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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二天早晨,麝鼠照舊帶了一本書出去,躺在吊床上。他正躺得舒服,吊床的繩子斷了,他跌到了地上。

「絕對不能原諒!」麝鼠把纏在雙腿上的毯子解開,叫了一聲。

「唉呀,」正在給煙葉澆水的木民爸爸說。「我希望你沒受傷吧?」

「不是這個意思,」麝鼠陰著臉,咬著他的小鬍子回答說。「地球可以裂開,天火可以落下來,這我一點也不在乎,可我不願意落到一個尷尬的處境。對於像我這樣一位哲學家來說,這太有失體統了!」

「不過還好,這件事只有我一個人看見,」木民爸爸說。

「那就夠糟了!」麝鼠回答說。「你會記住我在你家出的洋相!比方說,去年一顆流星落到了咱們這兒來。那沒什麼。可你也許會記住我坐在你妻子做的巧克力凍上。這最傷我的尊嚴了!你的客人有時候把頭髮刷子放在我的床上——這真是再蠢不過的玩笑。更不要說你的兒子,你那個小木民矮子精……」

「我知道我知道,」木民爸爸難過地打斷他的話說。「不過家裡老不太平……你也知道,繩子日子久了要發脆,一碰就斷。」

「它不該斷,」麝鼠說。「我跌死了倒沒什麼。可你想想,萬一你的幾位少爺小姐看見了可怎麼得了!不管怎麼說,我現在打算去找個沒有人的地方,拋棄一切,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過一輩子。我吃了秤砣鐵了心了。」

木民爸爸很感動。「噢,」他說。「你要上哪兒去呢?」

「到山洞裡去,」麝鼠說。「到了那兒,就沒有人跟我開愚蠢的玩笑,打斷我的思考了。你可以一天給我送兩次飯。不過不能在十點鐘以前。」

「好,」木民爸爸鞠躬說。「還要給你送點傢俱去嗎?」

「對,可以送點,」麝鼠說,口氣溫和多了。「不過簡單點就行。我知道你很好,可你那家人叫我實在受不了。」麝鼠說著拿起書和毯子,慢騰騰地上山崖那兒去。木民爸爸暗自歎了口氣,接著繼續給自己的煙葉澆水,很快就把剛才那件事忘得乾乾淨淨了。

麝鼠來到山洞裡,對周圍樣樣都感到非常滿意。他把毯子鋪在洞裡的沙地上,坐下來馬上思考。他一個勁思考了大概兩個鐘頭。周圍一片安靜,透過洞頂裂縫,陽光柔和地照過他的藏身地方。陽光過去一點,他跟著移過去一點。

他想,我要在這兒一直住下去。根本沒有必要跑來跑去。跟人說話,建造房子,燒東西吃,積聚財物!他很滿意地把他這個新家看了一遍,最後看到了小木民矮子精和小嗅嗅藏在最黑的牆角里的那頂魔帽。

