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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 與冷艷美女秋雲同行

    8月19日下午六點,侯海洋聽了一會兒英語磁帶,開始給呂明寫信.寫信時,他面帶微笑,表情格外溫熟。寫了一半,門外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他趕緊將情書藏到書桌下面。
    杜小花臉色蒼白,拘樓著腰,由侯厚德攙扶著從青石板路上走進院子。侯正麗提著大包小包跟在後面,她見到弟弟傻站著,道:「二娃,快點接東西,累死我了。」
    侯海洋迅速環顧了院子,呂明等人的痕跡已經被收拾乾淨,沒有一絲破綻。他接過大包,問道:「這幾天把我急死了,媽的手術還順利嗎?」
    杜小花有氣無力地道:「要是不順利,你媽就回不來了,就是花錢多。」
    侯海洋安慰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治好了病,是最重要的。」
    杜小花坐在床上,問:「豬餵好沒有,院子的菜你忘記澆水沒有?」
    侯海洋扶著媽媽,讓她躺在床上,道:「你放心,都餵好了。」
    杜小花向屋外張望了幾眼,道:「你坐在我旁邊,媽給你講事情.」講話之前,她又朝外看了看,才道:「你媽住醫院時,有不少老同事來看望。有一件事情,原本不想給你說,這幾天我躺在床上想了又想,覺得還是應該給你說.出來工作,就是大人了,你要學會認識這個社會,不要像你爸那樣較真,較真有什麼意思,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媽,你先睡覺吧,有什麼話等明天再說。」侯海洋看到母親臉色蒼白,虛弱得緊,不願意她多說話。
    杜小花和侯厚德的教育方法大為不同,侯厚德以書香之家自傲,講究正和直;杜小花表面上不反對侯厚德,暗地裡卻經常唱反調,特別是侯海洋讀了初中以後,她經常講如何為人處世,話裡話外對侯厚德的那一套標準是不在意的。
    「你別打岔,這話你爸不准給你說的。聽以前的同事說,這次你分到新鄉,就是彭家振有意安排的。」杜小花將在醫院聽到的事原原本本轉述給了兒子。
    「如果那天不遇到彭家振,說不定我就分到城裡的小學了。」侯海洋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此時得知了真相,仍然出離憤怒,他狠狠地在牆上捶了一拳,發出咚的一聲響,拳頭上很快就沁出血跡。
    杜小花拉了拉侯海洋的手臂,道:「你已經進人社會,所以我才給你說這些事情。你要學會像大人一樣為人處世,不能把自己當成學生.這些事聽到就藏在心裡,別讓別人知道。』她心疼地看著兒子拳頭上的血跡,吹了吹氣。
    侯海洋憤怒地道:「我爸教了一輩子書還是民辦教師.命運被彭家振這樣的敗類掌握著,這是什麼世道!」
    杜小花道:「你爸的清高是骨子裡,老師和學生提起他都要豎大拇指,唯獨領導不喜歡你爸,因為他不會拍馬屁,也不會送禮拉關係。你爸以前指點過彭家振,自以為彭家振還會感謝自己,這次住院才知道,彭家振報復心特別強,在很多年前就說過要讓你爸知道鍋兒是鐵鑄的。」
    侯海洋用力咬著腮幫子,道:「彭家振,我要找他算賬。」
    杜小花早就被生活折磨得沒有多少脾氣,道:「我們是胳膊扭不過大腿,他是教育局長,一手遮天,你有什麼辦法。」
    侯海洋在屋裡憤憤地問道:「彭家振素質這樣差,都能當教育局長,他憑什麼能當教育局長?」
    「彭家振的爸爸是茂東市的大官,文革的攀候靠邊站,後來他爸爸回到台上,他調到了城裡學校,後來當了校長,又當了教育局長。」杜小花是讀過初中的農村婦女,又受到侯厚德多年熏陶,知書達理,這在農村並不多見。
    侯海洋有些失落:「這樣說起來,如果彭家振仍然是教育局長,我就沒有辦法調到城裡?
