。場內擺了一張不大的長條會議桌,在桌子北面為華國鋒、葉劍英準備了兩把扶手椅。桌子上原有的茶具、文具等全部被撤掉。(29)

早早在懷仁堂正廳等候並指揮現場警衛的是汪東興。

在葉劍英到達懷仁堂之後20分鐘——7時40分,華國鋒抵達懷仁堂(30)。

當華國鋒、葉劍英先後來到懷仁堂正廳坐定,他們請汪東興也坐下來,汪東興搖了搖手說:「我不是常委,我就不坐了。」

那天晚上,掛帥是華國鋒、葉劍英,做具體工作的是汪東興。

汪東興隱蔽在屏風後面,觀察著動靜。

「馬頭」與另外兩個警衛秘書、華國鋒的一個秘書、兩個警衛跟汪東興一起,隱蔽在屏風後面。

7時55分,第一個來到的是張春橋(31)。他一進入懷仁堂正廳,順順當當,立即被捕……

就在這天上午,一份從上海送來的「張春橋同志親啟」的「絕密」件,到了張春橋手中。那是徐景賢派交通員乘飛機送來的。那「絕密」件與當時的劍拔弩張的政治形勢無關。那是張春橋飛黃騰達之後,他的有「歷史問題」的妻子文靜便成了他的政治包袱。張春橋決定與文靜秘密離婚,並委託徐景賢在上海為他遴選才貌雙全的女秘書。這天送到張春橋手中的,便是一位被徐景賢選中的女秘書的檔案。後來徐景賢說道:「一幕我為張春橋『找伴』的戲劇,剛剛開場,就落下了帷幕。」

據葉劍英秘書王文理回憶,在10月6日上午,他一上班,就接到張春橋辦公室嚴某電話,稱張春橋要來看葉帥,經請示葉帥之後婉言回絕了。(32)

就在這天下午,姚文元前去釣魚台看望張春橋,作了長談。

1980年7月17日,姚文元在秦城監獄面對審判員的提問,談了10月6日下午去釣魚台看望張春橋時的情況和談話內容:

我問張春橋,你在這一段時候(間)和國鋒同志相處,你覺得怎麼樣?

張說:「我覺得一般還是能合作的,就是不大交心。」

他還說:「我對國鋒同志講了,我有主意盡量向你提出來,我的主意可能是錯誤的,但我絕不會出壞主意。」

這是張春橋的自我表白。

他還說,他曾多次勸華主席要和江青搞好關係。

當時我也勸張春橋說:「對華主席還是要幫,這是大局。」

他冷冷地說了一句:「盡量幫吧。」

現在我認識到:我當時找張春橋是錯誤的。

當時張春橋還講了一件事,他說:那個批鄧的小冊子,華主席壓了很長時間沒有批,是他催了幾次才批下來,還說那幾本東西他(華國鋒)根本沒有看。張春橋講這番話是攻擊華主席批鄧不積極。這正說明了華主席對批鄧採取了抵制的態度。

另外,我們還談到江青。

問:你們都談了什麼?

答:張春橋問我最近和江青的關係怎麼樣了?我說:還好,比較緩和了,內參的問題做了新的處理。張春橋希望我主動去看看江青,和她搞好團結。

問:內參是怎麼回事?

答:毛主席逝世後,新華社有篇內參,把江青怎麼找手工藝工人做花圈(是給毛主席送的),怎麼講文冠果是「文官國」,說得比較具體。不知哪些話江青不滿意,對我發了很大的脾氣,又把新華社記者找到她家裡,要他們重新寫了才算完事。

問:張春橋還說些什麼?

答:張春橋還談到出版毛選五卷的事,他說:「已找李鑫談過了,我對出版毛選的具體意見給華國鋒寫了信。」隨後,張春橋又攻擊葉副主席。

問:他說些什麼?

答:張春橋說:「最近葉劍英接見了一個美國人,有個外事記者,你見到了嗎?」我問:「是9月27日他會見美國前國防部施萊辛格那一次嗎?」張春橋點點頭說:「他把楊成武也叫去了,講的還是過去那一套。這些人,要改變觀點也難呢?」我附和著說:「那個記錄我看過了,強調的還是海軍。」

問:這是什麼意思?