「那個字紙簍,」麝鼠自言自語說。「噢,它原來在這兒。想來總用得上。」

他又思考了一陣,接著決定睡一會兒。他用毯子把身子裡起來,把假牙放在帽子裡不讓它沾上沙子。接著他又安心又快活地睡著了。

木民家午飯吃煎餅——黃澄澄的大煎餅,上面塗上黑麥醬。還有昨天留下的粥,可沒人要吃,決定留到第二天早晨再吃。

「今天我覺得想找件不平常的事情做做,」木民媽媽說。「我們擺脫掉那頂可怕的帽子,實在值得慶賀。再說,老待在一個地方不動,也真叫人厭煩。」

「你說得一點不錯,我親愛的!」木民爸爸說。「咱們上哪兒去旅行一次怎麼樣?」

「什麼地方咱們都去過了。再沒有什麼新鮮地方可去了,」赫木倫說。

「一定能找到新鮮地方的,」木民爸爸說。「真找不到新鮮地方的話,咱們造也造它一個出來。孩子們,現在別再吃了——咱們把食物帶著去旅行。」

「已經在我們嘴裡的,可以把它們吃完嗎?」小吸吸問道。

「別說傻話了,小寶寶,」木民媽媽說。「快去收拾你們要帶的東西吧,爸爸這就要動身了。沒用的東西可別帶。咱們可以給麝鼠留張條子,讓他知道咱們在哪兒。」

「天保佑我的尾巴!」木民爸爸把一隻手按在腦門上叫起來。「我忘得一乾二淨了!咱們得到山洞去給他送食物和傢俱!」

「山洞裡!」小木民矮子精和小嗅嗅同時尖聲叫起來。

「對,吊床的繩子斷了,」木民爸爸說。「麝鼠說他再也沒法子思考,因此他要拋棄一切。你們把刷子放到他的床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離開這兒上山洞去了。」

小木民矮子精和小嗅嗅面色頓時發青,恐怖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帽子!」他們都在想。

「那沒什麼,」木民媽媽說。「咱們去海灘旅行,順路給麝鼠把吃的東西送去。」

「海灘太普通了,」小吸吸咕嚕說。「不能換個地方嗎?」

「別多嘴,孩子們!」木民爸爸很凶地說。「媽媽要去洗個海水澡。好了,走吧!」

木民媽媽趕緊去收拾東西。她要帶去的東西有:毯子、煎鍋、樺樹皮1、咖啡壺、大量食物、塗了可以使皮膚更容易曬黑的油、火柴,等等等等。她還用大口袋裝上雨傘、厚衣服、醫肚子疼的藥、打蛋器、墊子、蚊帳、游泳衣和桌布。她走來走去,動腦筋想還忘了什麼東西沒有。最後她才說:「現在好了!在海邊休息一下,那多麼可愛啊:「木民爸爸帶上他的煙斗和釣竿。

「好,你們全都準備好了沒有?」他問道。「你們肯定沒忘掉什麼?那好,咱們出發吧!」

他們排好隊向海邊走。走在最後的是小吸吸,他後面拉著六隻玩具小船。

「你想麝鼠已經變成了什麼東西?」小木民矮子精悄悄地對小嗅嗅說。

「但願沒有!」小嗅嗅也悄悄地回答他。「不過我有點擔心!」

這時候大夥兒一下子停下,赫木倫幾乎讓齦痛亮搜睛。

「誰在叫?」木民媽媽嚇得叫起來。

整座樹林子給狂叫聲震得發抖,小路上有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在向他們跑來,一路跑一路發出恐怖和狂怒的咆哮聲。

「躲起來!」木民爸爸叫道。「一隻怪物來了!」

大家還沒來得及躲,只見那怪物原來是麝鼠。他眼睛瞪圓,小鬍子豎起,搖動著雙手,發出誰也聽不懂的聲音,不過一聽就知道他很生氣,或者很害怕,或者生氣正是由於他害怕。接著他尾巴一轉,逃掉了。

「麝鼠出什麼事情啦?」木民媽媽焦急地問。「他一向是那麼文靜,並且架子十足。」

「吊床斷了繩子就氣成這樣!」木民爸爸搖搖頭說。

「我想他生氣是為了咱們忘了給他送食物,」小吸吸說。「現在他那一份咱們可以吃掉了。」

他們繼續向海灘走。心有點兒亂。不過小木民矮子精和小嗅嗅溜掉,抄近路上山洞去。

「咱們可不能從洞口過去——也許那東西還在那兒!」小嗅嗅說。「咱們爬到洞頂,打裂縫往下看吧。」

他們悄悄地往上爬,像印第安人那樣繞來繞去,一直來到洞頂上那條裂縫那兒,朝洞裡看下去。魔帽在那裡,裡面是空的。毯子扔在一個角落,書扔在另一個角落。洞裡沒有人。可洞裡的沙地上到處可以看見奇怪的腳印,就像有個人在這裡跳過舞,蹦來蹦去。

