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渾渾噩噩

    呂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告訴她們紅桑村和紅桑農貿公司？
    詭系統不上線，這些都是扯淡。
    「殺警察可是死罪啊！怎麼會弄成這樣？這下麻煩大了！」林茵身體都有些顫抖起來。
    「別說話了！有警車！」柳慧向後面的林茵招呼了一聲，看得出來，她現在也非常緊張。
    為避免被警車看出異常，柳慧仍然保持著先前的速度向前行駛著，但警車突然加速超車並攔在了紅色寶馬的前面，兩名警察從推開警車的車門從裡面走了出來，來到了紅色寶馬車旁，伸手敲了敲柳慧的車窗。
    呂陽在林茵的摁壓下，俯下身子躲了起來，他這麼個大個頭，躲在這裡實在勉為其難。
    「什麼事？」柳慧把窗玻璃弄下了一些，慘白著臉質問了外面的警察一聲。
    「把車門打開，我們要檢查一下。」那名警察行了個禮，亮了亮證件，和柳慧說了一聲，他顯然也看到了柳慧慘白的面色和驚恐不安的眼睛。
    「你知道我是誰嗎！？」柳慧突然發怒了，聲音也有些顫抖。
    「哦？我不管你是誰，請你配合我們的檢查。」外面的警察不卑不亢地回了柳慧一句。
    「我舅是李國強！市公安局局長！你不想混下去了吧！？」柳慧聲調又提高了一些，主要是為掩飾聲音裡的顫抖。
    呂陽歎了口氣，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或許，根本不該上她們的車。
    「哦？那你爸是不是李剛啊？」外面的警察調侃了一句，但並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向旁邊的警察做了個眼色，旁邊的警察立刻走去一邊，並用手機打起了電話。
    不得已，柳慧也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當然是打給她舅舅李國強的，說她在路上被幾個小警察攔住了要搜車之類的。
    柳慧腦子還不算太笨，向她舅舅扯了個謊，說她車裡有搖頭丸，怕被這警察發現了。
    柳慧的電話掛斷不久，外面的警察便接到了一個電話，應該是他的上司之類的打過來的。
    接過那電話之後，警察對柳慧的態度果然好了很多，甚至堆起了一臉的笑，不過他向柳慧提了出來，讓她把窗子再下一些，他要例行向車裡看一看，不然不好向同事交差。
    柳慧不知是計，從車內後視鏡看到呂陽已經藏了起來，於是把車窗又向下弄了一些，說時遲，來時快，外面那名警察突然伸手進來，試圖拔下柳慧的車鑰匙。
    與此同時，四名在附近遊蕩的便衣警察也向這裡悄悄靠近了過來，逼近到了車尾附近。
    在那名警察即將拔下車鑰匙的一瞬間，柳慧知道自己中了計，她大叫了一聲，一口咬向了那名警察的手臂，並且猛地一踩油門向前面衝了過去。
    那名奪鑰匙的警察猝不及防，被車子摔了出去，手臂嚴重受傷，柳慧的車子衝出去沒幾米，就一頭撞在了前面的警車上。
    不得已，柳慧又把車子向後倒了過去，因為倒得太猛，手臂受傷的警察猛地向旁邊一閃才堪堪躲過了車身，但是跟過來的四名便衣警察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其中有一人被撞倒，一人被撞飛。
    柳慧情急之下，再次一踩油門，想要脫離困境，結果這一次那名手臂受傷的警察就沒那麼幸運了，直接被撞倒在了車前，並且被車前輪給輾軋了過去。
    「小慧……」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呂陽也有些懵了，根據他先前的判斷，柳慧剛才強行倒車之時，至少撞到了三個人……這下可好，徹底把她給牽扯了進來！
    地上躺了好幾個慘叫的人，柳慧的野蠻倒車也終於把紅色寶馬從困境中解脫了出來，隨後她像瘋了一樣，踩死油門在道路上逆行起來。
    警笛的聲音很快就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在一個交叉路口，柳慧準備強行閃避一輛正常通行的車輛時，直接把車子撞向了路邊的花壇。
    寶馬車兩百多碼的速度，在撞上花壇之後，來了一個空中轉體七百二十度的高難動作，隨後重重地砸向了地面。
    強烈的撞擊……滿口的鹹腥……很熟悉的感覺……就像……當初星悅加油站詭域開始時那樣……可惜，詭系統掛掉，這一次沒有產生任何詭域。
    在車子落下的一瞬間，呂陽的腦袋受到強烈撞擊，他很快就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醒來的時候，周圍是一片白色。
    稍稍適應了一下之後，呂陽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躺在一張床上。
    毫無疑問，是病床。
    兩名男子見到呂陽醒來，立刻叫來了醫生，門外又有幾名男子走了進來，有幾個人穿著警察制服。
    很顯然，車禍之後，他再次落了網。
