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重慶「棒棒」:都市感知鄉土性 > 附錄 >

附錄

附錄一:本文主要報道人名錄[1]

「棒棒」報道人

有過「棒棒」經歷的其他報道人

其他報道人

附錄二:本文部分「棒棒」簡歷

以下是部分報道人簡介,按其姓氏拼音為序。人名加框者表示已去世。


范順發 1965年出生,墊江縣人,外出打工前任村計生幹部。初中畢業,2002年入黨。一個兒子。2001年8月辭職出來務工。先在天星橋一帶當了兩三個月「棒棒」。2003—2008年固定給天星橋小天鵝酒店供應商搬運貨物。酒店停業後,現在天星橋一帶跑「摩的」。2004年進入天星橋正街社區參加黨員組織生活。2008年擔任社區夜間巡邏隊隊長。家屬一起出來打工,在天星橋新世紀超市門口擦皮鞋,兼做家政。兒子在墊江中學住讀,2008年考上大學。


馮生發 小名「馮三娃」。1972年出生,合川隆興石油村人,小學未畢業。1985年13歲隨姐夫郭青右、姐姐到山西打工。後來又隨姐夫、姐姐去廣東做小工、架電話線。在廣東打工期間,經常回合川。1990年返鄉結婚。小孩出生後,攜妻到重慶打工。當時其姐姐、二哥馮勝康、妹妹幾家人都在白崖口。二哥和姐夫在撈棒棒,他也開始撈棒棒。愛人搓麻花。老丈人在長壽煤廠上班,有穩定工資,只有一女,對馮經濟資助很大。一子女在農村讀書。


馮勝康 小名「馮二娃」。1969年出生。初中未畢業。1983年隨同鄉到武漢進建築隊,後又隨朋友到長沙進工地。返鄉後又到過貴州、新疆,並隨同鄉陳定平、李安明、陳定祿、陳定萬、任國輝到遼寧打工。1994年返鄉結婚。後隨姐夫郭青右到廣州架電話線,又返鄉搞養殖。愛人楊智芬由其五姐楊智蘭介紹到重慶進麵包廠。1999年馮到白崖口撈棒棒至今。一子女在白崖口就讀中學。


郝 某 綽號「郝大漢」。1963年出生,四川雅安人,高中畢業。小時候腿被木料軋過,有些瘸。其兄嫂藍淑英為沙坪壩土主鎮人。郝由藍做媒與其表妹完婚,上門到土主。藍為白崖口民警。郝大漢與愛人1992年左右到白崖口打工。愛人在館子當廚師。在黃桷坪街口撈棒棒前,他在白崖口「籮兜幫」從事建築用材的轉運。大兒子1985年生,重慶某職高畢業,幹過刑警察協勤、城管協勤,其子在白崖口上幼兒園。


苗復碧 女。重慶墊江人。1989年丈夫出來在重慶天星橋搞建築。她1990年到重慶打工。賣過報紙、豆腐腦。1997年,經別人介紹撈棒棒、拉板車,主要拉菜,也幫人搬家、拉玻璃、拉機器等。現在上午夫妻倆在菜市場拉菜,其餘時間做家政。兒子在墊江某職業中學住讀。


李 書 1975出生,初中未畢業。兩個姐姐,他是老。3歲時,母親改嫁。1991年他隨同鄉馮少華(陳國偉的舅子)、任太平到廣東磚廠挑磚。一年後回農村。1993年與李雲華在重慶某化工廠打工,短暫撈過棒棒。與柯紅梅戀愛後,返鄉。1994年結婚,在家務農3年,修樓房。農閒的時候出來撈棒棒。其父李安才1994年由李安明帶到白崖口撈棒棒。大女兒1995年出生。1997年他與愛人到北碚做菜生意,其父返鄉照料家。李安才由於在「三李三亂」中存款有損失,精神受挫,1998年溺水死亡。同年,李書與愛人、孩子跟著二爸李安明到白崖口。他撈棒棒,愛人柯紅梅掃馬路。後來相繼由舅子介紹進了瓦爾特(摩配)廠。2005年生育第二女兒後,他一邊照顧愛人,一邊擺一個攤位做生意。之後,李進南北(摩配)廠,柯就一邊照料生意,一邊帶小孩。2008年李辭了南北廠的工作,經營小生意至今。


