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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江青「偶爾露崢嶸」

江青飛往蘇聯療養

1949年3月24日,雖然江青通宵未眠,卻異常地興奮。向來很講究作息規律的她,這一回規律完全被打亂了。

江青隨著毛澤東乘坐汽車抵達河北涿縣火車站時,已是25日凌晨2點。

噴著水汽的火車頭,帶著七八節車廂,正在車站待命。雖說江青當年往返於京滬之間,火車沒少坐,這一回卻頭一次乘軟臥車廂。上車之後,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任弼時、葉劍英、滕代遠,各佔一間軟臥房間。

平津戰役已經結束。1949年1月15日,中國人民解放軍佔領天津市,全殲守敵13萬餘人,活捉國民黨天津警備司令陳長捷。毛澤東任命黃敬為天津市市長兼中國人民解放軍天津區軍事管制委員會副主任,主任為黃克誠。

1949年1月31日,北平宣告和平解放。傅作義率部起義。

毛澤東的專列,從涿縣駛往北平。

一路上,毛澤東也顯得興奮。他說:「我以前也到過北平,到現在整整三十年了。那時,是為了尋求救國救民的真理而奔波。還不錯,吃了點苦頭,遇到了一個大好人,那就是李大釗同志。在他的幫助下,我後來才算成了馬列主義者。可惜呀,李大釗同志已經為革命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他是我真正的老師呀。沒有他的指點和教導,我今天還不知道在哪裡呢。」[153]

涿縣離北平不遠。清晨,專列便駛抵北平清華園車站,華北軍區司令員兼平津衛戍區司令員聶榮臻、中共北平市委第一書記彭真,已在車站迎候。

■ 1949年,江青、毛澤東、毛岸英、劉松林(後左起)、李訥(前)在北平雙清別墅(徐肖冰 攝)

毛澤東坐進美國20世紀30年代生產的一輛道奇牌小轎車,直奔北平西郊。從此,毛澤東和江青便下榻於那裡的香山雙清別墅。

就在毛澤東到達北平的當天下午5時,毛澤東出現在西苑機場,上萬人擁集在那裡,舉行隆重的入城式。毛澤東在那裡檢閱了部隊。一些外國記者聽說毛澤東出現在北平西苑機場,紛紛報道毛澤東「飛抵」北平。其實,毛澤東是坐火車前來北平的。

《人民日報》出版號外《毛主席飛抵北平》。北平震動了。中國震動了。這是中國共產黨戰勝國民黨的最鮮明的標誌。

江青也為此而興奮。這意味著,她已成了中國的「第一夫人」。

進入北平之後,毛澤東加倍的繁忙。他要指揮中國人民解放軍向長江以南進軍;他要會見各界人士,籌備召開新的政治協商會議;他要著手於建立新中國和中央人民政府……

就在這時,就在進入北平一個來月,江青走了,離開了毛澤東,離開了北平。

江青上哪兒去了呢?

1949年5月21日,毛澤東在致柳亞子的信中說:「各信並大作均收敬悉,甚謝!惠我瓊瑤,豈有討厭之理。江青攜小女去東北治病去了……」[154]

毛澤東在這裡所說「江青攜小女去東北治病去了」,其實是經過東北去蘇聯治病。

江青先後四次前往蘇聯治病。這次1949年4月初是江青第一次去蘇聯治病。當時江青高燒不退,不知是得了什麼病。

江青帶著女兒李訥以及警衛員、護士和一位俄國大夫,從北平坐火車到瀋陽,再從瀋陽往北,進入蘇聯。

北平是和平解放的,北平有那麼多的大醫院,那麼多的大夫,她看不上眼。她要去蘇聯看病,借此去國外開開眼界,休養一番。她從未出過國,而那時出國,誘惑力最大的是老大哥蘇聯那裡。

據維特克的《江青同志》一書記載:

