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我已經明確無誤地證明了美國是完美的購物天堂。翻開隨著清晨郵件一起不請自來的音像製品目錄，你就會看見一個天堂。那裡面不僅有常見的五花八門的影視作品——從《泰坦尼克號》到《健康養生太極拳》，以及約翰·韋恩的所有電影——還有一部名為《裸體瑪卡蕾娜舞指南》的自助學習片，這部片聲稱將引導觀眾體會「風靡全國的拉丁舞曲熱浪」。
這張產品目錄中還有一部名為《古董農場拖拉機》的紀錄片、盒裝唐·諾茨作品全集、名字風趣的彙編集《美國裸體家庭主婦》（第1卷及第2卷），描述普通家庭主婦「一絲不掛做家務」的場景，居然還有套筒扳手，似乎我會買來當聖誕禮物送人一樣。
我想說的是：在這個神奇的國度，沒有什麼東西是買不到的。當然，幾十年來購物一直是一項全民運動，可是近幾年來零售業的三項重要進展將購物潮推向新高，更加讓人眼花繚亂。
電話營銷 這是種全新的業務，大批銷售人員幾乎是隨機選擇陌生人的電話號碼，通常晚飯時間打過去，孜孜不倦地向他們宣讀早已準備好的「台詞」，如果他們購買某項產品或者服務，就承諾附送牛排刀或者AM-FM收音機之類。這類銷售人員越來越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趨勢。
要我在電話裡從一個陌生人那兒購買佛羅里達州分時度假產品的可能性，基本上和到我家門口來傳教，然後我就改變宗教信仰，立即投奔摩門教一樣微乎其微。可是，顯然並非所有人都這麼想。據《紐約時報》報道，美國的電話營銷年銷售額達到了三百五十億美元。這個數字如此驚人，我每次想到它都會頭疼，所以我們還是轉換話題，聊聊第二種零售新模式吧。
品牌折扣賣場 這些大型賣場是拉爾夫·羅倫（Ralph Lauren）以及加爾文·克萊恩（Calvin Klein）這樣的公司打折直銷自己產品的地方。在很多地方，這些折扣賣場並非以商場的形式出現，而是由各種品牌的折扣商店所佔據的整個小鎮。最著名的例子莫過於緬因州的弗裡波特折扣中心了（Freeport），那裡是L.L.Bean老家。
去年夏天，我們全家去緬因州海灘的路上曾經路過那裡。一直到現在，我一想起那段經歷就禁不住害怕得發抖。去弗裡波特的過程恆久不變：排著長長的車隊開進鎮裡，花四十分鐘找個地方停車，然後加入成千上萬的人所組成的隊伍沿著主街走過去，經過一個又一個曾經知名或者將要出名的品牌店舖。
所有店舖的正中央就是L.L.Bean的賣場，奇大無比。每天二十四小時營業，年中無休。如果你想的話，可以凌晨三點去那裡買一個愛斯基摩人的皮船。想到居然有很多人做這樣的事，我的頭又開始痛起來了。
產品目錄 郵遞購物已經存在很長時間了，可是如今其無孔不入已經達到了令人歎為觀止的程度。幾乎從我們回到美國的那一刻開始，產品目錄們就不請自來了，每天和郵件一起出現在我們的門墊上。現在我們家一周會收到一打，有時候還更多——有音像製品的、園藝工具的、內衣的、書籍的、露營和釣魚裝備的、讓你的浴室更加時尚歡快的，你能想得到的都有。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把這些目錄連同其他的垃圾郵件一起扔掉。其實我真的很笨，現在我明白了，這些產品目錄不僅能帶來幾個小時的閱讀享受，更能開啟一個充滿各種可能性的世界，填補我知識上的空白。
今天和開始提到的那個「裸體瑪卡蕾娜舞」小冊子一起到來的還有一本目錄，叫作「嚴肅讀者必備工具」。裡面也就是常見的各種記事本、桌面收納工具、床頭燈和膝上托盤（lap tray）等。可是，特別吸引我眼球的是某種名為「公文包架」的東西——一隻小巧的帶滾輪車，離地面約四英吋高。
「公文包架」可供選擇的顏色有黑櫻桃木或自然櫻桃木色，而且139美元的價格非常有誘惑力。它是專門為減輕當今棘手的辦公存儲問題而設計的，正如產品目錄上所宣傳的：「我們大多數人每天在家裡或者在辦公室裡都會為同一樁煩心事而苦惱，那就是公文包該放在哪兒？因此我們設計了『公文包架』，能使您的公文包不用落地，塞入和抽取東西會隨著一天終結而更加方便。」
我特別喜歡那六個字：「隨著一天終結。」有多少次我在一天工作結束的時候忍不住想：「哦！要是有一個帶轉輪的小巧包架，有原木色調可供選擇，能夠讓我彎腰的時候省下最後那四英吋去拿公文包，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可怕的是，有時候這樣一些產品描述寫得如此藝術，以至於你差一點就上當了。有一次，我讀到另外一本產品目錄出售一種稀奇古怪的意大利廚房用品，叫作「紙卷泊」，稱其有「彈簧張力臂」「不銹鋼導向裝置」「手工黃銅頂飾」，還有「橡膠墊圈保證出色的穩定性」——只售49.95美元——我終於明白了，其實就是個捲筒紙托架。
顯然，產品目錄不可能說：「無論你從哪個角度看，那只不過是一個捲筒紙托架，誰買誰就是傻子。」因此它們必須想辦法用異國特色和複雜的技術名詞攪得你頭暈眼花。
結果哪怕是產品目錄上最普通的產品，都吹噓自己的設計特色比起1954年的別克轎車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面前就有一本另外一家公司印刷精美的小冊子，毫不掩飾其驕傲自負，宣稱它的法蘭絨襯衫有如下主要特色：手腕部紐扣、超長袖口開衩、四十支紗雙層布料精製（「超級柔軟毛感」）、後部復褶、受壓點兩重縫合、方便吊圈以及非粘補式衣領等。即使是襪子的介紹都是長篇大論，聽上去很有科學的意味，不斷讚美什麼無縫結合啊，一對一纖維環啊，以及手工連接的紗線之類。
我承認自己有時候會聽信這些極具誘惑力的鬼話買上面的東西，可是最終我發現，要從花37.50美元買一件「超級柔軟毛感」的襯衫和小睡一會兒這兩者中選擇其一的話，我還是會選後面一個。
不過，我在這裡要說明，如果有人設計出「全裸瑪卡蕾娜套筒扳手家用鍛煉錄像」，還帶有不同顏色可供選擇的方便吊圈，我就立刻下訂單。
[1] 約翰·韋恩，John Wayne（1907—1979），著名美國演員，以西部片和二戰片聞名，代表作有《大地驚雷》《紅河》等。
[2] 《瑪卡蕾娜》，Macarena，西班牙組合「河邊二重唱」1996年的專輯。是世界上最成功的拉丁音樂唱片，全球銷量超過1000萬張。
[3] 唐·諾茨，Don Knotts（1924—2006），美國著名喜劇電視演員。
[4] 美國知名戶外運動服裝品牌。
[5] 原文為意大利語。
[6] 「柔軟毛感」和「小睡」在英文中是一個詞，即n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