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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天水賣身求榮

在踏平「聯司」之後,王洪文總算稍微鬆了一口氣,他在上海的「工人領袖」的地位已經牢固了。雖然還有一些老對手在暗中活動著,畢竟無法再形成「赤衛隊」、「二兵團」、「聯司」及「支聯站」那樣的龐大的反對派。何況,「文化大革命」已轉入「斗、批、改」階段,要想再度成立全市性的反對派組織,已不那麼容易了。

不過,在「市革會」中的權力鬥爭,卻日益變得激烈起來。

「張老大」、「姚老二」,這兩把交椅是鐵打的。不過,張春橋和姚文元隨著他們在中央的地位的提高,到上海來的日子也就越來越少了。

徐景賢成了「徐老三」。雖說他只比王洪文年長兩歲,但官場經驗比王洪文要豐富十倍。想當年,王洪文在安亭鬧事的時候,徐景賢還是「老保」,還是一個替陳丕顯、曹荻秋起草檢討書的角色。如今,徐景賢超過了王洪文。徐景賢成了「上海市革命委員會」中的「老三」。

不久,又有人要擠到王洪文的前面來,使王洪文的排名地位往後移了。

1967年10月12日,上海隆重歡迎阿爾巴尼亞勞動黨政治局委員、部長會議主席謝胡所率領的黨政代表團。雖然阿爾巴尼亞是個小國,但在當時是中國最親密的夥伴。

張春橋、姚文元專程返滬主持歡迎儀式。

新華社上海分社發出的電訊中,以這樣的次序提到出席歡迎儀式的上海黨政軍負責人的名字:張春橋、姚文元、廖政國、饒守坤、周建平、王少庸、馬天水。

廖政國、饒守坤、周建平是駐滬三軍負責人,出現在上海黨政軍負責人名單之中,理所當然。那王少庸、馬天水是當年的「走資派」,眼下也成為上海的黨政負責人了。

名單中沒有提及王洪文。

兩天之後,越南南方解放陣線代表團到達上海。新華社電訊中的上海黨政軍負責人名單,仍與兩天前一樣。

王少庸,原中共上海市委候補書記。馬天水,原中共上海市委書記。他們獲得「解放」之後,不再是「走資派」了,而是作為「革命的老幹部」,成為「三結合」領導班子的「結合」對象。他們一經「結合」,便坐到王洪文的前面去了。

一時間,「上海市革命委員會」的排名次序,成了這樣:張春橋、姚文元、徐景賢、廖政國、王少庸、馬天水、王洪文。

王洪文成了「王小七」!

隨著時間的推移,馬天水不斷「躍進」,越過了王少庸,越過了廖政國,後來以至越過了徐景賢。

馬天水這人,論資歷,比張春橋還深得多。馬天水曾用名馬登年,他出生於河北唐縣,早在1931年12月便已參加了中國共產黨,比江青入黨的時間早。解放初,他是中共中央華東局工業部部長。1954年10月起任中共上海市委副書記,一直分管上海工業生產工作。當他成為中共上海市委書記時,張春橋還只是中共上海市委常委。1963年,馬天水曾作為上海赴大慶學習代表團團長,到大慶參觀訪問,返滬後在上海工業系統全面執行「工業學大慶」的方針,推廣大慶的「三老四嚴」作風(「三老」即「做老實人,辦老實事,說老實話」;「四嚴」即「嚴肅、嚴密、嚴格、嚴謹」)。

平心而論,馬天水的前半生確實是不錯的,是一個為革命建立過功勳的人。上海數千家工廠,他親自到過的不下千家。他能隨口報出上海各大廠的廠長名字、主要產品、生產特色。他不愧為上海的「工業通」。正因為這樣,他在上海工業系統有著頗高的威信,人稱「馬老」。

馬天水與江青原本並無瓜葛。曾任上海市公安局長、副市長、市委書記的許建國在1977年接受馬天水專案組調查時,實事求是地說了這樣一段話:「我沒有上調之前[5],馬天水還沒有同江青勾結。因為當時馬天水是書記處書記,而張春橋只是宣傳部副部長,馬天水無論資格還是別的都比張春橋高得多,但是那時張春橋就已經有意識地向江青靠攏,而江青也有意識地拉攏張春橋,兩個人走得很近。張春橋很快當上了市委常委,馬天水對此很不滿意,還當著我的面發過牢騷,後來張春橋知道了,就告訴了江青。江青對馬天水是有些不滿的。」

「文革」開始之後,他理所當然地成為王洪文的「工總司」的炮轟目標。

王洪文在籌備成立「工總司」的時候,一天聽說馬天水來到上海交通大學,便趕往那裡,要求馬天水予以承認這個組織。馬天水打著官腔道:「這個麼,還要研究、研究……」

差一點使這匹「老馬」遭到滅頂之災的,是他在北京「亂放炮」。

那是1966年11月下旬,馬天水前往北京出席工交系統文化大革命座談會。馬天水是懷著一肚子的怨氣去的,他以為紅衛兵的大串連以及上海「工總司」的造反,嚴重干擾以至破壞了上海的工業生產。

