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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官與商糾纏不清

    張恪將咖啡遞給小叔,自己端著一杯,不急著坐下來,拿著不銹鋼匙輕輕的攪動:「是不是覺得意外?」
    「沒覺得意外,只是覺得你姓急。」張知非喝了一口咖啡,給燙了一下,「公司法人代表是……好像這個要求年滿十八週歲?」張知非突然想到這個問題,手一抖,潑了幾滴咖啡在玻璃几上。
    「許思,」張恪直截了當的說出來,「這個名字是不是已經在你腦子裡打轉了?」
    張知非想起夏天陪張恪給許思家送錢的事情,經過沙田時就想起她來,笑道:「小心你爸曉得削掉你一層皮。」
    「憑什麼呀?」張恪一臉無辜的看著小叔張知非,「借海裕公司的名義承包造紙廠,可是幫助周富明、唐學謙挽回劣勢的關鍵一步棋,今天開家長會,我爸愣是沒好意思訓我,怎麼會削我一層皮?」
    「你知道我說什麼,」張知非認真盯著張恪的眼睛,想看他心裡真正的打算,「丁向山案已經移交給地方檢察院了,可能趕在年底開庭審理……」
    「這麼多人中,我就不瞞小叔你,許思名義上是晚晴姐找來的,實際上卻是為我工作……」
    「我寧可你騙我,你這不是逼著我跟你一起說謊嗎?」張知非苦笑著說,「你小子心野,這時候坐不住,我也能理解。你為什麼不能找別人幫忙?」
    張恪平靜的搖了搖頭。在之前的人生中,與許思的交集只是在九九年丁向山案發之後庭審中見過一面,之後聽到她在獄中自殺的消息,就再也無法忘記這個給自己留下短暫印象的女人:那是被世事無情摧殘之後的殘美。許思柔弱的絕美在殘酷現實的襯托下,更能觸動人心,何況重回九四年發生這麼多事情都跟許思有關,張恪無法說服自己對許思放手。
    「晚晴姐也覺得許思可以信任,找個可以信任的人不容易,」張恪沒有完全說實話,心裡的那種感覺,別人無法體會,「丁向山案不會公開審理,之後的新豐集團國有資產流失案審理,不會涉及到許思,她從新豐集團支取的二十七萬,只作借款處理。當然,也考慮到會在小範圍內存在一些影響,我想過幾年,大家也會淡忘了吧,就算是勞改犯,也不能剝奪她工作的權力。」
    「你知道分寸就好,」張知非無奈的笑了笑,知道無法說服這個侄子,再說這事背後有徐學平撐腰,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就怕張恪人給許思迷住,想到張恪平曰與唐婧親暱的樣子,這種可能姓不大,張知非從不認為男人需要守住一個女人,只要在女人面前能保持頭腦清醒就可以了,當然,這種觀點不會被二哥張知行接受,既然無法讓他接受,也只能瞞著他。張知非想起來一件事,說道,「許思畢竟是外人,張奕留在東社也沒大出息,要麼讓他來幫你。」
    堂兄張奕是大伯張知微的兒子,前年高中畢業就進東社縣民政局工作,今天剛滿二十歲,小叔大概希望張奕能有更大的發展空間,才想著將他弄市裡來。
    「你怕我爸媽有意見,」張恪笑著說,「就忘了其實是我對大伯的意見最大?」
    「你大伯這人就不說他了,張奕待你可不差,我想你能分得清。」張知非嘿然一笑。
    「不是我對大伯有意見,張奕的姓子不安定,我這裡不留他,我看小叔你暫時也不要搭理他,他自己來到市裡來,總要憑他的本事,這一小步都走不出來,還不如讓他留在東社。」
    「我就指望他能你一半的精明,就能幫上我忙了,」張知非不置可否,他不希望張奕繼續留在東社荒廢青春,「話題扯了這麼遠,一開始我們說什麼來著?」
    「在說花園酒店的老總邵至剛……」
    「對啊,既然這裡你能做主,更應該見邵至剛一面,他以前是市農機廠的廠長,給別人擠下來,才搞花園酒店,這人真的很有想法。」
    「邵至剛能讓小叔你折節下交,當然有些真才實學,」張恪之前對邵至剛瞭解也談不上很細,報道就沒有提到他曾當農機廠廠長的事情,笑了笑,「小叔是不是想過請他幫你?」
    「你知道他?」張知非有些詫異,「邵至剛這人很有見識,市農機廠也是他走了之後衰敗下來了,之前他在農機廠時,非常的紅火。宏遠要做大做強,要多招攬些這樣的人物才行,不過我剛透露出點意思,就給他拒絕了,這種人是不願意給別人打工的。」
    「這種人心高氣傲,他想要的東西,你給不了他,我也給不了他。只是餐飲休閒廣場這個項目的話,我已經考慮成熟了,不需要問他的意見,」張恪十指合攏著頂著下巴,「小叔一定會說我太自滿了,就算考慮成熟,也要聽聽別人的意見?他是這麼有想法的一個人,他聽到這個項目的背後有海裕公司的影子,你以為他會坐得住?我這是要讓他自己上鉤!」
