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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窮罪

    馮春生說胡海波有個屁的本事下皇陵,他是靠著「炮甲」在皇陵裡頭弄出來的「大漢龍錢」。
    我說啥叫「炮甲」。
    馮春生說:炮甲就是穿山甲。
    他說一些專門古錢幣的人,會餵養穿山甲,然後從小訓練穿山甲。
    穿山甲這個生物,蠢萌蠢萌的,對於人來說,穿山甲毫無自保能力。
    它唯一能夠抵抗天敵的辦法,就是蜷縮成一團,這樣一些野豬啊、財狼啊,根本咬不穿他的甲冑,最後就作罷了。
    但是它蜷縮成一坨,對於人來說,太簡單了,直接搬起來就回家,回了家,有的是辦法來破壞穿山甲的甲冑。
    穿山甲作為國家的二級保護動物,每年都會被很多人獵殺,捕食。
    除了肉質美味,穿山甲還有一種能力,會打洞。
    那些玩古錢的,訓練了穿山甲,讓穿山甲鑽入古墓,然後銜出一些「夜明珠」「古幣」來。
    主要還是古幣。
    玩古錢、養炮甲的,會在穿山甲小的時候,給它聞古錢的味道,穿山甲對古錢更加敏感一些。
    利用穿山甲鑽墓,就沒什麼危險,就算觸動了機關,損失的也就是一隻穿山甲而已。
    馮春生說:那個胡海波,就是玩穿山甲的高手,能養、會養,穿山甲在胡海波的手上,就是一隻隻的搖錢樹。
    我說原來是這樣。
    「總之,別跟那兔崽子來往就對了。」馮春生說:這傢伙,鬼著呢。
    我又問馮春生:春哥,你從哪兒知道那麼多的?
    「不知道我知道得多。」馮春生點了根煙,吸了一口,說:是胡海波——胡老錢這孫子,臭名昭著,反正古玩行當裡頭,有七八個出名的玩家,都失蹤了,他們失蹤了之後,家屬都指出,這些玩家最後見過的人,都是胡海波。
    「後來有警方和胡海波接觸過,倒是沒抓他。」馮春生說。
    我說會不會是大家對胡海波有誤會啊?
    馮春生想都不想,直接說:狗屁的誤會,這人就是屁股不乾淨。
    「你到底說誰的屁股不乾淨?不要血口噴人。」
    我和馮春生聊著呢,忽然,大廳裡一陣炸喝。
    我轉頭看去,發現是胡海波來了我們店裡。
    胡海波怒氣沖沖,指著馮春生吼道:你特麼不要糟踐人好嗎?一天到晚的,古玩行當裡到處造謠,說得我好像是個吃人夜叉似的,今兒個,我得好好跟你說道說道。
    馮春生不屑的說:就你那不乾淨的屁股,還說個屁!滾犢子。
    胡海波搖了搖頭,說:不行!我今天非得說,我不能背著個黑名聲,被你們這群人,到處誣賴。
    馮春生一揮手,去去去,一邊玩去!
    胡海波又說:我必須得找你比劃比劃。
    一時間,馮春生和胡海波竟然爭論起來了。
    我是看不下去了,說既然這樣,那就說道說道唄,我對馮春生說:春哥,這殺人是大事,是個壞名聲,得給一次申述的機會吧?
    「那可不,法庭裡還能有三審呢,你比法庭還牛逼?」胡海波死死的蹬著馮春生。
    馮春生這會兒,理性壓過了感性,想了幾分鐘,坐在了位置上,消了點火,讓胡海波自己說說看。
    胡海波就問馮春生——古玩行裡頭,老是有人說,說我胡海波不做錢幣生意,去做古玩,是因為我玩「大漢龍錢」玩瘋了,玩成了鬼,所以才去做古玩的!
