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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 巧遇教育局長彭家振

    在省城參加表彰會,受到教育廳領導們隆重接待,侯海洋感覺整個經歷如在夢境中一般,充滿著奇幻色彩。會議結束,他和其他幾位學生代表坐著茂東教委派來的小車回到茂東。茂東教育局派了一位科長陪著受表彰的茂東學生代表吃了頓午飯,然後拿了幾個信封,每個信封裝了二十元錢,作為回程車費。平心而論,從茂東回到各縣的車費最貴不過五元錢,二十元錢足夠大家回家,教育局想得挺周到。可是,在省城,這些學生代表被領導們捧成了嶺西未來的脊樑,受到隆重接待,獲得無數鮮花、掌聲,整個過程都有領導的陪同,頓頓皆是出人意料的美食.有了比較就有反差,茂東教育局對待這些學生代表簡直就是敷衍。
    踏上回巴山長途汽車的那一瞬間,侯海洋的成功感便蕩然無存,他不再是鮮花圍繞的學生代表,恢復成貧窮且為前途迷茫的年輕人。孤獨地坐在車上,他明白茂東教育局還是不錯的,至少派了個科長來陪著吃飯,還送了二十元車費。
    從茂東市到巴山縣有一個小時車程,從市到縣的車程完美展現了繁華到落後的漸變,進人縣城以後,原生木料梁為柱、木板為璧的串架房不斷增多,行人中挑擔的、背背兜的也越來越多.
    車站外是縣城主街道,主街道是雙車道,偶爾有一輛汽車經過,行人隨意走在車行道上。沿著主街走了七八分鐘,侯海洋走上一座石橋,橋下是半乾涸的小河。此河道是老縣城護城河,遇著下雨才有清清的河水流淌。走過小橋,便來到護城河內側的老城牆。老城牆是歷史名字,城牆早就沒有蹤影,變成了一間接一間的商舖。商舖房屋有青磚黛瓦白牆,更多的是使用串架房。老城牆有幾百米,結束之時便是巴山師範的側門。
    行走在巴山縣城,所有的海市屋樓都消失,這個世界恢復了原有秩序。巴山中師校園以最快的速度將他還原成中師學生侯海洋。
    經過操場時,教體育的李老師一眼就看見了他,趕緊跑了過來,喊道:「侯海洋,明天我們要與巴山中學籃球隊打比賽,下午五點,校隊要做一次配合練習。」
    巴山中學籃球隊是縣裡面的強隊,與中師籃球隊長期都鉚著勁,互有勝負,互不服氣,如今隊中的絕對主力侯海洋回歸,李老師心裡有庵,大喜。
    5月12日,巴山縣中等師範專科學校的校園內,「讓世界充滿愛』的歌聲費力地從高音喇叭中鑽出來,音符失去鐵皮約束,頓時獲得自由,在空中租來蕩去。
    一聲口哨刺破了歌聲的包圍圈,師範校籃球隊與巴山中學籃球隊的友誼比賽正式開始。
    籃球是巴山縣第一運動,每年都要舉行縣級籃球比賽。決賽時,工人俱樂部的露天籃球場人山人海,縣裡主要領導一般也會到場觀看。籃球比賽結束,縣領導要為最佳球隊、最佳球員頒獎。由於縣領導喜歡打籃球,縣城各單位自然都喜歡籃球運動,於是,籃球好手成了搶手貨,大多調到縣公安局、建委等有實力的單位工作,對象都是如花似玉的縣城美女。
    老人們說,巴山籃球運動是有歷史的。
    1949年以前,巴山縣沒有幾個人知道什麼是籃球。1949年以後,劉鄧大軍以席捲之勢解放了嶺西省,在解放茂東的戰役中,侯振華所部張大炮營長身負重傷。張大炮營長傷癒之後,戰爭已經結束,他脫下軍裝留在了地方,張曹長變成了張縣長,張營長變成了張縣長,張大炮改名為張趁國。
    張瑰國是河北人。身材高大,在延安時學會打籃球,從此徹底迷上了這項運勸。按照他的話來說,這一輩子第一喜歡打仗,第二就是喜歡打籃球。在縣長帶動下,巴山縣籃球運動得以蓬勃發展。四十年風霜歲月過去,籃球成了巴山縣最具有形響力的群眾體育項目。每年的全縣性比賽、實力最強的縣師範校籃球隊與巴山縣中學籃球隊幾乎都會進人決賽、經常招兵買馬的縣公安局籃球隊只能屈居第三名。
    籃球場左邊,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津津有味地看著籃球比賽。
    站在一舟的是一位穿著背帶牛仔裙的少女。少女十五六歲,身材高挑.頭髮烏熟、剪了一排齊傾留海。既乾淨又漂亮。她是從茂東過來看爺爺的。著了一會兒比賽,想起奶奶的交代,在老人耳邊提醒道:「爺爺、扔奶還等著我們帶菜回去.說話之時,她臉上出現一對可愛的小酒窩。老人抽,煙,道:『乖孫女,讓爺爺看一會兒.快突破,好,進了。順著爺的目光.少女著到一位穿著十號球衣的小伙子用一個漂亮的三大步央彼了對方隊員的封鎖,將籃球送進籃筐。
    老頭子頭髮花白,層板挺得直,精神抖擻,誇道:「十號的籃球打好。有當年俠團長的風采。」.
