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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節 群眾鬥爭的威力逼退劉清德

    回到牛背陀小學,侯海洋找來班上的學生,再次詢問侵人學校十來人的情況,學生們你一言我一語將情況補充得非常充分。通過馬光頭和學生們的語言,他將當時的現場進行了充分還原。回到寢室,他獨自一人抽了支煙,打小合自問:「馬光頭靠不住,老吳靠不住,小學生太小,我只能一個人戰鬥。為了學校的事,和這些人拚命值得嗎?何況,我只是一個被校領導拋棄的小人物。」緊接著,他再次自問:「我一個人能和十來個壯漢打鬥嗎?」
    侯海洋年輕氣盛,卻並不狂妄無知,他清楚匹夫之勇終究是有限度。而且,此次打架與以前不同,讀了中師以來,打架次數不少,以前打架只是為了義氣以及極小的摩擦。這一次打架與以前不一樣,涉及後坡開礦,有了利益,打架就不是為了義氣,這是見血要命的搏鬥。
    認識到問題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侯海洋必須要面對可能到來的打鬥。他將鐵鍬放到了寢室門口,只要有外人進人,他可以迅速乖起自衛武器,隨後,又讓同學們搬了幾十塊修圍牆剩下的紅磚到了二樓樓頂。只要堵在二樓的樓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外人很難衝上來,除非拚命,而這點事,還沒有到拚命的地步。
    做好充分戰鬥準備以後,侯海洋找來白紙,用工整的楷書記敘了後坡石場發生的事情,重點強調可能出現的後果,同時附上了從學校到後坡的示意圖。寫完信,他在腰上揣了一把磚刀,前往鎮政府。磚刀是修圍牆留下來的工具,這是生產工具不是刀具,但是一把磚刀在手,威力極大,即使對方持有匕首也不會被動。
    來到鎮政府,沒有找到樂彬,鎮長蔣大兵也不在,只有副書記劉清永坐在辦公室。侯海洋信不過劉清永,揣著信件回到了牛背陀小學。
    下午,後坡又炸響了四五聲。新鄉學校領導和鎮裡領導都沒有露面。
    吃過晚飯,侯海洋沿著小道上了學校後面的早坡,觀察遠處後山。正要轉身下山時,看到十來個漢子沿著圍牆根悄悄向牛背陀的校門走去。他居商臨下,將這些漢子鬼鬼祟祟的行動看得很清楚。
    這些漢子進了校門,四處張望。他們進了廚房、浴室以及教室,在院中站了一會兒,沒有找到目標。這時又從外面進來一人,正是早上與自己發生衝突的剛娃。這批人在院中走來走去,有好事者還用腳踢圍牆踢單槓。
    侯海洋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默默地看著院中的剛娃以及手下人.從體形看,這些人都是經歷過勞動的人,身強力壯,就算自己再能打,也不可能以一對十。他清醒地認識到雙方力量的差距,突然間感到特別孤獨和弱小。
    這一群人離開以後,侯海洋繼續在旱坡站了一會兒,才回到小院。在下山時,他一度閃過住到馬蠻子家裡去的念頭,又覺得如此做法會被人嘲笑為膽小,於是放棄此念頭。進了小院,用鐵鎖把門鎖好,又在大門前放了瓶瓶罐罐,只要有人進院子,碰到瓶瓶罐罐就會有響動。然後他將鋒利的鐵鍬拿到床頭,打開窗,鎖好房門,靜等著敵人進院。在等待敵人時,他腦中進出一句歌:「朋友來了有美酒,若是那敵人來了,迎接他的有獵槍。」