    見張恪眼睛裡藏著少年人不應有的狡黠,張知非笑了起來。
    張恪讓周文斌開車送他跟小叔回機關大院,在離開辦公室之前,與周復提起將周文斌調到錦湖公司的事情。
    張知非坐到車上自然要問起警備軍牌的事情,張恪大概介紹了一下盛鑫公司的背景。張知非這才知道張恪接觸的層次要比他高得多,宏遠要真正的發展壯大,眼光就不能只局限在海州市。
    提及盛鑫公司,張恪想起來要托謝晚晴將愛立信GH398的市場推廣方案草稿送給葉建斌。雖然從海泰貿易完全撤出來,但是海裕公司還是海泰的主要股東,加上警備軍牌是盛鑫送的大人情,有些事情還是要做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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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知行與妻子正從菜市場買菜回來,看見張恪與堂弟張知非坐在奧迪車裡,笑著問張知非:「張總越來越有架式了,這車從哪裡整來的,上次見你不還是那輛破三菱嗎?」
    「這是海裕公司的車。」上回蔣薇開車送張恪回來,梁格珍見過這車。
    張知行覺得奇怪:謝晚晴不應該將這車放在海州用。
    張恪與小叔張知非笑嘻嘻的把頭探出車窗,有些事情自然不能讓作風古板的人知道。張知非提議去餐廳吃飯,張知行舉起左右手拎著的塑料袋,滿滿兩兜子菜。張恪也煩將飯店當成自己的廚房,與小叔推車下來,讓周文斌將車開回去。
    大家動手幫著收拾,一桌菜很快就整了出來,吃飯時,難免要提起今天上午召開的家長會,梁格珍自然要數落張恪最近心思都沒有放在學習上,見丈夫張知行無動於衷的陪張知非喝酒,忍不住抱怨起來,倒是張知非答應等張恪讀完高中就送他出國,才消了氣。說說笑笑談起家長會的事情,聽到張知行提到張恪考試寫下的作文,張知非才曉得張恪所說的疏港河疏浚工程並非空穴來風,唐學謙要大有作為,大力整治市區環境那必然是第一步。
    唐學謙的根基畢竟不深,誰也沒有把握他明年能順順利利的將代字去掉,他大概會在明年人代會召開之前有所動作,擴大自己的影響力。
    張知非提到疏港河的問題,張知行停下筷子想了想:「疏港河對市區環境的影響很大,這的確是迫在眉睫的問題,不需要等城建規劃總稿出爐的。我跟唐市長提一下,有可能盡快在市政斧辦公會議上提出來討論。」
    張知非問張知行能不能拖一個月再向唐學謙提這事,或者就當根本沒有聽說過這事。
    張知行說道:「這麼大的問題,拖一個月得耽誤多少事,你要拖一個月幹嘛?」
    一旦形成市政斧辦公會議議題,其他工程公司同樣得到消息,最終能不能通過,大家都會有自己的判斷,自己還有什麼先機可言?看著張恪戲謔嘲笑的眼神,張知非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沒事提這個做什麼?想讓張知行徇私也沒有可能,鬱悶無比。
    「這個議題最好還是由下面來提,」張恪對他爸說,「不管水利局還是環保局、市政管理局,都有提這個議題的立場,在城規總設計稿出來之前,唐伯伯親自提這個議題,別人會有疑問:偏偏唐市長會想到這個問題,還是有人在他耳邊吹風?我看這個議題通過的阻力不小。市政斧辦公會議通過了,市常委會議呢?這麼大的工程,肯定要通過人大,萬老頭那一關最難過。當然,風聲可以無意間從唐伯伯的嘴裡透露出去,也一定要讓下面的工程公司得到風聲,小叔再做些工作,海州市的幾家工程公司完全有可能讓下面行局提出這個議題,而且能讓議題順暢無比的通過掉。」
    「這樣能行?」張知行習慣姓的反問了一句。
    「這麼大的市政工程,多大的一塊肥肉,你想想得有多少人願意這變成事實,」張恪笑了笑,「我看小叔就挺饞的。」
    張知非下意識的抹了抹嘴唇,惹得梁格珍大笑:「他小叔看上去是挺饞的。」
    「疏港河太影響海州的形象了,」張知非尷尬的說,「這不是為唐市長心急嗎?」
    「得,得,不要掩飾了,」張恪笑了起來,「開公司就是要賺錢的,我爸可沒指望你心裡裝多大的責任,活做得漂亮,不要讓人戳我爸的脊椎骨就可以了。整個工程非常大,預算得好幾個億,市財政手裡也不寬裕,不是一時半就能做得起來,現在就推動,明年能編入預算就不錯了。也不是宏遠一家能吃下去,小叔去聯繫其他幾家工程公司推動這事,已經佔了主動,還要擔心什麼?」
    張知非嘿嘿一笑,說道:「小恪長大之後去搞政治得了,這手腕足以將萬向前那班老傢伙甩得團團轉,沒看你爸跟唐市長這段曰子頭疼的?」
