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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節 探訪女友遭冷遇

    侯海洋自然不會知道巴山縣教育局長彭家振坐在看台上,此時他在球場上只有一個心思,就是不停地進攻,用速度將氣喘吁吁的對手拖垮。到了最後五分鐘,場上出現了侯海洋時間,在侯海洋快速衝擊之下,宣傳系統隊不得不派出兩名以上隊員去攔截他。這就給巴山隊造成廠極人的機會,接連失分以後,宜傳系統隊演不成軍.在最後兩幾分鐘,宣傳系統隊出現了跟秋池隊相同的悄景,失去了進攻憊識,防守也只是做做樣子,眼睜睜看著巴山隊發起進攻。
    下場以後,李教練給侯海洋來了一個熊抱。
    此場比賽,侯海洋只I幾場.仁個小時,得廠27分,乾淨利索地將宜傳系統隊斬於馬下,同時獲得廠最佳球員稱號。新聞記者以「小將發威,巴山再森一局」為題目,配發了侯海洋的一張進攻照片。
    從中師畢業以後,侯海洋心情一直沒有真正舒暢過,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煩心事。這一次籃球比賽,讓他大為揚眉吐氣,籃球就是他的武器,他用男人的力量、速度與勇氣,將對手徹底打敗.在不停地進攻之中,收穫的是滿場的掌聲以及新聞媒體的讚揚。
    第五場比賽時,巴山隊已呈現冠軍相,乾淨利索地將碧河縣斬於馬下,侯海洋是當仁不讓的主力球員。
    侯海洋一直不喜歡打牌,更不喜歡賭博,吃了晚飯,他一個人躲在寢室裡給昌明寫信.在信中,他照例是先抒發相思之情,然後又寫:「今天公安局的蔣剛接到了公安局辦公室主任的電話,來問我的情況,據說高局長有意借調我到公安局去……這次比賽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機會,我要充分發揮能力,爭取幫助巴山隊拿到冠軍。巴山縣隊打冠軍還是十年前的事情,若是這次能拿冠軍,我算是有功之臣,機會就來了……」
    由於他在籃球隊中,沒有固定的地址,他沒有指望呂明能回信,堅持寫信,更多的是抒發內心的思念。
    寫完信,貼上信封和郵票,侯海洋出了門,他沿著茂東市的中山大道,漫無目的地走著。路燈明亮,人們在乾淨整潔的街道散步,無數打扮時尚的漂亮女子行走其間。
    城市的韻味與鄉村是截然不同的,此時,侯海洋心中充滿了對大城市的嚮往。街邊樓房漸次亮起燈,每一個燈光的房間都有一個家庭在演繹著他們的人生故事,這些故事細細說起來都很值得回味。但是能被寫在歷史和小說中的故事很少,大量普通人的故事被無聲地掩埋在流逝的歲月之中。
    來自鄉村的青年侯海洋獨自走在城市的街道上,街道上有成千上萬的人,都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唯一能帶來溫暖的是寫給呂明的那封信。隨意走了幾條街道,終於找到了郵政所,將信投放到郵簡以後,侯海洋在郵筒邊站了一會兒,這才走開。
    1993年度的茂東市籃球比賽,於12月底結束,巴山縣隊一路過關斬將,奪得了冠軍,侯海洋被評為最佳運動員。頒獎儀式上,茂東市劉副市長親自給冠軍和最佳運動員頒了獎。侯海洋與劉副市長握了手,劉副市長的手柔軟且十分厚實,讓人感到溫暖。他暗道:「劉市長是大領導,對人如此和藹可親,劉清德就是一個不算官的雞毛官,每天還擺著官威,算是什麼玩意兒。」