    結果,整晚平安無事。侯海洋原本睡眠極好,這次卻罕見失眠,睜著眼睛看著黑致致的天花板,腦子裡浮現著十幾條壯漢的身影,反覆唱著那一句歌飼:「朋友來了有美酒,若是那敵人來了,迎接他的有獵槍。」
    在迷糊之中,侯海洋又想起了一條計,他翻身起床,拿起毛筆和白紙,用行書給劉清德寫了一封信,內容與寫給樂彬的基本一樣。
    天明以後,侯海洋到院子將瓶瓶罐罐收走,免得被其他人看見而惹來笑話。在8點左右,陸續有家長來到學校,要到上課時間,學校來了一群婦女和老人。其中三四個老人惡洶洶地來到學校辦公室,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侯海洋最怕沒有家長到學校來,只要有家長肯來,他就有可能動員家長一起戰鬥。面對憤怒的老人,暗自高興,開始好言好語講事情的經過。
    學生家長逐漸多了,侯海洋見時機成熟,跳上升旗檯子,用氣憤的語調高聲道:「今天請各位家長來,主要是有一件事情要商量。從前天開始,後山有人開礦,天天放炮,學生從那裡過,非常危險,稍不注意就要出安全事故。前天就有一位女學生摔到溝下。作為牛背花小學的老師,我有責任和義務把事情向各位家長說明。」
    在牛背花村,大部分青壯都在外面打工,將孩子交給老人照看。在壩子裡面的老人大部分是爺爺、奶奶、外公和外婆,他們昨天就知道了學校附近放炮的事情,侯海洋話音剛落,他們激動起來,你一言我一語議論,更有急性子的人開始罵娘。
    「我現在是口說無憑,你們不信,可以馬上去看現場,如果覺得娃兒不安全,我們一起到鎮裡面去,讓鎮裡面解決。」侯海洋站在檯子上,提出了自己的主張。
    頓時應者如雲,幾十個老頭、老太婆和中年婦女就朝著後坡走去。
    馬光頭站在教室門口,既有點張口結舌,又覺得異常解恨。民轉公是一根釘,紮在了他的心口,侯海洋的做法間接幫他出了一口惡氣。
    一群人遠遠看著後坡時,恰好又傳來一聲炸響,石塊亂飛,灰塵揚天。侯海洋大聲道:「娃兒從這裡過,你們說是不是很危險?」
    聽說危險和親眼看到危險是兩個概念,牛背花村民們急了眼,他們不等候海洋再次發動,等石塊落地,就一股腦朝工地衝去。工地上,剛娃等人正在為下一炮做準備,不料呼啦啦上來一群老人,將工地佔據。
    這些老人都是本地人,大部分都認識剛娃和光頭等人。有人道:「剛娃,你們搞啥子名堂,小麼在牛背陀小課。,又有人道:。都是鄉里鄉親,你讓小娃兒走哪裡?」更多的人則是漫罵,各種直指生殖器的方言土語滿天飛舞。
    侯海洋見老人們上了後坡,轉身朝場鎮走去。
    王勤昨天將事情報告給了代友明,只得到含糊的答案,這也在預料之中,如果代友明會給出肯定的答案,反而會讓人覺得意外。早上上班以後,她還是覺得不安,處理了手頭事以後,來到了牛背陀小學。聽說學生家長上了後坡,便急急忙忙趕了過去。
    還未到後坡,遠遠就聽到亂七八糟的吵架聲。她剛走到現場,老頭、老太婆大多認識王勤,還有好幾位與王勤是親戚關係,見到她出現,他們就圍了上來。
    剛娃和光頭等人這才得以脫身,都悻悻然站在一邊。剛娃一直在煤礦上班,他可以叫來一群工友找侯海洋算賬,可是他沒有辦法叫人來打一群老頭、老太婆。若是純粹的地痞流氓,打了老人也就打了,大不了一走了之。現在他們要開礦,在偏僻封閉的新鄉鎮,真要動手打了這些老人,不死也得脫層皮。
    王勤一邊向老人們解釋,一邊四處尋找侯海洋,憑著她對牛背陀幾位老師的瞭解,只有侯海洋有放手發動群眾的勇氣。
