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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之逝使「四人幫」狂喜

王洪文飛回釣魚台,確實正是時候:鄧小平正在受到「四人幫」的猛烈攻擊,處境維艱,而作為鄧小平的堅強支柱的周恩來,已病入膏肓。

周恩來如同風中殘燭,毛澤東也已病情日重,「接班人」之爭,日趨激烈。

周恩來從1974年6月1日起住進了305醫院。這是一所位於北京北海公園西牆外養蜂夾道的新建小型醫院。這家醫院屬於部隊編制,按編制序列定名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305醫院」。305醫院在1973年底完成主體結構,1974年春裝修待用。

305醫院底樓主要作為中央領導人治病、住院之用。底樓設有病房以及辦公室、會見外賓的大廳。周恩來住進305醫院之後,在那裡辦公,並多次接見外賓。

1975年3月20日,周恩來在305醫院寫下致毛澤東的信中,詳細談及了四屆人大以後他的不斷加重的病況:

今年開會(指四屆人大——引者注)後,大便中潛血每天都有,大便也不暢通。因此利用3月間隙,進行食鋇檢查,始發現大腸內接近肝部分有一腫瘤,類似核桃大,食物成便經此腫瘤處蠕動甚慢,通過亦窄。若此腫瘤發展,可堵塞腸道。灌鋇至橫結腸,在腫瘤下,抽出鋇液無血;灌鋇至升結腸,在腫瘤上抽不出鋇液,待與大便齊出有血。在食鋇檢查時,食道、胃和十二指腸、空腸、小腸均無病變,更無腫瘤。而這一大腸內的腫瘤位置,正好就是四十年前我在沙窩會議(指1935年8月在四川省毛兒蓋附近的沙窩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引者注)後得的肝膿瘍病在那裡穿腸成便治好的,也正是主席領導我們通過草地北上而活到現在的。由於病有內因,一說即明。好了的瘡疤,現在生出了腫瘤,不管它良性還是惡性,除了開刀取出外,別無其他治療方法。政治局常委四同志(王、葉、鄧、張)已聽取了醫療組匯報,看了愛克斯光照片和錄相電視,同意施行開刀手術,並將報請主席批准。

作為「王、葉、鄧、張」的「王」,王洪文是很清楚周恩來的病況,知道他來日已不多。「張」——張春橋,心裡也很明白。

張春橋早就死死盯住國務院總理這個位子,他把第一副總理鄧小平看成了勢不兩立的對手。他只有打倒鄧小平,才能在周恩來去世之後,成為國務院新總理。

王洪文也把鄧小平看作眼中釘。因為原本是他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正是鄧小平取代了他。

1975年9月7日,周恩來強支病體,在北京305醫院會見羅馬尼亞黨中央書記伊利耶·維爾德茨所率領的羅馬尼亞黨政代表團——這成為周恩來一生最後一次會見外賓。

周恩來說,聲調變得激昂起來:「維爾德茨同志,請你轉告齊奧塞斯庫同志,經過半個多世紀毛澤東思想培育的中國共產黨,是有許多有才幹、有能力的領導人的。現在,副總理已經全面負起責任來了。」

這時,在旁陪同的一位領導同志對周恩來的話加以解釋說:「他所說的副總理,就是指鄧小平同志。」

周恩來點了點頭,說道:「具有55年光榮歷史、在毛澤東思想培育下的中國共產黨,是敢於鬥爭的!」

就在周恩來最後一次會見外賓之後不久,9月20日,他已病危,被推進305醫院手術室。

12月1日至5日,美國總統福特應周恩來之邀,訪問中國。如此重要的外事活動,不見周恩來露面,這表明周恩來氣息奄奄。

接班之爭已經白熱化。

王洪文猛烈地攻擊鄧小平道:「鄧小平是還鄉團的總團長,華國鋒、葉劍英、李先念等是還鄉團的分團長……」

「四人幫」已在著手發動「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了。

風緊浪急,中國進入了動盪的時刻。

自1975年6月1日起住院至去世,周恩來在305醫院共經受了大小手術13次,其中大手術六次,輸血輸液達100多次。然而,在這樣巨創病痛的日子裡,周恩來仍以驚人的毅力工作著:

同中央負責人談話161次;

與中央部門及有關方面負責人談話55次;

接見外賓63次;

接見外賓前後跟陪同人員談話17次;

在醫院裡召開會議20次;

離開醫院出席會議20次;