    整個運動會期間,侯海洋出盡了風頭,獲得了無數榮耀,隨著比賽的結束,所有的榮譽都將結束,他要回到偏遠的新鄉學校。在新鄉學校裡,重新變回默默無聞的小學老師,沒有了照相機的閃光,沒有掌聲,沒有報紙上的新聞。
    坐著中巴車回巴山時,車上之人興致很高:一來是巴山隊得了冠軍,對於籃球文化十分繁榮的巴山來說,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榮譽.二來是每個人都得到了1000元錢的獎勵。這一筆款對於大多數隊員來說只是一筆豐厚的款子,侯海洋是最佳球員,另外還多得了500元錢,這1500元錢,對他來說是一筆天大的財富。他在新鄉學校工作這麼久,只得200元錢,這筆獎勵足以支撐他過上一段幸福時間。
    「既然公安局的話都遞到了嘴邊,我還得去試一試運氣。」想通了這一節,侯海洋就將目光尋到了蔣剛。
    下了車,眾隊員提著包各自散去。侯海洋找到了蔣剛,道:「蔣哥,公安局杜主任曾提過想招點能打籃球的,你能不能幫我引見?」
    蔣剛為人豪爽,道:「走吧,我們這就到局裡去。」他看了一眼侯海洋,道:「杜主任煙癮大,你是不是給他提兩條煙去。借調這些事要局黨委開班子會研究,實質上就是杜主任給我們老闆提出來,老闆同意以後,在班子會上走走過場。」
    能夠被借調到公安局,自然是天寬地闊,侯海洋道:「蔣哥稍等,我去拿兩條煙。」
    蔣剛見侯海洋挺上道,辦事就更加積極,道:「那邊就有個賣煙的,我去給杜主任打電話。,治安科與辦公室在一幢樓辦公,治安科的優勢在於掌握了一大批社會資源,管理著縣城的吃喝玩樂行業,辦公室的優勢在於緊跟著領導,說說小話或提提建議都很方便。治安科副科長蔣剛與辦公室主任杜強手裡握著不同的權力,能夠互相交換,加上蔣剛足夠爽氣,因此,他們的關係還是挺不錯的。
    杜強辦公室沒有人接電話,蔣剛就打了傳呼,他一邊等杜強回電話,一邊觀察著侯海洋。
    侯海洋在心裡稍有猶豫,他不是猶豫買什麼煙,而是在思考買幾條煙。經過短暫思考,他作出了一個決定,買三條紅塔山,一條送給蔣剛,兩條送給杜強。買煙時,他一點沒有心疼錢,為了實現自己的目標,自己的這點錢算不了什麼。
    蔣剛最瞧不起那種小手小腳的人,見侯海洋買了三條紅塔山,暗自讚許。
    「你給我買啥子煙,我們是兄弟伙。」蔣剛試著推辭。」
    侯海洋道:「蔣哥,別客氣。」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煙朝蔣剛手上塞。兩人推了一會兒,蔣剛接過了紅塔山,道:「我們再等一會兒,杜強應該會回電話。」
    接到杜強回話以後,蔣剛抬手打了出租車,直奔公安局辦公大樓。
    在辦公室等了一會兒,杜強出現了,他親熱地道:「蔣剛,剛才在高老闆辦公室。這位就是小侯,籃球打得很好,請坐。」
    在侯海洋眼裡,杜強是一位能改變自己命運的人,他恭敬地坐在沙發上,挺直著腰。
    杜強接過蔣剛散的煙,侯海洋馬上站起來,點燃了打火機。
    聊了一會兒這一次籃球比賽,杜強拿出一張紙,道:「你寫一寫基本情況,別到茶几上寫,就坐在這裡。
    侯海洋坐在杜強辦公桌的對面,略為想了想,刷刷開始下筆。杜強原本是將頭仰在椅子上,頭朝上吐煙圈,無意中看了一眼侯海洋的字,頓時來了精神。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侯海洋背後。
    侯海洋停筆,轉過頭。
    「別停,你繼續寫。」杜強是公安局的一支筆,文章寫得好,書法也漂亮,此時見到侯海洋有一筆好字,頓時興趣大增。