黎雲福 綽號「黎氣罐」。1954年出生,岳池人,初中未畢業。1979年與龍淑芬結婚,女兒1980年出生,兒子1982年出生。龍的姐姐在重慶,他1985年出來打工。經姐姐介紹到燈泡廠干了五六個月,因為當時農村種廣柑掙錢,就返鄉種廣柑三年多。1997年又到重慶進彈簧廠干了5年,週末兼職由侄兒帶著撈棒棒,送過液化氣罐。後來全職撈棒棒。1999年在當地鎮上買房。兒子在重慶搞建築,媳婦與兒子協議分手。龍淑芬在重慶帶孫子。現與愛人、孫子租其姐房,住在白崖口。


李雲發 小名「李娃」。1970出生,四川合川隆興天祐九隊人,小學文化程度。父母在農村。家有兩姊妹、四兄弟,排行最小。大哥是當地農機社職工,有退休工資,大哥大嫂務農,同時在隆興鎮經營一農具門市;二哥、二嫂及小孩在浙江打工;三哥大學畢業在新疆石油部門工作,負擔老人的主要費用;二姐被拐到河北結婚,育有4女1子。李雲華12歲到河北省保定幫二姐帶小孩;後隨同鄉到重慶打工,結果工地不要人了,即返。1990年經人介紹與楊智華結婚,一年後得子,名李磊。1992年到廣東搞建築,回來後學打鐵,後放棄。其間曾與堂弟李書到重慶進化工廠工作,兼撈棒棒。1996年回鄉買馬一邊修房,一邊搞運輸。由於修房子拉賬,1997年偕愛人楊智華與四姐(楊智蘭)、四姐夫(柯平)到天津磚廠打工。1997由親戚李安明帶到重慶白崖口撈棒棒至今。楊智華1998年也到重慶幫食堂、進工廠。2008年生育二兒子李鵬。楊現在家帶孩子。大兒子李磊1999年到白崖口小學就讀。16歲初中畢業。學過車工,後當售貨員,兼學駕車。李雲華2003年在白崖口購兩層樓私房,即將面臨拆遷和賠付。


司某 綽號「貓兒」。1951年出生,合川雲門鎮人,無文化。父母過世,大哥、姐姐、妹妹務農。1983年開始在輪船公司工作,兩年後在從合川到重慶往返拉石子和沙的船上幫私人老闆,干了六七年。後由於泊船改為機船,他無技術,於1992年開始在白崖口一帶撈棒棒。後買探鐵器拾荒。2008年7月到深圳搞建築,結果沒活幹,18天後回白崖口撈棒棒。2009年花錢學做豆腐腦、涼面手藝,在白崖口挑著擔子賣,有業務也撈棒棒。在船上工作時,他經常在白崖口上岸,認識了廣安人程澤碧。她丈夫王某常年臥病不起,三個孩子。她八幾年就到重慶打工,最初到觀音橋,後來到土灣、張家橋撿垃圾、擦皮鞋、賣冰糕。徵得丈夫同意,她與司某生活在一起。王病故後,他們一起料理了王的後事。司現與程澤碧、她兒子和兒媳租房住在白崖口。兒子、兒媳開店花了兩萬多,兒媳生小孩花了兩千多,兒媳患白血病。他們農村無房,經濟很困難。


陳定祿 小名「陳六」,綽號「高人」、「長腳」。1970年出生,四川合川隆興鎮人。八幾年隨同兄陳定平去瀋陽打工。1988年與任蓉結婚。1993年隨任蓉繼父苟偉到白崖口撈棒棒。兒子陳小明讀初中,任蓉也到白崖口打工。2005年轉行在白崖口「張飛牛肉店」扮張飛 ,2009年月收入1800元。2009年在重慶按揭購有商品房。