外出看望別人或與人談話7次。

1976年1月8日上午9時57分,周恩來的心臟停止了跳動,在北京305醫院病故。這位78歲的當代偉人的辭世,像地震震撼著中國,震撼著世界。

據當時正在毛澤東身邊工作的張玉鳳回憶:

上午10時,毛澤東正側臥在病床上,讓工作人員給他念文件。昨夜他幾乎徹夜未眠。負責毛澤東身旁工作的張耀祠匆匆忙忙走進毛澤東臥室,他帶來的是周恩來逝世的噩耗。

屋裡沉寂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毛澤東只點點頭,一言未發。對於他來說,周恩來逝世,早已是預料之中的事了。幾年來,從醫生一次又一次的診斷報告中,他已預感到不妙。此時無聲勝有聲!

周恩來去世(杜修賢 攝)

張耀祠也對筆者回憶說:

總理去世的消息,是我向主席報告的。主席聽後,很久很久沒有說一句話。等了許久,我見主席輕輕地朝我揮一揮手,趕緊退了出去……(1)

周恩來之死,使江青陷於狂喜之中,她的最大的政敵終於畫上了生命的句號。她笑道:「死了,我還要和你們爭到底!」

江青囑令姚文元,控制全國報紙,壓縮關於悼念周恩來的報道。

周恩來的追悼會,毛澤東是否需要出席?由誰來致悼詞?姚文元曾回憶說,當時毛澤東批示,由政治局擬一個意見。葉劍英、鄧小平、李先念、朱德等表態,請毛澤東出席;華國鋒、陳錫聯、吳德、紀登奎、王洪文、我(姚文元)表態,請主席酌情;江青、張春橋、汪東興表態,反對主席出席。毛澤東在政治局討論的意見上,圈了華國鋒、陳錫聯等人表態的意見,批上「好」字。在決定誰主持追悼會時,又爭持不下,請示毛澤東,毛澤東說:「爭什麼?還是由總理的親密戰友加同志主持好。」這「親密戰友加同志」,指的是鄧小平。

1976年1月15日下午3時,周恩來追悼大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毛澤東沒有出席。

大會由中共中央副主席王洪文主持。

中共中央副主席、國務院副總理鄧小平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成排的話筒,含淚致悼詞,對周恩來的一生作了正確、全面、深刻的評價。

周恩來去世不久,2月13日,《光明日報》頭版刊出「高路」(即梁效)的《孔丘之憂》一文,用刻毒的字句,諷刺人們對周恩來去世的哀悼:「讓舊制度的『哭喪婦』抱著孔丘的骷髏去憂心如焚,呼天號地吧。」

周恩來屍骨未寒,王洪文對他的秘書蕭木發出「指示」:「我應當有一個講話。」

蕭木,1961年在中共上海市委辦公廳黨刊編輯室,寫過多部小說。在「文革」中,徐景賢向王洪文介紹了蕭木(2):「這是蕭木同志,工人作家,曾做過鐵路工人。」這「工人作家」身份很是受王洪文看重,而王洪文身邊正缺「秀才」,後來就被調到王洪文那裡工作。

王洪文怎麼忽然要秘書替他擬講話稿呢?

上海市革命委員會編印的《情況匯報》,據說是道出了上海人民的「心聲」:「周總理死了,鄧小平要打下去了。張春橋當總理我們一百個放心,王洪文當總理我們更放心。」

按照王洪文的如意算盤,他要麼當總理,要麼重新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眼看著鄧小平非倒不可。他怎麼可以不準備一個講話——他的施政綱領!

據蕭木回憶,當時王洪文「口授了一個提綱,又是文化大革命的過程,又是右傾翻案風在各方面的表現,口氣都是全面性的,要我按他的提綱先寫個草稿出來。我拖了幾天,王還迫不及待地來催問。後來我搞了個草稿,印了個大樣送給他。他說:春節期間你改一下,再送給我看。……」

王洪文變得忙碌起來,不再釣魚,不再打獵,忙著粉墨登台了。

王洪文的長篇講話稿,一次次地改,在1976年1月23日、1月28日、2月4日先後印了三稿。他以為,一旦由他出任總理或者主持中央日常工作,他的這個講話稿,在《人民日報》上起碼要占幾個整版!

丙辰年的春節——正月初一,是1976年1月31日。

蕭木忙得連春節都過不好,要替王洪文捉刀。

2月3日——正月初四,蕭木把在春節期間改好的講話稿送給王洪文審閱,王洪文剛剛派人把這第三稿送印刷廠付印,一樁意外的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