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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頭羊繞花鼎用前蹄叩擊岩石發出食肉獸正在朝羊群逼近的報警信號時,唯一沒跟著眾羊一起倉皇奔逃的小公羊名叫血頂兒。

血頂兒,奇特而又帶著某種凶兆的名字。

羊社會不像人類社會那麼文明進步,人類社會中個體的名字很複雜,有姓還有名,有的還用筆名、化名、乳名、小名、官名、縊號和字,還有一些民族女子出嫁後還時興夫姓什麼的。羊社會的名字相對來說就瑰要簡單得多,取名根據四種來源:一是出生地點,例如母羊爛泥,媽媽生它時正好在一塊爛泥塘裡,故起名就叫爛泥,小公羊滾雪窩是因為它從母羊肚子裡一出來就剛好掉在一個淺淺的雪窩裡;二是出生時間,有一頭老公羊當年出生時,剛好太陽從日曲卡雪峰那個馬鞍型的山凹落下去,由此而得到了一個吞日的名字,另一頭年輕的母羊出生在啟明星升起的時候,就叫啟明星了;三是根據某種顯著的生理特徵,例如美麗的母羊金薔薔薇,那根短短的羊尾與眾不同,其他羊的尾巴都呈灰褐色,茸毛蕪雜,缺乏美感,而它的短尾卻蓬鬆如雲,柔軟如柳絲,尾尖有一撮金色的長毛,搖甩起來如薔薇開花,而頭羊繞花鼎之所以叫繞花鼎,關鍵就是頭頂那對羊角比普通的公羊多繞了一個花結,顯得格外威武雄壯;四是出生前後剛巧發生了一件值得紀念的大事,就圍繞這件事直接取名,比如蛇咬,是一頭九歲齡的公羊,之所以會取這麼個難聽的名字,是因為它還在慢慢從母羊產道往外滑的時候,旁邊羊群裡有一頭老母羊在草叢中不慎踩著一條眼鏡蛇,被眼鏡蛇咬了一口,沒走幾步路就倒地抽搐而死,老母羊嚥氣的時候正是它落地的時候,於是就只好叫蛇咬了,還有一頭已故的母羊名叫猴戲,這名字和它嫵媚的體態完全對不上號,這名字的來源是它出生半個月後的一天下午,一隻調皮的小金絲猴躍上它的背把它當馬騎了一會兒。

血頂兒,屬於第四種取名類型。

血頂兒這名字本身就帶有血淚的悲苦。

血頂兒的母親就是猴戲,八個月前的一天清晨,猴戲五月懷胎,就要一朝分娩了。它在離大霸岙不遠的地兔方找了一塊背風的石旮旯,用嘴銜來一堆乾草,鋪在身體底下,開始生小羊羔。

羊不像人類那麼嬌嫩,人的分娩過程簡直就是個龐大的系統工程,要一次又一次做產前檢查,產婦臨盆前還要送進專門的產科醫院,由醫生和護土來協助完成分娩過程。產後還要坐月休息一個月。而羊的分娩過程就非常簡單了,羊沒有產科醫院,也不像大象那樣,別的象能用靈巧的長鼻給正在生產的母像當合格的助產士——用鼻尖輕輕鉤住小傢伙的脖子或腿把它從母親的身體裡拉出來。羊天生沒這等福氣,母羊分娩全過程都是依靠自己來完成的。分娩前的幾分鐘母羊還必須跟上羊群一起行動,該奔跑還要奔跑,該跳躍還要跳躍,直到肚子一陣陣痙攣,肚子裡的小傢伙迫不及待想出世了,這才隨便找個角落完成做母親的過程。分娩、咬斷臍帶、剝掉小寶貝身上的胎衣、舔淨小寶貝身上的血污,整個過程大約就半個小時的時間,簡捷迅速,不存在產後虛弱躺在地上不能動的事。剛產完羊羔,如果需要,母羊即刻就能和平時一樣奔跑如飛。母盤羊的這套本領,是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被險惡的叢林環境逼出來的一種高超的生存技能。