陳國懷 小名「四妹崽」。1955年出生。四弟兄,兩姊妹。兄弟間關係不好,其母在兄弟間動手時勸架不幸身亡。1984兒子出生,1994年愛人病逝。兒子2000年初中未畢業到廣東打工幾個月,後到重慶進餐館、工廠打工。陳不放心兒子,2002年隨著陳定平到白崖口撈棒棒。2003年回農村收割完谷子後,就全職撈棒棒。現在與兒子、兒媳、孫子租房在白崖口。


陳國偉 1954年出生。合川隆興鎮花牆村4隊人。家人多於1960年餓死,只有他與父親倖存。六幾年到重慶短暫幹過活。1969年學裁縫,干了20年。1975年學石匠,在農村專業隊掙工分。1992年開始殺豬,直到1998年。1998年買了兩台打毛線的機器,在合川學織毛衣。1999年去廣州在磚廠干了半年。2001年又到廣東,還去過山東打工。2002年5月到重慶,由親戚陳定平帶到白崖口撈棒棒至今。大兒子陳波,1979年出生,是泥水工,1996年初中畢業去上海,2002年愛人生小孩時返鄉,在重慶沙坪壩烈士墓做過泥水工,後跟著父親陳國偉撈棒棒。陳國偉愛人馮少芬2003年到重慶餐館打工。兒媳婦2004年也到重慶,2008年其小孩也到重慶讀小學。陳國偉二兒子陳安毅2004年到重慶讀大學,分配到湖北,後回重慶在璧山與人合夥經營電腦維修門市部。現在石橋鋪一電腦公司上班。二兒子在陳國偉資助下,在重慶購有商品房。陳國偉現在與老父親、妻子、兒子、兒媳婦、孫女住在白崖口出租屋。


陳定萬 綽號「奪癟三」。1954年出生。小學三年級。1984年為生育第二個子女到福建打工兩個月。親戚陳定平在湖北洗石灰,他1987年偕妻到湖北,一年後回鄉務農。後去廣東打工,第二年妻隨同到磚瓦廠食堂煮飯,干了兩年後回農村。1999年,他到重慶沙坪壩漢渝州路啤酒批發部搬運啤酒,大約2004年由陳定平帶到白崖口撈棒棒。現與愛人、兒子、媳婦、女兒、女婿租房在白崖口。


方太亮 1965年出生,合川人。兩個哥哥,大哥在白崖口撈棒棒,二哥從當地農機局退休,現嚴重腎病。父親吃輪恭,每家住兩個月。1985年結婚,1987年兒子出生,1995年修房。原來在農村開磚窯、買機器加工大米。1997年,米廠垮了,就出來當「棒棒」。第二年愛人李鳳到重慶在亞希(廠)上班。他於1998年進入南北(摩配)廠工作至今,現為該廠高管。2004年李鳳姐因為職業病(腰椎病),休息一年後也進入摩配廠。兒子職業學校畢業,也在摩配廠工作。他在合川購有商品房。


方太學 1951年出生,合川隆興人。1993年他隨同鄉李安明到白崖口撈棒棒。兒子初中畢業後,其愛人雷遠淑也到重慶拾荒,後因生病住院手術,現在家休息。兒子18歲到株洲打工至今。女兒在南北廠打工,女婿任高學跟著他撈棒棒。其父吃輪恭。現與愛人、女兒、女婿、外孫租房在白崖口。2009年與女婿共同出錢在合川按揭了一套商品房。


瞿廣乾 綽號「苞谷」。1961出生,廣安人。從勞改隊出來後在白崖口撈棒棒,賣過苞谷。約2001年與白崖口居民潘任碧結婚,她患有精神病,生活不能自理。瞿轉為城市戶口,為吃低保,不敢公開攬活,遇到業務也做。2008年吃上低保,但2009年腦溢血發作死亡。