    杜小花歎息一聲:」也不一定,他不可能永遠當教育局長,而且遲早有退休的一天。」
    侯海洋道:「彭家振不可能當一輩子的教育局長,等到我拿到大學文憑,說不定他就調走了。在這一屆中師,我各方面成績都是第一,相信憑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在教育系統佔一席之地。」
    杜小花原本還想說什麼,可是想到社會的虛偽和無情,欲言又止,交代道:「今天我給你說的話,不能對任何人說,包括你爸爸。你要吸取教訓,在好好工作的同時,還得會來事,否則再有本事也沒有用。」
    侯厚德端著開水走了進來,恰好聽到最後一句話,正色道:「我們侯家是書香門第,廉者不食磋來之食,這個社會最終還得有真才實學,你爸現在的處境只能說明沒有真本事,這一點,別聽你媽。」
    杜小花只能一陣苦笑。
    侯海洋剛走出院子,就見到姐姐侯正麗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道:「有誰到家裡來過,睡過我的床,用過吉他?」
    「這段時間幾個同學來耍了幾天。」
    侯正麗更生氣:「你們同學睡了我的床?」
    「姐,別著急,來了兩個女同學,我不會讓男同學睡你的床。」
    「不對吧,床上有酒味,女同學在一起還要喝酒?」侯正麗充滿狐疑地看著弟弟,試探著道,「你是在談戀愛吧,否則怎麼會有女同學過來?」這兒天一人在家,侯海洋渾身幸福無人傾訴,此時無話不談的姐姐回家,他拉著姐姐來到了房間,神神秘秘地道:「你弟弟談戀愛了。」
    看了中師畢業照,侯正麗道:「這個女孩相貌還可以,配得上我弟弟,只是她分在鐵坪,你在新鄉,相隔這麼遠,以後怎麼辦?」
    「我們想辦法調到一起。」
    「你的那個呂明分到了偏僻的鐵坪鎮,說明家裡沒有背景,我們家的情況你也清楚,調到一起談何容易,而且我不贊成你這麼早就談戀愛.談了戀愛.也就一輩子留在巴山,你應該走出巴山和茂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這麼聰明,不能到外面去見識,實在是可惜。」侯正麗太在意自己這個弟弟,她所言都是真心話,既客觀又真誠。
    侯海洋初次談戀愛,根本聽不進意見,他道:「你沒有見過呂明,如果見過,肯定會喜歡她。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侯正麗沒有再勸,道:「不管你談不談戀愛,總之自己的學業不能放鬆。我給你的磁帶聽完沒有?每天記單詞的任務完成沒有?吃完飯,我要聽寫單詞。」
    侯海洋一陣牙疼,道:「姐,你就饒了我,今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明天聽寫單詞。」
    回到自己的房間,侯海洋心緒亂了,一方面是突如其來的愛情,另一方面是現實的困境。他坐在屋中,將《大學語文名篇選讀》拿出來,裡面每個字都認識,可是聚集在一起的意思卻不甚明白,字句之間都是呂明的投影。
    以後的日子在思念、彷徨中度過,他每天就做游泳和讀英語兩件事。到了8月20日,他便起程前往最北端的新鄉小學。
    早上,侯厚德在六點就起了床,他和了些面,準備給即將工作的兒子做一碗酸菜面塊。和好面,切了酸菜,又炒了大碗酸菜臘肉面。平常家裡做菜都是杜小花的任務,每當有客人或是重要節日,侯厚德才親自上灶,他是極為聰慧之人,做事很有悟性,平時並不下廚,可是做出來的菜就是比杜小花要好吃。
    杜小花在屋裡收抬衣服,衣服裝滿提包時,她就開始抹眼淚。家長養孩子的目的就是讓孩子飛得更離更好.當孩子真的要自立門戶獨立飛行時,家長又會覺得很是失落。
    一家人端著大碗,在院子裡吃了早飯.侯厚德把碗放在桌上,道:『二娃,你到房裡來.來到房間,侯厚德站在書櫃旁邊,神情莊嚴肅穆,道:『我們侯家是書香門第,到了這幾代才家道中落,現在窮是窮,家庭傳統不能丟。到新鄉小學教書只是你的第一個職業。如今社會不比以前,允許和鼓勵自我奮鬥.作為父親,希望你通到困難不要氣餒,要有堅韌不拔的毅力,重振我們侯家。』他一邊說,一邊用手在書架裡滑動,最後手指停在了一本薄書上:「這是培根的《論人生》,你以前也讀過。但是,你以前沒有生活體驗,讀這冊書不能有深刻的體會。到了偏僻的新鄉小學,你一定會體悟先哲的睿智。」