    十號臉部稜角甚為分明,眉毛濃黑,搶球時表悄有點凶狠.少女眼神在十號身上停了一會兒,又問道:「侯爺爺也打籃球嗎?」她在三年前,見過侯爺爺,在她的印象之中.侯爺爺滿臉皺紋,總是坐在腳椅上一動不動,哪裡有半點生龍活虎的樣子。
    老頭子嘿嘿笑道:「你別瞧著侯爺爺現在彎腰駝背,走起路來氣喘吁吁,當年可真是一條好漢子。他是知識分子,照樣提著大刀砍鬼子,槍法准,仗打得好,滑得和泥鰍一樣。」
    在籃球場右側,一位提著黑色人造革皮包的中年人目不轉睛地觀著籃球比賽。他穿了一件白襯衣,白襯衣衣角發黃,洗得很乾淨,沒有扎進皮帶裡,腳上是老式塑料涼鞋,塑料涼鞋間隙露出淺灰色襪子。中年人的視線一直關注著十號。十號是個生機勃勃的帥小伙子,他是師範校籃球隊前鋒,身高一米八,動作協調,速度很快,三晃兩燒就將對手甩過。他每次投進一球,總會引來一陣歡呼。…
    聽到歡呼聲,中年人侯厚德嘴角露出些笑意.五六個女生聚集在師範校籃球隊比分牌下面,每當師範隊進攻,她們便會一齊喊加油。加油聲激昂尖銳,如受驚的麻雀群撲騰而起.兩支球隊實力非常接近,比分膠著上升。一位高個子女生站在操場邊,雙手放在嘴邊做成喇叭,喊道:「還有最後五分鐘,師範隊,加油,加油。把球傳階給供海洋.快海洋.進球.「在她的鼓動下,女生們齊戶聲喊:「候海洋,進球.『這群更女拉拉隊吸引r球場邊所有男生的月
    光。在的們的帶動小范卜全場都在喊:「侯海洋,進球。」.
    呂明沒有出聲加油.視線總追隨著十號前鋒,這是他離開師範校的.如果比賽輸掉會是一個巨大的遺憾。當球被隊員成功攔截以後.他大吼一聲,道:.傳球給我。他如炮彈一樣猛地向上一縱,伸手將空中飛來的籃球搶到手中,獨自一人運球朝著對方籃下衝去。甩掉對方陣名隊員的攔截.他來了一個三大步上籃。對方最後一名隊員撲過來蓋帽。他在空中裕身體扭曲成麻花,躲過對方的阻擊,籃球準確而輕巧的落入網中。
    最後三秒鐘.一球定勝負.圍觀觀學生掌戶如雷,吼聲震天。
    老頭子向著十號隊員舉起了大拇指.道:「十號打得好。要是我還在當縣長.一定要把這個小伙子調到機關來,服在我身邊.少女撇了撇嘴道:「籃球打得好,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老頭子背著手,搖晃著臉袋,道:「打籃球就和打仗差不多,既要有體力,也要講究戰術,腦袋不靈光的人打不好籃球.
    奠定勝局的十號前鋒侯海洋與隊員打了招呼,朝場邊走去,來到提著人造革提包的中年人身邊,道:「爸,你怎麼來了?.
    侯厚德道:「我來城裡辦事,順便來看一看朱校長,打聽一下你們師範的分配情況。』
    讀了三年師範,如今正面臨著分配.這是所有畢業生最關心的問題,侯海洋自然也不例外.急忙問:「朱校長怎麼說?.