宋 某 1957年出生,四川安岳人。1998年隨建築包工頭親戚到重慶都市花園建築工地打工。完工後,親戚到上海,他由於要兼顧農業,子女還在讀書,不能走遠。1999年下半年開始在都市花園一帶撈棒棒至今。後來放棄農業,愛人隨同到重慶,無業。兩個女兒大學畢業都在四川內江工作,兒子也到內江讀高中。後愛人到內江。2008年,兒子考上大學。宋現一人在重慶沙坪壩都市花園西路燕渝苑附近撈棒棒,租房在梨樹灣農民工聚居區。


王運林 1972年出生,石柱人。1997年到重慶石碾盤鍋爐廠附近撈棒棒,當時,愛人劉莉的哥哥在鍋爐廠上班。2000年劉莉偕一歲的大兒子到重慶,她幹過清潔工、擦皮鞋、家政等。劉莉與他是二婚,與前夫有一子,誤食老鼠藥死亡。王與劉育有二子,本都在重慶,後由於無人看管孩子,2009年10歲的大兒子返鄉就讀,二兒子在重慶上幼兒園。他現租房在沙坪壩石碾盤鍋爐廠青年村家屬區。


楊明高 綽號「私章」。1968年出生,岳池人,小學畢業。1981年隨父親到白崖口刻私章。生意不好就當「棒棒」。他愛人1992也到重慶。從1995年開始做了5年百貨生意。做生意時,其愛人守店,他撈棒棒。現在全職當「棒棒」。老婆在搓麻花,做計件。大兒子初中畢業到福建打工,小女兒就讀69中。母親健在,在他和兄弟家吃輪恭。其兄在烈士墓撈棒棒,嫂子在家務農,輪到其兄的年份,母親就回農村。他兩個叔叔是二鋼退休工人,現免費住在其叔在白崖口的房產上。


楊 軍 小名「楊軍娃」,綽號「狗兒」。1972年出生,初中畢業。有個弟弟,在重慶打工。父母在家幹農活,他農忙返家。1991年經舅介紹到廣東打工,做了三四個月。返鄉後在農村務農同時搞建築搬磚。1995年結婚。2002年到重慶,幹了一年拆遷房屋的工作,後又回農村務農一年。2005年由堂兄楊小書帶到白崖口撈棒棒。其愛人在商店當營業員。兒子一直在農村讀書。他跟李雲華關係很好。


榮洪兵 1957年出生。九幾年到重慶出來跟著泥水工打雜。在農村務農同時,也跟隨建築隊抬預制板。1997年在堂兄弟都忠文的建議下,與愛人都忠蓉一同到白崖口,他剛開始給都忠文打雜,後來撈棒棒。都忠蓉在館子洗碗、擦皮鞋、做家政、算命。女兒大學畢業在重慶電信部門上班。兒子會美發手藝,在上海打工。


徐 某 1956出生,豐都縣從興鎮大巖樹村八組人,兩歲時父母去世時,由姐姐帶大。沒讀過書。1982年到貴州茅台酒廠搞建築。1990—2005年在鍋爐廠上班。2005年7月工廠垮了後,返鄉。去福建打工,但生活又不習慣,待了10天就回重慶。在沙坪壩公園搞綠化做了一個月,四百塊錢一個月,不夠生活費,就出來撈棒棒。干了近一年後,他於2006年8月去第二安裝公司做焊接培訓至今。兩子女,在農村由外公外婆照顧。其妻也在重慶打零工。現租房在沙坪壩石碾盤鍋爐廠青年村家屬區。


魏 某 綽號「魏大漢」。1947出生,重慶璧山河邊鎮人。1980年左右到白崖口擔河沙石子,後來其兄弟、兩個兒子都來撈過棒棒。他不出去等業務,有人需要就到家裡來喊,有電話後就直接電話聯繫。後其妻也到重慶,沒業務時與愛人一起搓麻花掙錢。兩個兒子已成家,都在外省打工。現租房在白崖口。