馬天水到了北京以後,打長途電話給上海市委辦公廳,要求他們收集「工總司」的材料,馬上告訴他。上海市委辦公廳楊慧潔根據馬天水的意見,派人下去調查,規定只查11月9日上海「工總司」成立之後,上海工業生產遭到破壞的情況。

不久,馬天水又來電話,要求收集「造反派用處理敵我矛盾的辦法來對待人民內部矛盾的材料」。於是,上海市委辦公廳上報了一批上海「工總司」綁人、打人、私設公堂的材料。

有了這批材料,馬天水便在北京放炮了,指責上海「工總司」破壞上海工業生產,狠狠批評了「文革」。

馬天水的話,傳進了「副統帥」林彪耳中。林彪大罵馬天水老糊塗,斥責他「反對文化大革命」。

「副統帥」的震怒,使馬天水嚇破了膽,丟魂落魄。雖然他過去在上海跟張春橋並無太深的交往,此時此刻,張春橋在北京榮任「中央文革小組」副組長,他不能不求援於此人。

張春橋正在為轟不開上海市委而發愁,如今馬天水主動前來求救,樂得拉他一把。於是,便向這位「老糊塗」作了「路線交底」:「文化大革命的實質就是一句話——改朝換代。你想不犯錯誤,關鍵在於緊跟無產階級司令部。從毛主席算起,到姚文元為止,無產階級司令部總共八個人!」

張春橋一席話,使馬天水悟明真諦。

果真,在「一月革命」時,上海造反派集中火力炮轟陳丕顯、曹荻秋。馬天水雖然也受到「火燒」,畢竟沒有吃大苦頭。就連他和陳丕顯、曹荻秋一起落到耿金章手中時,他也還提出,不願與陳、曹一起關押!

1967年2月23日,張春橋為馬天水開脫,說道:「馬天水在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方面,沒有發明創造。人家說什麼,他說什麼。」

翌日,在「上海市革命委員會」的成立大會上,張春橋當著上百萬上海市民的面,在說到「三結合」時,著重提到了馬天水:

上海起來造反的幹部中間,還是一般幹部比較多。市委書記一個造反的也沒有,副市長一個造反的也沒有。這首先應該是由陳丕顯、曹荻秋負責,他們對幹部是欠了債的。據我所知,中央的很多指示在上海沒有很好地向幹部傳達。不但在座的很多同志,很多一般群眾、一般幹部沒有傳達,包括有一些跟隨他的幹部,甚至市委裡的人也沒有傳達,連市委書記處都沒有傳達,連馬天水都不知道。馬天水所以跑到工交會議上去放炮,那當然是非常嚴重的錯誤。但是,後來我在北京開完會時,他就告訴我說:「我不知道主席的意見。」所以他敢於跑到中央工作會議上繼續攻擊我。他確實不知道主席的意見,不然,我想這個人他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而且,陳丕顯、曹荻秋那些人鼓動他,說你到北京好好地講,什麼話都講。……我們剛剛念語錄,不是說按主席指示,看幹部不但要看一時一事,而且看全部歷史。那麼我們應該看一下這些幹部十七年來的表現,可以加以對照。很多幹部在柯慶施同志在世的時候,他們是執行了主席的路線,就是在文化大革命中間,他們的表現也不完全是相同的。不是鐵板一塊,不是一個樣。我們應該採取分析的態度。……

張春橋的這番話,已經非常明確地暗示,馬天水跟陳丕顯、曹荻秋不是「鐵板一塊」,他可以「解放」。

馬天水,這個身材魁梧的北方漢子,可惜脊樑骨太軟了。他聽到張春橋的這番話,刻骨銘心,竟從此跟定了張春橋。

果真,1967年4月,馬天水得到了「解放」,立即被「結合」到「上海市革命委員會」中去。

從此,馬天水成為「上海市革命委員會」那「老、中、青」三結合中的「老」。

畢竟「老馬識途」,由馬天水來領導上海工業生產,遠遠勝過「造反司令」王洪文。馬天水手中的權,日益擴大了。

1968年4月12日,上海爆發了第二次炮打張春橋高潮。馬天水作了「精彩表演」。他以「老幹部」的身份,在這個節骨眼上,為張春橋打保票。他說:「我與春橋同志共事多年。我對他的歷史很清楚,他沒有什麼問題。我敢擔保。」他還拍著胸脯道:「有人說我馬天水死保張春橋,說得對。我就是要死保春橋同志。我就是死了,也要站在春橋同志一邊。」

經歷這番政治危機,張春橋越發欣賞馬天水的「忠誠」,誇獎他是一匹「好馬」。於是,張春橋越發倚重馬天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