    杜強拿起侯海洋寫的基本情況,用手指彈了彈紙,道:「人才,人才.不錯,茂東市三好學生,還在巴山報上發表過文章。」看完簡歷,他將紙往桌上一放,罵道:「教育局那些屁眼蟲,將這種文武雙全的娃盼到新鄉,真他媽的有眼無珠.小侯,你以後就到局辦來,寫幾年文章,出去當所長。」
    侯海洋恭敬地點頭,他沒有說曾經見過面。聊了一會兒,蔣剛給侯海洋使了個眼色。侯海洋瞧瞧左右無人,拿起用黑塑料袋子裝著的紅塔山煙,放在桌上,道:「杜主任是大筆桿子,我如果有機會跟著杜主任,肯定會學到很多東西。杜主任有什麼安排,我一定會盡全力完成,不會讓領導失望。」
    杜強是打心眼裡喜歡這位有才能的小伙子,他對蔣剛道:「小侯才出來工作,有幾個錢,你還教他來這一套。」
    蔣剛呵呵笑了笑,道:「這是小侯的心意,還望杜主任要多指點我這位小兄弟。」
    杜強將兩條煙扔進了抽屜,道:「中午別走了,到霸道魚莊吃飯.我們先說斷,這是我請客,誰都不能和我爭。」
    霸道魚莊是杜強老婆以小姨子的名義所開,平時由小姨子管理,這在公安局內部是公開的秘密。霸道魚莊的招牌菜是尖頭魚,公安局局長高智勇最好這一口,有時開會到深夜,他就會靠著椅子,拍著肚子,道:「老杜啊,叫你小姨妹弄幾條尖頭魚,多放點酸菜,我們去過癮。」
    魚莊生意好,以前的小店難免顯擠。杜強租了一個足有五百平方米的二樓作分店,生意又略顯冷清。蔣剛管著特種行業,吃喝玩樂是常事。杜強請他到分店吃飯,是為了以後的生意。
    出了辦公室,杜強跑到高局長辦公室送文件。
    蔣剛道:「沒有想到你還是書法高手,搞定杜強,此事成了百分之九十,你就等著好消息。」
    侯海洋真誠地道:「謝謝蔣哥,沒有你,我找不到廟門。」蔣剛開起了玩笑:「以後成了領導身邊的人,別忘了我們這些兄弟伙。」
    杜強很快就從高智勇局長辦公室出來,道:「給老闆請假了,我們走吧。」
    與杜強、蔣剛一起走在公安局院內,侯海洋神清氣爽,一掃分到新鄉以後的陰履,見到穿著制服的民替,只覺無比親切。杜強親自開著替車,直奔霸道魚莊。
    霸道魚莊位於老城區商業區,在大門左側柱頭上雕刻著兩條在水中翻騰的尖頭魚。尖頭魚身子細長,被刻畫成了水中蛟龍。
    杜強揮著手,對走到近處的服務員道:「來三斤尖頭魚。」
    服務員面有難色,道:「尖頭魚只有十來斤,還有五桌訂餐。」
    杜強一臉苦相,道:「怎麼只有十來斤,夠個狗屁,給那幾個賣角的打電話,讓他們送過來,不許給老子藏私貨。」
    看到服務員為難的樣子,杜強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皮本子,來到前台,拿起電話,大聲武氣地道:「大頭,龜兒子還有沒有尖頭魚,少廢話,快點給我送過來。」接連打了四五個電話,才放下電話。
    進了雅間,杜強發著牢騷:「格老子,尖頭魚比長江的水米子、黃辣丁還要少,每天都有販子到巴河沿岸去收,還是不夠。」
    侯海洋道:「我以前在新鄉和柳河鎮,都在河裡釣到過尖頭,以後釣到尖頭,給杜主任送過來。」
    杜強摸了煙,甩給蔣剛和侯海洋,道:「侯海洋,等會兒我把魚莊電話給你,你有多少尖頭魚,都給我送過來。有個十來條,我還可以派人過來取。至於價錢,絕對公道。」
    侯海洋接過寫著電話的紙條,疊好以後,放在衣服口袋裡。
    十來分鐘以後,酸菜尖頭魚湯端了上來,酸湯人口,鮮香無比。侯海洋接連喝了兩大碗,只覺好喝得一塌糊塗。
