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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節 劉友樹借調鎮政府

    劉友樹一直在謀劃著調到鎮政府,聽說黨委書記樂彬表揚了侯海洋,焦急萬分地道:「劉主任,你一定要幫忙。」
    劉清德剔著牙,不緊不慢地道:「我肯定會幫忙的,否則也不會給你說這事。樂彬不願意要老教師,想從這一批新教師中選人到鎮政府,目前是你和小兔怠子都在做工作。鎮政府馬上要召開黨委會研究借調人的事情,我哥和蔣鎮長說話還是有份量的。
    劉友樹聽懂了話中之話,道:「劉主任,我不認識蔣鎮長,他家的門朝哪裡開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引見?」
    劉清德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等到劉友樹再三央求,才道:「誰讓我們都是劉家人,這個忙我就幫到底。晚上八點,你準備一條紅塔山和兩瓶茂東特曲,來找我。」
    懷著既喜又憂的心情回到宿舍,劉友樹將所有的錢都翻了出來,一共四十八塊二角,而一條紅塔山和兩瓶茂東特曲至少要兩百塊。一分錢急死了英雄漢子,他在屋裡抓腮撓臉,最後還是準備向教師們借錢。借錢是一件令人難堪之事,新鄉學校的教師都不富裕,加上鎮政用拖欠了好幾個月的工資,大家的荷包都癟了下去。為了調動之事,劉友樹厚著臉皮借了一圈才借到九十多塊錢,還不夠買煙酒的錢.
    無奈之下,他找到劉清德家裡,臉紅筋漲地道,「劉主任,我身上只有一百多塊錢,買煙酒還差點,能不能借點錢?」劉清德二話役說,轉身到了裡屋,取了一百塊錢,道:「趕緊去,晚上我帶你去見蔣鎮長.,接過錢,劉友樹感動得眼淚在眼眶裡嘩嘩直轉。
    晚上八點,劉清德帶著劉友樹來到了蔣鎮長家。剛到門口,聽到嘩嘩的麻將聲。劉清德貼著耳朵聽了幾句,臉露喜色,對劉友樹道:「我哥也在裡面打麻將。」
    開門的是一位胖胖的中年婦女,臉相挺和藹。劉清德喊了聲嫂子,帶著劉友樹進了屋。
    「蔣鎮長,手氣好不好?」劉清德滿臉堆著笑,給打麻將的人散了一圈煙。
    蔣大兵看了一眼劉友樹,問:「清德,有事?」
    劉清德彎了彎腰,湊到蔣大兵耳邊、道:「給蔣鎮長匯報點事,耽誤幾分鐘時間。』蔣大兵接連點了兩個炮,急著打回來,道:「你坐會兒,我再打兩圈。」劉友樹提著煙酒傻傻地站著,在劉清德示意下,他把煙酒放在沙發邊上。兩人坐了一會兒,蔣大兵才離開麻將桌子。
    劉清德道:「蔣鎮長,我們到裡屋匯報工作。」
    蔣大兵咧了咧嘴巴:「沒有外人,有啥事快說。」
    「這是劉友樹,茂東師專畢業,分到中學教語文,文字功底很不錯,他想到鎮辦公室為你服務。」
    蔣大兵眼睛從劉友樹身上掃過,毫不客氣地道:「我們這次專門找的是寫手,到底能不能寫,說句准話。」
    劉友樹對自己的筆頭功夫還是有幾分自信,道:「蔣鎮長,我是學的中文專業,在學校經常在校報發表文移。
    蔣大兵急於打牌,不願意哆唆,道:「嗯,那就好,明天送一篇寫過的文章到我辦公室來。」
    離開蔣大兵家裡,劉友樹自然對劉清德是千恩萬謝,回學校之際,身體發輕,如要飛起來一般。
    下了石梯子,走過操場,聽到砰砰的籃球聲。劉友樹給鎮長送了重禮,信心十足,暗道:·現在的社會不請客送禮,怎麼能辦成事?侯海祥膽子不刁、,想法也多,但還是太嫩了!」他癱操場邊,道:「侯老師。這麼晚你能看得見?』
    侯海洋將籃球運到操場邊,做了一個傳球姿勢。劉友樹嚇了一跳,下意識閃一下。侯海洋哈哈笑道:「劉老師,你們躲哪裡去了,害得我一個人打籃球。
    劉友樹道:「新鄉學校不流行打籃球,最流行的是打麻將和撲克,現在回寢室,絕對都在靡戰。」聊了幾句,他先回雲,一邊走,一邊哼著:「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
