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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安門廣場燃起反「四人幫」怒火

4月3日,姚文元在日記中寫道:

繼江蘇、浙江等地後,反動標語開始在北京出現。昨天天安門人群激增,用所謂「悼念」總理發洩對運動的不滿,發表反革命演說和反革命口號,有的還公開反共,這是沒落垂死勢力的掙扎和瘋狂反撲的一種表現。他們是否已用完了它的後備力量,我看還沒有。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如科學院、七機部)是它的基礎。……而這一切說明:如果黨內走資派得適(勢),不僅是喪失社會主義革命成果,民主革命成果也會喪失。反共的「還鄉團」會一起撲上來殘殺、鎮壓勞動人民。還有一個搞匈牙利、林彪式政變的反革命口號是:「我們要民主!不要法西斯!我們要周總理,不要佛朗哥,更不要那拉氏。」還有的人煽動成立群眾組織,「要堅強,要防止一個個被擊破」。這也是林彪一夥的反革命口號……

中國這個國家,激烈的鬥爭不斷,但解決矛盾(某一個方面、部分)卻總是不徹底。為什麼不能槍斃一批反革命分子呢?專政畢竟不是繡花。

就在姚文元希冀「槍斃一批反革命分子」的時候,南呼北應,南京的反張烈火尚未撲滅,驀地,首都北京天安門廣場烈火升騰,在丙辰年清明節總爆發了。

紅色的廣場,英雄的廣場。1919年5月4日,3000多愛國學生在天安門前聚集,燃起了五四運動革命烈火。如今,四五運動又在這裡爆發!

清明節——農曆三月初五,陽曆4月4日,正值星期天,湧向天安門廣場的人們達200萬人次!一個又一個白色花圈,鄭重地放在人民英雄紀念碑前,無限哀思,一片深情,獻給離世三個月的周恩來總理。據統計,從3月19日北京朝陽區牛坊小學的紅小兵在紀念碑前獻上第一個花圈,至4月4日深夜,共有1400多個單位獻上了2073個花圈!

銀花簇擁在紀念碑四周,詩如潮,歌似海。這一回,人們用一首首詩歌發出了心底的吼聲,作為一發發炮彈,射向江、張、姚(當時王洪文的面目,尚未完全暴露)。

一首題為《向總理請示》的詩,在天安門廣場貼出之後,飛快地流傳開來,膾炙人口:

黃浦江上有座橋,江橋腐朽已動搖。江橋搖,眼看要垮掉,請指示,是拆還是燒?

這裡的「江橋搖」,正是「江」青、張春「橋」和「姚」文元的「合稱」!一首《贈某女士》,一時間萬人爭相傳抄:

某女士真瘋狂,妄想當女皇。給你個鏡子照一照,看你是個啥模樣?糾集一小撮,興風又作浪;欺上瞞下跳得歡,好景終不長。……

這「某女士」何人?誰都一清二楚。

還有那首《大家看看什麼人》,也是傳笑一時:

真戲子,假黨員,穿戴時髦臭美臉。資產階級野心家,天天夢想當太后。

《張三李四》之詩,人們悄聲附耳作「註釋」:

狐鼠幽會仙人洞,張三李四成了精。喬裝打扮「我獨革」,惡直丑正惑君聽。

「張三」何人?張春橋也。「李四」呢?那《廬山仙人洞》照片的作者李進,亦即江青也。還有那需要「註釋」的詩:

稗草妄自稱喬木,腥風豈非出青萍。詭言千番難成理,八億心紅眼自明。

那「喬木」,分明是張春橋的「橋」字,而「青萍」則指「江青」、「藍蘋」。

在天安門那眾多的詩詞中,忽地冒出許多悼念毛澤東前妻楊開慧的詩篇,頗為耐人尋味:

自古長江從天落,巾幗英雄有幾何?開慧烈士最忠貞,伴隨主席鏖戰多!

人們懷念楊開慧,那是因為江青是「白骨精」!有的詩頌楊貶江寫在一起,更顯示了人們的愛憎:

風中青草亂俯仰,驕楊挺立壯巍巍。神州且為忠魂舞,高歌一曲頌開慧。

那「青草」,指的是江青,「驕楊」則不言而喻指楊開慧。

一時間,聲討「白骨精」、「女妖」、「新慈禧」的詩,鋪天蓋地。人們對江青的怒火,在胸中鬱積多年,終於大爆發了!

一首《讀3月25日〈文匯報〉有感》,斥責張春橋為「偽君子,賣國賊」:

三月二十五,妖霧起黃浦,《文匯》充當馬前卒。攻擊總理真露骨,當用開水煮!偽君子,賣國賊,謀權篡政心太黑。幾番夢中稱王侯,無奈是鼠輩。好兒女,皆揩淚,總理靈前列成隊。驅妖邪,莫慈悲,要以刀槍對!