    籃球比賽獲得了榮譽和金錢,結交了杜強,喝了酸菜尖頭魚湯,侯海洋帶著希望走在巴山縣城的街頭上。行人熙熙,他沿著人行道漫無目的地走著:「自己至少有三天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回二道拐見父母,還是到鐵坪會呂明?」
    內心進行了短暫交戰,與呂明見面的念頭明顯佔了上風。侯海洋提著行李,直奔縣車站。
    鐵坪和新鄉都是偏遠鎮,客車比起其他鎮更加陳舊,外表斑駁,內部設施簡陋,過道上還堆放有籮筐等諸多雜物。坐在侯海洋旁邊的是一位包著頭巾的老年男人,他抽著嗆人的葉子煙,不停地朝地板上吐口痰。頭上包巾是巴山舊俗,如今很少有人如此打扮,配上他黑中帶黃的臉色,猶如從歷史中走來的人物。
    與寬大整潔明亮的依維柯相比,鄉間客車令人嘔吐。侯海洋暗自給自己鼓勁:「我一定要回城,要帶著呂明一起回城。」
    客車邊走邊停,緩慢如烏龜,從下午兩點鐘出發,終於在接近六點之時來到鐵坪鎮『
    鐵坪在巴山南都,地勢總體來說比北部平坦,以農業為支持產業,
    做生意的人相較來說比北部片區更多。在巴山有一種說法,叫北方人傻干煤礦,南部人精開公司。在侯海洋眼裡,南部和北部的偏僻鄉鎮同樣貧窮和愚昧,遠離了現代文明。
    踏上鐵坪的石板街,侯海洋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街道兩旁多是兩層樓的木結構建築,有的灰白色,有的黑色,散發著數十年來積累的陳腐氣息。如果換個說法,這些建築承載著歷史,有著特殊的象徵意義。以侯海洋目前這種求生存的心境,這些數十年的建築就是閉塞的代表。
    鐵坪小學位於場鎮旁邊的一座小土山上,國旗在最高處飄揚。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呂明,侯海洋激動起來,深吸一口氣,沿著石梯子飛快向上行。
    在巴山,每個小學都如複印機複製出來,操場上泥土和雜草混雜,國旗飄揚在紅磚教學樓最高處,最大的不同是小學部與中學部分得很清楚,不像新鄉那樣合在一起。
    與呂明同住的是一位三十來歲、長著大圓臉的教師,她站在門口,和氣地問:「你找呂老師?」侯海洋道:「我叫侯海洋,中師畢業的,是呂明的同學。」
    大圓臉老師向後退了一步,露出笑臉,道:「是呂老師同學,進來坐。」等到侯海洋進屋,她略帶誇張地感歎一聲:「好高的個子。」
    寢室相當擁擠,擺滿了鍋碗瓢盆,牆上貼著唱《冬季到台北來看雨》的女明星孟庭葦的照片,還搭了些花布,顯露出強烈的女性特點。
    與新鄉學校住宅相比有兩點不同,新鄉學校房子是土牆,鐵坪是紅磚房,新鄉學校每一套房是前後間,鐵坪是不太正規的套房,兩間房帶了一個面積比較小的客廳。
    「我姓何,與呂明住在一起的。屋裡有些亂,你喝水。」大圓臉第一眼看到侯海洋,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她帶著好奇心打量著侯海洋,又故意問,「你是呂明的同學,在哪裡上班?」
    「我在新鄉小學。
    圓臉胖女子道:「在北邊,很遠啊。」
    侯海洋喝了口水,問:「何老師,呂明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圓臉胖女子心道:「今天呂明與朱柄勇吃飯去了,說不清楚什麼時候回來,最好不要讓兩人遇到,遇上赫煩了。·她熱黝道:「你先坐一會兒,我到隔壁去問一問,看呂老師到哪裡去了·」
