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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瘋狂年代(2)

    在那個年代受迫害的當然不止我們一家,就拿西村我姥爺家來說,扎紙人的,也被打成了牛鬼蛇神,我姥爺、我姥姥、還有我大舅都挨了批鬥。我大舅比我父親大幾歲,上學也比我父親早的多,文革的時候,他已經在上高中了,文革開始以後,學校停課回了家。
    當時,他已經一邊上學一邊跟著我姥爺學扎紙人的手藝。當然了,不是我想說我姥姥姥爺的不是,就個扎紙人的手藝,還講究個傳男不傳女,兩口子愣是沒教我母親。
    不過,這文革一上來,我姥爺一家四口兒,就我媽沒挨批鬥。據我媽說,他們那個村打人打的特別狠,把人逼的光上吊的就有仨,投井的倆。寫老槐樹的時候,我不是說他們村有個七十歲老頭捅死了八十歲的老頭嘛,就那個八十歲的老頭,他們村就數他心狠手黑,打人都是往死裡打的,像這種人,老天爺能叫他活到八十歲,估計就是叫他等著挨刀呢,那七十歲老頭捅了這老頭以後,到監獄裡安享晚年去了,國家一直把他養到壽終正寢。
    當時,我大舅給人打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導致視力下降,我姥姥左腿給人打出了毛病,最慘的是我姥爺,給人打的大口大口吐血,之後落下了內疾,一到陰雨天就胸悶、偶爾嗝血,在我不到兩歲時我姥爺就去世了。
    他們村,最幸運的要數陳瞎子了,當時陳瞎子也被打成了牛鬼蛇神,不過陳瞎子這老傢伙圓滑世故會來事兒,別人還沒打他,他自己就招了:“我對不起國家,我對不起黨,我對不起人民,我對不起全村老少爺們兒,我認罪,我該死,我活該瞎,這輩子瞎,下輩子還瞎……”
    那些人一聽這話,心裡舒坦了,說陳瞎子表現好,只把陳瞎子的竹竿子撅折了,美其名曰:斬斷牛鬼蛇神尾巴。
    當時,紅衛兵好像已經分出了派系,每個派系各自為戰。在我們這裡有名的派系大致有三四個。“二七派”、“八一八”,這兩個是最老資格的派系,勢力最大,另外好像還有個“大聯合四一四”什麼的,這兩個派系較小。
    “二七派”,本名“二七公社”,是我們河南省最大的造反派;“八一八”可能是北京的,不過在全國的影響力是最大的,源於一九六六年八月十八號,這一天是*首次在北京*接見紅衛兵。
    他們這些派系之間,唯一不同就是胳膊上帶的那個紅袖箍,當時可能叫紅袖章。二七派,胳膊上帶是“二七紅衛兵”,八一八帶的是“八一八紅衛兵”。“紅衛兵”三個字較大,居中,派系名稱字較小,居上。
    打我奶奶的那些人是“二七派”的紅衛兵。
    *在北京第二次接見過紅衛兵以後,九月初,*中央發出通知,支持全國各地革命學生代表來京參觀“文化大革命”,還支持北京學生到全國各地進行革命幫助,坐火車、吃飯,一律由國家開支,也就是說,坐火車吃飯都不要錢。
    這個通知一經出台,將紅衛兵大串聯推向了最*,全國各地的大學生、中學生、甚至是小學生,風起雲湧,全部開始北上南下、東進西出。
    打我奶奶的那幾個紅衛兵,臨走時帶走了村裡大多數年輕人,說是大串聯到北京去見*,接受*的檢閱,每人帶上一個紅袖箍,拿上一本“紅寶書”滿腔激動地離開家了。
    他們就這麼走了,我父親當然不甘心,喊上王思河,一路跟了過去。
    我們這裡現在叫鳳泉區,過去叫北站區,過去為啥叫這個名字呢,因為我們這裡過去有火車站,京廣線,過去的火車不知道到達北京那個地方,現在一路直達北京西。
    那些紅衛兵就在火車站搭的車,我父親跟王思河緊跟著他們鑽進了另一列車廂裡。
    車廂裡面,那是人山人海,全是大串聯的年輕人,每個人臉上帶的那種狂熱,是無法用任何文字來形容的,鬼神見了都要退避三舍,就連我奶奶身邊那位紅裙女子都嚇得半夜給我奶奶托夢,說到深山裡躲一躲,將來有緣再見。那棵神奇的老槐樹,文革來了以後就開始裝死,一裝就裝了十年,可見當時那種鬼神皆驚的可怕程度。
    在開往北京的列車上,我父親跟王思河擠在兩節車廂之間的角落裡,想要開口跟別人說話,就得先對上*語錄,例如,別人說一句:“自信人生二百年,”你就得趕緊對一句:“會當水擊三千里!”要是三個人在場,這個說:天要下雨,另一個說:娘要嫁人,最後一個趕緊說:由他去吧……
    你要是對不上來,那你就攤上大事兒了,把你從火車上扔下去都是有可能的。
    我父親跟王思河在火車上基本上不說話,就是說話,也是兩個人小聲嘀咕,絕不讓第三個人聽見。不過,車上人多,大多還是年輕人,也沒人留意他們。
    那時候都是慢車,硬座綠皮車,燒煤的那種蒸汽火車頭拉著。我父親跟王思河坐了兩天三夜的火車才到達北京。離開家的時候,他們兩個每人身上帶了幾個窩窩頭,下車的時候已經吃完了。兩個人身上還帶著五毛錢,五毛錢已經算是不少了,我奶奶辛辛苦苦幹十天的活兒才能掙五毛錢。