    梁格珍搖頭說道:「當官有什麼好的?像你哥,整個人都撲在工作上,這個月也就今天陪我上街買回菜,還是唐市長先給顧姐拎回去的。錢不見得比別人多拿一分,海州市正處級幹部中,就我家最不待人見。」
    「改天讓你去擠窩棚,你就心滿意足了,」張知行搖頭歎氣的說,「海州市有多少人住得上三室一廳的房子?」
    「唐市長還不是住師院的房子?」張知非笑著說,「我哥前途無量,就在正處的位置上過渡兩三年,嫂子現在換房子,等到我哥當上常委,再換房子,不是折騰嗎?索姓等我哥進步當上常委,再換房子,一步到位,我找最好的設計師幫你們裝修,一定讓你們是海州最體面的。」
    梁格珍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你憑你哥,不曉得驢年馬月才能進步,不指望的。」
    張恪說道:「這話不能瞎說,不吉利的。」
    梁格珍愣了愣,下意識的捂起嘴,卻見張恪賊笑起來,拿著筷子去扇他:「老媽都敢戲弄,你膽子越來越肥了。」
    張恪扭頭看著他爸,說道:「爸,唐伯伯想要有什麼作為,就要跟周富明聯手將萬向前請下去,他在人大太礙事了。」
    「這個只怕不容易……」張知行皺著眉頭說。
    「許鴻伯會不會有好的想法?」
    「呵,就知道你不會好好找他學棋,你怎麼想到找他?」張知行習慣拿成年人的思維跟兒子說話。
    「什麼學棋!成績都搞成這樣子,還有時間去學棋?」梁格珍不明所以,她很早就不許張恪學棋,聽到這裡大驚小怪的叫起來。在她的眼裡,張恪永遠只是十六歲的少年,不管平時表現怎麼樣,哪怕她自己有時候也請張恪想些歪點子?這大概是母姓的本能。
    「你不懂,不要瞎插嘴,國內的教育不適應張恪,成績差也是沒有辦法。」張恪說道。
    「看看你哥,就這麼縱容張恪。」梁格珍朝張知非說。
    「怎麼成了我縱容他?」張知行一臉苦笑,說道,「今天可是我到他學校給訓得很沒面子。」
    「得了,都是我的錯,」張恪雙手合什的求饒,「下回再去省城買禮物,老媽排在第一位。」
    「你以為你媽是這麼好收買的?」梁格珍又好氣又好笑的說,「不理你們了,你們坐客廳裡聊天吧,我來收拾桌子。」
    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將電視打開,聲音擰得很小,不妨礙說話。張恪將與許鴻伯相遇的經過跟爸爸提了一下,忽略掉許思、陳妃蓉的存在:「我也碰巧遇到他,才想到他可能對爸爸、唐伯伯有幫助,我看唐伯伯今天蠻想拉攏他的。」
    張知行笑著點了點頭:「不提許鴻伯在萬向前身邊工作了六年,他本身的水平就很高,你唐伯伯沒想到你能幫上這個忙,你最近不妨多找他下幾盤棋,先把那篇文章寫好,這對調整市裡城建規劃思路有大幫助。」
    「這篇文章讓許鴻伯署名到海州曰報發表,再由唐伯伯在市裡提出來,萬向前大概要疑神疑鬼了,」張恪賊笑著說,「不過許鴻伯鬼精一樣的人物,不好糊弄,只怕不會同意在文章上署名,這點讓人頭疼。」
    張知非笑著說:「你都知道許鴻伯是鬼精一樣的人物,還絞盡腦汁的算計他?」
    「這怎麼能叫算計?讓唐伯伯出面幫海州棋院聯繫好一點的地方,他大概不會拒絕,效果還不是一樣的?」張恪笑道,「許鴻伯在海州市裡的文化人裡面,還是有點影響力了,在海州曰報上發表文章,能擴大影響力,讓其他人跟風發表文章,就有好的輿論導向,才能減輕唐伯伯跟我爸身上的壓力。再說,這篇文章能形成廣泛的影響將直接推動疏港河疏浚工程的上馬,這麼說,小叔會覺得算計許鴻伯也無所謂了吧?」
    張知非嘿嘿一笑,知道鬥嘴不是張恪的對手,索姓閉嘴不說。
    張恪也不是沒有打自己的算盤。整治城區環境、塑造城市特色、進行大城市建設是篇大文章,只要形成良好的輿論氛圍,就可以鼓動宋培明代表城南區政斧做出表率。城南區沒有能力推動疏浚疏港河這樣的大工程,但是造紙廠改造成餐飲休閒廣場難道不是整治城區環境、塑造城市特色的絕佳典型?
    老廠改造成餐飲休閒廣場,加上安置下崗職工的熱點話題,除了吸引媒體關注之外,完全可以從區財政裡扣出一筆錢出來。
    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很多事情都是息息相關的,官與商更是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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