在1949年3月期間,江青回憶道,在行進中她已筋疲力盡,自己都懷疑她怎麼能在最後的階段堅持住。當作出結論和安排妥當後,一些領導人沒有在主席的授意下,就決定:由於她身體虛弱,把她送往莫斯科進行「治療」。

為什麼她患有重病還要行程數千里去一所外國醫院?多年的衝突已經毀壞了許多中國的醫院。在50年代的早期,醫療機構到處都處在可怕的混亂中。於是求助於斯大林,他也有義務進行安排。因此在到了北京幾天後,她和幾個護士以及警衛員就被塞進了火車。火車穿越了中國的最北部然後進入了蘇聯,這是她知道的唯一外國。在莫斯科火車站,一輛救護車來接她。醫院給她安排了一張「中國付款」的病床。

她終於得以成行。她嘗到了「第一夫人」的尊榮滋味。

到達莫斯科,她被安排住在斯大林在市郊的別墅。

李訥隨江青一起療養。蘇聯很尊重她,因為知道她是毛澤東夫人,後來還安排她到南方黑海海濱,住進雅爾塔療養院高級房間。對於她來說,從1937年秋進入延安,到1949年春進入北平,在山溝溝裡生活了12個年頭。如今,35歲的她,可以盡情享受一番,苦盡甘來了。

在莫斯科,江青一稱體重,只有42公斤。她的病狀是持續發燒。

經過蘇聯專家會診,確認發燒的原因是扁桃體炎:先是右側的扁桃體發炎,然後影響到左側。蘇聯醫生為江青做了切除兩側扁桃體手術。手術只用了半小時。

據朱仲麗回憶,江青無大病。蘇聯醫生的檢查結果是除了官能性神經過敏之外,沒有任何器質性疾病,用不著住院治療。

於是,江青就乘火車旅行了一千多里,到了黑海邊上的旅遊勝地雅爾塔的療養院療養了一個多月。

關於江青在蘇聯治病的情況,很少見於書刊。1992年俄羅斯《半人星馬座》雜誌第1至2期,發表了當年擔任江青翻譯的A.N.卡爾圖諾娃的回憶文章《我給江青當翻譯》,詳細透露了真實的情況。陳立思翻譯了此文,發表於1993年第5期《人物》雜誌。

卡爾圖諾娃回憶說,當時她25歲,從莫斯科東方大學中國部畢業不久,從未當過漢語口語翻譯,幸虧江青的普通話很標準。另外,後來又來了一位中方女翻譯,她叫林利(當時叫李利),中共元老林伯渠的女兒。

現將卡爾圖諾娃的回憶文章摘錄於下:

1949年6月,蘇共中央國際部部長B.R.格裡戈良對我說,江青此行是秘密的(她在蘇聯用尤蘇波娃這個姓),並強調,領導對我高度信任,而我則不得把此事告訴任何人,除非是那些必須知道此事並將與我共同工作的人。他講了我的職責的大致範圍,再次強調說,我應該盡一切努力,使客人覺得在莫斯科如在自己家裡一樣,使她對在我國進行的治療、休養和日常生活氛圍都感到滿意。至於其他的一切工作,在此期間我都可以不做。

那時我只有二十五歲。在上述部門做中國問題初級專員剛剛一年。也許,正是由於年輕不懂事,接受這項任務時我竟然絲毫沒有感到緊張不安。

在飛機抵達前我和部領導的代表已經在弗努科沃機場迎候了。江青的身體很虛弱。她是躺在擔架上抬下飛機的。我們簡短地問候了一下。就同醫生護士一起把江青護送到莫斯科郊區一座專門為外國貴賓準備的別墅去。考慮到病人的身體狀況,把她安排好,大多數人很快就告辭了,只留下醫生、護士和我。這時我才初次體驗到緊張:因我還不習慣的這種工作中會發生什麼事呢?

