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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蓬子為姚文元操碎了心

姚文元從重慶回到上海之後,於1946年夏進入上海藝術師範附屬中學繼續上初中。然而姚文元在上海藝術師範附屬中學參加學生政治活動,這引起了姚蓬子的嚴重不安[147]:

藝中隔壁是務本女中,兩校為校舍常常發生糾紛。藝中校方就藉機挑動學生起來鬧事。姚文元和許多學生一起參加了罷課請願風潮,他甚至敢於帶頭出來和教育局的處長「說理」。最後他們才明白是被校方利用並最終出賣了。但是,姚文元的最大收穫是,他的表現引起了學校進步學生王克勤、顧志剛的注意。他和一些進步學生經常通信往來,還給一個自辦的雜誌《新生》投稿。

在投機政治中吃了苦頭的姚蓬子,堅決反對姚文元再走從政這條路。有一次,姚文元寫給同學的一封信,因地址寫錯被退回。姚蓬子看到信中對政局不滿,就嚴厲警告他:「你不要隨便寫來寫去,搞政治會搞出事情來!」初出茅廬的姚文元當然不服氣,也不知道父親參加過中共又自首的經歷,兩人經常發生激烈爭吵。

1947年,姚文元初中畢業,總算可以離開上海藝術師範附屬中學,使姚蓬子鬆了一口氣。姚蓬子期望兒子能夠考上上海最好的中學—上海中學。雖然姚文元未能如姚蓬子所願,但是姚文元考上了大同大學附屬中學一院(今大同中學),那也是在上海很有名氣的一所中學。

雖說姚家離大同大學附屬中學一院頗遠,但是為了兒子的前途,姚蓬子讓姚文元每天來來回回擠公共汽車也無所顧惜。

兒子進了「大同」,姚蓬子總算放心了。兒子居然在課餘還寫起長篇小說來,這更使姚蓬子欣慰,父親所企望的和兒子所追求的是同一個目標—做作家,做大作家。儘管姚文元跟父親一樣,並不是寫小說的料—姚蓬子畢生沒有寫出過好小說,姚文元畢生沒有發表過小說。

不過,作為作家的姚蓬子,為兒子培養了一個很好的習慣:從15歲起,姚文元就堅持每天記日記。

幾十年來,姚文元一直恪守父親的教導,從不間斷地記日記。

即便是姚文元在「文革」中成為中央首長之後,忙得不亦樂乎,他仍忙裡偷閒,寫下日記。

後來,姚文元成為「階下囚」,他在牢房裡仍每日寫日記。

不論歷史對姚文元如何評價,姚文元畢竟已經深深捲入中國當代史上許多重要事件。姚文元的日記,成了這些重大事件的重要記錄,因而富有史料價值。

筆者以為,將來在合適的時機,《姚文元日記》會分批出版。《姚文元日記》,將成為姚文元一生的重要著作。

誠如周佛海,人生道路崎嶇,但是此公也數十年堅持記日記。如今,分捲出版的《周佛海日記》,已經成為歷史學家研究現代史的重要史料。

追根溯源,姚文元從小養成記日記的習慣,不能不歸功於父親姚蓬子的引導。

1948年寒假裡發生的一樁事,使姚蓬子深為不安。

那是1月28日晚上,大同中學一個姓王的同學突然來到了作家書屋,通知姚文元明天一早到學校去。

姚蓬子以為兒子返校開什麼會,不料,第二天,兒子很晚才回家,說學生證也被警察搜去了。

姚蓬子一盤問,才知道兒子參加學生運動去了。

那時,同濟大學成了上海學生運動的中心:由於學校的訓導處開除了幾名進步學生,上海同濟大學全體同學從1月18日起實行罷課,並決定派出代表赴南京請願。1月29日,上海27所學校5000多名學生雲集同濟大學,歡送代表團赴南京請願。上海市市長吳國楨派出3000多名軍警前往鎮壓,逮捕200多名學生。國民黨政府教育部次長杭立武聲稱要解散同濟大學。大同附中是前往支援同濟學生的27所學校之一。這一學生運動發生在1月29日,稱為「一·二九」事件。

那個姓王的同學,叫王壽根,中共地下黨員。

「胡鬧!」姚蓬子聽說兒子被同學拉去參加遊行,頸部根根青筋怒脹。

「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姚蓬子擺出老資格,訓斥17歲的兒子道,「你給我老老實實讀書。你將來靠讀書吃飯,不是靠遊行吃飯!」