    此時,侯海洋來到了新鄉學校,沿著青石梯走上校門。他沒有直接去辦公樓,而是來到操場等候。走在操場上,他腦中又想起了一起打籃球的秋雲,在這個封閉偏僻的學校,秋雲是上天贈送的禮物,溫暖著他的內心,陪伴他度過無數寒冷的漫漫長夜。等了一會兒,下課鈴響,學生們從教室蜂擁而出,一會兒就將空曠的操場填滿,開始排隊做課間操。代友明、劉清德和趙良勇等人陸續從教學樓走了出來。
    趙良勇第一個瞧見走過來的侯海洋,暗自奇怪:「侯海洋向來不踏學校大門,今天轉了性,主動過來,不知有什麼事?」他打了個招呼,誰知侯海洋沒有理會他,而是徑直走到劉清德面前。
    劉清德見侯海洋攔在了自己身旁,他下意識退了半步,用警惕的聲音道:「你幹什麼?」
    侯海洋面帶笑容,將寫好的信遞給了劉清德,道:「劉校長,給你報告一個事,最近有人在牛背花小學後坡開礦,天天放炮,學生從後坡旁邊經過,有生命危險,這是我的書面匯報。」
    從第一次與侯海洋見面,此子便對自己沒有好言語,最後發展成拳腳爭鬥,此時突然間面露笑容,劉清德後背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在眾老師注視下,他接過了信。
    侯海洋笑瞇瞇地看著劉清德,等著他發話。
    劉清德從紙上抬起頭,暗罵道:「以前只知道侯海洋這個娃兒蠻不講理,如今看起來,這個批娃兒還很陰險,他應該知道是我開的礦。」
    他將信順手遞給了代友明,不再理睬侯海洋,繼續往前走。
    侯海洋沒有計較他的態度,大聲道:「劉校長,希望你早點處理。我是向學校報告了,如果出了事,就不是我的責任。」
    代友明昨天就從王勤口中得知此事,他匆匆看了一眼信上內容,道:「知道了。」也往前走。
    趙良勇站在一邊,被弄得莫名其妙。他有意落在兩位領導身後,問:「你這是怎麼回事,挑釁劉校長?」
    侯海洋道:「你別管這事,有空細談。,說完以後,他瀟灑地揚長面去。出了學校,他再次來到新鄉鎮政府,上了三樓,他見樂彬辦公室開著,便拿出信走了過去。樂彬辦公室裡有人在談話,侯海洋在門外等了一會兒,談話人走出來後,他快步走了進去。
    「樂書記,你好,我是牛背陀小學的侯海洋,有事向你反映。』侯海洋站在桌前,將寫好的信件遞過去。
    樂彬道:「侯海洋,有什麼事?還這麼正式。」他帶著笑意接過信,看了一眼,讚道:「你的字真漂亮,新鄉第一。」
    侯海洋微微一笑,沒有接腔。
    樂彬看著信,臉上的微笑漸漸消失了,道:「現在還在放炮?』
    侯海洋據實相告:「正在揭蓋山,估計還得炸一段時間。我是牛背陀學的教師,遇到問題向上級報告,如果報告以後還出了事,我就沒有責任,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樂彬道:「你給學校報告沒有?」
    侯海洋道:「我給學校三位領導都報告了,今天寫了一封信送給對清德校長.我是出於考慮學生的安危,才來找樂書記,希望政府有一個斷然措施。」樂彬站了起來,主動與侯海洋握了手,道:「如果我們的幹部都有小侯這樣的責任心,我們的事業何愁做不好。
    侯海洋走了以後,樂彬正準備打電話叫企業辦的王紹軍過來詢問情況。鎮長蔣大兵過來談事情,他暫時將侯海洋反映的事情丟在一邊。
    在新鄉學校,劉清德聽聞一群老頭、老太佔據了礦山,一邊罵娘,一邊頭痛。
    近幾年,開礦熱傳遍了大江南北。嶺西省的沙州、茂雲和茂東都有豐富的有色金屬礦,最早最大的開礦團體出自於沙州,逐漸傳到了茂東和茂雲。這次在牛背陀開礦的部分資金就來自沙州,在組織部當常務副部長的大哥充當了牽線人。