「這腳印不是麝鼠的,」小木民矮子精說。

「我想是別人的腳印,」小嗅嗅說。「奇怪極了。」他們又爬下來,緊張地朝四周望。

可沒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他們永遠也弄不明白是什麼東西把麝鼠嚇唬成這個樣子,因為麝鼠拒絕再提起這件事1。

可這時候其他人已經來到海灘。他們在海邊站成一堆,又講話又揮手。

「他們找到了一隻船!」小嗅嗅叫著說。「來吧!咱們跑過去看看。」

一點不錯。是只可愛的大船,有槳,有釣魚用具,漆成白色和紫紅色。

「這船是誰的?』」小木民矮子精跑到他們那兒時,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

「沒主的!」木民爸爸得意地說。「它遇了險,給海水沖到了咱們這兒海邊,咱們就有權把它留下來。」

「這船總得有一個名字!」斯諾爾克小妞叫道。「叫它做『紅嘴鷗號』吧,這名字不是很美嗎?」

「你才是紅嘴鷗,」斯諾爾克小子惡狠狠地頂她說。「我情願叫它做『海鷹號』。」

「不,應該叫個拉丁文名字,」赫木倫叫道。「叫它做『木民納特斯·瑪裡蒂瑪』吧,意思就是『木民的船』。」

「船是我先看見的!」小吸吸尖叫道。「該由我給它起名字。叫它做『小吸吸號』不是很好玩嗎?名字又短又甜。」

「就像你一樣……我覺得不好!」小木民矮子精笑話他說。

「噓,孩子們!」木民爸爸說。「別吵別吵!當然應該由媽媽來起名字。今天是她的旅行。」

木民媽媽臉有點紅。「我起得出就好了,可我沒這本領!」她不好意思地說。「小嗅嗅想像力豐富。我斷定他想出來的名字要好得多。」

小嗅嗅聽了她的話受寵若驚。「這個我可說不準,」他說。「不過說實在的,打一開頭我就想,叫它『潛狼號』倒也不錯。」

「去你的,」小木民矮子精說。「由媽媽來起名字。」

「好的,小寶貝們,」木民媽媽說。「只要你們不認為我腦子笨,太老派。我想這船的名字應該能夠提醒咱們大家,坐著它去做什麼事,因此我想『冒險號』會是一個好船名。」

「好極了!」小木民矮子精叫道。「咱們來給它舉行命名典禮!媽媽,你有什麼東西可以用來代替香檳酒嗎1?」

木民媽媽在她帶著的那些籃子裡要找一瓶莓汁。

「唉呀,多糟糕!」她叫起來。「我想那瓶木莓汁給忘了!」

「唉,我不是問過你,東西都帶齊了嗎,我親愛的?」木民爸爸好意地說。

他們全都難過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坐沒有舉行過命名典禮的船去航行就會倒大霉。

這時候小木民矮子精有了一個出色好主意。「給我鍋子,」他說。接著他舀了半鍋海水,帶著它上山洞去找那頂魔帽。等到他回來,就把兩鍋莓汁交給他爸爸,說:「你嘗嘗這個!」

木民爸爸喝了一口,十分高興。「孩子,這木莓汁你是打哪兒弄來的?」他問道。

可小木民矮子精說這是秘密。於是他們灌了一瓶木莓汁,在船頭上把瓶子打破,這時候木民媽媽自豪地宣佈說:「我現在命名你為『冒險號』。」

大家歡呼,接著他們把籃子、毯子、雨傘、釣竿、墊子、煎鍋和游泳衣放到船上去,於是木民一家和他們的朋友就此動身,到無邊無際的綠色大海上去了。

☆☆☆

1樺樹皮用來生火刮刮叫,你們出去遠足旅行,必須把它們帶上。——作者。

1要是你想知道麝鼠的假牙變成了什麼,你可以去問你媽媽。她一定知道。——作者。

1船隻命名下水時.習慣上要在船頭上敲破一瓶香檳酒。這是個晴天。也許還不夠明朗,因為太陽上有一片金色的煙霧,可是「冒險號」張開它的白帆,飛快地往海上駛去。海浪拍打著船舷,風在歌唱,美女魚和美男魚在船頭周圍跳舞,而白色的大鳥在空中迴旋。

