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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伏猿(一)

    盤膝而坐,經過七十年的輪迴,對於各門學術有著很深的記憶,如果將自己比作一根大樹,心猿就是大樹的枝葉,茂密的枝葉會使人忽略大樹的本身。
    深呼了口氣,心猿不定,意馬四馳。《維摩經》中所形容,“以難化之人,心如猿猴,故以若干種辦法,制御其心,乃可調伏。”
    我盤膝而坐,漸漸沉澱自身,既然武鬥大家誰也奈何不了誰,我準備嘗試一下說服,通過交流來找到問題的所在,我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剔除掉所有的枝葉,最終使自身成為真正的大樹。
    漸漸的沉澱之後,心裡有所頓悟,不管前路如何,也要堅持走下去,畢竟,若是無義無反顧的勇者之心,那還談什麼修行?
    與上次見到自己的心猿抱有不同的目的,既然我打算嘗試下接觸,看看到底我的心猿是什麼,我放下警惕,不帶有絲毫惡意。
    按照孫聖安教我的辦法,閉目內視自心,又一次見到了屬於自己的心猿,他不會說話,靜坐在我的面前,與我基本上保持著相同的姿勢。
    而且,我若打,他就會還手,我不動手,他也不動手。
    想來也是可笑,還真就成了敵不動我不動的局勢。
    既然要降服自心,武力行不通,那就換智取。
    我抬起手去觸碰“他”,彷彿在浴室中去抓鏡子裡的自己,然而,他像是我一樣,也伸出了手。
    我們彼此手指尖對碰,也使我真正接觸到心猿。
    我說:“我心堅定,可覆山海,馭波濤,無論何時何事,皆不能阻我一往無前!”
    誰知,端坐在我面前的“心猿”卻笑了。
    與我一模一樣的面孔漏出詭異的笑容,他的瞳孔漸漸變化,彷彿一道無形的光幕將我籠罩。緊接著,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了一段話。
    “情不斷,義不絕,何以為前?功名利祿不捨,如何成聖?”
    似乎他在向我所說羈絆,就像是老子在《道德經》中所講述的那樣,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塵世間,有著太多令人難以割捨的誘惑。所以,老子說過,聖人為腹不為目,一切都是為了活著,而不是追求所謂的快感慾望。
    就像是佛家所說的五蘊皆空,六根清淨,但事實上,人心愛慾,皆源自於本性,六塵中色、聲、香、味、觸、法一切皆可捨棄,唯獨“情”與生俱來,無論男女老幼,皆無法割捨。
    在與心猿指尖相觸的時候,我意識到,他是讓我斬斷一切,僅剩證道之心,剩下一切都是浮雲野鶴,來之無影,去之無蹤。
    我有些沉默了,的確是這樣,心猿真的不簡單。
    他幾乎給我出了一個無解的方程式,斬斷?那塵世中剩我一人,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可若不斷,終歸無法降服心猿,老老實實的做個普通人,心甘情願的去承受著平凡。
    我被他問住了,在自我不斷的問心過程中,我竟然入定了,這是一種很玄妙的境界,被稱為心定,與尋常的打坐不同。
    此乃真正放空自己,六識入心,審度自己。
    世上修行者常說的那句“問道求真”,指的便是當前玄妙的境界,可跨越生死,遊走於陰陽。
    好似古籍中記載的那句“朝聞道,夕可死”的典故,因為內心中得不到答案的話,將會永遠留在這兒沉淪下去,耗盡所有的精氣,化作一攤枯骨。
    可是,我在不間斷的詢問中,還是沒有得到任何的答案。
    這種情形已經很危險了,我不知道自己會堅持多久。
    因為,我捨不得情義恩仇,也忘不掉親朋好友!我非多情,而是重情,既然重情,又如何能情義斷情?
    在這樣的玄妙境界裡,我又一次入夢!
    最為不可思議的是我此次入夢,雖然身處在南柯郡,可我記得所有的事情,包括在面對心猿時的提問。
    問道,其實也是在問心。
    問我自己的心,求我自己的道,更是一種不成功便成仁的窘境,只不過,現在的我已經感受不到了。
    在夢中,我成了孤單乞討者,遊走在城市中,飢寒交迫,忍受著白眼與嫌棄,甚至遭遇到一些小孩子丟石頭,咒罵,追攆。
    我成了過街老鼠,滿身的爛瘡,孤獨的行走,沒有一個人幫助,也沒有一個人可憐,餓了的時候,甚至會去與野狗爭食,渴了就喝路邊的積水。
    但心裡卻始終在追問著心猿給我的問題。
    情不斷,義不絕,何以為前?
    我不知道為什麼心猿會如此問我,因為在我的心裡始終堅定,情、義絕對不是修行路上的羈絆,可為何心猿卻要斬掉?
    一開始我以為功名利祿我能放下,畢竟,錢、權都是身外之物。尤其在南柯夢中,大喜大悲,接連的折磨之下,對金錢權利的慾望似乎已經不是那麼的強烈。
    待化為乞丐之時,內心中卻忽然覺得有一些失落。尤其,當我被人白眼,嘲諷,驅趕,甚至連一口飽飯都沒有的時候,心裡真的懷念曾經夢中的錦衣玉食。
    此念頭剛剛升起,我恍然間意識到,其實,在我的內心深處並沒有真正放下所謂的功名利祿,沒錯,沒有人會天生願意接受貧窮!縱然是修行者也不能免俗,於是,我開始試著接受自己乞丐的身份,終日遊走於城中,任由打罵,也是欣然接受,因為我知道,必須要承受這一切。
    可當我適應了得到與失去,享受著苦痛的生活時,情卻成為割捨不掉業障。
    難道真的要我成為至尊寶那樣,戴上緊箍咒,才可獲得通天神力,甚至還要放棄塵世間的林林總總?
    我不甘心,所以,我要尋心!
    在南柯城中,我走了許久,一日,看到一對兄弟正在為父親喪事爭論不休。
    大哥說,他是長子,父親去世以後,財產應該由他來分配。
    可弟弟卻說,房子是他建下的,理應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