    培根的《論人生》是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邊角已經略為發黃,隨手翻開書,裡面有父親飄逸的筆跡,這是他寫在上面的生活感悟。
    「這一套《約翰·克利斯朵夫》,你也帶走。」
    《約翰·克利斯朵夫》是侯厚德的枕邊書,遇到不順心時,他經常捧讀此書,讓自己沉浸於另一個世界。此時,他將這一套書當做父親送
    握著父親的禮物,侯海洋頗為感動。在巴山縣,為了彌補教育資源的不足,全縣有很多民辦教師,據侯海洋所知,父親是他所認識的民辦教師中唯一省衣節食買了很多閒書的人。他送的書不僅僅是書,還代表了父親內心深處的驕傲。
    送兒子到院門,侯厚德不再向前,只是站在院門口,看著兒子提著大包,沿著青石板遠去。他站在院門口,拉住杜小花的手臂,道:"送子千里,終有一別,送到門口就行了。」
    侯正麗將弟弟送下青石板梯子,鼓勵道:「你是我們家的男子漢,要爭氣,到了新鄉不能灰心。我很快要到廣東去,到時肯定有辦法幫助你。
    侯海洋只認為姐姐說的是安慰的話,並沒有太在意,道:「你分配時再三考慮,一定要注意,吸取我的教訓。
    「我很快就有結果,不一定是國家單位,現在還沒有給爸媽講,你也別講。」侯正麗對工作早有安排,她只是暫時沒有說。
    兒子的身影越來越小,多愁善感的杜小花站在門前,不肯離開,開始抹起了眼淚。
    侯厚德沒有安慰她,回頭拿了一把鋤頭,走到牆角的菜園子,不緊不慢地松土。
    侯正麗安慰母親道:「兒子長大了總要獨立,你應該高興才對.』
    杜小花道:「理是這個理.我還是覺得難受。」
    柳河鎮到新鄉鎮沒有直達客車,必須要到巴山縣城轉車。侯海洋上了車,再次見到前次打架的年輕售票員。年輕的售票員上次打架吃了虧,猶在心中記恨。他知道面前的人不是軟蛋,並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惡狠狠地瞪著侯海洋。
    侯海洋滿腹心思,沒有理睬售票員的眼光。對於他來說,前途充滿著灰暗的色彩,心愛的人兒又在縣城的另一個角落,與售票員的矛盾同這兩件事情比起來就不值得一提。
    他神遊於車外,新鄉學校的事終究有些抽像,他腦中漸漸充滿了呂明的身影。想起與呂明躺在課桌上的每一個細節,想著呂明細膩火熱的肌膚,臉上露出了傻乎乎的微笑。
    下了車,他徑直奔向郵局,寄了一封信到鐵坪小學。按照郵政局的效率,等到這封信慢悠悠地來到鐵坪小學,呂明應該已經到了學校。
    寄完信,他來到縣車站。新鄉每天有兩班車,早班車是八點從縣城出發,晚班車是下午四點鐘發車。
    此時,距離上車時間還足足有四個小時。侯海洋來到老城牆邊的豆花館子。館子正是午餐時間,由於生意好,翻檯多,桌上有還未收拾的殘湯剩水,地上丟著餐巾紙,一片狼藉。讀中師時,老城牆邊沒有任何裝修的小館子價格便宜,味道鮮美,成為同學們的最愛。坐在這種棍亂的小館子裡,侯海洋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沒有一點拘束.他要了一碗豆花,然後到調料桌上打上滿滿一碗調料,紅色辣椒、白色蒜泥,黃色豆子混合在一起,色香味俱全,讓人食慾大振。
    「燒白、紅燒豬蹄、肥腸,要不要?」得到否定回答以後,老闆滿臉不高興。
    一位提著行李的女子走進餐館,她皺著眉毛看了屋內的環境,稍有猶豫,還是道:「老闆,收拾一張桌子。』
    老闆一副愛吃不吃的不耐煩表情,指著侯海洋,道:「服務員出去了,那張桌子是剛才打掃的,就坐這裡。
    女子看了一眼侯海洋,提著行李坐了過來,也要了一碗豆花。
    老闆坐在櫃檯上,大聲問:「燒白、紅燒豬蹄、肥腸,安逸得很,要不要?」
    女子扭頭看了一眼擺在門口的幾個大鍋,道:「炒一份青椒肉絲。」
    老闆臉上仍然沒有笑容,轉身去切青椒。
    老城牆的小餐館清一色都是豆花館子。豆花館子的標準陳設是門前放幾個蜂窩煤灶,一個大鐵鍋裡面是雪白豆花。另外還有幾隻大鋁鍋,裡面燉粉幾樣標準品種,一是蘿蔔燒豬手,二是大豆燒肥腸,三是坨坨肉藕湯,四是竹編的熱籠,裡面有燒白、排骨、肥腸等品種。
