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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99年銀河獎,收到有效選票5980張,其中個人票5620張,各地科幻迷協會集體票332張,網上投票28張。編輯部把每篇作品的得票數公佈。

編輯部在「編者按」中說:「中國科幻的發展已經不再是幾個編輯一群科幻作家默默無聲的筆耕生活,而是由許多公眾共同參與構建的一個精神會所,一個日益擴展的文化市場。」

編輯部說,之所以從去年開始,把掌握在編輯與專家手中的投票權交到了讀者手中,是因為讀者最終的購買行為,決定了科幻作品的傳播幅面,決定了一個科幻作家知名度的高低,最終也決定了科幻文化市場的大小。這也成為今天科幻的指針。

1999年,又發生了一件大事。這年,全國高考的作文題是《假如記憶可以移植》。而高考前一周出版的《科幻世界》第七期竟與高考作文題「不謀而合」——該期卷首刊登的是《科幻世界》主編阿來的文章,講述記憶移植實現人類長生不老的夢想。同期的「每期一星」欄目發表的《心歌魅影》,也是一篇以記憶移植為題材的科幻小說。這再一次引發科幻熱。

1999年,《科幻世界》定價為5.00元。發行量從1995年不到10萬冊,增至36萬冊。在許多城市,它已成為街頭書報攤上的一個不可缺的品種。

「每天我們要接到大袋大袋的信件,一封封看完很費時間。」後來擔任《科幻世界》社長的阿來說。

《科幻世界》辦了科幻迷俱樂部。編輯們深入學校,辦起了自己的網站。雜誌還適時推出科幻文化衫、帽子。

1999年,《科幻世界》,產值達到兩千萬元。雜誌社開始置地建樓。

進入21世紀,我到編輯部的機會就更多了。我應邀參加銀河獎、星雲獎頒獎儀式,《科幻世界》雜誌還給我報銷火車票,提供住宿,從最初的兩個人合住,到提供單人間。編輯部也改造成了大平面,編輯都用電腦,桌上擺滿世界科幻的各種書籍資料,讓人羨慕。

2007年由《科幻世界》主辦的世界科幻大會,聲勢更大了。我見到了巖上治,見到了尼爾·蓋曼(Neil Gaiman)。科幻作家們在毛澤東站像後的省科技館裡,進行學術討論。大量的粉絲從全國各地趕來,見到劉慈欣,眼含熱淚。他們在廣場上,表演《三體》中的人列計算機,其熱情,讓外國人非常吃驚,始知成都才是世界科幻真正的聖地。

這次會議剛結束,我又與吳巖及《科幻世界》社長秦莉、總編姚海軍赴日本橫濱出席世界科幻大會,大開眼界。

推動《科幻世界》在新世紀繼續發展、再創輝煌的,有阿來和秦莉兩位社長。阿來就是那位獲茅盾文學獎的藏族作家。最初我見到他,只是一位站在門口,代表《科幻世界》,向記者發紅包的「打雜工作人員」。阿來時期,科幻創作的文學性得到了增強。

2002年,《科幻世界》推出了新生代作家的專刊。主要的科幻作家,包括劉慈欣,每人都有一輯。我也有一輯。有《看的恐懼》、《天下之水》等。

新世紀中國最重要的科幻事件,是劉慈欣的橫空出世。他實際上正是《科幻世界》培養的作家。

2006年《三體》開始在《科幻世界》連載,2008年出書。

在發掘劉慈欣的過程中,《科幻世界》主編姚海軍起到了關鍵作用。1997年,我第一次見到姚海軍。他本是黑龍江伊春市伊敏林場的一名普通職工,從小熱愛科幻,1986年自辦科幻刊物《星雲》,在科幻圈影響很大。他最終成為中國科幻領軍人物,被稱為中國的坎貝爾(John Wood Campbell,世界級的科幻編輯,培養了一系列科幻大師),堪稱「中國夢」的代表。

1997年,姚海軍當時正在流浪。他說,他連回黑龍江的車費都不夠,還是韓松等人湊錢給他的。但這個事我記不得了。

大劉的幾乎所有成名作,都發表在《科幻世界》上,包括被人津津樂道的《地火》、《流浪地球》、《鄉村教師》等。

他的長篇也主要是《科幻世界》出版的。我聽劉慈欣說,很奇怪,如果不是由《科幻世界》出版的,就賣得不太好。

在姚海軍的主持下,《科幻世界》推出了兩項重大的工程:「中國科幻基石」叢書和「世界科幻大師」叢書。中國本土原創科幻長篇小說有了發表平台,而世界上幾乎所有有影響的科幻名著都被譯進了中國。