    圓臉何老師轉到隔壁朱老師家中,把門掩了,低聲道:「呂明在新鄉那位男朋友來了,在隔壁坐著。趕緊給小朱說說,叫他別過來,免得碰上了,尷尬。」她又道:「小伙子叫侯海洋,個子高高的,相貌堂堂。」朱老師臉色陰沉,不高興地道:「呂明給這個小伙子寫過信,表明了要斷絕關係,這個小伙子臉皮厚,還跑來糾纏。」
    何老師道:「小伙子看上去知書達理,不像是鬧事的人。」
    朱老師道:「我趕緊到侄兒那裡去,給他說說這事,你把那個人穩住。」她匆匆出門,走到門口停了下來,道:「麻煩何老師,你就給他說呂明到縣裡學習,要三天才回來。然後給那人煮碗麵,等會兒我回來,就帶他到鎮政府那邊的招待所。」
    圓臉老師對英俊高大、彬彬有禮的侯海洋挺有好感,她於心不忍,道:「我給這個小伙子煮碗麵,至於呂明的事,解鈴還需繫鈴人,得朱老師自己說。」
    朱老師急急地道:「行,行,行,這事我來說,你給那人煮碗麵,我廚房裡有肉躁子,多挖點。」肉躁子是朱老師的絕活,吃麵味道便不一樣,有畫龍點睛之妙用。
    侯海洋看著關閉的房門,他很想進去看一看自己愛人住的房間是什麼模樣,甚至想像著關上門與呂明在房間親吻時的情景。
    「侯老師,你沒有吃飯吧,我是今天才出差回來,沒有見著呂老師,等一會兒,我再幫你問一問。」圓臉何老師開始在廚房裡拿碗,問了問她認識的新鄉老師。
    兩人聊天時,何老師手腳麻利地用煤油爐子下麵條,當作料調好以後,她端著碗來到朱老師的家裡,打開裝肉燥子的盆子,狠狠地舀了一塊。看著何老師忙來忙去,侯海洋覺得甚是過意不去,解釋道:「何老師,真是太感激你了。我是參加了巴山縣的籃球比賽,比賽結束以後,還有點時間,沒有給呂明寫信,就來了。」
    何老師道:「你來之前,其實可以給校辦打個電話,讓校辦的老師給呂老師帶個話。」
    在新鄉中學,校辦的電話就安裝在劉清德辦公室裡,侯海洋與劉清德關係不佳,他從來沒有打電話與呂明聯繫的想法。
    冉操子面特別香,侯海洋原本想斯文一些,可是他沒能抵擋住香味,將一大碗麵一掃而光.何老師圓臉上滿是笑容,道:「我好羨慕你,有這麼好的胃口,以前胃口好時缺衣少食,去年開始不用糧票,可以敞開吃,胃口又不行了。」她一邊聊天,一邊暗道:「這個朱老師也真是,為了給侄兒找女朋友,活生生將這個好小伙子拆散,真是沒有良心。」
    終於等到朱老師回來,何老師鬆了一口氣,走到門口,悄悄做了一個手勢。朱老師已經做好了安排,走了進來。何老師介紹道:「侯老師,這是朱老師。」
    朱老師身穿灰色長褲,小方領外套,廉價皮鞋,頭髮上還帶著粉筆灰似的花白,形象氣質完全符合巴山鄉鎮小學老師的典型。進門以後,她滿臉堆笑,道:「你是新鄉來的侯老師嗎?新鄉在最北邊,鐵坪在最南邊,跑一趟不容易,比跑茂東還要累。怎麼不提前聯繫?呂明老師出差了,得有兩三天才能回來。」
    侯海洋有些蒙:「呂明出差了?」
    朱老師點了點頭,道:。呂老師是我們學校重點培養的教師,這一次教學交流是很好的機會,全部派的是年輕人。」
    在新鄉學校,侯海洋從來沒有見到小學教師出差,根本沒有考慮到呂明不在鐵坪的情況。他沒有懷疑眼前這位中年女教師,失望地道:「那真是不巧。」略為停頓,又問:「現在還有沒有回縣城的班車?」
    朱老師一直在揣度著侯海洋,聽到他這樣說,懸著的心完全放了下去,道:「現在沒有班車了,這裡老師的住房挺擠的,我帶你到鎮政府的招待所,內部的,不對外開放。
    「謝謝。」
    「你這小伙子,還這麼客氣。」
    侯海洋真誠地道:「我在鐵坪是人生地不熟,呂明又不在,若不是朱老師安排,我今天晚上就慘了。」