    為了避嫌,此礦就以劉清德老婆名義所開。可是劉清德老婆主要精力在餐館上,她對更豆和四季豆的興趣遠遠高過冷冰冰又不能吃的石頭.劉清德有著做煤礦的經驗,開起礦山來輕車熟路,特別是動土階段,有了剛娃和劉老七等人,根本用不著他來操心。
    劉清德給鎮企業辦的王紹軍打了電話,然後在餐館雅間等候。
    十二點過,精瘦的王紹軍來到餐館,進門道:「劉老兄,你是副校長,難道招呼不住學校的老師?」
    劉清德道:「這人是魏延,長著反骨,誰的話都不聽,所以才從中心校被踢到了牛背花,沒有想到這個傢伙太不老實,又開始興風作浪。老頭、老太婆就是一盤散沙,得有人組織才行,侯海洋絕對在背後煽陰風點鬼火。」
    小個子王紹軍是83年的招聘幹部,在企業辦工作多年,對鄉村人情世故瞭如指掌,道:「劉老兄說得對,有人撐頭,老頭、老太婆就要麻煩死人,打又打不得,他們賴在工地上,讓我們怎麼辦?」
    劉清德道:「現在是在揭蓋山,以後正式開礦,就不會用這麼多炸藥,只要在爆破時,派人在路口守著,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這次花了這麼大代價把採礦證辦下來,還買了機器設備,幾個老太婆一鬧就停下來,我們不是虧慘了。」
    兩人商量時,劉清德老婆跑了過來,道:「我看到牛背花的人跑到政府去了。」
    劉清德和王紹軍趕緊出來,站在窗前看,見二十來個老人正朝鎮政府走。
    樂彬反覆看了侯海洋寫的信,信的內容固然重要,但是他反覆看的原因是這一手書法,良久他終於下定了決心:「等到時機成熟,還是要把侯海洋借調到鎮政府。」欣賞完書法,他給辦公室打了電話:「友樹,你把企業辦王紹軍叫來。」隨後又給派出所朱操蛋打了電話,道:「朱所,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樂彬剛扣上電話,就見到一群老頭、老太婆出現在門口。
    劉友樹放下電話,先到了企業辦,隨後到餐館尋找,果然找到了王紹軍。
    王紹軍跟著劉友樹急急忙忙來到了樂彬辦公室。樂彬瞪著眼道:「王主任,牛背陀小學的事情你知道嗎?」
    王紹軍苦著臉,道:「這是一家新引進的企業,縣裡有批文,等正式投產,利稅不小。」
    樂彬打斷道:「我知道這事,可是你們沒有考慮到小學生的進出問題。小學生的安全是大問題,怎麼能忽視?我交代兩點,一是那個礦馬上停業,二是……」
    剛說到這裡,派出所朱所長走進門。
    樂彬道:「老朱,牛背花開的那個新礦,炸藥先停一停,你們批炸藥的時候,沒有看現場嗎?那是學生上課的必經之地。」
    朱所長道:「礦上手續齊全,批炸藥沒有啥問題。」
    「學生安全如何保障?」
    「凡是使用炸藥都有規範,嚴格按照規範就不會出安全問題。」朱所長與王紹軍身份不同,派出所是縣公安局的派出機構,鎮黨委、政府並不是直接上級,態度就要輕鬆得多。
    樂彬指了指窗外,道:「院子裡那群人是牛背陀小學的學生家長,就是為了此事來找麻煩,朱所長批了炸藥,等會兒你去給他們解釋。」
    朱所長笑嘻嘻起身,道:「給政府當打手就是我們派出所的責任,我先下去招呼。」
    樂彬抓起桌上一支煙,笑著扔給朱所長,道:「老朱,炸藥得停,出了事誰都擔負不起責任。」轉過臉,他臉上笑容消失,神情嚴肅起來:「你準備一個座談會,請新鄉學校、牛背陀村主任和支書、企業辦以及礦上的人,研究如何既開礦又保證學校安全的事,定在明天上午。」