    星期一,王勤帶著幾位小學骨幹教師到各個班上去觀察,主要是觀察新教師的上課情況。
    侯海洋從小就生活在小學環境中,對眼前的鼻涕小孩很熟悉,不管從課堂秩序還是教學水平來說,都無可挑剔。巡視完,杜老師道:「王校長,沒有想到侯海洋很有點水平,從課堂的表現來看,完全不像個新老師,比汪榮富強得多。」
    王勤故愈介紹侯海洋的情況:「侯海洋在中師是學生會幹部,畢業時是茂東市三好生。」
    杜老師老於世故,聞言道:「這麼優秀的年輕人,怎麼會分到新鄉學校,肯定是家裡沒有關係,這個社會真的生病了,應該下猛藥治一治,秋雲是嶺西師範的,也分到這個鬼地方,太扯淡。」
    王勤道:「侯海洋的父母都是民辦教師,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我看好侯海洋,是金子總會發光。
    杜老師道:「最後一句話是精神鴉片,毒害人的,若是侯海洋在新鄉這個大染缸多泡幾天,肯定也會被同化掉。王校長,你還是得找一找樂書記,讓他下決心,將新鄉中學和小學分開。』提起新鄉中學和小學的現狀,她滿腹牢騷,道:「新鄉學校中學和小學不分,成了巴山縣教育系統一怪,每次遇到其他學校的老師,都要問這事。」
    王勤與杜老師是同期分到新鄉的老師,兩人算得上知音,高一句矮一句都沒有關係,她同樣憋著口氣,可是作為校領導,無法發洩,勸道:「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中學和小學分設是大勢所趨,分家是遲早的事。」
    中午放學,劉清德把劉友樹叫到了一旁,道:「你的運氣不錯,昨天晚上去得及時,下午鎮政府要開掌陣聯席會,要商量從新鄉學校借調老師的事情。」
    聽到這個好消息·劉友樹既高興又忐忑,小。地問:「劉主任,還有變數嗎?」
    劉清德道:「這事誰說得清楚,開完會就知道了。」他背著手,一搖一擺地走了。
    劉友樹追了上去:「晚上我請劉主任喝酒。」
    劉清德笑道:「如果是好消息,我請你吃飯,你那幾個錢就算了。·
    秋雲從初中教學樓下來,遠遠就看見劉清德和劉友樹。她假裝沒有看見,目不斜視地加快了腳步。劉清德馬上將劉友樹扔到一邊,迎上前去,攔在秋雲必經之地,道:「秋老師,我們交換一下意見。」
    劉清德兼任了初一一班的班主任,秋雲則是初一一班的英語教師,如此安排的目的就是為了方便接近秋雲。
    秋雲問:「劉主任,有什麼事?」
    劉清德咳嗽兩聲,道:「我在初一一班收集到同學們的一些意見,要同你討論一下,一時半會兒說不完,到.肋、公室去。」
    秋雲道:「現在是吃飯時間,晚了沒有飯菜。」
    劉清德道:「這好辦,等會兒讓包琴炒個單份,送到辦公室一
    秋雲不容分說地道:「下午第二節沒有課,到時我到辦公室來,中午我要休息。」
    「你一定要來,我收集到一些老師和家長的反映,很重要.」劉清德看著秋雲婚婷的身影,收不住眼,感覺口水如濟南喲突泉一般奔湧。
    秋雲到伙食團打飯之時,遇到了侯海洋,她問道:「聽說你上課很不錯,同學們都很歡迎,老師反映也好。」
    侯海洋課上得好,心情不錯,道:「我祖上有前清進士,最高官當過侍郎,我們當後代的就算不濟,當孩子王總不是問題。」
    他本是一句玩笑話,秋雲卻認真了,道:「難怪你身上有與其他老師不一樣的地方,這種書香氣是長時間養成的,裝是裝不出來。我見你有一套《約翰·克利斯朵夫》,能否借一本給我看一看?」
    「沒有問題,等會兒你過來拿吧。」秋雲在寢室裡吃過午飯,到侯海洋房間裡借書。
    侯海洋趴在桌上寫教學計劃,他已經寫了長長幾頁。第一頁是「我是小學生了」,分為幾大類,一大類是教育與教學目標……四大類是教育與訓練過程,認識校名、年級、班級……為鼓勵學生達到願望,可設、_些圖表,如:貼小紅花、登上「三好山」、看誰小紅花多等.開學的幾天,教師可以每天點一下名,讓學生起立應答「到」,以幫助學生起立應答「到」,以幫助學生互相認識