卡爾圖諾娃十分客觀地記述了她對當時的江青的印象:

她身材優美,穿著得體(她穿長褲和連衣裙都同樣惹人注目,不過連衣裙只有天氣很熱並且是接待客人或者外出時才穿),舉止文雅。她有一雙生動活潑的杏仁似的黑眼睛,五官端正,但牙齒略微向前突出了些,一頭漂亮的黑髮向後梳,挽成一個緊緊的髮髻。十指纖細。身高一米六四。心情好的時候她也會露出富有魅力的、愉快的微笑。

依我看,江青的記性很好。那年夏天和她見過面的人,誰叫什麼名字,她一直都記得。她熟悉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情況,知道差不多所有的共產黨和工人黨的領導人,對東歐各國人民民主運動的形勢也有相當的瞭解,更不用說在中國發生的事情的動態了。總之,江青作為毛澤東的私人秘書,長年「泡」在大量的信息當中(這些信息源源不斷地送到她的辦公桌上),已經修煉得能夠毫不費勁地記住它們了。

再談談她待人接物的方式。我不得不驚歎她在同來探望她的大大小小的人物交談時駕馭對方的能力。我看她怎樣變換談話的調子和話題,從來都沒有出過差錯。對什麼人應把握什麼樣的分寸,她總是測度得很準確。我想,昔日在上海當電影演員的經歷對於她是大有裨益的。

關於江青第一次在蘇聯治病的經過,卡爾圖諾娃寫道:

從江青到莫斯科的第一天起,她就特別關照,房間裡的溫度要保持在22—23度。為江青做了一系列的醫療檢查。我們陪她前往坐落在格拉諾夫大街上的醫院(當時叫克里姆林醫院)。我自然是要陪同全過程的,因此能接觸到她的病情哪怕是最細微的情況。可是出於純粹的道德上的考慮,我不打算寫出這些,儘管江青已不在人世了。我只能說,我們的醫生關於江青病情已無法醫治的診斷是對的。後來還是傳統的中醫起了作用──正是中醫治好了江青的痼疾。

時間一天天過去。江青經過住院治療,身體漸漸恢復。出院後她回到扎列奇的住所,散散步,能打打檯球(這是按照她的愛好特地運來的)。

隨著身體情況的好轉,江青提出要去參觀工廠(我們陪她參觀了留別爾茨的農機廠),也想瞭解集體農莊的情況。當然,最常去的還是大劇院,有一次她還在那裡會見了謝爾蓋·列梅捨夫。她還去過莫斯科模範藝術劇院,同當時任院長的塔拉索娃以及該劇院的主要演員進行了座談。

江青是個自高自大和性格浮躁的人。在莫斯科她就是隨心所欲的。而她的喜怒無常,我是很清楚的。

有一天我去江青的單間病房,我記得,是在二樓。在門廳裡我看見瑪莎(她是庫圖佐大街裁縫店的裁縫)在埋首飲泣。我問她出了什麼事,她說:「要是你趕上了這種事也得哭。我給她(江青)趕了一夜才縫好的連衣裙,讓她試試,可是她卻不願試!」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使江青的情緒不好。可是,有意思的是,當我走進江青的病房,同她談了大約一個小時,她根本沒提這件事,只是說,她今天不舒服。而瑪莎則不得不多等幾天再給她試衣服。

在蘇聯療養期間,江青最為高興的事,是見到了斯大林。

那是劉少奇受中共中央指派,秘密訪問蘇聯。斯大林接見了劉少奇,同時也接見了作為毛澤東夫人的江青。

在宴會上,江青站起來向斯大林敬酒。斯大林見她那麼年輕,以為她會怯場。她,演員本色,不慌不忙走到斯大林面前,高舉著酒杯,像朗誦台詞一般清楚地說道:「我舉杯,向斯大林同志敬酒,祝願斯大林同志健康長壽!斯大林同志的健康,就是我們的幸福!」

斯大林聽了江青的祝辭,臉上浮現笑容,說道:「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我的健康是你們的幸福!謝謝!我祝願毛澤東同志健康長壽!」

斯大林高舉酒杯,和江青碰杯,一飲而盡。

江青在蘇聯休養了六個月,才回到北京。這是江青第一次前往蘇聯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