    幾位女生從操場邊上說說笑笑地走了上來。在場邊當拉拉隊長的高個子女生道:「蠻子,發揮得不錯,立了功。』說話之人是同學陸紅,班上最大大咧咧的女生。侯海洋原本想說笑兩句,只是父親站在身旁,他表現得很謙盛,道:「是大家努力才能打贏,成績是大家的.聽到侯海洋說得這樣呆板,全無平時的幽歇機智,眾女生都笑了起來·她們見侯海洋身邊還站著一位中年人,從相貌來,應該是侯海洋的父親,眾女生也就不太好意思開玩笑,於是說笑著走上操場邊青灰色石梯子。陸紅對呂明道:「剛才那位應該是蠻子的父親,兩人長得好像。我估計他是來地分配的。」.
    聽說侯海洋的父親是民辦教師,他自己的問題都沒有解決好,能有什麼關係幫助侯海洋?」呂明家境不好,對分配沒有任何把握,學校倒有一個家裡挺有關係的男教師主動要幫忙,可是這個男教師名聲不太好,相貌狠瑣,她不加思考地拒絕了。
    陸紅同愈了呂明的說法,關心地問:「你的分配要抓緊點,如果不跑關係,說不定會被分配到最偏遠的小學去,到時調進城就難了。」
    「我能有什麼辦法,聽天由命,最多是哪裡來回哪裡去。』話雖然如此說.呂明心裡還抱著一絲僥倖,她的成績在這一屆畢業生中至少可以排到前十名,在女生中名列前茅,如果按照成績來分配,她還是很有竟爭力的.校長在分配工作大會上曾經講魏要按照學習成績和實際能力向教育局推薦,這讓她心生希望。
    操場邊.侯厚德看著幾位女生走過,周邊沒有外人,才喜滋滋地說道:』朱校長說,你是地級三好學生,又是學生幹部,分配沒有什麼大問題,他特地向城區幾個小學校長推薦了你,聽說東城小學駱校長表態要你。」
    侯海洋道,「如果能留在東城小學,算是最好的分配結果,我就心滿意足了.他知道父親心比天高,自尊心極強,為了自己的分配主動到師範校來找朱校長,是破天荒的事。
    侯厚德忍不住有些自得,道:「朱校長是我教過的最好的學生之一,年紀輕輕當了師範校副校長,前途不可限f。他這個人記情,稱敬像我這樣的民辦小學老師,不容易啊。他們幾位校領導在開會,在辦公宜不好說話,他非要留我吃午飯,還讓你一起參加。』
    侯海洋在師範讀了三年書,長了不少見識,聽說過不少人情世故,道:「爸.我即將分配,中午這飯,是我們來請朱校長.」
    侯厚德很自信地笑道:「我是朱永清的老師,他請老師吃一傾飯,應該的。我瞭解他.他不會如一般人那樣世俗。「父於倆在操場邊談完正事,來到侯海洋寢室。室友付紅兵也是剛從籃球場上下來,光著膀子同沙軍吹牛。
    付紅兵,第一綽號斧頭,身高一米八二,身材如竹竿一般班逸,唯獨頭大如斧,被侯海洋取笑為斧頭。
    三年之內,斧頭之名傳通了巴山縣中師,守門大爺只知道學校有個高漢叫做斧頭,不知斧頭大名叫付紅兵。第二綽號為惡貫滿盈,此綽號來自金庸《天龍八部》裡的惡人典故.