答:葉帥過去(1973年)接見基辛格時談過海軍問題,表示願意和美國合作,為此他受到了毛主席的批評。我的意思是說葉帥太強調海軍的作用了。最後張春橋說:「我想總要開三中全會吧,但還沒有考慮好,你有什麼想法?」我說:「華國鋒當主席,應當在三中全會上正式通過,現在政治局辦事的人太少,工農都有了,能不能增加一些革命知識分子的幹部。」但我並沒有提出具體對象。現在看來,我的後一個意見是非常錯誤的,因為當時政治局首先應該增加老同志。張春橋對我提的這兩條沒有什麼反應。我當初還想談社論問題,但他總是談別的事情。後來我把那封信(指紀登奎的兒子的一封信,見後文——引者注)中的一句話告訴了張春橋,我說:「我接到一封信,裡邊說毛主席逝世後,可能立即宣佈某某某是叛徒。這種問題並不一定是真的,但應提高警惕。」我沒有告訴他名字(那封信中是說張春橋——引者注)。他聽了後,也沒有什麼反應。這次我同張春橋的議論是「四人幫」的幫派活動,是違反組織原則的。當天晚上,華主席為首的黨中央就一舉粉碎了「四人幫」。

張春橋和姚文元談畢,吃過晚飯,前往懷仁堂。

張春橋和往常一樣,慢條斯理地走下車,朝懷仁堂走去。他的警衛「大熊」,緊緊跟隨在張春橋後面。

在研究抓張方案的時候,人們的注意力並不在張春橋本身,卻是在反覆琢磨如何對付張春橋身邊的這只「大熊」。

「大熊」是跟隨張春橋多年的貼身警衛。此人人高馬大,腰圓臂粗,會幾套拳腳,三五個人難以對付。另外,此人雙槍,左右開弓,槍法嫻熟,十發九中。

「大熊」對張春橋忠心耿耿。

據云:

在1967年春天,張春橋被數萬造反派圍在一幢小樓裡,兩天兩夜出不來。他聞訊帶領一班偵察兵連夜趕去,將張春橋往掖下一夾,從二層樓破窗而躍,隻身殺出重圍,救了張春橋一條性命。從此,他深得張春橋的信賴和寵愛,成為張春橋的警衛參謀,日夜不離左右。他對張春橋也是忠心耿耿,唯命是從。

據說1970年中央在廬山開會時,有一天晚上林彪找張春橋談話,久去而不歸。他不知聽誰說林彪有暗算張春橋之心,一時性急,揮拳擊倒四個衛兵,硬是破門而入,衝進客廳,搞得賓主好不尷尬。張春橋嘴上雖嚴厲痛斥,心中卻大加讚許。

十大以後,張春橋升為政治局常委。汪東興幾次提出要給他調換兩個年輕、英俊的警衛,張春橋都堅決不同意,一直將「大熊」留在身邊。

國慶節前夕,汪東興經與華國鋒、葉劍英多次密謀,決定採用武力手段除掉「四人幫」。為保證這一計劃順利實施,汪東興主動批准「大熊」回老家探親。

不料,「大熊」才離開幾天就被張春橋秘密調回來。顯然,張春橋已經預感到某種危險,暗中加強了戒備。

這只「大熊」的意外出現,不能不引起汪東興的憂慮,如果出手不利,被他察覺,後果不堪設想。(33)

當張春橋的轎車一到,負責抓張的第一行動小組,馬上開始行動。

張春橋走進懷仁堂大門,第一行動小組負責人紀和富就迎了上去,恭敬地朝他行個禮:「首長好!」

據紀和富回憶,當時張春橋上下打量著他,冷冷地問:「國鋒同志和葉帥都到了嗎?」

紀和春說:「到了,正在會議室等您。請隨我來。」

這時候,「大熊」緊跟在張春橋後邊,想跟著進去,被兩名衛兵攔住了。

1982年11月24日,葉劍英的警衛參謀這樣講述道:

汽車響了。張春橋第一個走進懷仁堂大門,在他身後緊跟著警衛員「大熊」。

張春橋好像察覺有點不太對勁,兩眼盯著紀和富警覺地問:「怎麼回事?」

紀和富解釋說:「首長的隨行人員都在外面大廳裡休息。」

張春橋遲疑了一下,對「大熊」擺擺手:「你就在這裡等我吧。」說完,就隨紀和富朝裡走去。

這樣,終於把「大熊」甩開了。

張春橋失去了「大熊」的保護,抓他就易如反掌。

當張春橋走進懷仁堂正廳的東側門,進了小門,剛拐了兩個彎,走廊的燈便突然滅了。

在黑暗之中,徐金升、紀和富從左、右兩側立即撲上,把張春橋兩臂扭住,把頭按下。蔣廷貴、任子超也上前幫忙。張春橋一見勢頭不對,沒有反抗,也沒有大叫,只是驚恐地連聲喊道:「你們要幹什麼?幹什麼?」一隻大手把他的嘴也摀住了。還沒等他明白怎麼回事,就被行動小組的紀和富、徐金升兩人把他左右雙手挽起,架到大廳裡。