    「我今兒個就告訴你!我為什麼三十歲之前,一直都在玩古錢,三十歲之後,我沾都不沾古錢。」
    胡海波氣呼呼的,從口袋裡摸出了一瓶風油精,點了兩滴,抹在了太陽穴上後,說道:現在我給你好好說說。
    胡海波說他十七歲就來了閩南,學習做古錢,為什麼?不是為了賺錢,是因為單純的喜歡這個東西。
    古玩行當裡,很多人走上古玩行,真的不是因為賺錢,真的是一種愛好,是一種興趣。
    比如說有一個專門倒騰青花瓷的大師,叫單國瑞,他每次遇到了熟人,都會大說特說青花瓷,他每次還會說一句:我一拿起了青花瓷,就感覺找到了我自己。
    胡海波也是這樣的人,他說他第一次接觸古錢,把古錢拿在手裡的時候,就感覺心裡特別踏實,特別有勁。
    或許很多人不能理解這種情感,但是馮春生能理解,他說他接觸風水也是這種感覺——不是誰逼著你去學,是你的內心,有一種聲音,召喚你去學。
    這樣的人,社會上很多,很多搞民謠音樂的,很多畫家、作家等等。
    胡海波十七歲那年,摸到了幾枚開元通寶的古錢,心裡就蹦出了一個聲音:也許我該和這玩意兒,打一輩子交道。
    於是,他從北京來閩南找朋友,學習古錢。
    胡海波因為這個,甚至退學了。
    他當時是一個大學生——十七歲就上了大學的大學生,是個標準的學霸了。
    他的學校也很好,北京師範大學,重點大學。
    「我討厭大學的教育體制,我厭煩那些,其實我和同學,關係都可以的。」胡海波這麼說:就是單純的討厭教育體制,學校裡安排好的那些,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東西,在古錢上。
    所以,胡海波退學了——他從北京師範大學退學,來了閩南搞古錢。
    因為退學的事,胡海波的父親,和他斷絕了父子關係,哪怕是到了現在,也沒原諒他。
    但他一定要做古錢,因為他喜歡古錢。
    他懷揣著在北京打零工賺的五千塊錢,來了閩南後,成為了折騰錢幣的古玩蟲,一玩就是十三年。
    這十三年裡,胡海波經手的錢幣,前幾千,其中,他還靠朋友傳給他的法子「養穿山甲」,摸到了三枚大漢龍錢。
    「那還有七枚呢?你怎麼到手的?」馮春生問。
    想來,胡海波收藏的那十枚古錢,都是大漢龍錢了。
    胡海波說:我做了十三年的古錢,真的,我到處去折騰,我從來不賺錢,因為我喜歡這個,我有了賺頭,都是去和別人換銅錢,換更好的——最後,我用我的所有家當,換回來了其餘七枚大漢龍錢。
    他說他前面十三年的折騰,換來了十枚大漢龍錢,這些都是他的寶貝,他也捨不得去賣,捨不得去倒手,就把它當兒子似的養著,每天保養、每天揣摩。
    他說他有時候,泡一壺茶,把玩那十枚銅錢,一坐就是一整天。
    十枚大漢龍錢,就是他的全部精神。
    胡海波說:但是,那玩古錢的十三年,我真的沒賺到錢——賺頭都換了龍錢,說句怕你們笑話的話,我三十歲之前,還有些天沒飯吃,得找朋友蹭飯吃呢。
    馮春生聽了胡海波的話,對他的語氣緩和了不少,說:不少有愛好的人,都是這樣的,精神很好,但是物質生活很匱乏。
    「誰說不是呢?」胡海波也坐了下來,歎了口氣,說:那時候,我拿著十枚龍錢,我以為擁有了全世界……可惜,我們都是平凡過日子的人,說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可能嗎?
    他說他三十歲那一年,遭遇了兩次鄙視。
    這兩次鄙視,改變了他的人生。
    第一次,是他的一個發小結婚,喊他去參加婚宴。
    婚宴上,他周圍都是曾經的同學,有些人混得出人頭地了,抽著好煙,開著好車,酒席上,不停的咧咧自己今年賺了多少錢,現在地位過得多麼好。
    胡海波呢?他就低頭吃飯,低頭喝酒,不敢說話,甚至不敢抽煙,因為他的口袋裡,只有一包皺巴巴的紅塔山。
    哪怕那紅塔山,是他這些年,抽過最好的煙,專門為了來參加婚宴買的。
    期間,他的同學問胡海波最近做啥。
    胡海波說做古錢生意。
    那同學就說:你賺了多少錢?
    「還沒怎麼賺錢。」胡海波說。
    「切!是賺不到錢吧。」那同學嘲笑著胡海波:都聽說你從大學裡面退學了,學校裡面你裝得和個憤青一樣,好瘠薄**哦,現在看看你這**毛樣子……還不找點正經事情做。
    「我有很值錢的東西,我有十個銅錢,價值連城。」胡海波反駁起來。
    同學們都不說話,只是訕笑著看向胡海波。
    他們看著胡海波那地攤上買的四五十塊的鞋子,看向胡海波那老舊的衣服,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著胡海波。
    沒錢就會被人嘲笑,似乎成為了現在這個社會一種理所當然的價值取向。
    那一次胡海波被嘲笑得很慘,嘲笑得很慘。
    這是胡海波第一次被當眾惡毒的鄙視。
    他第二次被鄙視,其實還是在那次婚宴上。
    那天吃完了婚宴,他不是被嘲笑了嗎?他當天住在了發小家裡,很生氣,一個人生著悶氣,然後一發狠,直接把眼鏡的腳給掰斷了。
    可是等氣消了,他卻悲催的發現,自己壓根就沒有多餘的錢去配眼鏡了,他身上,只有那十枚大漢龍錢還有四百塊錢的現金。
    四百塊錢還是這個月的伙食費,沒有了,就得餓肚子。
    他找了個膠布,黏了起來,然後晚上,發小帶著其餘同學,去卡拉ok唱歌了——他沒去,他怕帶著用膠布粘的眼鏡丟人,被人嘲笑,他假裝肚子痛。
    他等熬過了今天,明天就立馬買火車票回家的。
    於是,他一個人,去了外面的小吃店,點了一碗麵……他在吃麵的時候,遇見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