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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趙醫生?」

「是。讓我怎麼可能淡定地去相親。而且,以後可能經常在樓道裡遇到他,我要抓狂了。啊,我到了。」

安迪愕然,抓著時間的尾巴趕緊說出心得:「我要記得以後一定善待對我示愛的人。」

關雎爾跳出車門,正好聽全安迪這句話,她不禁頓足喃喃自語,「這有關聯嗎,這有關聯嗎…」忽聽有人喊她名字,一扭頭,見到久違的李朝生。雖然李朝生西裝革履,可自打看見趙醫生之後,眼前的李朝生在關雎爾眼裡變得傻大粗。但安迪臨走扔下的話在關雎爾腦袋裡敲響,善待,善待,微笑。「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今天來這兒辦事,想到你一定照舊在這兒下車,開看看你。好久不見,又恢復一臉蒼白。」

「嗯,你依舊濃眉大眼。」

「我又不是蠟筆小新。」李朝生見關雎爾「噗嗤」一聲笑了,也跟著笑,「又看到你笑,真好。還是很希望能邀請你一起出去玩,見見天日,別總悶在工作裡。」

「謝謝你的邀請。但我喜歡一個人,以後不會再跟你一起出去玩了。」

李朝生驚住了,在分道揚鑣的道口傻站著,都忘了說再見。他想不通,他是看著關雎爾進公司,是個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睡覺生活異常規律的乖乖女,怎麼幾天不見,忽然心有所屬了呢。不,一定是借口。

關雎爾說出此話,覺得心頭異常輕鬆。善待,就是說明真相,不讓對方抱有幻想。幻想,是個多麼耗神的事兒啊。

邱瑩瑩照常上班。她向來是個大快活,不大善於計較。而今心思鑽在錢眼子裡,她除了計較錢,其他依然不計較,雖然她主職收銀,只要手頭沒活,她就勤快地在店堂裡幫著忙碌,與店長一起擦拭灰燼。尤其,她喜歡招呼客人,因為那些客人在她眼裡就是她喜歡鑽的錢眼子。

店長歡迎邱瑩瑩一起擦灰,卻不歡迎邱瑩瑩幫忙招呼客人,因為那無疑會分去她的提成。店長官大一級壓死人,吩咐邱瑩瑩盡量不要跨界,客人來了由她接待。於是每當客人光顧的時候,邱瑩瑩只能在收銀台裡面干跺腳。終於等客人來付款,她就幫忙細細打包,並遞上一張名片,名片上面印有淘寶網址。於是輪到店長乾瞪眼,因為網店的收入提成歸邱瑩瑩。而由於邱瑩瑩服務周到,態度真誠歡樂,客人很願意此後光顧網店購物,省得大冷天為了一磅咖啡專程跑一趟。

店長越看邱瑩瑩越討厭,可老闆計算總銷售額,發現開網點後有增長,尤其是分析表明回頭客通過網店得到鞏固,老闆便垂青於邱瑩瑩。店長越發討厭邱瑩瑩。

今天,店裡來了個不速之客曲筱綃。曲筱綃戴一副大墨鏡,穿黑色短皮衣,脖子上掛著的肥厚圍巾幾乎淹沒曲筱綃的小臉。邱瑩瑩不吱聲,斜眼看著曲筱綃,她對曲筱綃有成見,再鑽錢眼子也不願主動招呼曲筱綃。

曲筱綃卻撇開店長,逕直走向邱瑩瑩,「小邱,安迪說你在這兒。我想買一隻插電摩卡壺,可以在辦公室用的那種,不佔地方,使用方便,而且最好是容易清洗,比較衛生。你幫我推薦一個吧。還有哦,要不銹鋼的,不要鋁的,可能有些人講究。」

「有些人,是誰?」

「男朋友,絕對帥哥!」

「難怪倒貼。」邱瑩瑩佔得一句便宜,就適可而止了,去貨架上取來兩隻樣品,「你看看,這個是貴的,這個是馬馬虎虎的,貴的不銹鋼一看就很有質感,材料用得好。貴的分四杯量,和六杯量,你看買哪種。安迪一說就要六杯的,你那朋友做什麼的…啊,我真混,上回山莊那個,四杯量,一看就是個沒壓力的。那人叫帥?你什麼眼光。」

「醫生!上手術台的醫生!」

「六杯量的,毫無疑問。來我們這兒的醫生不是潔癖,就是大煙大酒什麼都上癮的,咖啡恨不得拿茶缸喝。你挑摩卡是對的,上回來的一個心血管醫生說最愛摩卡壺高壓出來的濃縮咖啡,過癮,喝了後心兒顫顫地痛快。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個秘訣,讓你去討好帥哥?」

