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東北招陰人 > 第二百七十四章 割肉飼高僧 >

第二百七十四章 割肉飼高僧

  我們一圈人,都圍坐在林老爺子的身邊。
  西藏白天的光照特別足。
  那些小草,被日光曬得發乾,坐下去,草香和熱氣,噗嗤一下往上冒,很有一種聽故事的感覺。
  「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聽媽媽講,以前發生的故事。」
  我們這些人的氛圍,像極了這首歌的氛圍。
  林老爺子噴著煙圈,拉開了曾經的佛門往事。
  大概在一百年前,西藏各大土司,連年爭權奪利,打來打去,弄得民不聊生。
  藏民的經濟條件,本來也差。
  一打仗,那就更差了。
  就日碦則有天通海的保護,但天通海本來是天通海土司的家兵,所以,即使他們扛著守護的責任,但也難捱到處都有人騷擾。
  所以,天通海定下了一個原則,我們天通海土司,不擴張地盤,也不會主動去開火。
  但是……如果誰侵犯了日碦則,那天通海的土司,就要帶人給於堅決的還擊。
  日碦則的藏民,深受這個「公約」的福澤,只要安心呆在城裡,那就沒有性命之憂。
  不過藏民是靠種地為生的,不出日碦則,田也漸漸的慌了。
  很多人吃不飽。
  漸漸的,開始餓死人了。
  很多人就打算遷移出日碦則,想去別的地方謀一口飽飯吃。
  那時候,所有人要遷移出日碦則,就要途經「那木寺」。
  那木寺門口,也有不少的人餓死。
  當時那木寺的主持——枯榮禪師,哀悼光景不好,民不聊生,所以,帶著那木寺的僧人,坐在寺門口,為過路的窮苦人們祈福唸經。
  枯榮禪師曾經說——都說佛經無用,對於物質上,的確,佛經提供不了一點點幫助,但是……佛經能夠讓人堅強,讓人充滿希望,淨化人的心靈。
  那木寺除去唸經,也偶爾會給過往的人發一些稀粥,賑濟一下實在餓的受不了的災民。
  不過,那木寺的糧食,本身也不夠。
  世道紊亂,佛門是靠香主施捨的地方,也不會有太多餘的糧食。
  在寺廟糧食快要見底的時候,枯榮禪師跟弟子們辭行,他帶著二十來個弟子,要去一趟拉薩。
  拉薩那邊,有個叫波西的土司,很尊敬枯榮禪師。
  枯榮禪師想委屈著去勸一勸波西,從波西哪裡拉一波糧食過來。
  他走了三四天,寺廟裡面,已經沒有了糧食。
  但那木寺剩下的十幾個喇嘛僧人們,依然坐在那木寺的門口,為過路人唸經。
  他們再餓,也始終沒有放下手中的風馬輪、轉經筒,嘴裡念著大藏經,告誡過路的人,千萬不要忘記了慈悲心。
  又過了兩三天,那木寺唸經的僧人,真心已經餓得張不開嘴了。
  這時候,來了一位藏族的藏醫。
  藏醫路過那木寺,深感那木寺高僧的義舉,所以,他扶起了餓得靠在那木寺門楣上的——那木寺宗主阿可辛。
  他給阿可辛餵了半個饅頭。
  阿可辛吃完後,有了一些力氣,連忙對藏醫感謝。
  那藏醫搖搖頭,歎了口氣說:我的兜裡,有十八個饅頭,本來應該分給諸位高僧的,但……我還有十來天的路要走啊,實在無法慷慨解囊。
  「無妨,施主先自救,再他救,也是應該的。」阿可辛對藏醫說。
  藏醫無奈的放下了阿可辛,轉身趕路,才走了幾步,他回來了,對阿可辛說:我這兒有一味草藥,你趁著剛才吃了饅頭,去炮製一份,給每個弟子滴上三滴,就可以讓他們多活一段時間。
  「那謝謝施主了。」阿可辛按照藏醫的藥方,如法炮製出了一味草藥。
  那草藥說來特別奇怪,要用冰水泡。
  好在當時是冬天,冰水好找,草藥出來了後……就是一個類似豬肝樣的東西,還會自己跳躍。
  當時藏醫說過這種藥物,需要用冰桶存放。
  阿可辛在寺門口的樹上,找來了不少的雪,把那藥放了進去,見到一個僧人,就揪下了一點點,塞到了僧人弟子的嘴裡。
  說來也怪,那些弟子,吃了那藥後,頓時龍精虎猛,念起經來,變得特別有力了。
  我問林老爺子:老爺子,那藥我們也見過,揮發性特別強,還會讓人產生特別恐懼的幻象……那到底是什麼藥?
  林老爺子哈哈大笑,說:那藥,叫迷迭香……人要是吸食一點,會產生特別好的幻覺,比如你餓了,那幻象就是眼前出現了好多的食物,你不停的吃著那食物,你要是想女人了,那幻象會變成數十個一絲不掛的美女,出現在你面前,跳著各種風sao的舞蹈,不過這種藥物,不能多吸食,一旦吸食過量,那就會產生特別可怕的幻覺了。
  「光靠幻覺就能讓那些弟子龍精虎猛起來?」風影有點不相信。
  林老爺子偏頭對風影說道:這位老弟,你沒聽過「望梅止渴」這個成語嗎?