眾所周知,作為牛科的一屬——羊,處在大自然那條食物鏈的下端,是豺狼虎豹最感興趣的食物,也是兩足直立的人垂涎三尺的獵物,經常處在食肉獸和獵人的追逐捕殺之中。盤羊要想生存下去,唯一的辦法是一有風吹草動就機敏迅疾地逃跑,一秒鐘也不能耽誤。假如母盤羊也像人那樣嬌嫩,在分娩前後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跑不能跳只能躺臥休息,那麼,每一頭分娩期的母盤羊都將成為食肉獸最容易捕殺的對象;分娩時那股濃烈的血腥昧,會很快招來嗅覺十分靈敏的食肉獸的。真要這樣的話,盤羊這個物種恐怕早就從地球上滅絕了。於是,在悠悠歲月裡,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母盤羊為克服生存危機,把分娩期的虛弱壓縮到了最低限度。

這就是適者生存。

與母盤羊這套高超的分娩本領相適應,或者說是相配套的是,小羊羔一生下來,十幾分鐘後,即能奔跳自如,一旦遇到險情。就能跟上母盤羊一起在山崖上飛奔逃命。

這在動物行為學上叫做幼稚態縮短。

包括人類在內的所有哺乳類動物,剛生下來時到能獨立生活,其間都有一個幼稚期,就是要依靠父母悉心照料和保護才能活下去,自己毫無防衛能力和覓食能力,最微小的敵害都可以將其置於死地,這種狀況也叫生命的幼稚態。但不同種類的哺乳動物幼稚態是各不相同的,有的要延續許多年,有的卻只需要極短的瞬間。

人的幼稚態在所有的動物中是最長的,也是最脆弱的,嬰兒剛生下來,連老鼠都可以把它撕成碎片。幼兒直到一歲左右才開始蹣跚學步,三歲以後才能短距離奔跑,十五六歲以後才能獨立生活。現在的獨生子女更是幼稚期延長得讓動物界瞠目結舌,十三四歲了還不會自己洗衣疊被,十五六歲了還不會自己買菜做飯,二十好幾了還要父母替他安排工作操心前途。人的這種幼稚期越來越長的狀況,叫做幼稚態延伸。

一般來說,肉食動物的幼稚態比草食動物要長,豺狼虎豹產下的崽,比豬崽更沒用,要一至兩歲後才能離開母親單獨在叢林闖蕩。同樣是草食類,穴居動物的幼稚態就要比在野外生活的動物長得多。例如兔子,生下來時活像一隻剝皮老鼠,要兩個月後才絨毛長齊開始吃點嫩草。這說明,生存壓力較輕的動物,如食肉獸們,如兩足行走的人,幼稚態就長;有洞穴可鑽,保護措施較好的動物,幼稚態也要長一些。環境塑造人,也塑造動物;生存環境決定物種的品格。怪不得人類社會有句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指的就是窮人家的生存壓力大,只好盡量縮短幼稚態以求能活下去。

在所有的哺乳動物中,羊羔的幼稚態是最短的。羊是典型的草食類動物,沒有尖爪利齒,天生沒有防衛武器,也不像兔子那樣有洞穴可鑽,在防禦工事裡躲避敵害的侵襲,求得平安;羊習慣在地表生活,完全暴露在食肉獸的爪牙下,倘若也像人那樣幼稚期要持續好幾年的話,小羊羔就會毫無例外地還不等長大就被食肉獸吞吃乾淨了。於是,在千萬年艱難的進化道路上,凡幼稚期長的羊羔都被嚴酷的叢林法則淘汰掉了,篩選下來的都是幼稚態短的羊羔。