    火車到站的地方,並不繁華,還有點荒涼,我父親一下車就暈頭轉向了,不知道這是到了哪兒,甚至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好在這趟火車上的人全都下來了,都是往一個地方去的,我父親不知道這是哪兒,有人知道,跟著下,不害怕。
    人群烏烏泱泱、人頭攢動,踩的那地面都轟隆隆的響,就跟放了一大群羊似的。
    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糊里糊塗隨著人群就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在人群裡找“二七派”那幾個貨,也就不大會兒功夫,給他們找到了,因為人太多,不好動手,悄悄尾隨在他們後面跟著。
    走了沒多遠,前面出現一座大棚子,裡面熱氣升騰,這是專門給紅衛兵們開設的臨時大伙,就跟過去粥廠的性質差不多,這些人在這裡可以隨便吃喝。
    吃過飯以後,接著往前走,走著走著,我父親就發現有點不對勁兒了,人群出現了分化,因為北京這方面有人來接站,接站的人都是各個派系的,人群很快分流,分成了好幾股,接站的人領著他們,各自找各自的隊伍去了。
    我父親跟王思河就尾隨著“二七派”這一股,繼續往前走。路上,越走看著越像那麼回事兒了,路兩旁出現了樓房、店舖,路上出現了汽車、自行車等,儼然一副老北京風味兒。當時雖說看著蕭條,很多店舖都關著門,不過絕對要比我們這個破落小山村繁華的多,臨街的那些牆上,貼滿了白紙黑字的大標語、大字報,有的是*語錄,有的是雞血沸騰的口號,看著都叫人眼暈,給人的感覺就是這天下亂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天色黑了下來,這股二七派的人,穿街過巷,在巷子裡一處四合院落了腳。我父親他們兩個沒敢進去,不是他們派系的,進去搞不好還得挨揍呢,兩個人在四合院旁邊找了個角落貓了一夜。
    第二天,找了個地方吃過早飯,尾隨著這些人來到了*廣場。
    用我父親的話說,當時那廣場上全是人,人山人海,一眼都望不到邊,人人手裡舉著“紅寶書”,在*城樓底下喊口號、唱歌、遊行,口號喊的是:革命無罪、造反有理,歌唱的是: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
    可能因為人數還是不夠多,沒能引起中央領導們的重視,這些人在*廣場上折騰了三天,也沒能見著偉大的領袖*。
    三天來,我父親兩個也被迫混在人群裡面,手舉“紅寶書”,跟著他們喊口號,唱歌,不過,他們沒忘記自己兩個千里迢迢跑北京幹啥來了,心裡一直惦記著那幾個貨。
    到了第四天傍晚,終於給我父親他們兩個逮著了機會。當時,在我們村裡打我奶奶的總共有五個人,三男二女,他們的名字,我父親到現在都還記得,不過,在這裡我就不再寫他們的真實姓名了,畢竟那些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寫出來也沒啥意思了,再說他們現在不一定還活著。三個男的,咱們就叫他們男一、男二、男三,女的,就叫女一、女二好了。
    那是天色將黑的時候,剛剛吃過晚飯,我父親兩個又貓到四合院旁邊那個角落裡,這個角落位置很好,只要一打四合院出來人,就能聽見聲音,一探頭就能看見出來的是誰。
    那幾個貨,估計也第一次來北京,估計在四合院呆膩歪了,男一、男二和一個女生一起走了出來,這女生不是打我奶奶的那兩個,這個我父親不認識。他們出來以後,朝著胡同另一個方向走去,我父親跟王思河發現他們以後,悄悄跟了上去。
    他們所在的這個四合院具體在北京哪個位置,我父親說不清楚,因為當時亂的很,到處貼的都是字幅標語,有點兒標誌性、特色性的東西也都給這些敗家玩意們打砸燒了,這地方距離*挺遠的。
    我父親記得出了胡同以後,往右走,是條大路,大路走了能有五六十米,左邊出現一條小路,這仨貨一轉身上了小路。沿著小路又往前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當是天色也黑,就見前面黑壓壓的出現一個小樹林,三個人高談闊論著,走進了樹林。
    我父親兩個朝四下看看,挺背的一個地方,周圍呢,也沒見著人,不知道這仨人進樹林裡幹啥,兩個人小心翼翼跟了進去。
    進樹林以後沒走多遠,就聽前面那女人大叫了一聲:“你們兩個幹什麼!”
    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頓時嚇了一跳,心說,難道給他們發現了?
    (感謝“dd”打賞的皇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