包 某 1970年出生,合川董溪鎮人。1986年通過熟人介紹到重慶進廠。後來看到別人撈棒棒還可以,就開始從事這一行。先在菜園壩火車站撈棒棒,直到2006年龍頭寺火車站通車前夕,他轉到火車北站撈棒棒,並任廣場「棒棒」隊長。其愛人也在廣場商店當營業員,兒子在老家住讀。現在龍頭寺火車站附近租房住。


苟春林 1961年出生,合川太和人。初中畢業。1975年在大隊果園負責記公分。1981年第一次入城,到重慶學習參觀。八幾年與人合夥從農村運蔬菜到重慶賣。1982年結婚後在農村務農。1991年左右跟著熟人到廣西修鐵路。後又跟著熟人到廣州進廠,結果發現有肝炎,只好在磚廠干了兩年。後又回農村務農。因有老鄉在盤溪做蔬菜生意,他到盤溪撈棒棒。有熟人在井口,他又到井口做了三四年「棒棒」,之後又回家種地。2005年愛人到盤溪蔬菜市場打零工,2006年他也來蔬菜市場拉滑輪車至今。


郭華權 綽號「干叫喚」。1974年出生,合川太和人。小學畢業。五弟兄,一姊妹,排行老。只有做獸醫的老大在屋頭,其餘都在外。1987年,李經同鄉介紹到重慶天府可樂廠洗可樂瓶,干了兩三個月。1990年去新疆撿棉花,因老闆跑了,沒有錢返鄉,父親去新疆接其回合川。在家待了一年,春節後,他跟親戚去州里打工,搞建築一年多。1993年左右又跟舅舅的女婿一起去新疆,修橋樑、水庫、電站,同年底返鄉。1998年上門到同村,1999年兒子出生,因家離街只有二三公里,就在當地太和火車站打工兩年,老婆在附近絲廠上班。2003年,他與以前在太和打工的朋友一起又去新疆做菜棚、修溫室,老婆留在家帶小孩。後因老婆姐姐叫其回來學開車,他10月底就回到重慶,學開大貨車,交了兩千多,加上其他費用,共花了四五千。由於眼睛問題,拿了駕照也沒能幹這行,只能幫姨姐押車、收賬、批發蔬菜。2006年老婆經姑父方太學介紹來到重慶白崖口的南充絲綢商店上班,他由方太學帶到白崖口當「棒棒」。現與妻子、兒子租房在白崖口。


都忠超 綽號「伊拉克」。1969年出生,墊江縣人。1989年到福州做磚,連續15年在外面打工,一年能掙一萬多塊錢。與愛人長期分居。後來由於父母、子女需要照顧,2003年從福建回來後,由姐夫榮洪兵帶到白崖口撈棒棒。現愛人、兩個子女都在重慶,愛人在餐館打工。

附錄三:一個「棒棒」的日記[2]

2009年3月23日 陰

在2005年的夏天,吃過中午飯,外面沒有其他「棒棒」。我獨自一人在外面,碰到一個人,據我事後觀察極像一個刑滿釋放人員,剃著一個光頭。他提著兩個不是很重的包。他問我挑到文昌宮多少錢,我看外面沒有其他「棒棒」,再加上天氣又十分熱,於是我就說10元錢。誰知道他暴跳如雷,就一腳踢來,我順勢一躲,他沒踢到我。我不敢還手,也不敢還嘴。他罵罵咧咧地走了。事後,旁邊一個「摩的」說我:「『棒棒』窩囊,如果惹到我,你看他好受!」我苦笑一下,心想:「你當時又不打抱不平,事後也是於事無補。」過後,我自己在想:「如果我的兒子在白崖口有頭有臉的話,我一定把他喊來,叫那個崽兒必須給我道歉,叫他知道『棒棒』也不是好欺負的。不過想來也是,『棒棒』本來身份就低微,就和叫花子差不多,唯一和他們不同的是我們憑勞動掙錢,叫花子伸手要錢,不勞而獲。」