    在王紹軍出去時,他補了一句:「叫牛背陀村小的侯海洋也來參加。」
    劉友樹等辦公室人員來到了院內,開始勸導上訪的群眾。隨後,朱所長和凌華聲也下來,把一干老頭、老太接到了會議室。
    侯海洋從樂彬辦公室出來以後,他回到牛背陀時,沒有進學校,而是直接去了後坡。後坡還有十來個老人在守著,剛娃等人坐在一邊抽煙,沒有施工。
    在後坡,除了小道外,還有一條土路的毛坯,遠處還有修路的人。侯海洋估計了一下,這條公路是機耕道,看走勢,應該與另一條鄉道聯在一起,他看著遠處的修路人,想起牛背陀村陳書記說的話,心道:「這條路是以後運礦石的簡易路,劉清德是真下了血本。既然下了血本,他就不會中途停止,但是要想開礦順利,面對本村本土的村民,他肯定要妥協。」
    侯海洋想了一會兒,他沿著河邊小道向上遊走,看能否找到一條讓學生貌過礦山的近路。小道基本上與河道平行,河道有三四米寬,約有一米到兩米深,長年有水。朝上遊走了四十多分鐘,見到一座小橋。從這座小橋走到河對面,對岸同樣有一條沿河小道。
    沿著河對岸的小道返身朝河道下遊走,中途經過一座小山,翻過山坡,繼續前行,不一會兒就能看到放炮的後坡。再走,就回到牛背陀小學前面的石頭小橋。
    侯海洋計算了一下:「若是小學生不經過放炮的後坡,則必須繞過上游和下游的兩座小橋才能到牛背陀學校。這樣一來,原來半個小時到學校,現在僅僅繞行兩座小橋就要多花近90分鐘。學校八點半上課,他們必須要在五點半起床。」
    「既要礦山運行正常,又要確保學生安全,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在距離後坡礦山不太遠的地方修一座小橋,讓學生們直接過河,不必繞行上游的另一座小橋。這樣就可以避開後坡飛石,又節約時間。」
    這個主意出來以後,在侯海洋腦中反覆思考,覺得在後坡附近修橋是唯一解決之道。
    中午,剛娃等人接到了派出所通知,將剩下的雷管和炸藥交回到庫房,工人撤出了後坡。炸了兩天的礦山安靜了下來,佔領礦山的老人們隨之撤了出去。
    下午,鎮政府發出會議通知。
    參加會議的有鎮紀委書記凌華聲、企業辦王紹軍、派出所一名民警、新鄉學校劉清德、牛背陀村支書老陳、牛背陀學校侯海洋。學校原本通知的是牛背陀小學馬光頭和侯海洋,馬光頭死活不參加這個會,其他老師更不願意去。侯海洋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而且在他心目中根本就沒有不參會的理由,接到通知以後就昂首闊步參加會議。他很瞧不起馬光頭等人的懦弱,想起了一句土語:「膽大的日龍日虎,膽小的日抱雞母。馬光頭怕這樣怕那樣,一輩子都被人欺負到頭上。」
    新鄉鎮辦公室位於三樓右側,能容二三十人。滿臉麻子的紀委書記凌華聲主持了會議,他簡明扼要地講了開場白,道:「這是解決問題的會,大家別談虛的,有什麼事談什麼事,有什麼建議談什麼建議。先請牛背陀小學的老師發言,村裡再說,然後企業講解決辦法.」
    侯海洋三言兩語講了事情經過,著重強調飛石對學生潛在危險,舉出兩名女學生遇到啞炮後差點被炸傷的事例。
    話未說完,參會的剛娃迫不及待地道:「我們放炮時都派人在小路兩邊守著,絕對不會傷到人,那兩個女娃兒是自己摔到溝溝頭,關我們屁事。而且,揭完蓋山後,放炮就沒有現在多。」