    第二頁是「按時上學,按時回家」……請每個學生估計好時間,按時上學,按時回家。與家長聯繫,配合學校督促孩子按時到校,按時回家。進行到校、離校、離家、到家的禮貌用語訓練,並請家長協助進行訓練,養成習慣。
    ……這一頁是「做好課前準備」,使學生懂得做好課前準備是上好課的前提。學會按要求做好課前準備,並逐步養成做好課前準備的良好習慣。
    秋雲更注重專業知識的學習,對教學基本沒有做研究。她翻看了這幾頁一年級第一學期行規導訓教案,讚道:「你還很有專業水平,看來我也應該鑽研一下教學方法。」
    侯海洋道:「這些都很簡單,稍稚留意一下就行,最難學的是專業,特別是英語,這才是真功夫。」
    秋雲接過《約翰』克利斯朵夫》,隨手翻開,見到上面評語,道:·好飄逸的字,這是誰寫的評語?」
    「我爸。」
    「你爸寫得真好,你的字也不錯,果真是書香門第。」秋雲這是發自內心的讚歎。
    侯海洋自嘲道:「算什麼書香門第,兩代孩子王。」
    下午,侯海洋按照他的設計,又講了一節高質量的課,在後面旁聽的王勤等人都讚不絕口。
    就在侯海洋沉浸在教學的時候,新鄉鎮政府黨政聯席會上正在進行一次可以影響他命運的會議。
    在鎮政府黨政聯席會上,前面三個議題都順利通過,第四個議題是一一借調一名教師到黨政辦。
    分管副書記劉清永道:「鎮裡要在縣裡出成績,一半靠實幹,一半靠宣傳。新鄉這幾年做了不少實實在在的事,但是很少獲獎,在領導眼裡工作很一般,很重要一個原因是宣傳工作不夠,上報縣委辦的信息量排在全縣倒數第二名。為了改變這種狀況令可以考慮從新鄉學校借調一名老師。按樂書記的要求,這次調一名新教師,不要老教師。」
    樂彬任新鄉鎮黨委書記一年多時間,他聽說了關於新鄉學校老師、少吃喝玩樂的傳聞,特意打招呼不要老教師。
    「經過前一階段考察和學校推薦,我們有兩個備選名單,一個是茂東師專畢業生劉友樹,漢語言文學專業,24歲,在初中部任課,另一個是巴山中師侯海洋,在小學任課。」
    等到劉清永介紹完畢,樂彬道:「請大家發表意見。」
    蔣大兵沒有玩虛的,直截了當地道:「劉友樹和侯海洋都經過了初試,說明兩人都具備基本條件,劉友樹是大學生,年紀也大一些,我覺得劉友樹更適合基層工作。」
    樂彬環視其他幾位副職,道:「大家都發表意見。」
    蔣大兵搶先表了態,其他副鎮長和黨委委員都不說話。
    樂彬點名道:「老劉,你管組織,說說意見。」
    劉清永慢吞吞地喝了口水,道:「實話說,侯海洋的字寫得漂亮,文章還上過報,可是他年齡太小,還沒有滿十九歲,而且是個中專生,從工作的角度來說,我個人覺得劉友樹困香」樂彬與侯海洋有過接觸,挺欣賞小伙子身上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當然,他與侯海洋只有一面之交,沒有到非用侯海洋的地步.他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在會前,他給劉清永提起過侯海洋,就是要試一試劉清永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此時·副書記劉清永在自己提醒過的情況下.仍然選擇支持蔣大兵的提議,這就是一種態度。
    他又問了一遍:「大家有什麼意見?」
    其他的副職沒有說話,只有一位老資格的副鎮長說了一句:·就是借調個老師,你們定了就是,沒有意見。」
    樂彬用眼光走了一遍,進行了最後拍板:「那就定劉友樹。」對於他來說,借調劉友樹和侯海洋到辦公室,沒有太大的區別,最大的收穫是他將鎮裡的形勢看得更加清楚,這對下一步的工作是有好處的.