說實在的,姚蓬子吃夠了「革命飯」。他知道被捕的滋味是什麼。眼下,他的寶貝兒子要重蹈他的覆轍,他不由得怒火中燒。

他告誡兒子,不許再參加學生運動。

此後的報上,關於學生運動的報道中,不斷出現「大同大學附中一院」字樣,使姚蓬子暗暗為兒子擔心。

確實,大同中學是中國共產黨地下活動十分活躍的中學。據記載:「早在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就建立了中國共產黨支部和共青團組織。1938年校內已有中共黨員。1940年重建黨支部。上海解放前夕已經有學生黨員三十一名……」[148]

由於參加學生運動,1948年2月3日,姚文元被大同大學附中一院張榜開除。由於中共地下黨員王壽根的幫助,姚文元得以轉入上海滬新中學繼續念高中。

滬新中學,亦即江蘇省立上海中學,上海第一流的中學。日軍侵佔上海時,取締了作為「江蘇省立」的上海中學。該校遷至法租界順昌路,更名為滬新中學,意即「新的上海中學」。

抗戰勝利後,上海中學復校,滬新中學成為上海中學的一個部分。由於上海中學在上海郊區,而滬新中學在市區,報考滬新中學的人反而比上海中學多,儘管上海中學校舍寬敞舒適在上海是首屈一指的。

當時的滬新中學擁有一千多名學生,分為理科和商科。姚文元插入理科二年級甲班。

正當姚蓬子為兒子進入滬新中學而高興的時候,不料,就在開學的那一天—1948年9月1日,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放學回來,姚文元剛剛放下書包,臉上露出神秘的表情,他輕聲地附在父親耳邊說:「爸爸,有件要緊的事,告訴你。」

有什麼要緊的事呢?

姚文元向父親說出事情的原委:「今天,我到滬新中學上學,一眼就認出跟我同桌的同學。我知道他叫崔之旺,可是他卻說自己叫『崔震』[149]。」

「你怎麼會知道他本來的名字?」姚蓬子頓時警覺起來,因為他有過地下工作的經驗,知道哪些人物是經常改名換姓的。

「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姚文元說道,「在大同附中時,我在高一的D班,他在B班。在『一·二九』事件中,他是大同附中學生的領隊,所以我認得他。那時候,他叫崔之旺。寒假一過,他就被大同附中開除了,我就沒有看見他了。他是共產黨……」

「你怎麼知道他是共產黨?」姚蓬子問兒子。

「他是大同附中學生運動的頭頭。他被開除以後,許多同學都說他是共產黨。」

「你沒有告訴他—你認得他?」

「沒有。我們在大同附中不同班,他不認識我。我猜出他為什麼進滬新中學就改了名字,不便把事情說穿。」

又過了幾天,姚文元告訴父親,崔震正巧住在我們家不遠,放學時跟我同路。我們一起上課,一起回家。

不過,姚蓬子這一回並沒有反對兒子與那個中共地下共產黨員來往。不言而喻,中國人民解放軍已經逼近上海,中國共產黨贏得全國勝利,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姚文元喜歡看書。他的書包裡,裝著高爾基的小說,魯迅的雜文集,悄悄在課桌上翻閱。自然,這引起了同桌的崔震的注意。

沒幾天,一件小事,使姚文元很不愉快:同學們熟悉之後,彼此取起綽號來了。貧嘴的同學孫志尚,給姚文元取了個雅號曰「搖頭飛機」—因為姚文元八字腳,走起路來搖搖擺擺,正巧他又姓姚,跟「搖」同音。

在放學途中,姚文元對崔震說:「他們取笑我八字腳,其實,他們哪裡知道,我的雙腳為什麼朝外翻?那是抗日戰爭的時候,我父親在重慶開進步書店—作家書店,要跟許多左翼作家聯繫,重慶是山城,我天天跟父親一起東奔西跑,天天爬山,把腳爬成了八字腳!」

「你的父親是……」

「我的父親也是左翼作家,叫姚蓬子。」借「八字腳」為由頭,姚文元大加發揮,說出了心中想說的那些話,「我父親是魯迅的戰友。瞿秋白、馮雪峰、胡風,都是他的好朋友,我們家的常客。我受父親的影響,對民族解放運動早就非常嚮往……」

聽了姚文元的話,崔震雖然不動聲色,但是暗暗記在心中。

崔震向黨支部作了匯報。

那時,為了迎接上海的解放,上海地下黨組織正在大力發展新黨員。姚文元的名字,被列入滬新中學地下黨支部的發展對像名單之中。

幾天之後,姚文元悄然把入黨申請書塞到崔震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