如果用人類嬰兒當做參照係數,羊羔幼年期的生存能力簡直就是一個奇跡。小羊羔從母羊肚子裡鑽出來後,一開始只能平躺在地上四肢抽動,但母羊剛把它身上的污血和胎衣舔乾淨,還不等太陽把它身上濕漉漉的絨毛曬乾,眼睛就已經睜開,軟耷耷的脖頸就硬朗得能豎直起來,幾分鐘後,就能顫顫巍巍從地上站起來,趔趔趄趄圍著母羊繞圈子,再過幾分鐘後,就能自由自在地奔跑跳躍了。

盤羊羊羔的整個幼稚態只有半小時左右。

話說猴戲在避風的旮旯裡生產羊羔,開始一切都很順利,胎兒是順產,平安地降臨世界,猴戲用舌頭溫柔地舔淨羊羔身上的黏液,梳理著羊羔脊背上的絨毛,小羊羔顯得很健康,才一會兒工夫,就站了起來。猴戲心裡像灌了蜂蜜似的甜,慈祥的目光凝視著小寶貝,羊臉上蒙著一層母性聖潔的光暈。

小羊羔大約是太性急了,迫不及待地邁步朝前走,但它的幼稚態還沒結束,才走了一步,腿骨一軟,栽倒在地。猴戲急忙走攏來,用柔軟的唇吻在羊羔的額頭親了一下,唔,寶貝,別著急,先靜靜地站一會兒,讓陽光穿透你的皮膚,給你的身體注入生命的熱能,給你的筋骨輸入無窮的力量,你就能行走了。

就在這時,不幸的事發生了。一匹身上毛色漆黑兩隻耳朵卻是黃顏色的母狼突然嗥叫一聲從雪線上順著山坡衝下來,真是平地起波瀾,立刻,散在大霸岙四周灌木叢裡採食嫩葉的羊群像炸了窩似的驚跳竄逃,跟著頭羊繞花鼎順著山溝逃跑了。

在聽到母狼嗥叫的一瞬間,母盤羊猴戲下意識地跳起來,掉頭拔腿就跑,可剛逃出兩丈遠,又緊急剎住步子。它想起自己剛生下來的小寶貝還要過幾分鐘才會走路,它如果就這樣獨自逃走了,就等於把小羊羔奉送給黑母狼當飯了。它要帶著小寶貝一起逃跑。它在草地上繞了個小圓圈,從潮水似的迎面潰退而來的羊群中擠開一條路,又回到小羊羔的身邊,不斷地用頸窩摩挲羊羔的後脖頸,“咩咩咩”催促著:“寶貝,快快讓綿軟的四肢堅挺起來,快快讓柔弱;的身體硬朗起來,跟著魯一起逃跑,躲避可以與魔鬼畫等號的狼!”

母羊帶崽,既不能像貓科動物和犬科動物那樣在必要的時候把幼崽叼在嘴裡一起奔跑,也不能像有袋類動物那樣把幼崽放在口袋裡帶著走,更不能像靈長類動物那樣剛出生的小猴子用前爪抓牢母猴肚皮上的毛,安全地隨著媽媽轉移;母羊嘴不能叼,背不能馱,也不能牽著走,要帶走小羊羔,只有等小羊羔自己能奔跑了,才能讓羊羔貼在自己身邊跑。這種帶崽方式,安全性能自然要差一些。大約是出於一種功能彌補吧,小羊羔從母體落地後,在極短的時間裡就能站起來奔跑了。

黑母狼刺鼻的腥臊味越來越濃,母羊猴戲心急如焚,用腦袋抵住羊羔的屁股,往前推搡,試圖讓羊羔能提前邁步。羊羔抖抖索索往前走了兩步,畢竟生下來的時間太短了,“撲通”,四膝一軟,又跪倒在地。

唉,拔苗助長的悲劇。

羊羔好不容易掙扎著重新站了起來,惡狼已像股黑色的旋風刮到了猴戲和羊羔的面前。羊羔身上的茸毛還沒曬乾,地上鋪著的那層樹葉間有許多猴戲生產時滴下的污血。那股血腥味對狼來說,猶如人聞到了麝蘭之香,神經高度興奮起來,鮮紅的狼舌伸出嘴外,一雙狼眼綠瑩瑩閃爍著饑饉貪婪的光,一步步朝羊羔走去。