2009年3月24日 陰

雨過天晴,早上還有一絲絲涼意。我8點鐘出去一看,心裡還有一絲欣慰,所有的「棒棒」都在洞子口(地下通道出口)「待命」,還沒有一人找到活幹。我於是就加入了等活的行列。上午時間一晃就過去了,我盤算一下我的同事和我自己上午在黃桷坪「碼頭」總共收入不超過100元錢。

中午吃過午飯,「好彩人家」的房子漏雨。劉經理叫我幫忙檢(修),我談好了價格100元。為了價格過高不引起劉經理的注意,我特意多叫了一個人,不到2個小時我們兩人就掙了50元。

晚上回家細算了一下,今天掙了94元。

2009年3月25日 小雨轉陰

今天一早出去,公路兩邊已經擺滿了攤位。原來是每個月25號白崖口趕場。按以往每月今天的慣例,今天收穫不大,掙錢不多。想到秦潔曾經問過我當「棒棒」的感受,於是我就和他們聊起在重慶當「棒棒」的心得和體會。楊軍說他表達力不強,不善言辭。「私章」在一邊說農村比不上城裡,在農村三四個茶瓶都是空的,沒時間燒水,在城裡隨時隨地都有開水喝。還有城裡走幾步路也安逸一些。正說話時,我的電話響了。「陳麻花」叫我喊三個人檢房子,我去先講好價錢,干到中午飯就幹完了,每人分了100元錢。

吃過午飯,開始沒活幹,打牌的都去洞子打牌去了,剩下幾個不中用也不玩牌的在那裡傻等業務。閒談中,「氣罐」指著一個少婦說:「這個婆娘值50元錢,他媽的,搞她一下就是死也瞑目了。」我也深有感觸,重慶山美水美,他媽的,這些妹兒一個比一個漂亮。我發現我們幾個「棒棒」中有幾個貪色的,美女路過他們身邊時目送漂亮妹兒一直到看不到人為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說歸說,活路還得干。下午接了幾個零星的活,晚上回家算了一個賬,今天掙了154元。

李磊今天上了一天班,老闆叫他拿(身份證)複印件,結果老闆說李磊騙他,你18歲未滿,卻說滿18歲了,到了18歲再來上班。

兒子回來歎氣。我心想這也是因為「棒棒」活路低賤,別人瞧不起。如果幹我們這一行高尚、體面,別人不指指點點的話,兒子乾脆接我的班算了。憑我兩爺子聯手一個月都得掙它幾大千。

2009年3月26日 陰

今天出去又是8點過了。早上出去反正都是千篇一律在原地待命。趁現在沒事想一想10年來在白崖口的打工生涯。說心裡話,我們工作枯燥無味,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沒有其他本事,只好認命吧!「袋子,袋子。」突然李癩子一下就竄出去了,結果是賣袋子的人在吆喝袋子,李癩子還以為別人在叫他做業務。事後,其他人歪嘴而笑,只能偷笑,他脾氣古怪,性格暴躁。只見他漲紅著臉,一言不發躲在角落裡抽悶煙。

上午11點了,才掙了13元錢。苗娃兒電話響了,我湊近他身邊,他說做清潔70元一個,要兩個人,問我去不去,我當然毫不猶豫地要去。下午5點就結束了,天不黑我是不會回家的。下班後又找了十幾塊錢。晚上回家一清點掙了93元錢。

2009年3月27日 陰

天濛濛亮時,老婆要去醫院看病。臨走時交代我要帶好幼小的李鵬,而且要把奶斷了。想著才10個月大的李鵬,每天我回家他踏著學步車迎來,拖著含糊不清的話語,「呀呀」,加上我們又是中年再得一子,心裡甚是欣慰。

