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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幫」以毛澤東的旗號「打擊反對力量」

毛澤東去世之後,張春橋給江青出了一著「妙棋」:「要打著毛主席的旗號,打擊反對力量!」

對於江青來說,手中最重要的「王牌」,那就是「毛主席的旗號」。

毛澤東的秘書胡喬木在1985年接見美國作家、《毛澤東傳》一書的作者R.特裡爾時,曾這樣深刻地評價毛澤東和江青的關係:

江青同林彪是完全不同的一種情況。

毛主席同江青之間的關係很複雜,我也不想再敘述他們關係的許多變化,總之,毛主席在很長時間裡對江青很厭惡。他完全瞭解江青不道德的品質,她是一個歇斯底里,殘酷無情的人,是個野心家。他們夫妻關係在絕大部分時間裡只是一種表面形式。

但為什麼她在「文革」中起了這樣大的作用?江青並沒有什麼學問,思想非常極端,對各種各樣的人都充滿了仇恨,但她的思想投合了毛主席當時的一些極左的思想。

因為我跟毛主席是比較熟悉的,所以,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他們只有很短一段時間住在一起,長時間不住在一起,有時甚至很長時間不見面。

假如要寫個人傳記,這是毛主席很大的不幸。

但毛主席使用林彪和江青是有責任的。

在毛澤東去世後,江青一次次去找毛澤東的機要秘書張玉鳳,要翻看毛澤東的機密文件和手稿,甚至索要毛澤東保密櫃的鑰匙。

據曾擔任過毛澤東機要秘書十年之久的高智告訴筆者(4),往日,毛澤東的文件、手稿,一概由機要秘書保管。江青雖是他的夫人,但不能隨便翻看毛澤東的文件、手稿,她只能看毛澤東批給她看的文件。這是有嚴格規定的。

江青在毛澤東逝世之後,想翻看毛澤東的文件、手稿,是企圖瞭解、掌握中共中央的核心機密。

張玉鳳在1976年10月20日,寫了以下材料:

主席去世後,江青一反常態,每天到毛主席住處找我。多次要看毛主席的九篇文章的原稿及修改稿和毛主席的一些手跡。我覺得不妥,這不合組織手續。主席逝世後中央還沒有決定文件怎麼辦,我不好隨便給,沒給她,我推說原稿不在我這。江青、毛遠新看在我這弄不到文件,就給我安上個「偷文件」的罪名,要對我採取「緊急措施」,進行迫害,以達到他們盜騙文件的目的。

追悼會後,江青又找我要,要的很緊。我很為難。江青走後,我立即通過電話報告了汪東興同志。請示怎麼辦,並請他來。東興同志來後,我報告了江青要文件事,和江青、毛遠新以要看一下名義騙取了毛主席和楊得志、王六生同志的二次談話記錄稿。汪主任指示,要追回這二份文件,並向我傳達了政治局已經研究,準備封存文件。

文件、手稿之爭,亦即權力之爭。因為只要在毛澤東談話記錄上或手稿上,有批評反對力量的字句,公佈出去,「一句頂一萬句」,足以壓倒「反對力量」;當然,毛澤東也不止一次批評過江青,批評過「四人幫」,這些談話記錄或手稿,又必須趕緊收起來,千萬不能落到張春橋所說的「反對力量」手中。

「反對力量」是誰?

鄧小平、葉劍英,不言而喻,是「反對力量」。華國鋒,也被列入了「反對力量」。毛澤東去世後的第一次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便出現了爭執。

會議討論的議題,是迫在眉睫的大事——毛澤東的治喪問題。

江青忽地打起橫炮來:「今天的會議忽略一件頭等大事,就是要繼續批鄧!這是主席臨終前一再叮囑的大事!」

江青這麼一提,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馬上表示支持。

華國鋒顯然感到為難,只得說:「對鄧小平,當然還要繼續批判,但目前需要馬上研究的是主席的治喪問題……」

江青一聽,極為不滿:「對鄧小平不能手軟!我建議,政治局應該立即通過一個決議,開除鄧小平的黨籍,以絕後患!」

這下子使華國鋒更加為難,因為毛澤東生前說過,「對鄧小平保留黨籍,以觀後效」,怎麼可以違反毛澤東的指示?可是,他又不便於拿毛澤東的指示,跟眼前這位毛澤東夫人頂撞——因為江青也知道毛澤東的這一指示。

畢竟葉劍英年長,富有經驗,說道:「江青同志,請你放冷靜一些,好不好?毛主席走了,我們都很悲痛。毛主席的喪事是國喪,一定要安排好。現在我們要辦的事情很多,但是第一位是治喪。毛主席不在了,我們處在最困難最嚴峻的時刻,在這種時候,最要緊的是要加強團結,要團結在以華國鋒為首的黨中央周圍!」(5)

葉劍英的話,合情合理,柔中有剛,江青無法抓住把柄,也就只得放棄了剛才的「建議」。

這次政治局會議的風波,總算暫時得以度過。

在毛澤東去世之後的第九天——9月18日,首都百萬群眾聚集在天安門廣場,舉行隆重的追悼毛澤東大會。

主持追悼大會的,仍是王洪文。對於追悼大會的程序,他已相當熟悉,因為在短短九個月間他已接連主持了周恩來、朱德追悼大會,這已是第三回了。

不過,這一次仍由他來主持大會,則是向國內外表明:在中國失去毛澤東之後,王洪文是僅次於華國鋒的第二號人物。

「現在請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國務院總理華國鋒同志致悼詞。」儘管王洪文的嘴裡極不情願吐出那「第一」兩字,不過,好在還不是「中共中央主席」,那個最高位子仍空缺。