除了上世紀90年代推出王晉康、劉慈欣、何夕等新生代作家,在新世紀,《科幻世界》還培養出了中國的更新代作家,包括陳楸帆、飛氘、江波等年輕人。[3]

但21世紀的中國,進入了互聯網時代,人們的閱讀選擇多樣化,《科幻世界》發行量再次下降。2014年不到20萬冊。

我聽雜誌社的編輯說,很多作者不會寫故事,不知道怎麼精彩地表述一件事,打動讀者的心。不知道這跟中國近年的學校教育質量有何關係。

另外,這與科幻出版的重心轉向圖書也有一定關係。2012年後,每年中國出版的科幻書都在100種以上。而科幻第一大國美國大概是400種。

雜誌還遇到了別的衝擊。

秦莉之後,擔任社長的是四川省科協「空降」而來的李昶。

2010年3月21日,署名「《科幻世界》全體員工」的一封公開信在網上流傳,「隨著李昶同志走馬上任,《科幻世界》這本原本極具雄心和視野的雜誌,很快變成了井底之蛙、鼠目寸光。《科幻世界》既沒有近期目標,更無法奢談長遠規劃!」 「如果繼續容忍雜誌社一把手李昶同志不懂裝懂瞎指揮、不作為乃至胡作為,剛過而立之年的《科幻世界》很快就將面目全非。那不僅是讀者的悲哀,更是中國科幻的悲哀。」

這封信列舉了李昶的種種「劣跡」,包括一言堂、瞎指揮,要求編輯代作者寫小說,壓縮作者稿費,把封面變成校園廣告,出賣廣告資源,出賣刊號,等等。

這便是轟動一時的「倒主編」的事件,引起全國不少媒體甚至外電的關注。這在中國新聞出版業的歷史上是少有的。

我也參與了進去,在博客上發表文章,督促四川方面快些解決問題,讓《科幻世界》活下去。當年我來到成都參加銀河獎典禮時,也在講話中發表了這樣的意見。

說不清楚,做這樣的事,是科幻還是不科幻。這件事最終以李昶被停職而告結束。

李昶之後的社長,是另一位由四川省科協「空降」而來的萬時紅。

2014年8月,楊瀟、譚楷、莫樹清、田子鎰、向際純等以《科幻世界》創辦者、退休職工的名義,聯名發表公開信,向四川省紀委、省委宣傳部等舉報萬時紅,這封信的標題是《救救科幻世界雜誌社》,再次引起輿論大嘩。公開信要求調查萬時紅大吃大喝數十萬元、違規購買超標汽車、拖欠印廠和作者稿費三百多萬、製造科幻產業園圈地神話等問題。

此外,還有網友在微博發文,披露萬時紅此前的「貪污案和倒賣新聞記者證案」。

翻開2015年《科幻世界》雜誌第一期,社長萬時紅的名字消失了。副社長劉成樹主持工作。據透露,萬已被停職。

2015年1月8日,四川省新聞出版廣電局和四川省版權局發佈《2014年新聞報刊行政處罰案件(十一)》,因其具有史料價值,全文轉載如下:

2012年9月至2014年4月期間,科幻世界雜誌社以「四川科幻世界雜誌社」的名義,分別與成都翰昌廣告有限責任公司、成都望子成龍外語培訓學校、成都確認廣告傳媒有限公司、北京學海飛舟文化傳媒有限責任公司等4家單位簽訂協議,轉讓期刊《飛》的刊號,出版了《飛·奇幻世界》、《飛·駕趣》、《飛·教子有方》、《飛·BOSS伯仕》、《飛·素質教育》5種期刊,允許成都確認廣告傳媒公司法人代表、成都望子成龍外語培訓學校法人代表分別出任《飛·BOSS伯仕》、《飛·教子有方》的「主編」。上述5種期刊超越了《飛》的辦刊宗旨和業務範圍,並且《飛·駕趣》、《飛·教子有方》、《飛·BOSS伯仕》和《飛·素質教育》的版權頁載明的主編、編輯等人員均未取得出版專業技術人員職業資格。科幻世界雜誌社的上述行為違反了《出版管理條例》第二十一條第一款,《期刊出版管理規定》第三十六條的規定,違法情節嚴重,依據《出版管理條例》第六十六條第一項的相關規定,四川省新聞出版廣電局於2014年11月21日給予科幻世界雜誌社和四川科幻世界雜誌社警告、罰款985600元、責令《飛》停刊整頓4個月的行政處罰。

這在世界科幻史上絕無僅有。所以這是具有中國特色的科幻事件。

《科幻世界》的發展史,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社會現實的科幻性。

4月下旬,劉慈欣的小說進入美國雨果獎最佳長篇提名。

最高興的人之一,就是姚海軍了。他在微博上發文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