下午出去運氣還可以。6點鐘就掙了70元錢。歇氣的時候,平時連正眼都瞧不起我的毛老闆來到我身前,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要我找幾個人去做清潔。平時我太瞭解這個人了,每次我們給他幹完活,他都要找各種理由剋扣我們的工錢,但這次他信誓旦旦地保證做完活馬上給工資,絕不拖欠。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以我為首決定還是去試一下。重慶的夜晚說來就來,天空時不時飄著零星的小雨。我去的時候,衣服穿著單薄,凍得我瑟瑟發抖。終於熬到了凌晨1點鐘,毛老闆給了我們每人70元錢。看到錢,飢餓和寒冷已經忘到九霄雲外。回到家,匆匆洗了臉,吃了飯,拿起筆開始記錄我一天的經歷。夜雨下得越來越大,但願今早醒來還繼續下雨,找理由睡一個安穩的懶覺。

今天收入140元。

2009年3月28日 小雨轉陰

一覺醒來已經8點過了。出去運氣還好,站了幾分鐘業務來了。不大一會兒,就掙了8塊錢。今天開門就了個八方發財喲!

平時禮拜天活很少,只看見進進出出的人和車,很少能看見喊我們幹活的。

剛才「棒棒」說:一月耍,二月混,三月四月才上陣。現在已經是三月了,為啥業務還沒去年好,是不是金融危機造成的,我們都不得而解。

幹我們這行,年輕就是掙錢的資本,只要在外面攬得到活幹,當「棒棒」不比在廠裡掙錢少。

下午時間特別漫長。晚上6點鐘是夜啤酒營業了,看著燈紅酒綠的人們盡情地享受這一些不知名的菜品,饞得我們直嚥口水,垂涎三尺。我某一天發了財,也邀約我的親朋好友去解饞,也看一下別人為我服務、我當上帝的滋味。

七點半,楊軍娃打牌從洞子出來。我問他勝敗如何。他說:「幾塊錢輸贏。」我勸他:「年輕不搞錢,老來喊可憐。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他一言不發匆匆走開。

今天可憐收入61塊。

2009年3月29日 陰

今天應該是三月份最倒霉的一天,收入33元。晚上6點鐘的時候,我問王大漢今天的收入,他說:「今天才掙3塊錢。」我去問老李,他今天掙了5塊錢。其餘「棒棒」今天收入都不容樂觀。

我今天的收入情況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有句話不是說得很好嗎?知足常樂。要滿足現狀。此時電話響,今天看能不能多掙一點錢。

2009年3月30日 晴

昨天沒搞到好多錢。晚上周老闆打電話叫我喊3個人去他那兒做兩天點工,每天80元。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平時電話不響,我在做點工的時候,業務電話響個不停。搞得我心慌意亂。

中午和晚上下班回家,因為李鵬隔奶,我忙得腳不停手不住。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如果不生二胎,現在全家都在掙錢,情況和現在是大不一樣。

煩心的事真不少,俗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房子分戶的事搞得我身心疲憊。一天要想好幾遍。還有李磊上戶口的事也一直拖著。

想找自己最親的人訴說,但是李磊年齡尚小,個人的飯碗且無著落。老婆也是一個村婦,文化也少,且外邊無應酬。親戚也全部是跟我一樣的力哥。他們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況且我不想跟他們訴說我的苦惱:我現在真的是山窮水盡,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難道我以前的心血付諸東流了嗎?平民百姓辦事難,「棒棒」我辦事更難!在外面我強裝歡顏,一副道貌岸然無所謂的樣子。回到家一副心事重重,好像別人借了我的米還了我的糠一樣,我無法向家人自圓其說。當初我說塵埃落定,現在又是我在說失望而歸。難,難於上青天!

2009年3月31日 雨轉陰

兩天的點工終於做完了。下午四點鐘就下班了。看時間尚早,出去看能否找點菜錢。外出一打聽,才知道郭四娃今天掙了將近兩百元。我又有點後悔不該去做點工。就憑我,我不會比郭四娃掙錢少。

前幾天郝九兒辦完他爹的後事(喪事)回來說:「現在老家計劃生育搞得特別嚴,凡是生二胎無論上沒有上戶口都要一查到底。」但願是傳言。

李磊上次受打擊後,工作也不願意出去找了。整天待在家裡無所事事。不知何日是頭。良禽擇木而棲,他這只「良禽」何日能找到他的棲身之處?