黑母狼沒有通常狩獵時的緊張和急躁,對它來說,撲倒一頭剛剛出生還不會行走的羊羔,真比吃豆腐還要容易,鮮美肥嫩的羊羔肉,對狼來說,是難得的珍饈佳餚。

小羊羔又試探著朝前走了兩步,比剛才好多了,雖然還搖搖擺擺,但堅持著沒有摔倒。能邁步走路,說明幼稚態很快就要結束,頂多再有兩分鐘,就能揚起四蹄在草地上奔跑了。

兩分鐘,假如是在和平狀態下,不過是一個短暫的瞬間。羊天性嫻靜,吃飽後喜歡臥在草地上曬太陽,眺望藍天白雲,消磨時間,有時一躺就是幾個小時。兩分鐘,實在是不值得一提的一小段時間。可是,在危急關頭,兩分鐘卻成了生與死的界線。倘若小羊羔馬上能站起來奔跑,一秒鐘也不耽擱,興許還能逃出惡狼的魔爪,而兩分鐘待在原地不動,惡瑰狼就有足夠的時間把小羊羔撕成碎片。

黑母狼從容不迫地伸出兩隻前爪,去摟小羊羔的脖子。這是死神的親暱,黑色的摟抱。

猴戲來不及多想,“刷”的一下從羊羔身後轉出來,攔在黑母狼和小寶貝之間,勾起腦袋,亮出羊角,擺出一副殊死拚鬥的架勢。

黑母狼尖尖的嘴吻兩側的皮膚向上翹起來,這是狼表示欣喜的表情,相當於人的笑容。對黑母狼來說,猴戲跳出來阻攔,無疑是一種送死。假如前來攔截的是一群健康的成年公羊,或許它會心虛膽怯,因為成年公羊頭上有巨大的羊角,身強力壯,不太容易對付。但一隻剛剛產下羊羔的母羊,就是另一碼事了。

盤羊本來就身體瘦小,比起公盤羊來,體格差不多小了三分之一,雖然頭上也長角,但比起雖公羊那兩支巨角來,母盤羊的角只是一種擺設和修飾,對它構不成任何威脅。再說,眼前這隻母盤羊才產下羊羔不久,身體虛弱,屠宰起來比一般的母羊更寢容易些。它完全可以先撲到母羊的身上,咬斷母羊的喉管,然後再回過頭來收拾小羊羔。這樣一舉兩得的事何樂而不為呢?它嘴角潤看口涎朝母羊撲去。

眼看惡狼就要撲到自己身上來了,母羊猴戲出於一種本能的恐懼,嚇得渾身觳觫。出於一種羊孱弱的本性,它想轉身逃命,這還來得及,黑母狼在崎嶇的山道上未必能追得上它;可它如果一跑,毫無疑問,轉眼間惡狼就會把小寶貝的脖子咬斷。留下來,意味著死亡,逃跑意味著違背母性的天職。它是母親,五月懷胎,一朝分娩,兒女就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與公羊結合的喜悅,懷孕的甜蜜,分娩的艱辛,鑄就了一種母性的信念:母親的生命和兒女的生命是連在一起的,不,對母親來說,兒女的生命比自己的生命重要得多。它寧肯犧牲自己,也絕不能讓剛剛出生的小寶貝給惡狼當甜點心!