曲筱綃本來還在游移,不知該選哪種,她對咖啡有概念,對做咖啡沒概念,她家只是一隻美式壺,只是剛剛聽了安迪的推薦才開口就說摩卡壺。但一看邱瑩瑩悔不該告訴她的模樣,她立刻決定了,「就這種六杯量的。」她知道邱瑩瑩不是那塊做戲的料。

邱瑩瑩翻著白眼幫曲筱綃包裝好,順便,不問就扔進去兩袋磨好的咖啡粉,一隻咖啡杯,一隻咖啡勺,一大包奶球,一盒方糖,最後,才扔出一張賬單。曲筱綃鬱悶地看著,恨不得奪路而走,讓邱瑩瑩為她的態度後悔。可這兒是安迪推薦來的,這禮物又是打算送趙醫生的急著要用,她現在哪個都得罪不起,只有忍氣吞聲。但她不是甘於屈服的,趴在櫃檯上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道:「我爸集團公司每月需要採購大量咖啡,我的小公司上家是老外,也需要採購咖啡。邱瑩瑩,你還拉著個晚娘臉嗎?」

「你扛採購單來,每月五公斤以上,你想讓我怎麼對你笑,我就怎麼對你笑。像你一樣嬌滴滴狐媚子地笑也行。你以為我看不出你放空炮嗎,才不信你。」

「對我激將嗎?得了唄,你那三板斧也想跟我較量。不跟你鬧著玩,你給我包幾種好豆子樣品,我幫你去做推銷,銷出去了你也不用衝我怎麼笑,只要,在22樓遇得見我的時候,你嬌滴滴地撲上來熱情無比地擁抱我五秒鐘即可。」

如此好事,邱瑩瑩卻不敢相信了,「你有什麼陰謀?」

曲筱綃側目,「這也有陰謀?我拿無數SPA無數香奈兒5#身體乳伺候出來的嬌軀白讓你抱,你還叫陰謀?」

「哇,我嚇得嬌軀一震。行,就這麼定。」

曲筱綃付款,戴上墨鏡出門。但邱瑩瑩送到門口,忽然嬌滴滴高呼一聲「小曲」,就將曲筱綃熊抱了五秒鐘。面對曲筱綃震驚的臉,邱瑩瑩鎮定地道:「給你嘗個甜頭。」

曲筱綃作嘔吐狀,「可以,當然再肉麻點兒更好。」

邱瑩瑩以唸唸有詞送別曲筱綃,「我只是見錢眼開,我只是見錢眼開…」等曲筱綃大笑離去後,她立馬想發短信給樊勝美,告知古怪,可一想到樊勝美與曲筱綃堅定對立,只得作罷。安迪,她不敢打擾,關雎爾,忙。她只能將狐疑埋在心裡,猜不透曲筱綃為什麼要來這麼一出。

安迪下午放下手頭工作,參加一個冠名裡有個「高端」字樣的年度行業高層研討會,請柬由老譚轉來,老譚說這個研討會將不邀請記者,不錄音,不記錄,雁過不留聲,因此可以暢所欲言,大約可以聽到不少聲稱「不負責任」的深度分析。安迪一聽說有這麼多的「不」,便放棄「不去」之口頭禪,下午放棄一切直奔會場。果然,大約與會人士都有與她一致的想法,以往什麼高端會都是表明15:00開,正式開場時間一定是是15:30分,甚至更晚,但這個會議,如期一分不差地舉行。安迪只夠與前後左右有限幾個人交換了名片。看了名片,安迪明白她能參加此會完全是托老譚在美國參與朋友公司上市不能分身之福,果然,她看到與會人士大多熟知彼此,類似她這樣的新人極少。自然,她這麼個年輕美麗高挑的新人成為會場大人物之外的另類焦點。

上場演說嘉賓自然是個個有頭有臉,安迪有些聽說過,有些沒聽說過,但可以從一串頭銜中得出結論,她好歹通過三個月的強化閱讀,大致瞭解點兒國情了。就在安迪的腦袋全速運轉,刻錄並稍加分析的當兒,她在一串官銜後面,聽到三個熟悉的字,「魏國強」。她不禁一愣,人生無處不相逢啊。

可她已經知道,魏國強這個名字實在是普通不過的一個名字,她公司就有一個同事叫國強,她每次見到國強就氣不順,令同事國強很受傷。而她的奇點則姓魏,她為此還確認一下奇點與魏國強有無關係。也許,很可能,此國強非彼國強,她只希望彼國強就像那一袋文件,那袋文件被她毫不顧惜地扔進老譚家的水池裡,彼國強最好也沉入水底永不在她生命中出現。