    女子坐在侯海洋身旁,在等菜的幾分鐘時間裡,拿出一本書,低頭看了起來。侯海洋偷眼看了看,頓時驚了一跳,這個女子拿了一本英文書,而且不是閱讀教材,應該是一本英文小說。侯海洋在假期一直在學英語,他的英語水平只限於記單詞和做題,根本無法讀懂這種原版英語小說。他對這位年輕女子的敬仰頓時就如韋小寶說的那般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女孩子長相斯文,氣質沉靜,她心無旁鶩地讀書,等到青椒炒肉和豆花端上桌,她將英文書放進包裡,開始吃飯。
    侯海洋原本只想要一碗豆花,眼前的青椒肉絲激起了他強烈的食慾,作了一會兒思想鬥爭,他還是沒有加菜。
    兩人各自默不做聲地吃著飯。侯海洋吃了三碗乾飯,他吃驚地發現,那位女孩子吃了兩碗乾飯,將桌前的豆花和青椒肉絲一掃而光,吃相斯文,戰鬥力一點不弱於年輕男子。
    憑侯海洋的直覺,這個女子應該是大學生,因為她和姐姐侯正麗身上都有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大學女生味,更何況此女子還要看厚厚的英文書。從這本英文書的厚度來看,非專業人士不能讀。
    吃完飯,侯海洋沒有在縣城閒逛.來到郵局,找了分個角落開始給呂明寫信.在信上,訴相思之苦,談未來的打算,提議讓呂明到廣播電視大學報名。
    囉嗦寫了幾大頁,花去一個多小時。在寫信封時,他特意用正楷一筆一畫寫下「巴山縣鐵坪鎮鐵坪小學呂明收」,他的正楷寫得很漂亮,比最流行的龐中華字帖更有味道。在朝郵筒裡塞信時,一個女子也拿著信封走了過來。
    此人是在豆花館子遇到的看英文書的女子,她目不斜視,等到侯海洋將信塞進郵筒,上前一步將手中的信也塞進了信筒。侯海洋好奇地偷眼掃了一下,見到信封上的地址寫著「嶺西師範大學」的字樣。
    他暗自想道:「這個女子肯定是嶺西師範大學學生,是那個學校的英語教師.」他馬上否定了自己的觀點:「她帶著行李,坐在汽車站裡,說明是到鎮裡去,嶺西師範大學的學生,分到鎮中太委屈了,更何況她是這種能看英文原著的老師。」
    此時離坐車時間尚早,侯海洋坐在郵局裡,慢條斯理又寫了一封長信。寫完六頁該紙,他自嘲道:「如果早點談戀愛,寫作文的水平肯定會突飛猛進。
    寫完信.侯海洋提著行李前往縣車站.他對於農村學校的現狀很熟悉,知道這個時間段,學校伙食團多半都沒有開業.他買了些散裝的大塊餅千,作為晚餐。
    縣車站建於八十年代中期,設施尚新。候車室裡散亂坐著些行人,不少人都搖粉蒲扇。頭頂的幾把吊扇發著呼呼聲,如無數把旋轉的鋒利大刀片.侯海洋找了個位子,從行李中取出《約翰·克利斯朵夫》,這本書他老早就看過,當時覺得沒有什麼意思,無聊時倒也看得進去。
    旁邊來了一人.挑著兩隻籠子豬,放在侯海洋的腳邊。籠子身體呈粉紅色,肉嘟嘟的粉。兩隻豬眼沒有神采,在竹籠子裡面有氣無力地趴,不時哼哼兩聲。籠子豬的味道奧得很是鮮活,侯海洋趕緊提了行李到另外一排。剛坐下,又見到那個女孩子專心致志地看著英語原著。
    一天之內接連遇到三次,侯海洋暗道:「今天還真是怪了,走到哪裡都能粉到這個女孩.」女孩子專心地看著英文書,根本沒有拍頭觀察周邊的環境。
    悶熱的車站裡人來人往,車站廣播在播放站次的間隙,播放起歌曲:「我的未來不是夢,我認真地過每一分鐘……」這是一首好聽的歌,從喇叭裡傳出來變成了刺耳的噪聲。歌聲響起時;女孩子的目光暫時從書本中抬了起來,凝神著。她的瞳孔清澈明亮,眉毛彎彎,氣質沉靜,有一種特別的味道。
    她置身於巴山縣的車站,相貌、穿著、氣質都與縣城車站的環境格格不入,彷彿是被日軍擊落的飛虎隊隊員突然出現在了一個傳統的封閉小村莊。
    距離開車還有十分鐘,侯海洋站起時,那女子也放下書,抬手看表。看著這個動作,侯海洋頭腦中忽然進出一個念頭:「其非這個女子分到新鄉中學?」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可笑,道:「能看英文原版書的嶺西師範大學學生,分到新鄉中學,這是對人才的巨大浪費.