    沙軍,綽號為沙袋,胖,結實,酷似打拳用的沙袋,是班上為數不多的縣城人。和高個的斧頭相較起來,顯得又白又胖,當付紅兵被稱為攀貧潤盈以後,他便被稱為窮凶極惡。
    兩位聽說來者是老大侯海洋的父親,連忙讓座。付紅兵把自己的杯子系的乾淨,到隔壁寢室倒了開水。他找個機會將侯海洋拉到一邊,道:「蠻子,我們寢室一個人打一個菜,湊在一起,請侯叔吃頓飯。」
    盆子是侯海洋的綽號,他在同學中身高體壯力氣大,而且遇到事情從來都是衝到第一個,蠻子這個綽號在巴山中師中廣為流傳。
    師範校學生多數都不寬裕,每次遇到節日徹要改善伙食,同寢室的同學經常各自到伙食團打一個菜,湊在一起,就可以吃六個菜,這是他們打牙祭的最主要方式。
    侯海洋道:「不用了,有安排。」
    付紅兵神神秘秘地道:「你爸是來跑分配?」
    侯海洋沒有隱瞞最好的朋友,道:「姑且算吧,也不知道能否成功。」
    在寢室坐了一會兒,侯厚德要來侯海洋的茂東市三好學生證書,將證書裡的每個字都翻來覆去地看了三遍,然後鄭重地將證書放進隨身攜帶的人造革提包:「二娃,證書我幫你收著。」
    侯海洋不以為然地道:「爸,這個東西沒有什麼用。」
    侯厚德很嚴肅:「這是榮譽,怎麼能說有用無用。」
    在家裡時,父親如此說話,侯海洋覺得無所謂,可是在付紅兵等人面前說這些話,讓他感覺太正統,有些掉面子。收好證書,侯厚德提著包站起來,看了看手腕上那塊戴了十來年的舊表,道:「時間差不多了,出去吧。」
    到了中師校門口,進進出出都是熟悉的同學,侯海洋不願在門口被人參觀,一個人走到校門不遠處的報刊亭旁,拿著一份報紙胡亂看。等了一會兒,朱永清副校長出現在校門口.他老遠就開始掏香煙,走到身邊後,散了一支煙給侯厚德,道:「侯老師,海洋沒有來嗎?」侯厚德指了指報刊亭。
    侯海洋放下報紙,快步走過去。
    侯厚德客氣道:「朱校長,我們別在外面吃館子,就在家裡吃。」
    朱永清不由分說地拉著侯厚德的胳膊,道:「侯海洋在師範校都三年了,侯老師還是第一次到師範校來,無論如何也得在館子裡喝一杯。」他三十剛出頭,中等個子,留著一頭三七開的中分,鼻樑上一副寬邊眼鏡,既幹練,又有知識分子的儒雅。
    侯厚德沒有過多推辭,他與朱永清並排朝前走,感慨道:「想來想去,還是你們那一屆同學學習最刻苦,課間找老師請教問題的最多,畢業後考到巴山中學的也是歷屆最多。現在的學生條件比你們好得多,學習態度差得很,根本不明白是為什麼學習,還以為學習是為了老師.」他想著調皮搗蛋不肯好好學習的學生,輕輕地搖了腦袋……我的未來不是夢,我認真地過每一分鐘··…滲街道上到處是張雨生尖銳的歌聲,這首歌在巴山縣城很流行,每隔幾個門面便會響起。
    朱永清道:「這一段時間,巴山城裡最流行吃肥腸火鍋魚,我請候老師吃級正宗的肥腸火鍋魚,那間店的店面不大,是最早的一家。」聽說是肥腸火鍋魚,侯海洋禁不住流起口水。巴山縣是嶺西省有名的美食之鄉,傳統小吃經久不衰,新鮮吃法層出不窮.肥腸火鍋魚是巴山縣城新近拐起的一道美食,短短時間內便盛名遠播,侯海洋早就想一品真味。只是這道菜都用大盆子來裝,份量足,價錢不菲,他這種窮學生可望而不可即。
    肥腸火鍋魚館子距離師範校只有七八分鐘路程,名聲不小,店面卻不大,裝修寒酸,人氣卻很旺。堂廳六張桌子全部坐滿,桌上皆放若洗腳盆大小的盆子,紅紅的湯上浮著肥腸和魚片,滿盆都是花椒和紅辣椒,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朱校長,裡面請,今天幾位?」老闆娘見到大客戶,胖胖的臉上擠滿笑容,熱情得很。「今天請老師吃飯,三位。」
    見人少,老闆娘略為遲疑,道:「大堂滿了,只有一個二桌間.』
    朱水清推了推眼鏡,道:「你別只想著賺錢,早就應該安一部電話,否則不好訂餐。」老闆娘賠著笑:「安電話的初裝費就要六千,太貴了,我們這種小本生意,哪安得起。朱永清指點道:「我說你腦殼不開竅,安一部電話,初裝費貴了些,但是可以當做公用電話來經營。在門口擺個煙攤,放一部公用電話,收人絕對可觀。」