  望梅止渴,說的是曹操曾經帶軍隊趕路,可是當時缺水,士兵們一個個疲憊不堪。
  於是,曹操說:我以前來過這邊,離這裡十里處,有一片梅林,梅子酸甜可口。
  士兵們聽說有梅子,一個個流著口水,人也不渴了,行軍趕路那叫一個利索。
  林老爺子說:那些高僧吸了迷迭香,在幻覺中滿足了自己,其實也是這個道理,你以為那些士兵,是真的流多了口水就不渴了嗎?不是的……是受到了願望的蠱惑,激發了生理潛能,迷迭香通過幻覺,來滿足生理需求,也激發了生理潛能。
  「哦?然後呢?」我問林老爺子。
  林老爺子說:那迷迭香,是透支人的生命,並不是真的能讓人不吃不喝……三天之後,這些高僧,無論怎麼吸食迷迭香,也不管用了,有一兩個人,還因為吸食了過量的迷迭香,直接因為過度恐懼,眼睛裡冒出了大量的血水,在驚嚇中,死掉了。
  這些高僧,失去了迷迭香的作用,別說唸經了,各個有一口氣進去的,沒有一口氣出來。
  眼看著一些為路人祈禱誦經的高僧,要死在那木寺門口了,一位路過的,已經餓得只剩下一口氣的女人,她來了那木寺門口。
  她見了這些高僧後,搖搖頭,說:唉!高僧為人祈禱唸經,都快死了,我一輩子也沒什麼大出息,就希望臨死前,獻身一次吧。
  說完,那女人爬到了那群高僧的面前,用防身的菜刀,拼掉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砍掉了一隻手,然後死在了地上。
  那些高僧,聞到了血氣的味道後,立馬再次受到了蠱惑,身體內的迷迭香也發作了,在他們的眼裡,那女人,幻覺成了一頓齋飯。
  高僧們,分了開來,一刀,一刀的肢解了那女人的屍體。
  這群那木寺,已經餓得半死的高僧們,把女人的屍體,在他們產生幻覺的情況下,分而食之。
  吃完了,高僧們因為吃到了食物,體力又復甦了過來。
  可是,他們意識到了自己,到底犯了什麼樣的錯事。
  阿可辛看著一地的殘骨,搖了搖頭,甚至還流下了後悔的熱淚。
  他說:佛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成全別人……我們卻讓別人犧牲了自己,成全了我們,我們辱沒了佛門的教誨。
  當時阿可辛讓所有的弟子,盤坐在地上,一個人捏著那女人的一塊碎骨,念著「大悲咒」,希望那女人能夠得到往生。
  第二天中午,枯榮禪師帶著不少弟子,回了那木寺。
  枯榮禪師帶來了從波西那兒弄來的糧食,可他到了那木寺門口,見了每個僧人的懷裡都抱著一塊碎骨沉睡,他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於是,他喊醒了阿可辛。
  阿可辛驚醒後,喊醒了所有的弟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把女人的骨頭,高高舉起,同時認錯,他們願意接受……主持的任何懲罰。
  枯榮禪師歎了口氣,說:我們都說修煉成活佛,修煉成活佛,這個為了你們死去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活佛啊!這樣吧,我把你們每個人的生魂,全部抽出來,你們的生魂,往生去吧,但你們的屍體,要永遠陪著這女施主的慧海。
  弟子們都樂意。
  於是,枯榮禪師用他高深的手段,把這些弟子的魂魄,徹底抽了出來。
  同時,也把女人的頭骨眉心,從頭骨上鋸了下來。
  那木寺枯榮禪師的認知,就是覺得眉心處的骨頭,是人最珍貴的一塊骨頭,是慧海,是智慧交匯的地方。
  他把女人其餘的骨頭,都供奉在那木寺最大的禪房裡——從此,這個禪房,命名「化骨堂」,意思就是……供奉坐化的骨頭的地方。
  弄完了這些,他親自捧著女人的慧海,在胸口纏了一根鐵鏈,拖著一口鐵棺材,棺材裡面裝上了被抽取生魂的喇嘛弟子和一罐新做好的迷迭香,往雪山上面走。
  除了他,寺裡還活著的弟子,都學著他的模樣,拖棺前行。
  枯榮禪師這麼做,就是為了紀念那些餓著肚皮為日碦則逃難人唸經祈福的喇嘛弟子,那些靠著迷迭香的幻覺,堅持唸經三天的喇嘛弟子,以及那位,為諸位高僧奉獻了自己的肉和生命的女人。
  「原來是這樣?」我點點頭:這群人,無論是喇嘛弟子,還是那木寺弟子阿可辛,還是那個甘願分享出自己的肉的女人,都稱得上是活佛了。
  我望著那圓形的大墓,點點頭,沒想到,化骨堂的畫卷和彩繪,原來描述的是這麼一個故事,我真的錯怪高僧了,他們不是邪僧,是真正的高僧。
  「別著急,別著急,這群高僧的事,還沒講完呢。」我們正要給圓形大墓拜上一拜,結果,我們被林壽,喊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