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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洪文昆山歷險記

12日中午,王洪文率領著一千多造反隊員,高呼著「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口號,回到了上海。

上海街頭,貼著針鋒相對的大字標語:

「安亭事件是反革命事件!」

「安亭事件好得很!」

「工總司是暴徒!」

「工總司巋然不動!」

下午4時,張春橋也回到了上海。

張春橋馬上打電話給「工總司」:「王洪文嗎?你立即趕到昆山去!你要把繼續北上的造反隊員攔在昆山,勸回上海……」

奉張春橋之命,王洪文跳上一輛銀灰色的轎車,朝江蘇昆山急馳。一上車,他就閉上雙眼,在疲憊不堪中睡著了。

昆山,位於安亭和蘇州之間。當王洪文率領一千多人回上海的時候,謝鵬飛率一千來人步行離開安亭,傍晚抵達昆山,在昆山中學「安營紮寨」。

當轎車駛過安亭,駛過天福庵,王洪文才被人叫醒。車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只有遠處的燈射出一縷縷昏黃的光。

「車子不要進昆山中學,靠在遠處,我下車走過去。」王洪文這位「司令」初次坐轎車,生怕隊員們說他「變修」,便如此這般吩咐司機。

王洪文下車後,獨自朝昆山中學走去。

剛剛走進校門,便給「尖刀班」撞見了。

這「尖刀班」,是由十幾個二十來歲身強力壯的青年組成的,他們差不多都認得「司令」。

「你來幹什麼?」青年們一擁而上,用冷冰冰的口氣盤問「司令」。

「我來找謝鵬飛,找周寶林,找總部的人。」王洪文答道。

「找他們幹什麼?」

「春橋同志要我來找他們。」王洪文把張春橋這張牌甩了出來,嚇唬青年們。

「尖刀班」的青年們用充滿敵意的目光注視著王洪文。有人罵王洪文右傾,有人罵他叛徒,他們像押犯人似的,把王洪文押去見頭頭。

說實在的,這一千多人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們來自各家工廠,每家工廠的造反派頭頭,都算是這支隊伍的頭頭。謝鵬飛名義上是總頭頭,大約只是因為他參加過「工總司」的籌備會議,在成立大會上作過「控訴」,算是「總部」的人。

另一個「總部」的人,叫周寶林[10],21歲的小伙子。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怎麼會捲入「安亭事件」,會成為「總部」的人。他1964年從海軍航空學院畢業,分配到上海市儀表局,在一家無線電廠勞動。「工總司」成立那天,他看熱鬧,在會場裡坐了一會兒,晚上便回家了。第二天,「安亭事件」爆發了,上海市委派了一些人坐著轎車前往安亭,以瞭解現場的動態。市委辦公廳的一個同志與小周相熟,遇見了他,便把他也拉上轎車。於是,他就到了安亭。先是在旁邊看看,後來,他被那裡的大辯論吸引了。年輕好動的他,聽著,聽著,按捺不住,居然也加入了辯論。他才講了幾句,立即有人厲聲喝問:「你是什麼成分?」原來,他還不懂「辯論規則」,開口之前要先報成分——因為「什麼階級說什麼話」!他只得如實報告:「周寶林,共青團員,復員軍人,大學畢業生!」他的話,馬上引起王洪文的注意。王「司令」手下,正缺「成分好」而又肚子裡有墨水的人,便把他吸收到總部工作,負責聯絡、負責宣傳。……就這樣,陰差陽錯,他竟成了「總部」的人。

王洪文向頭頭們傳達了張春橋的意見之後,說道:「希望大家聽從總部的決定,聽從春橋同志的意見,明天回上海去。」

「你算總部?你代表總部?」馬上有人指著王洪文的鼻子質問。

「你是叛徒!右傾!」

「張春橋算老幾?他能代表『中央文革小組』?」

「張春橋也是上海市委的,跟曹荻秋是一夥的!」

王洪文的臉變得雪白。他想不到,遠道趕來,竟成了批鬥對象。

唯一表示贊同王洪文的是周寶林。

「把王洪文關起來!」

「把周寶林也關起來!」

有人這麼一說,「尖刀班」便一擁而上。於是,王洪文與周寶林被關了起來。那「牢房」,是昆山中學的一間教室。

剛剛還在坐轎車,轉眼之間進「班房」,王洪文感到沮喪。沒有床,沒有被,把課桌一併,披上棉大衣,王洪文和周寶林躺了下來,卻怎麼也無法入眠。

過了子夜之後,昆山中學的燈一盞盞熄滅了,從一個個教室裡傳出一陣陣鼾聲。

大抵是一連幾夜未得安眠,就連看守「牢房」的「尖刀班」的小青年,由站著到蹲著,到坐著,終於也發出了鼾聲。

王洪文和周寶林躡手躡腳地走出了「牢房」。關押了四個多小時,王洪文算是「自由」了。

周寶林送他,走了一里多地,才在路邊看見那輛銀灰色的轎車。

王洪文坐進轎車,不住地向周寶林揮手。

銀灰色轎車迅速地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