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十幾歲的兒子，很喜歡跑步，據保守估計，他大概有六千一百雙跑步鞋，每一雙鞋都體現出跑鞋設計在不斷累積更新，投入其中的巨大資金比韋拉扎諾海峽大橋更甚。這些鞋都非常漂亮，我剛在他買的最新一期跑步雜誌上讀到過一篇文章，是對「體育用途跑步鞋」的評論，很明顯這種鞋就叫這個名字。文章裡充斥著這樣的字句：「EVA鞋底夾層密度雙倍加強，前腳掌及腳跟處的氣墊保證步履穩當，腳跟處填入膠體吸收震盪波，然而整個鞋底十分小巧，特別適合需要人體工程學保障才能有效運動的人群。」艾倫·謝潑德當時上太空的時候肯定沒有這麼多高科技可用吧。
我的問題來了：如果我兒子能夠從看似種類無限，且精心設計過，並符合人體工程學的運動鞋中自由選擇的話，為什麼我的電腦鍵盤這麼差勁呢？這是個嚴肅的質疑。
我的電腦鍵盤有102個鍵，幾乎是我那老式打字機的兩倍。表面上看，電腦鍵盤似乎非常慷慨，讓我擁有了不少排版時的奢侈享受：我有三種括號和兩種冒號可以選擇，還可以在文章裡點綴上脫字符號（^）和變音符號（~），斜線的方向還可以朝左也可以朝右，天知道還有些什麼功能各異的其他鍵。
事實上，鍵盤的右手邊那一堆按鍵到底是用來幹什麼的，我一無所知。我偶爾不小心按過其中一個，然後發現出來幾段「my w9rk n+w look l*ke th？s」，或者是發現我的最後一頁半是Wingdings字體寫成的，形狀非常有趣卻完全不成字形。可是，我還是完全不懂這些按鍵到底有什麼用。
別在意，這些按鍵裡有許多是重複其他按鍵的功能，而剩下那些則完全是擺設（我最喜歡的是那個標有「暫停」的按鍵，按下去，絕對什麼反應也沒有。這讓我想起了一個有趣的形而上學的問題：它到底是不是在執行命令呢？），還有幾個鍵排列得有點愚蠢，比如說「刪除」鍵緊貼在「套印」鍵旁邊，所以我經常發現自己剛剛寫就的想法，伴隨著顫抖的歡笑聲被吞吃乾淨了，就跟吃豆遊戲一樣，所有我前面寫好的東西全沒了。還有就是，我經常不知怎麼同時按下了幾個鍵，然後就跳出一個框問我：「這是一個無意義的對話框。你想要保留嗎？」然後緊跟著另一個「確定要刪除此無意義對話框嗎？」。這些都不用擔心，我很早以前就知道：電腦非我友也。
但是讓我生氣的是，所有102個鍵當中，沒有一個代表1/2的鍵。以前的打字機鍵盤總是有1/2鍵。但是現在如果我要寫1/2，我只能拉下「字符」菜單進入「WP字符」目錄，然後在一堆子目錄當中搜尋，直到我記起來要找的原來是哪一個。更多的時候，我是偶然才發現，我要找的原來就是「排字符號」目錄中偷偷摸摸隱藏著的那個1/2符號。這既叫人厭惡又毫無意義，對於我來說完全不合理。
可是這世界上大多數事情對於我來說都不合理。我們家汽車的儀表板上有一個淺淺的凹進去的地方，和一本簡裝書差不多大小。如果你想找個地方放墨鏡或者是放點兒零錢，很明顯就是放在這個狀如淺盤的地方了，大小非常合適。不過我要提醒一下，車沒開的時候完全沒問題，可是一旦你發動汽車，特別是踩剎車、轉彎、上小斜坡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會從那裡面掉出來。你看，儀表板托盤上根本沒有安蓋子。這塊地方那麼平，底部像小酒窩一樣淺，東西放進去不敲個釘子釘牢肯定要掉出來。
所以我要問你：這個東西設計出來到底是幹什麼的？總是人設計出來的吧，它又不會自己跳出來。就我所知，是某些人——可能是儀表板存儲分部的所有人員——花了大量時間和智慧，將這樣一個實際上根本放不了任何東西的儲存托盤，設計融合在這種車型中的。這簡直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當然，和現代化錄像機設計者所創造的多種「成就」比較起來，這個簡直不足掛齒。我不準備來嘮叨，要給錄像機制定程序是如何不可能的了，因為大家已經都知道。我也不想評論，確認錄像機是否在錄像時，得走到它跟前並俯臥在地上，這是多麼令人惱火了。我就準備簡要地說說一件事。我剛買了台錄像機，其賣點之一（廠商吹噓的優點之一）就是它能預先設定錄製十二個月後的節目。大家想想看，然後告訴我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我說的是任何情況——你會想要設置錄像機去錄製一年以後的節目呢？
我不想像個老頭一樣不停地抱怨。我坦白承認，市面上有很多經過精心設計的優秀產品都是我兒童時代不曾有過的東西，便攜式計算器和易事貼就是兩種讓我感激不盡，同時也歎為觀止的產品。可我還是覺得有很多東西是那麼糟糕，那些設計者難道就沒有停下來反思過，設計成這樣人家怎麼用？！
想想讓我們發愁的日常生活用品吧——傳真機、掃瞄儀、複印機、旅館花灑、旅館鬧鐘、機票、電視遙控器、微波爐，幾乎所有別人有，而你沒有的電器用品——它們的設計師真的考慮非常不周，經常讓我們發愁。
那麼為什麼它們的設計師考慮不周呢？因為所有最優秀的設計師都在設計跑步鞋，要不然他們就都是傻瓜。不管是哪種情況，都不公平。
[1] 韋拉扎諾海峽大橋，Verrazano Narrows Bridge，建成於1964年，是美國跨度最大的橋，位於紐約市，連接斯塔滕島和布魯克林區，以意大利探險家喬瓦尼·韋拉扎諾命名。
[2] 艾倫·謝潑德，Alan Shepard（1923—1998）是美國第一位進入太空的宇航員。1961年5月15日，他乘坐「自由7號」宇宙飛船遨遊太空。
[3] PacMan，是一款經典的街機遊戲，遊戲的目的就是控制主人公黃色小精靈吃掉藏在迷宮中的所有豆子，並且不能被「幽靈」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