但安迪還是僵了一張臉,斜睨此高大魁梧的魏國強上台說話。她開始喝水,一邊喝一邊心存僥倖,彼魏國強猥瑣到拋妻棄子,能有如此強悍的理論功底嗎。可又想到,中國老話自古無毒不丈夫啊。然後她迫使自己,即使此國強真是彼國強,她也該當無視,當他是路人。但理智往往無法克敵制勝,安迪不由自主細水長流地喝著水,眼睛將魏國強上下左右角角落落掃瞄了個分明。

會後,是晚餐。安迪特意與兩個同行坐一起,交頭接耳議論這幾天的做市,談得興起。只是,忍不住地,一雙眼睛往場上搜魏國強。她太顯眼,很快,魏國強就意識到有一年輕美女留意他,他也看了過來。兩人對視,似是心有靈犀,都是表情嚴肅,甚至咄咄逼人。安迪沒來由地憤怒,丫,魏國強憑什麼對她咄咄逼人。她一口喝乾面前的水,大步走過去,當著眾人的面,逕直走到魏國強身邊,俯身嚴肅地輕問:「抱歉,魏先生,請問一個小問題,三十年前,您在黛山縣插隊落戶嗎?」

魏國強明顯一愣,「怎麼問起這麼久遠的事?」

安迪捕捉此人臉上的蛛絲馬跡,追問一句:「那麼您認識一位姓何的女子?」

魏國強更加吃驚,故作鎮定地看著安迪,但眼中神情異常複雜。「你怎麼問起這個?」

「知道了。」安迪心中全是泡沫一般湧動的黛山方言罵人話,但她強行克制了,轉身回座。服務員早在她離座的當兒將水杯注滿,她回座再次一飲而盡。此後,不再看向魏國強。在心中,此人的名字已被其他文字代替:他媽的畜生。

飯後,安迪穿上大衣與同行一起走出,到了停車場,又停住說了好幾分鐘。此時,魏國強匆匆趕來,老遠就道:「姑娘,我有話跟你說,怎麼稱呼你。」

同行見此,只得相約回頭再聊,告辭離開,不便參與。安迪斜睨魏國強走近,手頭卻無杯水可飲,只得屏住呼吸,強作鎮定。

魏國強在離大約兩米遠的地方站住,氣喘吁吁地道:「請問怎麼稱呼。」

安迪依然不語,一臉鄙夷地看著此時近在眼前的魏國強,好久才道:「不想認識你。」說完才想到還有更體面的四個字,叫做「不敢高攀」,她當然不會改口,而是扭頭鑽進車子,不顧而去。留魏國強呆立原地,一直看著橙色車尾消失在夜色中。

安迪開出許久,忽然發現,迷路了。她喃喃痛罵,但也只能收攝心神,專心尋找標誌性的建築停靠。停車第一件事,還是下車翻後備箱拎出兩瓶水。然後才給奇點打電話,接通就開門見山,「Shit,遇見一個畜生,現在迷路。」

奇點正在應酬場合,聞言大驚,「你在哪裡,我去找你,要不要報警?」

「Shit,而且十足矯情,一邊說不想認識,一邊湊上去招惹。你不用過來,我叫到出租車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你不是開會嗎?」

「會上遇見一堆shit,新仇舊恨,黛山縣那個作孽的。不說了,我跟出租車回家。」

奇點目瞪口呆,難怪,難怪,安迪而今只有遇到黛山縣的那些舊事才會情緒失常。他跟同桌朋友打個招呼,說未婚妻那邊有點兒事,趕緊奔赴歡樂頌。

樊勝美才剛下班,剛走出公司大門,就接到家裡來電。她媽媽哭哭啼啼地說,苦主又拿著賬單上門,再要一千塊錢。樊勝美無奈地歎息,不出所料,來了:「我身邊同學朋友這幾年都被我借錢借怕了,見我就躲,你說一千就一千,借錢容易嗎?」

「可這家裡,只有你還能借到錢了啊。阿美,就這一次,這一次牢都坐了,你哥這回總能長記性了。」

「但願吧,他什麼時候能長記性了?打斷他的腿都不會長記性。我連夜出去借吧。」

「阿美,明天,還得一千。你今晚辛苦,多借點。沒辦法,我讓你哥出來好好謝你。我們都老了沒辦法了,靠你拉扯你哥了。」

樊勝美好一陣無語,「借得到借,借不到沒辦法…」

「一定要借到啊,他們會敲了家裡的窗戶,他們說了,拿不出錢就讓我們過不下去。誰讓你哥犯渾,我們沒辦法啊,只有指望你,要不然什麼叫一家人呢。阿美啊,我們老了,沒辦法了。」