    黨政聯席會上凡是涉及人事的消息,毫不例外會快速傳播。下午,在伙食團,等到劉友樹出現,有的教師就開始打趣:「劉政府,你是從新鄉中學出去的,得為娘家著想,什麼時候把拖欠的工資發了。」
    付出了輕微代價,劉友樹的命運發生了重大轉折,他壓抑著滿心歡喜,故作謙虛地道:「我只是借調,遲早還要聆校,只是暫時打工。『
    邱大發肯定地道:「你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他又對站在身旁的侯海洋道:「侯老師也不錯,能進人鎮政府視線,以後還有機會。」
    侯海洋心高氣傲,他將沮喪之心深深地藏了起來,用微笑來響應老師們的詢問和安慰。
    晚飯以後,他站在窗台喝開水,鷹鉤鼻子站在院子裡,喊道:「三缺一,三缺一。」很快,就有幾個人回應。
    李酸酸回來之時,見麻將已經搓了起來,她也站在院子裡,張嘴喊道:「一缺三,誰來打?」不一會兒,又湊齊了一桌。
    侯海洋時常嘲笑父親口裡的「書香門第」,嘲笑歸嘲笑,這四個字在父親的教導下,已經在心底紮了根。到了新鄉學校,這些老教師們不怎麼備課,不批改作業,閒來最大的樂趣就是打麻將,如此玩物喪志,讓侯海洋很是看不起。
    在與劉友樹的競爭中失敗,侯海洋感到沮喪,卻沒有灰心。他下決心一邊讀電大,一邊加緊學英語。雖然在新鄉暫時看不清楚出路,但是機遇總是給有準備的人。後一句話是中師副校長朱永清經常講的一句激勵話,這一段時間經常出現在侯海洋的頭腦裡。在麻將和撲克聲中,他拿起籃球又到操場,一個人孤獨地奔跑在空曠的籃球場,將身體裡多餘的精力發洩在無辜的籃板上,砰砰之聲,迴盪在漸漸黑去的校園裡。
    早上,侯海洋將那份電大報名表放在衣服口袋裡,等到早上兩節課結束,就來到教務處辦公室。
    「我想讀廣播電視大學,這是報名表,需要學校蓋個章。」
    「不行。劉清德看了報名表,嘴巴裡進出了兩個字。「我不會影響工作的。」
    劉清德沒有看報名表,慢條斯理地道:「去讀書,是好事,學校支持.』他彎腰從抽屜裡翻出一份文件,道:「這是學校關於讀廣播電視大學等學校的規定.所有要讀書的老師,都得由學校統一研究。你這種情況,暫時不考慮。」
    人在屋簷下,豈能不低頭,侯海洋不由得放低了聲音:「劉主任,我已經同廣播電視大學那邊聯繫好了,能不能考慮一下?」
    劉清德此時是貓,見到倔強的小老鼠終於自動來到自己的掌下,他沒有掩飾其得意之情,皮笑肉不笑地道:「這是制度,對事不對人,小侯老師啊,你剛剛到學校,還得一心撲在工作魚不要一會兒想調到鎮政府,一會兒想到廣播電視大學學習,把工作搞好,是你當前最重要的事,年輕人不要好高鶩遠。」
    侯海洋被奚落了一頓,火氣騰騰上來,又狠狠地往肚子裡壓:「我自費讀書,不需要學校報賬。」
    劉清德態度挺好,有問必答:「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制度問題。學校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你去學習,就得有老師頂課。再說,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老教師也在排輪子,憑什麼你才來就可以學習?,
    侯海洋無話可說,悻悻地回到教室。
    他隨後去找了王勤,王勤也提到了這份文件。
    沒有去成鎮政府,到電大學習也成了泡影,侯海洋鬱悶到了極點,坐在辦公室,無心翻看教案。
    「活人不會叫尿憋死,我一定要想辦法逃離新鄉這座墳墓。」
    雖然下了這個決心,要實現並非易事,現實如一張大網,牢牢束縛住網中人,讓人無法呼吸,無處用力。
    「憑借血肉做成的舟楫,橫渡世間的驚濤駭浪。」侯海洋在心裡默背培根《論人生》中的一段話,這是父親級常拿來鼓勵兒女們的一句話,此時恰好符合其心境。