    不過現在呂陽更關心的是……林茵和柳慧怎麼樣了？
    特別是柳慧，撞死了警察，就算車禍中沒事兒，應該也無法逃脫法律的制裁吧？
    詭系統仍然沒有上線！
    進來的人，無論是穿制服的，還是沒穿制服的，見到呂陽都是一臉不友善的神情。
    警察最恨的罪犯，就是殺死了他們同事的罪犯，而呂陽以及他的『同夥』，至少讓四名同事失去了性命。
    呂陽假裝無意識地打量了一番病房裡的情景，入眼之處讓他很是奇怪。
    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的森嚴戒備……他的腦子立刻開動了起來，如果……如果挾持住一名醫生，是否有機會逃脫？
    那些進來的警察似乎對他並沒有特別的關注，進來看了他一眼之後，就走去窗邊互相說起了話來，感覺很放鬆的樣子，把呂陽和病房門之間完全空了出來。
    從病房大開的房門看出去，外面似乎沒有別的什麼人了。
    莫非，這是個圈套？想讓他逃跑，然後一槍斃了他？
    或許，劫持一名醫生或護士是現在的最佳選擇，然後提防著不要給狙擊手以狙擊的角度，說不定就有了逃脫的機會。
    必須要想辦法逃跑才行，不然詭系統一直不上線，以自己的罪行，肯定是死刑立即執行。
    更重要的是，要想辦法瞭解到柳慧現在的狀況，萬一她被治罪了，一定要想辦法把她救出來，這一次的事情，她是無辜的，完全是他連累了她。
    什麼地方有些不太對……是什麼不太對呢？
    暫時躺著別動……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呂陽正思索著的時候，一名三十多歲的女醫生帶著一名護士走了進來，直接來到了呂陽的床邊。
    正當這名醫生俯下身子準備檢查呂陽的情況時，呂陽猛地躍起身體，準備用雙手勒住這醫生的脖子，把她捉為人質……呂陽終於發現什麼地方不對了。
    他剛才一下，根本沒有把自己撐起來，只是稍稍抬了一下身體而已……他下意識地向自己的雙肩看了過去，目光看到的一切，頓時讓他驚呆了……他的兩邊肩膀下方，居然都是空蕩蕩的……手臂呢！？
    「啊！！！」
    呂陽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因為他根本沒料到現在這種狀況，突然發現之後，整個人完全傻了。
    「別亂動！」女醫生把呂陽摁回了床上，然後開始對他的身體進行起檢查來。
    呂陽深吸了一口氣，迅速讓自己冷靜了下來……沒有手臂……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詭系統重啟了，它們就會重新長出來的。
    難怪這些警察根本沒太防著他，大概是覺得他沒了雙臂，已經對他們構不成威脅了吧？
    看樣子是無法挾持人質了，那就……趁著他們不防……想辦法跑掉吧。
    很快呂陽就徹底放棄了這個想法……女醫生掀開了他身上的薄被之後，呂陽這才發現……他的雙腿……自膝蓋以下，根本什麼都沒有了！
    準確來說，不是自膝蓋以下，有一條腿的大腿都被截掉了一半。
    呂陽終於完全明白了那些警察為什麼聚集在窗邊，對他醒來根本無動於衷了……「醫生，和我一起送到醫院來的那兩個女孩兒怎麼樣了？」呂陽迅速接受了現實，向女醫生問了起來。
    他從他肩膀膝蓋斷肢處傷口的癒合情況判斷，他應該昏迷了至少一個月了。
    「我不知道。」女醫生很厭煩地回了呂陽一句，然後走去了那些警察身邊，和他們說了一下情況。
    ……第二天，呂陽被押送去看守所。
    雖然他是一名罪大惡極的殺人犯，但是出於人道主義，警察仍然準備了一把輪椅，把呂陽放了上去，然後在七、八名全副武裝的警察護衛下，離開了醫院。
    在等待運輸車的時候，呂陽試著向輪椅邊的警察問了一下柳慧和林茵的情況。
    呂陽沒有想到，輪椅邊這名警察的同事，正好是被柳慧撞死的。
    而那名同事和他之間的關係非常的好，是可以稱之為戰友的存在。
    本來他一直壓抑著他的憤怒，在聽到柳慧的名字之後，這種憤怒終於再也壓抑不住了，而且全部發洩到了呂陽的身上。
    他做了件動作很小的事情，只是把呂陽的輪椅向前猛推了一下，然後突然拉住了。
    失去了雙臂和大部分雙腿的呂陽根本無法保持身體平衡，就這麼直直地向前摔了出去，因為身體沒有任何可獲得支撐的東西，加上根本不適應沒有手腳的情況，呂陽摔下去之後，直接在水泥地上摔了個嘴啃泥。
    啃的是堅硬的水泥，直接把他的門牙給瞌斷了。
    疼得他腦子好一陣發暈。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那名把呂陽推下來的警察走到了呂陽身邊，雙手摁捏著呂陽的雙肩，把呂陽從地上『扶』了起來。
    某種痛入骨髓的感覺從肩頭傳來，呂陽只能咬牙強忍著，雖然牙也已經碎斷。
    精神上的羞辱，和身體上的極度疼痛，他都可以忍耐，只是，無法打聽到柳慧和林茵現在的狀況，才是對他最大的折磨。
    她們，是因為他才身陷囹圄，而呂陽現在甚至連她們的生死都不知道。
    不過，肯定是不可能從這裡人這裡瞭解到了。