樊勝美煩躁地道:「讓苦主回家,明天去銀行等。我借到多少他們拿多少。」

樊勝美斷掉電話,呼出一聲長氣,茫然看著進站的公交車,等人都快上完,她才想到她也要上車,於是沒了座位。她跟著車子搖搖晃晃,煩躁,除了煩躁還是煩躁,看樣子在哥哥放出來之前事情沒個完。他們怎麼不想想,這麼逼自己女兒,她又不是老闆,她只是個打工族,每天逼錢,難道想把她逼去做三陪嗎。心煩意亂中,又聽見手機叫喚。她拿出來一看,居然是王柏川。她想不接,可猶豫了會兒,還是接起。

「你…我這幾天正好在老家,聽說了你哥的事…」

「嗯,他哪天不闖禍反倒不正常。你有別的事嗎?沒事我掛了,我在車上,站不穩。」

「對方據說在醫院有親戚,住院開藥什麼的挺方便。」

「啊…」樊勝美差點兒把「怎麼辦」說出來,好歹工作那麼多年,訓練有素了,她生生地將這三個字卡在齒縫。「謝謝你告知。我會處理。」

說完王柏川的電話,樊勝美更是氣息不穩,恨不得砸窗跳出車去呼吸。此事該怎麼處理呢?唯有找到苦主家屬,跟人低聲下氣或者軟硬兼施地談,談到對方心中消了挨打受傷的毒氣,願意體面收場為止。可是,誰去談?她爸媽要是行的話,這兩天該談早已談了,還等到今天又來要一千嗎。她哥,不是那料,弄不好又是一言不合,第二場打架開始。唯有她。這種事,委託朋友什麼的都不行,唯有家裡嫡親出面,放下態度許下承諾,對方才可能接受。這事,唯有她出面。可是,她除了週末兩天,哪有其他時間。

她想來想去,想到眼下緊迫的一千塊。看起來,那每天賬單果然有水分。既然如此,她怎麼可能再全付。又一想,要是不全付,爸媽吃得消苦主的威逼嗎。正愁眉不展,章明松的電話進來。

「小樊,前天被你灌醉的大夥兒相約今晚聚餐,一齊瞻仰樊女俠風采。你下班了嗎?今晚有約嗎?」

「我這兒是郊區公司,下班早,已經在回家路上。這個…上回任性,幸好昨天章總不見怪,今天怎麼還好意思出來嚇唬人。」

「出來吧,今天說好不亂喝,天冷了,一齊吃個火鍋。我這回該去什麼地方接你?我們今晚去九鼎。」

九鼎?頂級的飯店,樊勝美眼前終於看到一絲青天。「地鐵路過啊,我自己過去就行了。章總,你還欠我一次高爾夫哦。」

「哈哈,一定,一句話。」

樊勝美頓時歸心似箭,她得回家換件衣服,重新化妝,今早沒心情,灰頭土臉地出門,那可不是去九鼎的模樣。

曲筱綃從邱瑩瑩那兒出來,立即給趙醫生打電話,可趙醫生那兒不知為什麼關機。曲筱綃立刻想到趙醫生可能在手術室,哇,真神。她耐心坐車裡給趙醫生發了一條短信,約下班見面,然後回公司上班。第一筆生意開標在即,她還得忙著勾兌關係,招標方有一關鍵人物的老婆在海市出差,她得拿著爸爸的車子親自管接管送兼三陪。從小知道陪客戶應酬是力氣活,須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真正上手了才知,絕對苦差。幸好有利潤在前方招手,曲筱綃愛錢,目標明確的事情,她幹勁十足。

直到接近下班時分,關鍵人物老婆不經折騰,累了,讓曲筱綃把她放賓館裡自生自滅,曲筱綃百般哀求請吃晚飯,關鍵人物老婆動搖半天還是決定睡覺為上,於是曲筱綃便自由了。恰好此時,她受到趙醫生姍姍來遲的短信,「兩台大手術,很累,下班直接回家。下次再約。」曲筱綃回短信說好吧,手上卻是方向盤一轉,殺奔醫院。她早知趙醫生肯定回的是這句話。

今天她開的是爸爸的車子,趙醫生沒見過,方便守株待兔。

果然,下班時間一到,男男女女的醫生紛紛進入停車場。曲筱綃佔據優勢位置瞅著,終於看到趙醫生與一位男同事一起出來,她便驅車慢慢滑過去,滑到與趙醫生同步,才降下車窗。「嘿,累傻的人,我送你回家。」