    老闆娘一拍腦袋,做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道:「還是朱校長腦殼靈光,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主意。只是安裝電話很麻煩,得到郵電局排輪子要指標,朱校長面子寬,在郵電局肯定有熟人,幫我打個招呼。』
    圓臉老闆娘的馬屁不知不覺就拍到了朱永清心坎上,他笑道:「如果要安電話,來找我,我有個學生在郵電局。今天中午是私人請客,得給我打折。」
    老闆娘帶著一行人走在梯子上,她的聲音稍稍放低,道:「我給你掛在賬上,下次找個機會沖了。」
    朱永清沒有贊成,也沒有反對。老闆娘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她將朱永清等人帶到了二桌間,道,「你們稍坐一會兒,我去安排菜.」
    朱永清道:「殺四斤魚,多放點肥腸,來份小白菜煮豆腐,一盤鹵豬頭肉。」
    圓臉老闆娘在小本上飛快地記著菜名,大腦袋不停地左搖右晃。
    聽到這些菜名,侯海洋的口水已如洪水般氾濫,他陪坐在一旁,聽,父親與朱永清談起陳年舊事。
    侯海洋在上午打了一場籃球比賽,已餓得前胸貼著後背,便覺得上菜的時間格外漫長,肚子不停地發出響亮的「咕咕」聲。朱永清聽到這個聲音笑了起來,害得侯海洋躁紅了臉。;·十二點,街道上開始例行播放高音廣播。這種高音廣播是巴山縣的惠民工程,城裡面大街小巷基本做到了全覆蓋,農村的山坡、大樹等高處也安裝了很多。「悠悠歲月,欲說當年好困惑……透窗戶而人。這部電視連續劇演了兩年了電視連續劇《渴望》的主題歌,估計是放廣播的那位特別喜歡這!主皿歌,經常放,讓大家聽得耳朵起了繭子。唱完歌,電視台播音員用鄭f的聲音道:「現在播放省委蒙豪放書記在全省幹部大會上的講話『.隨後.一個全省人民都熟悉的略帶沙啞的聲音出現在縣城上空,響徹巴山的山水和樓房。
    朱永清認真聽了廣播,評論道:「沙州這兩年露了臉,蒙書記在全省大會上表揚了沙州市委書記周昌全,這個周昌全,遲早要提成省級幹部。」又道:「茂東和沙州也是一個級別,礦產資源豐富,現在是典型的捧著金飯碗要飯吃,這些當官的都是飯桶。」
    侯厚德自詡為書香子弟,可是距離官場太遠。侯海洋純粹是一個青澀少年,朱永清評論的官場事與他們相距甚遠,他們只是聽著,並不多語。終於,腳盆大小的一盆肥腸火鍋魚被圓臉老闆娘端上桌子。肥腸金黃色,肥中帶油,散發著大腸特有的香味。侯海洋的所有味覺器官都被調動了起來,肥腸內的厚油在嘴裡翻騰,讓他每一個毛孔都透礡著舒服.侯厚德講究師道尊嚴,一直保持著老師的穩重形象,慢慢吃,細細啃,不斷用眼神示憊兒子侯海洋吃慢一些.侯海洋根本沒有注愈到他的眼神,一個勁用筷子向腳盆發起進攻。
    吃得正香時,又有五六個人走了上來。們勝最前面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穿著短袖襯衣,襯衣扎進皮帶裡,褲子是少見的西娜禪式奮『腳上是亮晃晃的皮鞋,一看就知道是幹部。
    朱永清連忙打招呼:「彭局長,你好。」
    來者是巴山縣教育局副局長彭家振,他與朱永清握著手,道:「朱老弟,五一節那天,你不耿直,發動學校的老師來勸酒,我醉慘了,睡到第二天才起床。」
    朱永清笑道:「彭局長是好酒量,你們兩人喝我們四個,我們四個老師都喝醉了。」
    彭家振今天帶的人多,他有心報一箭之仇,道:「來,中午整兩杯,我介紹幾位校長。」
    朱永清這才抽空介紹道:「彭局,這是我的小學老師,柳河鎮二道拐的侯老師。」
    彭家振這才注意到侯厚德,臉上頓時露出燦爛的笑容:「我說是誰,原來是厚德老兄。永清老弟,你不知道吧,我剛畢業時在柳河小學工作過,厚德老兄曾經是我的指導老師。」