小吸吸已經把他的六隻玩具小船一隻接一隻連成一串,現在他這整個船隊正隨著「冒險號」前進。木民爸爸掌舵,木民媽媽坐在那裡打盹。她真是難得有這麼清閒。

「咱們上哪兒去?」斯諾爾克小子問道。

「讓咱們上一個海島去吧!」斯諾爾克小妞求木民爸爸說。「我還沒上過海島。」

「這回就讓你去,」木民爸爸說。「見到第一個海島咱們就上岸。」

小木民矮子精高高地坐在船頭那裡,留神著暗礁。朝下望著綠色的深海底,看著「冒險號」的船頭破開白色的浪花,真是太棒了。

「哈哈!」小木民矮子精叫道。「咱們上海島去!」

大海上遠遠有一個孤零零的哈蒂法特納島,周圍被暗礁和激浪包圍住。(哈蒂法特納人一年一度在那裡聚集,然後又出發去進行他們沒完沒了的長征,環遊世界.他們來自指南針的四面八方,一聲不響,小白臉十分嚴肅。他們為什麼一年要開一次會,那很難說,因為他們又聾又啞,一生中只有一個遙遠的目標:到達旅遊的終點.他們所以開年會,也許想有一個地方能使他們感到像在家裡一樣,可以休息一下,見見朋友。他們的年會總在六月舉行,因此水民家人和哈蒂法特納他們來到孤島差不多是在同一時間。)這個島荒涼而誘人,從海上露出來,周圍是激浪,島上是翠綠的樹,好像穿戴好了要去參加盛會似的。

「到岸了!」小木民矮子精叫道。大家都*到船舷來看。

「有個沙灘,」斯諾爾克小妞叫道。

「還有個很好的海港!」木民爸爸叫道,巧妙地使船繞過暗礁,駛到岸邊。「冒險號」插入沙灘,小木民矮子精帶著繫在船頭上的纜索跳到岸上。

海灘很快就熱鬧起來。木民媽媽拖來一些石塊,搭了一個行軍灶好熱那些煎餅,她去拉柴火,把啦計開,四個角各放一塊小石頭壓住,不讓它給吹走;她擺好所有的杯子,把一瓶奶油理到石頭前下的濕沙裡;最後她紮了一束百合花放在桌子當中。

「我們能給你幫點什麼忙嗎?」等到事情都辦舒齊了,小木民矮子精問道。

「你們可以在島上勘探一下,」木民媽媽說(她知道他們就是想去探險)。「知道咱們在哪兒上的岸很重要。不知道就會有危險,對嗎?」

「一點不錯,」小木民矮子精說。他帶著斯諾爾克兄妹和小吸吸朝南邊海岸走,而喜歡一個人發現東西的小嗅嗅向北走。赫木倫帶著他的鏟子、綠色的採集罐和放大鏡進樹林子去。他想他會發現幾種還沒有人發現過的了不起的植物。

這時候木民爸爸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釣魚。太陽慢慢地落下去,金色的煙霧籠罩著海面。

海島中間有一片青草地,很平滑,周圍是花叢。這兒就是哈蒂法特納人秘密聚會的地方。這種會一年一次,都在仲夏時節。已經有三百個左右的哈蒂法特納人到了這裡,至少還有四百個要來。他們在大草地中央插著一根高桿,漆成藍色。高桿上掛一個寒暑表。他們靜靜地掠過草地,文雅地相互鞠躬,每次經過那寒暑表邊深深地向它鞠一個躬。(看著真有點怪.)