    侯海洋道:「就是因為放炮,女學生才使勁跑,摔到溝溝裡面怎麼能和你們無關?以後放炮少,不等於不用炸藥。」
    「有啥子關係?石頭沒有砸到女娃,她自己摔跤,和礦上有狗屁關係。」
    侯海洋提高了聲音:「女學生是被放炮嚇倒才跑,這是因,摔倒是果,怎麼會沒有關係?」
    凌華聲見兩人爭執起來,提高聲音道:「吵啥子吵,聽王主任說。」
    王紹軍慢吞吞講道:「這個企業是我們鎮今年招商引資的項目,建成投產以後將有較大的利稅,目前手續全部辦好,礦方訂購了機器設備,機耕道也在修,不可能就停產。當然,學生的安全也得考慮.』
    剛娃道:「小河上游有一座橋,可以走河對面,繞開我們礦。」
    侯海洋才去偵察了地形,沒有受蒙蔽,道:「那座橋太遠,學生繞行要多走一個半小時,不現實。
    剛娃說一句話就被侯海洋頂一句,他用充滿恨意的眼光看著下巴微微上揚的侯海洋,暗道:「狗日的拽,老子還要收拾你。」
    隨後,牛背陀支書老陳、派出所老朱也發了言,他們只是講了具體情況。
    凌華聲聽完幾人發言,打了個哈欠,滿臉的麻子頓時都抖動起來,當麻子平靜下來以後,道:「這件事情說起複雜,其實很簡單,礦山要開,學生也要過路,兩者不矛盾嘛。小侯老師,你是牛背陀小學的老師,最有發言權,有什麼好辦法?」
    侯海洋沒有想到凌華聲突然將球踢了過來,脫口而道:「真要解決問題,確實簡單,在小河上架一座人行橋,讓學生繞過礦山,走小河對面的小道,就徹底解決問題。」
    小河平時不寬,只有三四米寬,一米到兩米深。但是在汛期,小河會有十來米寬,五六米深。老橋只是簡易橋,漲水就要被淹沒。新修橋則必須要以汛期的寬度和深度為標準,橋的跨度要在十五米以上,加上引橋則有三十米。剛娃在煤礦裡當放炮員,在老家還經常幫人修房子,他約莫知道修一座橋要多少錢,道:「本來河裡就有一座橋,沒有必要再修橋,修一座橋要十來萬,誰修得起?」
    凌華聲臉色一變,瞪著剛娃道:「你能不能代表老闆?不能代表老闆就把今天開會的情況給老闆說一聲。鎮裡、派出所和村裡都支持你們開礦,要不然你們哪裡拿得到批文?就算拿到批文,不批炸藥給你們,你們難道用錘子去開礦?就算你們有炸藥開礦,村裡不拿土地給你修路,你們的礦石從天上飛出去?小侯老師的辦法最簡單,我同意。」
    會議結束不久,劉清德在第一時間知道此事,他馬上給縣委組織部的大哥打電話。大哥在開會,抽空在門外打了電話:「強龍不鬥地頭蛇,要想開礦,還得和地方搞好關係。老三,你的脾氣得改一改,別作一介武夫。」劉清德最服大哥,可是不甘心出這麼多錢,道:「我知道此事都是樂彬的意思,你還要想辦法將樂彬調出新鄉,免得礙手礙腳。」大哥在電話裡訓道:「這些事情不用你來操心,好好把礦山經營好。」
    劉清德不願意輕易就範,他與朱操蛋商量以後,又從庫房裡批了些炸藥,轟轟炸了兩天。第三天,他們正在修的公路就被牛背陀的村民斷掉。斷公路的不僅僅是老人,中年人都出動了。剛娃可以發動十來個工友對付勢單力孤的老師,可是面對牛背陀村民的人民戰爭,十來個煤礦工人就無能為力。
    公路被斷掉幾天以後,劉清德以及合夥人終於意識到必須妥協。找縣交通局的工程師開始設計圖紙,同時在修橋地點做施工準備。劉清永和劉清德兩兄弟專門請村支書老陳喝了頓酒,機耕道這才又開始動工。
    侯海洋無意中卷人了一場群體事件,領教了一次人多勢眾的真正含義,見識了群眾鬥爭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