    ……接下來的日子，呂陽過得渾渾噩噩，因為是全國關注的大案，公安部督辦的大案，所以，除了提審之外，他基本被隔絕了起來。
    沒有記者，沒有律師，沒有探訪。
    這種隔絕，讓他無法得到外部任何的信息，而身邊能接觸到的人，只有敵意，他更不可能從他們那些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所以，他只能渾渾噩噩，用沉默來回應所有的質訊。
    不過即使零口供，警方也已有足夠的證據鏈來鎖定他的罪行。
    這種渾渾噩噩和沉默，在某一天終於結束了。
    有人來探望他了。
    伊依和伊雅。
    不是伊依和伊雅，是金枝和伊雅。
    在金枝的幫助下，伊雅好不容易得到了這次的探視機會。
    呂陽很不願在這種情況下看到她們，但顯然這一切並不由他決定。
    隔著玻璃窗，一看到呂陽現在的狀況，伊雅就哭了起來。
    她顯然沒料到……呂陽會變成這樣子……看到伊雅的眼睛，呂陽的心裡像是被什麼猛地撞了一下，塵封已久的很多東西，似乎在這一刻都重新走了回來。
    「小雅別哭……」呂陽笑了笑，勸了伊雅一聲。
    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林茵肯定也出事了，不然應該會和伊雅一起過來……伊雅抬起頭怔怔地看向了呂陽，一直沒有開口，只是眼淚仍然止不住順著臉頰緩緩滾落。
    這時候，能說什麼呢？
    「小雅，茵茵怎麼樣了？」呂陽知道這種會面，時間不會太長，而且很可能是他很長時間以來唯一的一次可以瞭解到外界情況的機會，所以，他雖然知道這時候向伊雅問林茵不太合適，也必須要開口問了。
    當然，呂陽也很關心柳慧的情況，只是……「茵茵……很好……」伊雅猶豫著回答了呂陽。
    「小雅，把一切如實告訴我，我沒有太多的時間，沒有什麼是我承受不了的，除了謊言。」呂陽看著伊雅的眼睛，他看出了她在撒謊。
    「她……在那次車禍裡頸椎嚴重受傷，現在……仍然躺在醫院裡沒有醒過來……」伊雅猶豫了片刻，還是向呂陽說了出來。
    「她還活著嗎？」呂陽接著問了一句。
    他此刻仍然對掛掉的詭系統抱著一線希望，只要林茵能挺到詭系統重新上線之時，她受再重的傷，呂陽都可以把她救回來。
    「她當然還活著，雖然沒醒，但生命體征很穩定……茵茵是個堅強的女孩兒，她不會放棄的，我們也都不會放棄。」伊雅給了呂陽一個很肯定的答覆。
    呂陽低下了頭來，雖然聽到林茵仍然活著，讓他稍稍放了些心，但是，一想到她受自己所累，變成了現在這樣子，心中仍然很是難受。
    過了片刻之後，呂陽再次抬起頭開了口，他的神情已經顯得很平靜了：「小雅，有那位柳小姐的消息嗎？」
    「她……」伊雅欲言又止。
    「如實告訴我。」呂陽再次看向了伊雅的眼睛。
    伊雅低下了頭去，過了一會兒才開了口：「她……因為抗拒執法，撞死兩名警察，再加上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所以……可能……麻煩有些大……」
    「她車禍受傷了嗎？」呂陽現在最關心的是這個，當然了，聽伊雅的口氣，知道柳慧還活著，呂陽已經放下了大半的心。
    如果，詭系統以後再也無法上線，那麼，對未來，呂陽也已無能為力，但只要詭系統仍然能上線，只要她們都還活著，一切都有挽回的餘地。
    「從報道看，她車禍時只受了輕傷……」伊雅低低地回答了呂陽。
    呂陽沒再說話了，只是靜靜地看著伊雅，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就只這些而已，別的，都不重要了。
    伊雅也再次抬起頭來，回看向了呂陽。
    沉默。
    有警察走了過來，神情有些為難地催了一下金枝，顯然今天的探視並不合乎規定，而是金枝利用金家的關係為伊雅爭取到的。
    呂陽和伊雅似乎都意識到了什麼，同時張了張嘴，但是見到對方要開口的樣子，於是又同時沉默了，似乎在等對方先開口。
    最終，還是呂陽先開了口。
    有些話，再不說，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小雅，我人生愛上的第一個女孩，就是你，我人生唯一的愛情，埋葬在靜安小區門口的暴雨夜裡……這些話，可能你不會懂，不過並不重要了……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希望能永遠停留在那個雨夜，把你緊緊擁在懷裡，不再鬆開……」
    「你可以……」伊雅已然泣不成聲：「自從那一夜，你從那些人手中救出的我那一刻起，你就是我最堅強的守護，也是唯一的守護，不要放棄……無論花多大的代價，我都會把你弄出來，你千萬不要放棄……」
    「別……」呂陽阻止了伊雅：「現在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不要再為我做什麼，我已經害了茵茵和小慧，不能再把你牽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