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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正午:距離您完成《俠隱》又過去了十幾年,您對「俠」是否有了新的理解?如果有,您會將其賦予到《俠隱》的電影版本中嗎?

張北海:沒有什麼新的理解,但無論有與否,我都不會給姜文添麻煩。

但我想指出,武俠是千古文人的俠客夢。作者讀者都在做這個夢,可能還需要做這個夢,我只是希望這個夢不要覺醒,好給那些受苦受冤受害的無助人士,不是也不可能是一個希望,而只是一個精神寄托。當然,總會有人說這是逃避主義,但在人們不能再憑武術打抱不平的今天,只要有人敢於站出來為受害人說幾句話,就已經在延續「俠」的精神了。

正午:我們瞭解到您仍然用紙筆進行寫作,為何堅持這樣古典的書寫方式?您排斥電子設備嗎——無論是閱讀、書寫乃至攝影?

張北海:我不排斥電子設備,只是學得很慢。目前也只是用它來電郵,查谷歌、維基等等。

我的普通話很正,只是少了北京土味兒。但我之所以一直手寫,主要是習慣。同時,對我來說,從腦到手,手到筆,更為直接,不必再通過拼音選字。我覺得這樣會擾亂了我的寫作思路。

正午:維特根斯坦說「語言的界限意味著世界的界限」。作為生活在英語環境中的中文寫作者,兩種不同語言是否對您構成困擾?在構思直至落筆時,您是用英文還是中文的思維方式?您曾將Teenager譯為「三九少年」,這是個美妙的翻譯。在您看來,作為拼音文字的英語和象形文字的中文,各自的美感在哪裡?

張北海:「語言的界限意味著世界的界限」。沒錯。能掌握一種外語,就多認識一個世界。環繞地球多次的我,在一個不講中文英文的異地,不要說認識那個世界,就連走馬觀花都無從知曉到底看的是什麼。

書寫時,中英思路並行。在出現一些英文語法時,我也盡量以最佳中文方式來表達。

我不敢評論拼音文字的英語和象形文字的中文,各自的美感在哪裡。我只能說,如果你不知道某個中文字的讀法,你連查拼音編著的中文字典都麻煩,還要先去查部首。而如簡體字,查部首都會出現麻煩。

正午:在您平常的閱讀中,英文和中文各佔多少比例?

張北海:大半是英文,但很雜。

正午:在《一瓢紐約》中您寫博物館,寫牛仔褲,寫報紙上的訃告,甚至廁所……您認為,瞭解一個城市最好的方式是什麼?

張北海:首先是生活其中。如想進一步認識,那就要看個人的興趣,需要或關注,去閱讀一些前人今人的有關著作。

正午:您經常閱讀文學作品嗎?您喜歡哪些作家?

張北海:自我離開學校之後,仍在設法看一些以前應看但沒看,和當代一些主題故事吸引我的作品。至於是哪些作家,則不勝枚舉。

正午:您家中的藏書多嗎?或者,除了書,您有其他的收藏嗎?

張北海:無所謂藏書,只是一些學校指定的必讀書。其他,視興趣和寫作之需。主要還是有關紐約和美國的著作。

正午:您好酒——現在還好嗎?您還抽煙嗎?您平常喜歡聽什麼音樂?經常去百老匯嗎?您仍然是陳升所描述的那個「老嬉皮」嗎?

張北海:很慚愧,伴我多年的煙酒,仍未完全拋棄,只是近二十多年,相當節制,量少了許多。

我和搖滾同時度過青春期。貓王只比我大一歲。我算是今天少有的從78到45到33轉唱片,聽到cassette(編者註:磁帶),到光碟的過來人。但今天,聽得比較多的是藍調,節奏布魯斯,鄉村和folk。偶爾也懷舊一下,聽聽50、60年代的搖滾經典,hip-hop很過癮,但我最多只能聽三分鐘。搖滾永遠是年輕人的音樂。

百老匯音樂劇或戲劇,近年來較少。即使去,也多半是陪首次來紐約的朋友體驗一下。

「老嬉皮」是陳升和張艾嘉的戲語,不必當真。

正午:您怎樣理解「美國夢」及美國的消費文化?

張北海:「美國夢」不是一句口號或聯邦政策,而是一位歷史學者在上世紀30年代經濟大蕭條期間創造的一個名詞。而其原始意義並不涉及「美國消費文化的最好像征」。他是看到美國自19世紀初,一代又一代,一批又一批來自世界各地的千百萬移民,為了逃離各自母國的政治,經濟,宗教,社會等等迫害,前來一個比較公平法制的土地,可憑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去追求一個較為美好的生活和未來,而將此一現象,此一追求,稱之為「美國之夢」。

今天,此人及其著作早已被人遺忘。但是他提出的這個「美國夢」,自問世之後,不論美國經歷了多少經濟危機,大戰小戰,社會動亂,現在還一直不斷地有一批又一批合法非法移民前來此地,即可顯示「美國夢」依然可以適用至今。

正午:您經常上網嗎?會上twitter嗎?還會像關心70年代的伍德斯多克一樣關心當下美國年輕人的生活嗎?

張北海:我沒有twitter,也沒有其他類似玩意兒,直到去年10月,一位香港導演朋友吃驚地發現,我竟然沒有手機,才送了我一支iPhone5s。

我大致還關注,同情地關注今天的美國年輕人,但不像當年那樣以同代人的眼睛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