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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砸碎天球探尋無窮宇宙,以身燃火照亮後人道路

第十三回:砸碎天球探尋無窮宇宙,以身燃火照亮後人道路

——一位科學家的殉難上回說到哥白尼雖然是怯生生地拿出自己的日心說,但是羅馬大主教一見此書就暴跳如雷,並派人遠去抓他前來治罪。當羅馬宗教法庭的人到達波蘭時,另有幾個人也急匆匆地趕向弗勞思堡小鎮,那是列提克等人正在將新印出的書給哥白尼送來。5月24日這天,書剛送到,哥白尼雙目已經失明,他躺在床上用手摸了一下散著油墨香的新書,說了一句:“我總算在臨終時推動了地球。”便與世長辭了。教會的爪牙們餘恨末消地罵了聲:“便宜了這個老兒。”也就回羅馬覆命去了。其實哥白尼遲遲不願發表自己的著作除怕受教會制裁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怕他這大膽的思想不破人理解,傳不下去,自生自滅。但是,科學自有後來人,就在他逝世五年後,出現丁一位更勇敢、更徹底的繼承者——布魯諾(1548-1600)。

這布魯諾好像是一個天生的叛逆。他出生在意大利那坡利一個貴族家庭裡,15歲被送到修道院,25歲當上牧師。但是由於“冒犯”罪,他三年後逃往羅馬,接著便流亡瑞士、法國、英國、德國。自從他在巴黎讀到哥白尼的《天體運行》一書後便走遍歐洲,到處發表演說,熱烈支持這一新學說。羅馬的主教們恨得他牙根發癢,四處派暗探跟縱他,通知各地教會逮捕他。他流亡、他坐牢,但意志更堅,學識更廣。1592年,他應朋友之約到威尼斯講學,但萬沒有想到,這個朋友早被教會收買,於是他被誘捕了,並且被送到羅馬。

哥白尼所擔心的災難終於降臨到布魯諾的頭上。在陰森的宗教法庭上,紅衣大主教羅伯特.貝拉赫曼(三十年後他還審判了伽利略)主持對布魯諾的審判。空蕩蕩的教堂,一張長桌子,幾枝殘燭。羅伯特和幾個陪審隱在桌後,幾乎看不清他們的身形。燭光中那幾隻藍綠的眼睛,令人想起半夜裡在田野上遇見的惡狼。

“布魯諾,你還堅持地球在動嗎?”羅伯特的聲調陰沉、得意。他高興這個教會的叛逆今天終於落入自己的掌中。

“在動,地球在動,它不過是繞著太陽的一丸石子。”

“你要知道,如果還抱著哥白尼的觀點不放,等待你的將是火刑!”

“我知道,你們當初沒有來得及處死哥白尼,是還沒有發現他的厲害。其實他還是對你們太客氣了。他說宇宙是恆星繞太陽組成的天球;我卻還要將這個天球砸爛,那宇宙其實是無邊無岸。他說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卻還是為你們留下了一個中心-太陽。我說宇宙無邊無際,就根本沒有任何中心可言。你們說上帝在地球上創造了人,其實別的星球上也有人存在。宇宙是無限的,上帝是管不了它的!”

“住嘴!照你的邪說,上帝在什麼地方,基督在哪裡拯救的人類……”

“對不起,宇宙中可能沒有給上帝安排地方。”

“立即把他燒死!”羅伯特狂怒起來。

法庭上一陣騷動。布魯諾被人拉了下去。他並沒有立即被燒死,而是被推入黑暗的地牢。他們不給他看書,不給他紙筆,讓他睡冰冷的石板,吃混著鼠糞的米,隔幾天就要提出來審訊一次。說是審訊,其實是組織許多教會學者來和他辯論。他們還存著一線希望,希望靠人多勢眾辯倒這個叛逆的天文學家,希望靠牢獄的折磨來使他投降,借他的口去推翻日心說。但是每次審訊,他們都被布魯諾駁得啞口無言。這個曾轉戰歐洲各國,橫掃教會勢力的偉大的科學家,筆雖被人奪去,舌卻還在。他那鋒利的言詞,精深的哲理,常使那些上帝的奴僕脊背上滲出冷汗。這樣過了很長時間,在一次辯論結束時,羅伯特絕望地喊道:“布魯諾,自從我把你請到羅馬,也已經八年了,你只最後說一句,你是放棄哥白尼的學說,還是向火刑柱走去?”