時間在一秒一秒地流淌。很快,黑母狼就撲到它身上,它想用羊角去捅黑母狼的肚子,但力氣有限,脖頸的左側被狼嘴咬住,動彈不得。脖頸一陣刺痛,那是狼牙嵌進頸皮,快撕裂那股動脈血管了。它明白,自己已落入狼口,不可能逃生了。它現在唯一的希望是能盡量爭取時間,讓小寶貝逃出狼爪。它狂顛頸亂跳,延長自己的生命,不讓黑母狼很麻利地咬斷自己的脖子。

小羊羔大概是被激烈的廝殺場面嚇壞了,雖即將過去,幼稚態也行將結束,但四條小腿兒歪歪顫顫,搖搖欲倒的樣子。

猴戲的喉嚨已被狼牙掐緊,呼吸困難,快要窒息了,想叫也叫不出聲來。它只能從喉嚨裡發出一串“咕嚕咩咕嚕咩”的聲音,提示小羊羔趕快逃跑。

小羊羔仍像被釘子釘住了似的站在原地不動。

猴戲心急如焚,倘若小羊羔不能逃出狼爪,它不等於白白送死了嗎?損了夫人又折兵,對人類來說,是很愚蠢的事,對動物來說,也是很愚蠢的事。狼牙已刺破它的動脈血管,正在扭動頜骨企圖撕裂它的動脈血管。它的生命只剩下最後幾秒鐘了。假如再不能將小羊羔從因極度驚駭而產生的麻痺狀態中喚醒,它只能帶著巨大的遺恨離開這個世界了。不不,它無論如何也要用最後一點殘餘的生命來保住自己的小寶貝。本來它是竭力順著黑母狼撕扯的方向轉動脖頸的——這樣就不易被迅速咬斷脖頸那根動脈血管,可以苟延殘喘,多活一點時間——此刻它突然朝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朝著小羊羔站立的方向,兩條後腿蹬地,兩條前腿豎直,猛地拉扯自己的脖子——這無疑是一種自殺行為,或者說是一種快速求死法。狼牙像排鋒利的鉤子鉤住它的喉嚨和動脈血管,在往相反的方向用力,一場短暫的死亡拔河,只聽“崩”的一聲悶迴響,它的半根脖子連同那根粗粗的動脈血管被突然間拉開了,不,準確地說應該是突然間被繃斷了,一片殷紅的血花迸濺出來,不偏不倚飛到小羊羔的額頭上,那濃濃的血漿,像一塊紅布,緊緊貼在小羊羔的前額。

小羊羔正如猴戲所想的那樣,確實被眼前這場野蠻的屠殺嚇壞了。它剛剛從母親的肚子降臨人間,雖說羊這類哺乳動物從母體鑽出來時就已經智力發育完成了75%左右,但大腦皮層就像一卷剛剛拆封的新錄像帶,突然錄到了一個十分恐怖的鏡頭,呆住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它逃跑的意識就好像被一把生銹的鎖鎖住了。

突然,母羊猴戲脖子裡一團濃濃的血噴到它的額頭。母親的血有一種靈性,霎時間,它混沌的腦子開竅了,麻痺的神經復甦了,母子之間產生了神秘的心靈感應。它感受到了母親用最後的生命所做的無聲呼喚,四條顫抖的小腿神奇地被灌注了一股力量,幼稚態剎那間結束,思維產生了質的飛躍,變得成熟了,理智了,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它的屁股上猛拍了一掌,它輕盈地跳躍起來,撒開四蹄,一溜煙逃進山溝,鑽進草叢。

黑母狼沒料到在最後一秒鐘小羊羔還能逃跑,愣了愣神,等到清醒過來,小羊羔已逃出好幾十米遠。它想追,又唯恐已咬在嘴裡但還在拚命掙扎的母羊猴戲趁機逃跑,變成雞飛蛋打兩頭落空,只好眼睜睜看著小羊羔消逝在荒草溝裡。

母羊猴戲雖已奄奄一息了,但仍睜大著眼,望著小羊羔漸漸遠去的身影,直到小羊羔隱沒在荒草叢中後,這才吐出最後一日血沫,唇吻間漾起一條寧靜欣慰的皺紋,闔上了眼皮。

就這樣,母羊猴戲的小羊羔僥倖狼口逃生,活了下來。因為它一出世額頂上就塗了一塊母羊猴戲的血,就取名叫血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