    第四節課是班會課,侯海洋走講教室.暫時將心中不快扔在腦後,在門口,他努力擠出了一些笑容。
    從小到大,侯海洋上過不少班會課,到了新鄉學校,幾位老師還一起去聽了一堂趙良勇的班會課。聽課結束,新老師都覺得好,侯海洋不以為然,趙良勇口才不錯,只是形式比較呆板,他要採用激勵教學法,提高學生們學習的自覺性。
    侯海洋來到後面的黑板報,大聲道:「今天我們做一個遊戲,大家看著我。」一年級小朋友初到學校,都很槽懂,特別聽老師指揮,全部轉過去。
    「這塊黑板是一個大展台,就是一塊田,我現在把這塊田分成了很多塊。」侯海洋又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小卡片,道,「我這裡有一些卡片,哪一位同學表現得好,我們就貼一張小卡片,等湊夠20張,換回一塊地,這塊地就要寫上這位同學的名字,同時畫一間房子,作為你這個學期的表現記錄屋。等再湊夠20張之後,就可以用來換取冰箱、洗衣機、電視機等各種家電來裝飾自己的房子0裝飾多的小朋友就是期末的優秀生,可以得到不同的榮譽和獎品。」等到學生們聽懂以後,侯海洋宣佈了頭五張卡片的獲得者。班上同學的情緒被調動起來了。
    恰好王勤、劉清德等人過采看上課情況,聽了9班級的喧鬧聲,兩人停了下來,站在後窗朝裡看。
    劉清德哼了一聲:「搞什麼名堂,課堂紀律這麼亂。不好好上課,盡弄這些花架子。」
    王勤翻了翻夾板,道:「這是班會課,我覺得不錯,低年級和高年不一樣,得開展一些活動,死板板的班會課,小孩子根本不喜歡。侯海洋這個小伙子上課很有一套,完全不像是新老師。」
    劉清德素來與王勤不對付,一個說好,另一個就要唱反調,他哼了一聲:「侯海洋這個人就算能幹也不能重用,新鄉學校留不住他。
    王勤沒有與劉清德爭論,她轉了話題,道:「侯海洋住的房子漏水嚴重,屋裡還往外冒水,太潮濕了,是得想辦法整一整。
    劉清德既是教導主任,又實際管著後勤,他道:「這間房子整了好多回,都沒有解決問題,下次找個好師傅。
    王勤聽到劉清德的口氣.知道他是在拖時間,既生氣,也無可奈中午放學,侯海洋先到伙食團打了飯菜,悶悶不樂地回到夜室。剛下石梯子,就聽到了幾聲爭吵。
    李酸酸叉著腰,道:「秋大學,你到底要咋樣,我搬到走廊外面來炒菜,礙著你了嗎?」
    秋雲毫不示弱,道:「你這是豬八戒倒打一釘耙,你看看煤油爐子放在什麼地方,為什麼要偏偏放在窗子下面?」
    「風要朝這邊吹,我有什麼辦法。不放在這裡,難道還放在邱大發門口,你這人太自私了。」李酸酸以前一直在房間裡炒菜,張老師性子柔和,一直忍著,沒有提出異議。新來的秋雲比張老師要強硬得多,吵了幾次架,眼看著秋雲要扔爐子了,她這才妥協下來,把煤油爐子搬到走道外面來炒菜。在走道上炒菜,有風來時,煤油爐要受點影響,這讓李酸酸很不爽,今天點燃火,她見到有風,便將爐子放在窗戶下面。
    秋雲見老師們端著碗陸續回來,不願意像耍猴戲一般讓別人圍觀,她將窗戶關掉,拉下布簾,慢慢吃著沒有味道的飯菜。
    侯海洋端著飯菜走過,李酸酸故意翔戶道:「小侯老師,來,吃點炒雞蛋。」
    侯海洋一向看不慣李酸酸,他沒有表露出來,客氣地道:·謝謝,不用了。」一邊說,一邊快步走了。
    在寢室裡吃著飯,想起父親從巴山縣城回來時的高興樣,侯海洋一陣難受,既為父親難受,也為自己難受。他翻出那本培根《論人生》,找到《論逆境》那一章,默默地讀著:「他曾坐在一個陶甕或水壺之類的東西上,渡過茫茫大海··…亦即憑借血肉做成的舟楫,橫渡世間的驚濤駭浪。」
    這句話以前看過,看過亦就看過,並沒有太多的感想,此時在新鄉學校過得不順,重讀先人哲思,感覺如面對面說話。
    幾口吃掉無味的飯菜,侯海洋找出姐姐給的英文書,寫下了今天要記住的十個單詞。他知道自己讀音不準,此時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先把單詞記住再說。