布魯諾仰起頭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我告訴你,從被你們抓來那一天起,我就時刻準備著受刑。我知道教廷的黑暗使許多人不辨南北西東。宇宙的深奧也使人不敢去作進一步的探尋。我希望你們到大庭廣眾中去把我點燃,這是我最大的快樂,因為我可以以自身燃起的光去照亮後來者的路,以我燃燒的熱,去激起那些已在思考,但還缺乏勇氣的人們的熱情……”

羅伯特用發抖的手揪著胸前的十字架,喊著:“快把他押下去!”

布魯諾走下法庭前又轉過身來大聲說道:“我看見了,你們在宣判時比我更害怕!”這聲音嗡嗡地在教堂裡迴響。主教們趕忙擦著汗,夾起文件匆勿散去。

這天晚上,布魯諾從睡夢中驚醒,只見鐵門上的粗鏈眶眶一聲落了下來,門洞裡走進兩個舉著蠟燭的教士:“布魯諾先生,主教大人有請!”他知道又要審訊了,便不慌不忙地披衣起身,跟著走出門去。

他剛追出城門,牆跟前忽地閃出兩個大漢,撲通一聲將他壓倒在地。其中一個人抽出一把寒氣逼人的小刀伸到他的嘴裡,一轉手腕將舌頭割了下來。他只覺得一陣暈眩。當他醒來時,才知道是被人架著正朝著市中心的百花廣場走去。街上靜悄悄的。正是殘冬季節,寒風呼嘯著,捲起路邊的枯枝敗葉,拍打著人家的門窗。那些正在夢裡雲遊天堂的可憐的羅馬市民,他們哪裡知道,為他們爭取思想解放的先哲,此刻嘴邊、胸前滿是冷凝了的血塊,正一步一步邁向刑場。廣場的中央已經堆起一堆乾柴,柴堆上是一個高高的十字架柱子,旁邊站著一個主教、教士,為首的就是那個臉上總是陰雲不敬的羅伯特。他手裡舉著一個小十字架,嘴角抽動了幾下,不知對天祈禱了幾句什麼,便轉身說:

“布魯諾,由於你對邪說的堅持和傳播,上帝不能饒恕你的罪行,今天我就處以你一種最仁慈的不流血的刑罰。在這最後的時刻,不知你還想講點什麼?”

這個陰險卑鄙的傢伙,他知道在臨刑前布魯諾一定會向群眾演說,所以決定在半夜秘密處死。他還不放心,又暗中派人去將布魯諾的舌頭割掉,讓他最後連口號也不能喊一聲。現在卻假裝慈悲,明知故問。他看看布魯諾那憤怒的,但又說不出話的表情,得意地將十字架一舉:“點火!”濃煙升起了,烈焰騰空,越燒越旺,映紅了廣場,映紅了周圍高大的樓房、教堂。布魯諾被綁在火中的柱子上。他仰望著天空,那裡有他的理想,他的思想。他為此探尋了整個一生,為此付出了全部代價。他想大喊幾聲,讓這教皇腳下的羅馬人從昏睡中醒來,但他說不出話。他這個慣以筆和舌奮戰的鬥士,先是被人奪去了筆,現在又被人奪去了舌,很快還要被奪去生命。他的目光從天上掃到人間,紅紅的火光已映紅了街道兩邊的窗戶。他突然發現每扇窗戶裡都擠著幾個人影。啊,不用我喊,這烈火發出的聲、光、熱已經喚醒了他們。他滿意了,這時火焰飛上高空,映紅了整個羅馬城。偉大的科學家、哲學家為真理而殉難了。這一天是公元1600年2月17日。

正是:

科學從來艱難多,多少汗水多少血,暗夜深處炸驚雷,知識叢中臥英烈。

火刑後教會仍然心有餘悸,又將他的骨灰收起,揚到台伯河裡,好像這樣布魯諾的宇宙觀也就整個地被消滅了。

各位讀者,歷史常常是這樣驚人地相似。請大家回想一下我們這本書第七回裡講到的阿基米德的死。他們同是為科學獻身,又同是被羅馬人所殺,一個是被軍隊野蠻的劍,一個是被教會“仁慈”的火。但鮮血絕不會白流,阿基米德的死標誌著古代科學的結束,而布魯諾的死則標誌著黑暗的中世紀的崩潰和近代科學的復興。歷史在波浪式地前進。更加眾多的、偉大的科學巨人,正一個接一個地向我們走來。待我下面慢慢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