赫木倫這時候一直在樹林子裡逛來逛去,被奇花異草迷住了。它們不像木民谷長的花草——噢,根本不像!沉甸甸的銀白色花叢看去像是玻璃的,棗紅色的驢蹄草像是王冠,還有天藍色的玫瑰花。

可赫木倫不去注意它們美不美,因為他忙於數雄蕊和葉子,自言自語地咕嚕說:「標本第二百十九號!」

最後他來到哈蒂法特納人的秘密地點,只顧埋頭找稀有標本,走進去了。他一直沒有抬頭,直到腦袋撞在藍色的高桿上,才嚇了一大跳。他有生以來沒見過那麼多哈蒂法特納人。他們密集在所有東西上面,用灰白的小眼睛盯住他看。「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發脾氣,」赫木倫心裡說。「他們很小,可多得可怕!」

他看著那閃閃發亮的桃花心木大晴雨表。它顯示著「有風雨」。「不對頭,」赫木倫對陽光瞇縫著眼睛說了一聲,敲敲晴雨表,它就降低了很多。這一來,哈蒂法特納人威脅地絲絲響著朝他上前一步。

「別擔心,」他害怕地說。「我不會拿走你們的晴雨表!」

可哈蒂法特納人不聽他的。他們一個勁地過來,絲絲響著,揮著他們的手。赫木倫嚇得心都跳到了喉嚨口,趕緊找機會逃走,可對方團團圍住他,像道厚牆,越走越近。在樹木間,哈蒂法特納人越來越多,眼睛盯住他,無聲地踏腳。

「走開!」赫木倫尖叫。「去!去!」

可他們依舊悄沒聲音地向他走近。這時候赫木倫提起裙子,開始爬上高竿。這木竿又髒又滑,不過害怕使他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力氣,他竟然爬到了竿頂,抓住了晴雨表。

這時候哈蒂法特納人已經來到高竿腳下,等在那裡。整塊草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像一塊白色的厚地毯。赫木倫一想到掉下去會出什麼事,不由得汗毛直豎。

「救命啊!」他放開嗓子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可樹林子裡一片寂靜。

接著他把兩個指頭塞到嘴裡吹口哨。三短,三長,三短。sos。

☆☆☆

小嗅嗅正順著海灘走,聽到了赫木倫的這個呼救信號,抬起頭來仔細聽。等他弄清方向,馬上衝去搭救。口哨聲越來越響,小嗅嗅覺得已經很近了,就改為仔細地向前爬。樹林子裡亮起來,接著他看到那塊草地,看到那些哈蒂法特納人,還看到緊緊地抓住高竿待在頂上的赫木倫。「太糟了,」他自言自語地咕嚕了一聲,接著大聲對赫木倫說:「喂!你是怎麼搞的,弄得這些和平的哈蒂法特納人變得那麼好鬥?」

「我不過敲了敲他們的晴雨表,」可憐的赫木倫哼哼說。「它給一敲,氣壓就低下來了。試試著把這些該死的東西弄走吧,親愛的小嗅嗅!」

「我得想一下,」小嗅嗅說。

(哈蒂法特納人根本聽不見這些話,因為他們沒耳朵.)

過了一會兒赫木倫叫道:「快點想吧,小嗅嗅,我要滑下來了!」

「你聽著!」小嗅嗅說。「你還記得那一回嗎,那些田鼠到花園裡來?木民爸爸把一大堆木竿插到地上,上面裝上風車。風車一轉,地面大震特震,田鼠嚇得只好討饒!」

「你講起故事來總是非常有趣,」赫木倫苦惱地說。「可我不明白它跟我這些哈蒂法特納人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得很!」小嗅嗅說。「你沒看見嗎?哈蒂法特納人又聾又啞,看也看不清楚。可是他們的感覺特別靈敏!試試看把高竿前後搖動吧。哈蒂法特納人在地上會感覺到,就害怕了。要知道,這種感覺一直通到他們的肚子裡!它們這些肚子象無線電收音機!」