趙醫生往這豪華大奔車窗裡一看,一愣,「你怎麼在這兒?」他跟同事道了別,坐進曲筱綃的車子,又問一句:「你怎麼會過來?」

曲筱綃萬分感謝趙醫生沒當眾耍大牌不上她的車,她連忙動手將車門鎖上,發力開出去,以免趙醫生反悔。「我一整天接送客戶,非常幸運的是,客戶年紀大了,一天折騰下來連晚飯都不想吃,只想睡覺。陪客戶逛街時候看到一隻挺漂亮的摩卡壺,插電的,可以在辦公室用,客戶很喜歡,我索性多買一個給你送來。就放在後座,你看看。」

趙醫生看看認真開車的曲筱綃,再往後看看一大包不知什麼,慢吞吞地道:「心意領了,謝謝。看來今天你也很累,前面找個地方把我放下吧,我住的地方挺遠,我轉回頭去醫院取我自己的車回去。」

「不放,放了就見不到你了。昨晚打牌我不對,情緒失常,但你不能因此不理我。我寧願你戳著鼻樑罵我無知淺薄無賴,也不願放你下車。」

趙醫生自打初中開始,身邊就不乏含情脈脈的女孩,可這樣子的還是第一次見,受驚了。他愣愣地看著曲筱綃,不禁哭笑不得,「你打算把我載到哪兒去?我可不可以打開車窗喊救命?」

「載到飯店,陪我吃飯。然後去我家。車窗我沒鎖,隨便你喊。」曲筱綃聽趙醫生並未三貞九烈嚴詞拒絕,趕緊繼續耍賴。

「真悲劇,我剛得知,刑法只將拐賣婦女兒童入罪,拐賣成年男子不入罪。小曲,我昨晚開始感覺我跟你在一起不好玩,對不起。你想怎麼責罰我都可以,但我不願繼續沒趣的事。」

曲筱綃其實這一整天早已組織了好幾個方案以應對趙醫生的拒絕,可等真聽到了,她發現自己很不像見多識廣的江湖兒女,而是鼻子一酸,哭了。她什麼都說不上來,一腳剎車,手腳利索地爬到後座,捂臉哭泣。趙醫生再次受驚,可身後立刻響起汽車喇叭轟鳴,他只能爬到駕駛位,將車開出去。

下班時間,觸目可及都是車山車海,趙醫生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路邊停車位,將車泊進去。「小曲,我下車了。」

「慢著,我要知道你喜歡的有趣的人是怎麼樣的,你若說不出,就告訴我有趣的概念。昨天一起打牌的安迪?」

「安迪很聰明,但不算有趣的人。魏兄是,可惜他是男的。有趣只可意會,一解說就全無概念了。當然,你可以說這是借口。確實很像借口,定義太不確切,以致我有時錯認,耽誤別人,對不起。」趙醫生說著,拔下車鑰匙,放到後座。

「手伸過來,讓我咬一口,放你走。」

趙醫生乖乖伸手,「手術後沒好好洗手,膿液可能還有點兒附著在上面。」

曲筱綃已經抓住趙醫生的手,可聽了此話說什麼也下不了口,唯有拿淚汪汪的眼睛怒視。趙醫生有生以來第一次經歷這樣奇特的分手場景,他抽回手,摸摸曲筱綃的頭髮,「別哭,別哭。」但想想,還是毅然下車。

曲筱綃看著趙醫生走遠,攔車,消失,終於可以撒開了尖叫,一個人在她爸爸的車子裡拳打腳踢。偏偏,她喜歡這麼直截了當拒絕他的趙醫生,連拒絕的風格都喜歡。

邱瑩瑩跳出地鐵車廂,活蹦亂跳地往家裡走。地鐵走道上到處都是一整天工作下來筋疲力盡地人,邱瑩瑩鮮活得像多汁的橙。剛走出幾步,邱瑩瑩就一眼瞅見前面身板筆挺走得飛快的關雎爾。於是就提出一個屬於小學高年級的行程問題:關雎爾與邱瑩瑩相距A米,關雎爾以B速度沿直線往北走,邱瑩瑩以C速度同時沿同一條路往北走,請問同學們,邱瑩瑩在幾分鐘後趕上關雎爾。

答案是:邱瑩瑩追到地鐵出口,就氣喘吁吁地向前加速一躍做出犯規動作,一把抓住關雎爾大衣腰帶,讓題設條件化為謬誤。

「關,你不能走慢點兒嗎。今天不用加班?」

「明後天出差,週六才能回家。你今天不用買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