    很快,讓他掉眼珠的事情發生了,.那女子居然真的坐上了開往新鄉的班車,兩且兩人坐在同一排椅子上。
    女子面無表情地坐在靠窗的位子,將行李放在腿上,一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
    新鄉班車的擁擠度比柳河班車,有過之而無不及,車上沒有買到坐票的男男女女站在車道上,在瀰漫著濃重魚腥味和汗臭味的空氣中被迫擁在一起。
    一個胖大婦女站在侯海洋身邊,她的前胸如巨大的面袋,隨車有節奏地晃悠著。在人群擠壓下,她肥胖的身體靠在侯海洋身上。侯海洋承受著壓力,把背挺直,一路下來,費力得緊。
    那女子將頭扭向打開的車窗,迴避著渾濁空氣和擁擠人群。
    一路顛簸來到了新鄉境內。新鄉位於巴山深處,峭壁懸崖,淺溪清澈見底,頗似旅遊風景區。風景是遊人對山與水的解讀,生於此間的人們看山就是山,看水就是水。侯海洋久聞新鄉偏僻,到了實地,仍然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此山水背後則意味著與縣城的隔絕和封閉。
    旁邊美女側臉看著崎嶇的山路,露出一段潔白修長的脖子,如天鵝般優雅。
    盤旋到半山坡,客車突然向右傾斜,冰美女正在愣神,猝不及防,重地撞在了侯海洋身上。侯海洋正在與胖女人對峙,精氣神都很足,被撞之後穩如磐石。
    冷美女道:「對不起。」
    從中午吃飯開始,冷美女與侯海洋數次碰面,這還是她第一次說話。她說的並不是巴山話,而是標準的茂東城裡口音。對於嶺西省城來說,茂東城裡口音很土氣,對於巴山縣城來說,茂東城裡口音則代表著現代和流行。
    「沒有關係。」侯海洋沒有想到女子會為了這種碰撞道歉,看了她的行李,好奇地問了一句,「你是到新鄉中學報到嗎?」
    冷美女點了點頭,將臉扭向了窗外,明顯不願意繼續交談。
    侯海洋沒有想到新鄉中學會分來一位這樣有品位的美女,心裡按捺不住一陣莫名興奮,同時又湧起疑問:「能看原版英文書的嶺西師範大學學生,怎麼分到新鄉中學這樣的鳥不拉屎的地方?」
    到了終點站,本地人如流水一樣散向各條道路。只留下侯海洋和冷美女在鎮場口東張西望。侯海洋見冷美女提著兩個大包,主動介紹道:「我要到新鄉小學,幫你提個包吧。」
    冷美女稍有猶豫,將包遞給了侯海洋,道:「你是中師畢業吧?」
    侯海洋道:「你怎麼知道我是中師畢業?」
    冷美女撇了撇嘴巴,道:「你只有十七八歲,到學校報到,只可能是中師畢業,這還用想嗎。我到新鄉中學報到,叫秋雲。
    「我是今年中師畢業的,分到新鄉小學,侯海洋。」侯海洋好奇地問,「秋老師,你教英語?」
    「嗯。
    侯海洋見秋雲沒有說話的慾望,也就閉嘴不言,兩人悶頭前行。
    (侯海洋基層風雲由中文網www..com獨家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