    下午放學,侯海洋習慣性地走進傳達室,他在等待著呂明的信件。上次未能赴約,他一方面擔心呂明會在縣城久等,另一方面也擔心呂明生氣,接到不能赴約通知以後,他當即寫目癮作解釋,然後就忐忑不安等著回信。天天去看信,一次次失望而歸。今天剛走進傳達室,李酸酸揚著手裡的信,道:「小侯,你的信是女同學寫的吧,怎麼分到鐵坪小學,比新鄉好不了多少。,
    侯海洋有意壓制住幸福感,道:「我沒有去過鐵坪,據說也偏僻。』拿了信,他迫不及待想一睹為快,等到了操場就打開,又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讀,總是擔心看完。
    「太好了,原來呂明也失約了。」
    呂明所在的鐵坪小學同樣面臨著普六的問題,她不能赴約,心急如焚,連忙給侯海洋寫信解釋。分別發自鐵坪和新鄉的兩封信帶著少男少女的情思,慢悠悠地在郵局會了個面,再不慌不忙各奔南北。經過幾天旅程,這才各自到了目的地。
    「我的未來不是夢,我認真地過每一分鐘……」得知呂明也沒有赴約,侯海洋心情歡喜,一邊走一邊唱著這首曲調高亢的老歌,上午的霉氣一掃而空。
    到了星期六下午,學校要進行政治學習.代友明正在台上講得歡喜之時,趙良勇舉了手,道:「代校長,我請假凡去坐客車。·
    代友明正講到興奮處,佛然不悅,道:「這是政治學習,等一會兒教辦張主任還要來,他在鎮裡開辦公會。』,
    趙良勇不冷不熱地道:「學校不發工資,我揭不開鍋,必須要回家拿錢,如果代校長肯發工資或者借錢給我,我就繼續參加政治學習。
    此語一出,教師們紛紛響應,一來是政治學習太無聊,二來確實是鎮裡拖欠工資已經讓人忍無可忍。侯海洋正是心如貓抓,恨不得上去抱住趙良勇親幾口。
    代友明看了時間,他與王勤對視一眼,王勤道:「老趙說的是實情,今天早點放,況且張主任什麼時候來還說不準。」
    代友明這才道:「好吧,散會。」
    急著回城的教師飛一般地回到寢室收拾好東西,侯海洋早就有所準備,他沒有回寢室,而是直奔場鎮。等了一會兒,一輛客車帶著灰塵出現在眼前。旅客魚貫而下,侯海洋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像一百米短跑運動員一樣,當最後一名旅客下來的位置。
    幾分鐘時間,客車便坐滿了,他游魚般地擠上了車,搶到一個中間。新鄉學校的幾個老師提著包,這才從場鎮邊快步走過來。看到這幾個老師,侯海洋井始後悔自己的選擇:「這幾個老師上來,應該會站在中間,我到底讓不讓位置?早知如此,剛才應該選最後的位置。
    果然,幾個老師上來,便站到了中間位置。
    李酸酸也在其中,罵道:「代友明的官癮大,政治學習就是他顯擺,害得沒有座位。」她瞧見侯海洋,道:「小侯老師跑得還真快,搶到一個位置。」
    侯海洋見李酸酸大包小包,不太好意思坐著,道:「李老師,你來坐吧。」
    李酸酸早有此意,假意推托道:「這怎麼好呢,有兩個小時呢。」
    話已出口,侯海洋心有不願,還是讓了位置。
    幾位老師站在過道上,談笑風生。售票員上了車門,道:「買票。」此語如孫悟空的定身法,將幾位老師的談笑定在半空,他們故意不看售票員。
    大家在一起坐車,只買自己的票似乎顯得小氣,可是給大家都買票實在划不來,而且,有的人心理素質好,t是裝聾作啞,絕對不會主動買票,這讓臉皮薄的人經常吃虧。
    趙良勇站在最前面,他主動打破了沉默,道:沒有發工資,大家都沒有錢,各買各的。」
    侯海洋鬆了一口氣,他衣袋裡著實沒有幾個錢,是喇子頭上的跳蚤,每一個都有數,用一個就少一個。買了一張車票,他覺得包己很小家子氣,暗道:「等我有錢了,包一個車給老師們坐,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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