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炮彈下的渴望:加沙走廊轟炸日記 > 加沙走廊被毀得面目全非 >

加沙走廊被毀得面目全非

短暫停火期間,加沙市民回到過去曾經是家的地方,然而空氣中飄散著死亡的臭味,舉目所及都是斷壁殘垣。

「把兩個哥哥的屍體給我,讓我把他們好好埋起來;不然就告訴我他們還活得好好的,我要緊緊地抱著他們。」在12小時的人道停火時段,一位中年母親不斷哭吼,焦急地在加沙東部的舒加艾耶尋找兩位哥哥。

這位婦女並不是唯一心急如焚地尋找親人下落的人。大家必須待在過去曾是溫馨家園、但如今殘破的瓦礫堆中,忍受死亡的氣味和燒焦的遺體,花上好幾個小時進行搜救工作。就在週六開始停戰之前,以色列的軍事攻擊造成加沙走廊總共有155人身亡。

艾哈邁德·哈山今年32歲,他跟許多同樣住在舒加艾耶一帶的居民一樣,都在尋找親友的下落。哈山尋找的對象是他的舅舅,他們已經失聯超過兩周了。

哈山一個月前在舒加艾耶,不過現在眼前的景象,跟以軍導彈轟炸之前卻有著天壤之別。

「我根本分不出來哪裡以前是街道、哪裡是房子。」他一邊向前觀望,一邊謹慎地踏過一大片瓦礫堆,想看看腳下有沒有活著的傷員,或是冰冷的屍體。

空氣中飄散的氣味實在太過濃烈,搜救團隊全都戴上口罩。救難團隊要進入災區搶救時遭到以軍阻撓,甚至有醫護人員遭到槍擊。

哈山緩緩地往前走,他步行經過的土地,過去曾是居民的家園,現在卻被以色列F-16發射的導彈、無人機還有坦克炮彈夷為平地。「這是本世紀的一場悲劇,全世界竟然默默容忍以色列為所欲為。」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腳下的石堆中拿出一本遭到毀損的古蘭經。

「你看,連聖地跟清真寺都被轟炸。還有,這裡是我以前拜訪祖母的時候,用來禱告的位置。我記得這裡。」哈山的眼中滿是疲憊,臉上也覆蓋一層塵土。他繼續走走停停,想從這堆廢墟中找出一些他還認得的事物。

哈山還辨識出一塊來自清真寺的法賽克瓷磚。

他找不到位於舅舅家正中央的石柱,也不知道入口處的小花園在哪裡,更看不到兒時記憶中那扇銀色的大門。眼前全是一整片荒廢的景象。哈山繼續找尋居民的遺體,根據伊斯蘭教的傳統,死者必須盡快下葬,靈魂才能獲得榮耀。然而這項傳統也同樣存在於猶太教的信仰中。

「但是他們猶太人卻不讓加沙的人民和靈魂獲得尊嚴。」哈山說道「神創造我們,就是讓我們受到有尊嚴的對待。但是在加沙,連死者都不受以色列重視,甚至遭到他們的羞辱與踐踏。」

哈山現在依舊毫無頭緒,卻仍努力把腦中的房屋平面圖跟眼前的廢墟交互比對。他說:「那邊可能是我的孩子以前逗留的地方,這個家充滿著溫暖快樂的回憶。」

哈山必須接受眼前的事實。不過每當聽到救援團隊又呼喊他們挖出更多屍體,就連他熟識的、祖母的鄰居也不幸喪生時,哈山的心情便更加沉重,而他身旁的惡臭也變得愈來愈濃烈。

只見殘骸

宣佈實施人道停火之後,今年34歲的海德·阿布·侯賽因離開了暫時用來避難的公園,手中握著家裡的鑰匙,準備回家替孩子找一些換洗衣物。不過侯賽因卻怎麼也找不到家在哪裡。

「我們當時必須在家裡的牆上挖洞,才能穿過牆壁,從緊鄰的小巷逃出去。」不像多數鄰居當場死亡、被埋在房屋底下,侯賽因解釋了自己是如何奇跡般地死裡逃生。

阿布·侯賽因的家人必須分開行動:有一部分逃到公園,其他人則是到近東救濟和工程處的學校避難。為了躲避以色列空襲,加沙總共有17萬人流離失所,阿布·侯賽因正是其中之一。公園中有一個嬰兒肚子餓了,不斷啼哭,不過阿布·侯賽因也愛莫能助,因為他所有的家當都被炮彈擊毀。

沿著加沙的納薩茲街走,會發現當地居民都瞭解停火的12小時相當寶貴,全都努力地在以色列重新發動炮火之前,趕快聯絡親人、搶奪各式生活用品。

因為暫時休戰,歷經19天炮火猛攻之后土地衰頹的模樣,也赤裸裸地袒露在居民眼前。全加沙遭受最猛烈攻擊的地區就是舒加艾耶,炮彈已經造成數百位居民受傷、死亡。

救護車跟救難團隊繼續進行搶救,罹難者的親朋好友也都趁著這12小時,努力尋找失蹤親屬的下落。目前已經挖掘出150具遺體,加沙的累積死亡人數已經達到1015人。

阿布·侯賽因終於找到家園的所在,但是他一臉震驚地站在原地。

他表示這根本是以軍捲起的颶風。炮彈來臨之前,他們完全沒有接到任何警報,也沒有所謂的「屋頂警告彈」。炸彈就這樣突如其來地如雨滴般落下。

現在許多屍體都被埋在建築物底下,加沙的衛生署已經要求救難團隊盡快清除,以免全民經歷的人道危機與這場災難持續惡化。

對阿布·侯賽因來說,家中的物品所剩無幾,連證明他曾經住在這裡的身份證件也不見蹤影。

事實擺在眼前,阿布·侯賽因也無能為力——他僅有的一切只剩這棟化成廢墟的房屋,以及無家可歸的親人。在他身旁的鄰居也必須面臨同樣的慘況,大家只能盡己所能,努力地活下去。

「那邊原本有一塊床墊,我的小孩都睡在那裡。」阿布·侯賽因的鄰居說道。

「每次以色列的軍事行動又奪走巴勒斯坦人的生命時,我們只能重新振作,打起精神繼續生活。這次大家反抗的意志更加強烈,我們必須依靠這股動力走下去,不要再指望那些無能的國家領導人。」

阿布·侯賽因的身邊有許多人哭哭啼啼。救難團隊從廢墟底下緩緩將死屍拖出來,屍體根本面目全非,有的人看到這一幕便徹底崩潰。

阿布·侯賽因的其中一位鄰居表示:「假如以色列願意讓建材進入加沙的話,家園還有重建的可能。」不過對此他卻不抱希望。

「如果身上的骨頭能夠換取自由、逃離以色列殘暴的圍困行徑的話,大家都願意做這樣的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