據青野、方雷:《鄧小平在1976》下卷(春風文藝出版社1993年版)所載行動小組的回憶是這樣的:

我們把張春橋架到裡面,華國鋒和葉劍英同志坐在那裡。

張春橋眨巴眨巴眼睛,只見華國鋒和葉劍英坐在沙發上,目光威嚴地逼視著他;汪主任握著手槍站在屏風後,烏黑的槍口正對著他。

張春橋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脖子一梗,惡狠狠地問:「你們憑什麼抓我?」

華國鋒起身,手裡拿著一張事先寫好的《決定》大聲念道:

「張春橋你聽著:最近一個時期,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趁毛主席逝世之機,相互勾結,秘密串聯,陰謀篡黨奪權,犯下了一系列反黨、反社會主義的罪行,中央決定對以上四人進行隔離審查。中共中央。1976年10月6日。」

華國鋒念完,紀和富就給張春橋戴上手銬,把他從後門押走了。

又據2010年7月19日《北京日報》發表的《中央警衛:我們參與抓捕「四人幫」的全過程》(記錄整理者辛恕翰、姜曉)一文,參加拘捕張春橋的徐金升(當時任中央警衛團一大隊三中隊中隊長),蔣廷貴(當時任中央警衛團二大隊大隊長)回憶說,華國鋒當場向張春橋宣讀的命令是這樣的:

張春橋,你不顧中央的一再警告,繼續結幫拉派,進行非法活動,陰謀篡黨奪權,對黨對人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中共中央決定,對你實行隔離審查,立即執行!

武健華回憶華國鋒當時對張春橋所宣讀的決定,與徐金升、蔣廷貴的回憶一致。

就這樣,張春橋第一個落網。張春橋被從懷仁堂東門押出,坐上了紅旗轎車,押送到地下工程的隔離室。這是臨時關押處,是汪東興想出來的主意。

汪東興對中南海瞭如指掌。他知道,在20世紀60年代初,隨著中蘇關係的緊張,在毛澤東所住豐澤園後門,秘密地建造了一個防空洞。這樣,在面臨特殊情況之際,可以把毛澤東安全地轉移到這裡。

這是一個長期空置而又人們所知甚少的地下室。把「四人幫」臨時關押在這裡,可以說是絕好的去處。即便江青大喊大叫,外面也聽不見。何況把「四人幫」關進去之後,插翅難逃。

張春橋第一個被押進了地下室。

就在順利地解決張春橋之後,差一點出了大婁子!這婁子便出在張春橋的警衛「大熊」身上。

1982年11月24日,葉劍英的警衛參謀這樣講述道:

就在抓張春橋的同時,在前大廳還發生了意外的情況。張春橋的警衛員「大熊」被攔後,有人把他領到一側耳房休息。

他進去後,見屋裡還有幾個警衛團的同志,因為彼此都是老熟人,他也沒介意,隨便打個招呼,就坐在門口的椅子上一面喝茶一面閒聊。

這個「大熊」別瞧他長得五大三粗,人還特別機警。他嘴巴哼哼哈哈應酬著,耳朵卻緊聽著外面的動靜。可能是抓張春橋時有些響動,他忽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在座的一位警衛團副團長見時機已到,便朝眾人使了個眼色。幾個小伙子剛要撲過去繳「大熊」的槍,沒想到這傢伙眼疾手快,搶先拔槍在手,猛轉身把槍口對準了眾人:「不許動!誰要過來我就打死誰!」

大夥一下全愣在那了,誰也不敢動。

副團長就說:「大熊,你放下武器,中央已決定要逮捕張春橋。」

「大熊」說:「我只聽汪主任的,他讓我交槍我才交。」

副團長只好給汪東興打電話,把情況簡單報告了一下,然後把話筒遞給「大熊」。

只聽汪東興大聲說:「現在張春橋已被抓起來了,我命令你,立刻把槍交出來,聽候組織安排。」

「大熊」立正回答:「是!我服從命令。」

隨後,「大熊」就把手槍放在了桌子上。

倘若當時「大熊」開了槍,後果就不堪設想:這槍聲馬上會驚動正朝懷仁堂趕來的王洪文和姚文元,而且會驚動住在中南海的江青和毛遠新。一旦他們有所戒備,那就會發生流血事件了……

順利解決了張春橋,士氣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