    朱老師笑了笑,道:「明天早上七點鐘,有一趟班車要回縣城。小地方,班車不準時,你得早一些。」她有意試探道:「早上過來吃早飯,朱老師家的麵條還是不錯的。」
    侯海洋忙道:「明天早上我自己安排,不麻煩朱老師了。」
    鐵坪政府的招待所在鐵坪鎮政府大院外的一個小院子裡,是一層平房。朱老師用侄兒給的鑰匙打開院門,道:「這個地方還算可以,是鎮裡唯一的招待所,縣裡領導也住過,挺安靜的。這是我的開水瓶子,你早上就放在這裡,不用管,到時我來收。」
    「我早上給朱老師提過來。」
    「不用了,我晚上失眠,只有早上才能睡好。你就把水瓶放在這裡,我中午過來取。」
    站在招待所的門口,目送著朱老師身影消失,侯海洋心裡有說不出來的鬱悶,仰頭看天,自語道:「呂明啊呂明,為什麼偏偏這兩天出差?」天空徹底陰了下來,一陣北風吹來,冷氣逼人。
    「吃頓飯,跑這麼遠?」呂明坐在三輪車的車斗裡,縮著身體,用自製的圍巾將臉遮住,只露出眼睛。
    機動三輪車是鎮財政所的制式裝備,用於收農業稅、農業特產稅以及豬兒稅費。開一輛藍白相間的機動三輪車,行走在青山綠水間,在鎮裡是一件很拉風的事。朱柄勇臉被吹得麻木了,心情卻格外愉悅,大聲道:「我找了一條臘土狗,小妹用慢火熬了幾個鐘頭,等著我們去吃。」
    這段時間,朱柄勇經常從縣城下來,天天與呂明見面,兩人已經分別與雙方的家人見了面。只不過呂明態度一直挺消極,很少主動與朱柄勇聯繫,而且不肯與朱柄勇有親密的接觸。朱柄勇是過來人,只要呂明不是旗幟鮮明地拒絕,自己就有著大把的機會。
    四十來分鐘後,到了清水鎮,朱柄勇差點被凍成了冰棍,呂明也被冰得僵了。
    機動三輪車進了小院,在「汪汪」的狗叫聲中,兩人進了門。
    朱柄秀在鎮裡開了雜貨店,還開了一家飯店,做狗肉的手藝很有一套。等到兩人進屋,她道:「裡邊坐,餓了吧,我把狗肉端過來。」
    在暖和的屋裡坐了一會兒,呂明才緩過氣來。朱柄秀端了滿滿一盆子臘狗肉,散發著濃濃的香味。朱柄秀老公被稱為王木墩,素來沒有多少話說,手裡提了一瓶酒,倒成了四碗,道:「喝。」
    呂明道:「我不喝酒。」
    朱柄秀不容分說地將酒碗放在呂明桌前,道:「吃狗肉,喝白酒,神仙日子,你隨意喝,喝多喝少都沒有事。」
    呂明不好拂朱柄秀的面子,吃了兩塊垠得耙軟的狗肉,喝了一小口高粱白酒,肚子裡升起一股暖流在全身遊走。四人吃過狗肉,呂明趁著朱柄秀收碗,道:「朱柄勇,我們早些回去。」
    朱柄勇用很無奈的神情道:「沒油了,明天加了油,一早點回去,晚
    上只有住在妹妹這邊。」
    朱柄秀站在門口,高聲道:「這麼大的風,走啥子,翻了車,誰負責任,聽我的話,都不准走。」
    晚飯後,朱柄秀洗碗,朱柄勇悄悄地湊了過去,道:「大妹,晚上給我們準備哪一間房?」朱柄秀翻了個白眼,道:「這個呂妹子是個本分人,你要好好對別人,別猴急。」朱柄勇道:「下手晚了,有風險,煮熟的鴨子才飛不脫。」朱柄秀沒有理睬大哥,道:「少鬼扯,在我這裡不行,你們各睡各的房。如果你再去打牌,我找把刀把你手剁了餵狗。」
    十點,呂明正準備休息,朱柄勇輕輕敲了門。
    「誰?」
    「是我。」
    「有事嗎?
    「想聊會兒天。」
    「晚了,明天要早起。」
    呂明態度很堅決,她不想弄得太僵,擠出一個笑臉,然後把門關緊,她背靠在門上,聽著腳步聲離去,心情格外蕭瑟,在心靈深處,始終站著另一個男人的身影,讓她在面對朱柄勇時沒有絲毫幸福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