    侯海洋吃了一驚,他聽過教育局副局長彭家振的報告,但是從來沒有從父親嘴裡聽說過「彭家振」這三個字悶此時他來不及細想.眼見著彭家振的熱情笑容,暗自高興:「父親認識彭家振,那我的分配就更沒有問題了。」局長吩咐.轟然響應。
    侯厚德一輩子在基層教育戰線,長年窩在山溝溝裡,難得踏一次教育局的門。此時與教育局領導和幾位鎮中頭頭坐在一起,渾身不自在,但是他內心又甚為高傲,當互相作介紹時,臉上表情很矜持。
    「厚德老兄,今天怎麼想起到城裡來玩。到了城裡,也不到我這裡來,這就是厚德老兄的不對,見外了,是不是?」彭家振一口一個「厚德老兄」,很是親熱。
    侯厚德還沒有回答,朱永清搶先說道:「食老師的兒子侯海洋今年中師畢業,他非常優秀,是茂東市三好學生。」彭家振握了一聲,道:「茂東市三好學生,不錯不錯,叫什麼名字,侯海洋,我有印象,聽說過這個名字。厚德老兄,你的兒子是人才啊,今年畢業吧、放心,教育局一定會擇優分配。『
    侯厚德一輩子失意,女兒和兒子是他的希望所在,聽到彭家振如此表態,壓在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主動端起杯子,道:「感謝彭老弟。』他見彭家振如此仁義和客氣,也就沒有稱呼其為局長,而是老弟。
    等到另一盆肥腸火鍋魚端上桌,彭家振親自開了一瓶巴山高粱酒,對身邊的人道:「巴山教育能出成績,不靠教育局的幹部,靠的是成百上千個如侯老師這樣一輩子撲在教育戰線上的老教師,今天機會難得,大家好好徽一敬侯老師。』
    候厚倒有些受寵若驚,道:「各位領導,彭老弟,你們客氣了,我不會喝酒。」一個高大的黑臉漢子最先站起來,他端起杯子t道:「我是新鄉學校的劉清德,我們兩人都有一個德字,侯老師,敬你,把這一杯乾了。」
    侯厚德看著大大的杯子.有些遲疑。黑臉漢子劉清德豪爽得緊,道:『侯老師,我先乾為敬二他仰頭把酒喝令把杯子晃了晃。
    在平時.侯厚修會婉拒這杯酒,此時兒子在別人的屋簷下,他只能低頭。
    在教育局諸人的輪番敬酒之下,侯厚德以及朱永清都.醉了。侯海洋畢竟還是學生,給桌上長輩和領導敬了一圈酒,就算完成任務,酒席散後雖然腦袋也暈乎乎的,但沒醉。朱水清經常喝酒,酒量好.儘管喝了很多,行動仍然正常。
    侯厚抽很少如此大杯喝酒,腳步踉蹌,站立不穩。他竭力保持著內心的一絲清醒,與彭家振告別以後,堅持將朱永清送到校門口。他的話比平常多好幾倍.緊握著朱永清的手,道:「水清,當老師的這一輩子不成器,唯一的希望就在兒子身上.你得幫忙。我一輩子不求人,今天算我求你了。』侯海洋聽了父親的話感覺頗為尷尬.自尊心似乎也被刺傷。朱水清打了個酒飽嗝,道:「候老師,今天機會好.遇到了彭局長,沒有想到你們還有這一層關係.彭局長以副局長身份支持教育局工作,他答應的事情.百分之一百的穩當.他再打了一個酒飽嗝:「侯老師,到我家去耍·會兒,這鬼天氣門真雞巴熱。」他平時說話文質彬彬,喝酒以後,隨口就帶出粗話。侯厚德頭搖得如扭浪鼓,道:「客走主人安,我走了,不打擾永清。」等到朱水清進了小樓,他臉色蒼白。
    「喝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別讓你的同學看見。快點.找個近點的旅館。」.
    侯海洋將父條帶到離學校最近的旅館。等到俱海洋辦完手續.他才艱難地道:.「我要吐.廁所.
    侯海洋將父親扶向廁所。侯厚德胡亂抹了抹眼鼻子,叮囑道:『你要拿水沖廁所,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海洋啊.以前我錯怪了彭家振.他是有確定,這十年來,進步很大。」到了房間,侯厚德坐在床邊,喃喃道:「難道是我以前看錯了彭家振?從今天的表現看,他為人還是不錯。」
    聽了父親的話,侯海洋突然感到有一絲不安,為什麼不安,他一下子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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