華國鋒用一口山西話,念起了悼詞。他的神態是充滿自信的,因為毛澤東親筆為他題寫的「你辦事,我放心」成了他的接班「證書」。

江青站在臨時搭成的主席台上,在萬眾矚目之下,穿一身黑衫,頭披長長的黑紗,顯得非常突出。據雲,她這一身打扮,是學庇隆夫人,阿根廷總統庇隆(1895—1974)死於任內。

攝影記者杜修賢近距離目擊了這一幕,他這麼回憶道:

1976年9月18日下午3時,毛主席的追悼會在北京天安門廣場舉行。沉痛悲傷的哀樂從天安門廣場漫湧,滾滾飄向廣袤的天際,陰沉的天空下面是臂戴黑紗胸佩白花、悲痛不止的百萬群眾。他們默默地抽泣,為毛主席的離去而沉痛哀悼。

悲壯的禮炮鳴響了三聲,將新中國27年裡最高規格的葬禮推向空前的高潮。

在天安門城樓下面正中央架設的追悼會主席台上,黨和國家領導人站立成一排,王洪文年輕的臉上掛著和年齡不相稱的沉重,今天這位最年輕的副主席要主持建國以來最高規格的追悼會。

華國鋒站在王洪文的右側,他要在百萬首都人民面前用他濃郁的山西口音宣讀悼詞。

葉劍英立在華國鋒的右側,老帥此時的心裡最為痛苦,短短大半年裡,出生入死共同打江山的「老夥計」們說走都走了,一連走了三個,連領導人民打江山的毛主席也走了。

這讓他充實了半個世紀的精神世界一下變得空蕩蕩的……他扯著衣角,淒涼的情緒從他臉上每個紋路裡自然地流瀉出來。

張春橋「以不變應萬變」的表情依然是陰鷙古怪。他站在王洪文的左側。他的左側就是叫人看著彆扭的江青,她裹了一身的黑色,據說這是「庇隆夫人」式的喪服,黑紗把她的臉遮小了一圈,極不協調地站在這排人裡。

在默哀三分鐘裡我就開始構思怎麼拍攝追悼照片,副主席的合影要登一張,政治局常委的鏡頭要有一張,然後還要有一張政治局委員的合影,江青怎麼辦?按理她是毛澤東的夫人,應該照一張單獨的,可是我不想照她單獨的照片。這時我是站在城樓的東面,我等會兒到城樓的西面,將江青掛在四個常委的後面,就可以不再發江青單獨的照片。

哀樂一結束,我就跑到葉劍英的西面,由西向東拍攝,這樣葉劍英的人像最大,其二是華國鋒,而江青的人最小。

我又拍攝了一張三位副主席的合影和其他領導人的合影。

當天晚上,我去姚文元那兒送審照片時,還擔心他會指責我拍攝的「五人照片」為什麼把華國鋒拍得那麼大,而江青那麼小。

出乎意外,姚文元倒是沒有關心華國鋒的人像大小,而是關心江青形象。「怎麼不選江青單獨的照片?」

「我沒有拍她單獨的,你不是在開追悼會前告訴我,叫我注意突出集體領導……」我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學會了「強詞奪理」。

姚文元沒好氣地打斷我的話頭:「好了好了,那就這樣發吧!」

9月19日,追悼會的照片就見了報,整整一版,江青就只是掛在四個常委的後面。(6)

毛澤東追悼會。左起:葉劍英、華國鋒、王洪文、張春橋、江青。(杜修賢 攝)

張春橋和姚文元用嫉妒的目光注視著正在念悼詞的華國鋒。

大會剛剛結束——9月21日,王洪文便在「基地」上海露面。據說是為了落實毛澤東遺體的防腐保存問題,而暗中對「基地」的民兵佈防作了部署。

就在這一天,徐景賢出現在北京釣魚台。據說是來開衛生部的會議的,而暗中與張春橋密談。

也就在這一天,上海《文匯報》頭版頭條刊出:《上海工人階級堅決執行毛主席的既定方針》。

9月23日,匆匆返回北京的王洪文,給王秀珍掛了長途電話,叮囑她:「要提高警惕,鬥爭並未結束,黨內資產階級他們是不甘心失敗的,總有人會抬出鄧小平的。」

張春橋在9月28日派蕭木到上海,帶去富有煽動性的口信:「老實說,上海還沒有真正經受過嚴重考驗,林彪、鄧小平要搞上海,都沒有搞成。林彪搞成的話,上海有大考驗,要打仗」。

張春橋的言外之意,便是提醒「基地」,眼下正面臨「大考驗,要打仗」。

張春橋通過他的親信向上海傳達「要準備打仗」的指示。親信在信上特地註明:「閱後即毀,不然,大人苦哉!小人苦哉!」

姚文元也以富有「啟發性」的話,要上海作最壞的打算:「你們要學會當我們不在的時候,在複雜情況下獨立作戰。這個問題你們想過沒有?」

倒是給姚文元說中了!

歷史的進程,急劇地加速著。十年浩劫,終於就要到了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