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們地方報紙上有篇報道引起了我的注意，說這裡機場的控制塔和相關設施將私有化。機場一直在虧損，所以聯邦航空管理局想削減開支，準備把飛機降落服務承包給運營成本更低的私人來做。最吸引我注意的是深藏在文章裡的一個句子：「聯邦航空管理局紐約市分局的女發言人阿爾琳·薩拉克沒有提到要承包控制塔的那家公司的名字。」
聽到這樣的消息真讓人放心。也許是我過度敏感，不過我時常乘飛機，對於機場能否以較為正常的方式讓飛機降落有著特別的興趣，所以我真的想確認機場的控制塔沒有被像是「新英格蘭滾筒毛巾公司」或者「墜毀服務（巴拿馬）有限責任公司」之類的企業給買下；而且下一次我坐飛機降落時，不會是由一個站在梯子上揮舞掃帚的人來指揮。我只能希望：至少聯邦航空管理局應該知道要把控制塔賣給誰吧！你可以說我挑剔，可是這種事情在我看來確實應該記錄備案。
需要說明的是FAA並非效率最高的企業。最近有一份報告，聲稱該機構常年為電力中斷、設備陳舊故障、員工加班過度導致壓力過大、無效培訓項目以及因指揮系統分崩離析而導致的管理不善所困擾。有關設備標準問題，該報告發現「有21個互不相干的辦公室發出了71條命令、7項標準以及29項細則」。其結果是，FAA根本就不知道它自己到底擁有些什麼設備，設備該如何維護，甚至就連該輪到誰來煮咖啡都不知道。
更為不祥的是，據《洛杉磯時報》報道：「如果FAA按照計劃及時更新了機場交通控制設備的話，至少有三起飛機事故是可以避免的。」
我之所以提到這個是因為今天我們的話題就是：在美國大規模存在的瀆職現象。我不想說目前美國瀆職現象特別突出，可是當你發現身邊存在這類情況時，它就真的會越來越引人注目。有可能是因為美國是個大國，大國都會催生出龐大的官僚機構，那些官僚機構又催生出許多部門，每一個部門都頒布許多法規和準則，由此產生出一個必然的結果：有了這麼多部門，左手不但不知道右手在做什麼，而且似乎連右手的存在都不知道了。冷凍比薩就是這樣一種有趣的例證。
在美國，冷凍奶酪比薩由食品與藥品監督管理局來管理，但是冷凍辣香腸比薩則由農業部來管理。對於食品內容、標籤等等，每個管理部門都有自己的標準，也有自己的檢查小組和配套法規，要求生產商提供執照、納稅證明以及其他各種費時費錢的書面證明。所有這些只不過是管理冷凍比薩。有人估算過，每年全國花在應付龐雜的聯邦法規上的所有開銷為6680億美元，平均每個家庭花費7000美元。這項守法的開銷也太多了點吧！
然而，我們對於過度節儉由衷的熱愛，反而助長了全美國這種低效現象的氣焰。有一種值得關注的短期行為主義，特別是在官僚圈子裡盛行。我們可以參考一下國稅局的例子。
有人估計每年有約1000億美元稅款——比很多國家的國民生產總值還要高——既沒有申報也沒有繳納。1995年，國會嘗試性地增撥給國稅局1億美元，要求其清查漏繳的巨額稅款。當年年底，國稅局就查出並收繳了8億美元稅款——只是冰山一角，但是多花了1億美元成本就能收回8億美元進賬。
國稅局非常自信地預計如果這項計劃繼續進行下去，下一年它們能為政府堵住至少120億美元逃漏稅款，然後接下去的一年還要更多。不過國會沒有將項目繼續下去，而是將其砍掉。注意了，是作為聯邦赤字削減項目而砍掉的。你明白我是什麼意思了吧？
再來看看食品檢疫吧。現在，我們有各種高科技小發明來檢測肉類有沒有受到諸如沙門氏菌和埃布氏菌這類微生物感染。不過政府卻吝惜在這方面的投資，因此聯邦食品檢疫員一直都用肉眼來檢查在流水線上滾過的肉類。現在你可以想像一個工資不高的聯邦食品檢疫員每個工作日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全神貫注地觀察1.8萬塊一模一樣的去毛雞肉從他面前的傳送帶上溜過了吧。你可以說我把人想得很壞，可是我非常懷疑這樣的工作干個十幾年，這個檢疫員是否還會想：「嘿，又來了幾塊雞肉，可能會很有意思。」不管怎麼說，微生物是肉眼看不見的，某些人現在應該想到這一點了吧。
因此，政府部門自己承認有20%的雞肉和49%的火雞肉都受到微生物污染。至於說造成的醫療成本，大家就去猜吧，不過據說每年有8000萬人因工廠污染的食品而患病，給國民經濟攤上了50億到100億美元的醫療成本，還削減了生產力等。每年在美國還有9000人死於食物中毒。
這些例子又把我們帶回到老而彌堅的聯邦航空管理局身邊。（其實並非如此，只不過我得回到這個例子中來。）FAA不見得一定是全美國最低效的官僚機構，但是毫無疑問，當我在離地面32,000英尺的高空飛行時，它是唯一掌握我性命的官僚機構。因此當我得知它要把控制塔交給它連名字都記不住的那些人來管理時，你可以想像我的憂慮和不安。
據我們這裡的報紙報道，移交將於下個月底前完成。完成後的第三天，我得從那個機場起飛去華盛頓赴約，風雨無阻。現在我談及這個話題，主要是防止大家過幾個星期發現我的專欄一片空白而感覺詫異。
不過也許等不到我走到那一步，因為我剛問過我太太晚飯吃什麼。
「火雞漢堡。」她回答。
[1] Federal Aviation Administration，聯邦航空管理局的縮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