赫木倫試著在高竿上搖來搖去。

「我要掉下來了!」他嚇得大叫。

「搖得再快點,再快點!」小嗅嗅叫道。「幅度不要大。」

赫木倫狠狠地又搖了幾搖,這時候那些哈蒂法特納人開始感到腳跟不舒服。他們開始沙沙響著,著急地動來動去。緊接著就像那次的田鼠一樣拔腿就逃。

才兩秒鐘,草地上已經跑了一空。小嗅嗅感覺到那些哈蒂法特納人逃進樹林子時碰到了他的腿,像蕁麻那樣扎他。

赫木倫從上面滑到草地上來,完全精疲力竭了。

「噢!」他哼哼說。「自從我到木民家以來,碰到的儘是麻煩和危險。」

「安下心來吧,赫木倫,」小嗅嗅說。「你到底還算是運氣好的。」

「該死的動物哈蒂法特納人,」赫木倫咕嚕說。「我怎麼也要把他們的晴雨表拿走,罰他們一下。」

「還是別動它,」小嗅嗅警告他說。

可赫木倫不聽,把閃閃發亮的大晴雨表從高竿的鉤子上拿下來,得意洋洋地夾在胳肢窩裡。

「現在咱們回到大家那裡去吧,」他說。「我俄壞了。」

當他們來到的時候,大家正在吃煎餅和木民爸爸在海裡捉到的金槍魚。

「啊!」小木民矮子精叫道。「我們已經把整個島繞了一遍,遠遠那頭有一座荒涼的懸崖,它一直伸到海裡去。」

「我們看到許多哈蒂法特納人!」小嗅嗅告訴他們。「至少有一百。」

「別再提那些畜生了,」赫木倫板著臉說。「我受不了。不過你們來看看我的戰利品。」他自豪地把晴雨表放在桌布當中。

「噢!那麼亮那麼好看!」斯諾爾克小妞說。「是個鐘嗎?」

「不,是個晴雨表,」木民爸爸說。「它告訴你天氣是好是壞。有時候說得很準。」他用指頭們們雨表。接著他繃起了臉嚴肅地說:「要有雷雨!」

「是大雷雨嗎?」小吸吸擔心地問。

「你自己看吧,」木民爸爸回答說。「晴雨表指著最低點——要是它不是作弄咱們的話,就是有雷雨。」

不過它確實不像是在作弄他們。金色的霧氣越來越濃變成了一層灰黃色的濃霧,*近水平線那兒,海異常地黑。

「咱們得回家了!」斯諾爾克小子說。

「還不到回家時候!」斯諾爾克小妞央求說。「我們還沒來得及把懸崖的另一邊好好查探一下!我們甚至還沒游過水!」

「咱們再待一會兒,看看會出什麼事,好嗎?」小木民矮子精說。「剛發現這個島就回家,太可惜了!」

「萬一有雷雨。咱們就根本不能走了!」斯諾爾克小子高興地說。

「那更好!」小吸吸叫起來。「咱們就永遠待在這兒。」

「別鬧,孩子們,我得想想,」木民爸爸說。他走到海邊,聞聞空氣,把頭轉向四面八方,皺起眉頭。遠處隆隆地響。

「打雷!」小吸吸說。「噢,多可怕呀!」

水平線上空呈現出一排烏雲。它們顏色深藍,把一些輕飄飄的小雲朵推到前面。不時電光一閃,照亮大海。

「咱們留下吧!」木民爸爸拿定主意。

「留一整夜嗎?」小吸吸尖聲問。

「我想是的,」木民爸爸回答說。「現在趕緊搭帳篷,很快就下雨了。」

「冒險號」給拖到沙地上。他們在林邊用船帆和一些毯子搭了個帳篷。小木民矮子精用青苔塞起所有的縫,斯諾爾克小子繞著帳篷挖了一道溝,讓雨水有地方可以流走。所有的人跑來跑去,把他們的東西安全地蓋住。這時候雷聲越來越近,一陣微風焦急地歎息著穿過樹間。