令人捧腹的是一張題為《給〈文匯報〉開的診斷書》的大字報,署名「赤腳醫生」。人們擁著擠著,圍在大字報前。於是,不得不由一個小伙子高聲朗讀。一邊讀,人群中一邊發出輕蔑的哄笑聲:

給《文匯報》開的診斷書

《文匯報》負責人:

讀貴報3月25日奇聞,真為你的身體擔心,讓我給你檢查一下吧:哦,原來發了高燒,發燒引起神經錯亂。建議趕緊治療,否則億萬人民不饒。治療方法:

一、把你們的意圖寫到題目裡去,大張旗鼓地講嘛!古云:人逢喜事精神爽,死到臨頭便發狂。可以再發表令人一目瞭然的文章。那時人們的眼睛就會閃光——紅光。同時你們的眼睛也會閃光——綠光。這樣會收效如神。除不如仙人之外,自然病除。以為上策。

二、停刊萬年吧。大為遺憾,不能除根,引為下策也。

說得對,吃我的藥;說得不對,分文不取。見笑,見笑。

赤腳醫生

丙辰清明

思念總理,總是伴隨著斥責奸佞之輩。一首《斬河妖》,鋒芒直逼江、張、姚:

斬河妖

讀3月25日《文匯報》翻案奇文,怒火滿腔,揮筆疾詩。

翻案圖窮匕首見,攻擊總理罪滔天。浦江搖橋閃鬼影,誓斬河妖紅霞現。

詩中「浦江搖橋」,指的便是「江」青、「搖」文元和張春「橋」。

悼總理,斥妖魔。人們用詩痛斥姚文元:

誰說清明是四舊?誰說清明習慣臭?年年奠祭我先烈,今發禁令何理由?

又有詩道:

前番悼念,又哄又壓。今朝掃墓,變本加厲。言稱四舊,用心毒辣。

還有的詩,詛咒姚文元道:「誰言獻花是舊俗,明朝他死定無花!」

更有「萬萬千作詞,千千萬抄寫」的《捉妖戰歌》,從南京傳至北京,痛快淋漓地斥罵江青和張春橋:

妖風起處,定有妖精,妖為鬼蜮,必顯災情。亂黨亂軍,禍國殃民,尾巴高翹,始露原形。原名狸精(江青筆名「李進」的諧音——引者注),化名蔣親(江青的諧音——引者注),年方六十,實在年輕。奇裝異服,迎接外賓,妖態百出,不得人心。攻擊總理,手段卑鄙,蔣幫敵特,配合密切。欺騙主席,罪大惡極,狐假虎威,借助鍾馗。鬼喊打鬼,賊喊捉賊,當年武鬥,她是罪魁。有個同夥,妖法更多,名叫蠢翹(「春橋」諧音——引者注),最會奸笑。兩妖合作,收集嘍囉,篡權計劃,有綱有目。先奪輿論,偽裝老左,談古論今,蠱惑人心。侈談什麼,儒法鬥爭,無非想當,封建皇帝。自己復辟,不須放屁,打擊正直,排除異己。濫用法權,施出詭計,既想遮天,又想蓋地。

廣州半導體材料廠青年電工莊辛辛從羊城寫信給《人民日報》編輯部,發出了南國人民的聲音:

我們的呼聲

支持鄧小平!打倒張春橋!支持鄧小平!打倒姚文元!支持鄧小平!打倒江青!敬愛的周總理,永遠活在我們革命人民心中!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發出了同一個聲音——打倒江青、張春橋和姚文元。然而,卻沒有提到王洪文。王洪文的面目,在當時還不很暴露。副主席的光圈,周恩來追悼會的主持人,16次陪同毛澤東會見外國首腦給人們留下的深刻印象,使得王洪文還沒有遭到「千夫指」。

那些日子裡,王洪文顯得異常活躍。在「四人幫」之中,他是唯一沒有被群眾點名的,他顯然比江青、張春橋、姚文元的處境要主動得多。為了保護他的三個同夥,王洪文扔下釣魚竿、鳥槍和撲克牌,打出了副主席這一王牌。

當初造反之際,張春橋為王洪文撐腰。如今,王洪文又庇護張春橋。

天安門事件爆發後,張春橋和姚文元只能躲在人民大會堂裡,用望遠鏡觀看廣場上那澎湃的怒潮,捏了一把冷汗。

王洪文卻坐著轎車在天安門廣場東鑽西竄。看了一圈之後,王洪文給從上海「選拔」、安插在公安部中共核心小組的祝家耀打電話:「你還在睡覺啊!我剛到天安門去看了一下,那些反動詩詞你們拍下來沒有?不拍下來怎麼行呢,將來都要破案的呀!要不,到哪裡去找這些人呢?你們應該組織人去把它拍下來,要考慮到將來的破案!」

這時,張春橋作了重要的補充:「要派便衣去!便衣很起作用,只有便衣才能深入到群眾中去,瞭解最重要的情況。」

於是,大批穿著便衣的公安人員,混進了天安門廣場那憤怒的人群。

姚文元指派一批記者,也混進了人群。

記者們編造假情況,印在《情況彙編》上,混淆視聽,把正義的怒火誣為「反革命事件」。

王、張、江、姚在人民大會堂東大廳,接見了這些記者。

姚文元介紹說:「他們就是搞天安門情況的。」

王洪文馬上以副主席的身份,表彰道:「你們有功勞呀!」

1976年清明節,天安門廣場上花圈如山,人潮如海。

江青的話最多,不斷地說:「我們勝利了,祝賀你們!」

江青還「親切慰問」他們:「你們挨打了沒有?」

王洪文高高地舉起酒杯,對記者們高喊:「干,我們為勝利乾杯!」

干畢,張春橋才說出了幾句至關重要的「指示」:「那幫傢伙寫反動詩,就是要推出鄧小平當匈牙利反革命事件的頭子納吉。他們的後台,就是鄧納吉。我們的報道,一定要注意把天安門事件與鄧小平掛起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