煩!煩!今天收入88元。

2009年4月1日 小雨

唉,這幾天老下雨。一天瀝瀝啦啦的,做起事來都不方便。

電視報紙大幅報道城鄉統籌,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縮短城市和農村之間差別。說心裡話,我盼望這一天早日到來。一旦年齡大了,扛不去棒棒,我還得回農村老家,守著生我養我的父母,耕耘著我那幾畝薄田;還要和昔日的小夥伴們拉拉家常;廝守我的結髮妻子,終老一生。

再過20年,兩個孩子都成家立業了。孩子在城裡,我們老兩口在農村,多喂一些土雞,喂兩條無公害型的肥豬給孩子們帶來。孩子們又給我們千八百塊錢。到那時我們全家其樂融融,標準型的小康之家。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這離不開我現在的努力。有志者,事竟成。讓我們盼望這一天早日到來。

晚上加了班回來得晚,又要到1點了。早點睡,好迎接明天的挑戰。

今天大概150元。

2009年4月2日 晴

久違的陽光終於露出了笑臉,我又開始一天新的生活。早上8點出去開張掙了2塊錢。9點的時候就一直忙碌,連中午回家吃飯也是狼吞虎嚥。下午累而忙。

我生活在「棒棒」群體裡,所接觸的人全都是生產勞動者。如果我生在書香門第或者經商之家,也許我比撈棒棒做得更好、更強。

今天給李磊找了份工作,但要實習三天。回家吃晚飯時,我對他說:「要有自信,談吐舉止都要注意。找份工作不易,要好好珍惜。等到滿了18歲,學個駕照。買個車自己當老闆,風風光光,體體面面。」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間今年過了三分之一了。目前的收入和支出持平。今後打算繼續當好「棒棒」,為將來打好堅實的基礎。

十天的日記終於告一段落。二十幾年沒些多少字,有些簡單的字都想不起來了。書到用時方恨少。力哥始終是力哥。書讀多讀少還是改變不了力哥我的命運。

今天收入177元。

附錄四:重慶火車北站廣場管理處人力搬運管理規定[3]

一、自覺遵守國家法律、法規、條例、條令及相關職能部門的各項管理規定。

二、按規定統一著裝,佩戴工作牌;保持服務整潔,未按規定著裝和未佩戴工作牌的,每發現一次扣10元,保證金扣完予以除名。

三、按時交納相關費用,每月15日之前未交納視為主動放棄,責任自負。

四、協助維護廣場、負一層的設施、設備,發現有破壞設施、設備的行為人,應立即報告管理處,並設法扭送至相關部門或管理處。

五、講價公正、合理,相互接受的原則。不得漫天要價,強行索要,如被投訴,經核實視情節輕重處以罰金或除名。

六、見義勇為,伸張正義,敢於同不法分子做鬥爭;樂於助人,對於好人好事,造成較好影響的,經核實酌情給予獎勵。

七、舉止文明、講話和氣、誠懇待人。樹立火車北站窗口形象。

八、搞好內部團結,不允許拉幫結派,排擠他人;禁止打架鬥毆,若有違反者予以除名。

2007-02-10

附錄五:某新建小區「棒棒」的工天表和收入分配表[4]

某新建小區「棒棒」的工天表 (2008年8月10日—8月21日)

說明:○ 一個工天 半 半個工天 × 無工天

某新建小區「棒棒」的收入分配表 (2008年8月10日—8月21日)

說明:數量單位(元)

附錄六:陳定祿的親屬關係圖


[1]為了保護報道人,姓名和部分地名做了匿名處理。

[2]來源:未刊稿,李雲華日記。

[3]來源:重慶火車北站廣場管理處辦公室。

[4]來源:賴廷光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