「我去看著島角上天氣怎麼樣,」小喚嗅說著把帽子牢牢地拉到耳朵上,動身就走。他獨自一個覺得很高興,跑到岩石最遠一頭,用背頂在一塊大石頭上。

海變樣了。它現在是深綠色,海面上的浪花象奔跑著的白馬。岩石閃著黃色,像黃磷。雷雨莊嚴地隆隆響著從南方過來。它把它的一大張黑帆罩在大海上空,罩了半個天空,不祥的電光閃閃發亮。

「雷雨直往這兒島上來了,」小嗅嗅感到一陣快活興奮,心裡想道。他面對著過海而來的雷雨。忽然他看見一個很小的黑色騎士,坐在一樣黑色的東西上面,看去像是一匹長著短腿的馬。過了一會兒才在乳白色的雲彩襯托下看得更清楚。騎上的披風鼓起來像一隻翅膀,他們越升越高……接著在耀眼的電幕中消失了。雲彩遮蔽了太陽,雨在海上落下來,像拉開一道灰色的幕。「我看見魔法師了!」小嗅嗅想。那一定是魔法師騎著他那頭黑豹!他們真正存在,不光是古老童話故事裡說說的。

小嗅嗅轉身跳過一塊塊石頭回去。他趕回帳篷正是時候,因為大顆大顆的雨點已經給風掃來掃去,在嘻嘻嘻嘻地敲打帆布了。小吸吸最怕響雷,用毯子把整個身子裡緊,其他人你貼著我我貼著你地坐著。帳篷裡充滿赫木倫的植物標本的濃烈氣味。

就在他們頭頂上一下子響起了可怕的霹靂聲,他們這小避難室被一道道白色的電光一次又一次照得通亮。雷聲在天空中轟隆隆地響過來響過去,像開著一輛大火車。大風激起最大的浪頭衝擊孤島。

「真是老天爺保佑,咱們不是在大海上,」木民媽媽說。「天響,多可怕的天氣呀!」

斯諾爾克小妞把她發抖的手拉住小木民矮子精的手,使他感到有男子漢大丈夫保護人的那種神氣。

小吸吸躺在毯子底下嚇得直叫喚。

「這就沒事了!」木民爸爸說。可就在這時候,一道閃電照亮了全島,緊接著是霹靂一聲。

「它把什麼給劈倒了!」斯諾爾克小子說。

真是太過分了。赫木倫抱著他的頭坐著。「麻煩!老是麻煩!」他嘰咕說。

現在雷聲漸漸向南方移去,越去越遠,閃電也越來越弱,最後只剩下雨聲和海聞岸聲。

「我先別告訴他們魔法師的事,」小嗅嗅想。「他們已經嚇得夠厲害了。」

「你現在可以出來了,小吸吸,」小嗅嗅說。「沒事了。」

小吸吸亂轉一通才從毯子底下鑽出來,打了個哈欠,抓抓耳朵。他慌張成這樣,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幾點鐘了?」他問。

「快八點了,」斯諾爾克小子回答說。

「那我想咱們該睡覺了,」木民媽媽說。「這些事把咱們折騰了半天。」

「去看看閃電劈掉了什麼不是很有勁嗎?」小木民矮子精說。

「早晨去吧!」他的媽媽說。「早晨咱們哪兒都去查看一遍,還好好游泳一番。現在島上濕淋淋,灰禿禿,沒意思。」她把他們都打發上床,然後用手提包當枕頭,也睡覺了。

外面風雨加倍厲害。海浪聲現在夾雜著一些奇怪的聲音:哈哈大笑聲、跑步聲和大海遠處打大鐘的聲音。小嗅嗅一動不動地躺著傾聽,做夢,回想他環遊世界的旅行。「我很快一定又要動身,」他想。可還沒到動身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