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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八章 沉船葬

  少了點什麼呢?!
  我正困惑的時候,就聽身邊的柳紅衣說道:「咦,怎麼沒看見梅嫂?」
  我猛地一拍腦袋,是呀,怪不得我覺著少了點什麼,原來缺少了梅嫂。
  來的只是四個抬棺的工人,卻沒有見著梅嫂的身影。
  「問你們呢,梅嫂在哪裡?」趙工頭走上前去。
  其中一個工人說:「梅嫂說她收拾收拾,回頭便趕過來!」
  我看了看時間,點點頭:「那就等她一會兒吧,反正還有一個鐘頭呢!」
  我和趙工頭找來四塊石頭,讓工人們把棺材放在四塊石頭上面,以免沾染地氣。
  四個工人靠著棺材坐下來,這一路走來也是辛苦了,雖然他們身強力壯,但畢竟不是職業的抬棺匠,有兩個即使穿著厚厚的冬衣,肩膀也被磨出了血泡。
  我給他們一人遞了一根煙,讓他們原地歇歇腿兒。
  然後我走到趙工頭面前:「趙工頭,我的要的小船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當然準備好了!」趙工頭伸手往不遠處的草叢指了指:「那小木船就放在草叢裡面呢,九爺交代的事情,肯定辦得妥妥的,絕對不敢怠慢!」
  因為梅嫂想要把小雨葬在河裡,所以我只好給小雨選擇了一種名叫「沉船葬」的方式。白天的時候,我就交代趙工頭來購買一隻小木船,這種小木船也不貴,不超過五百塊,到時候把棺材放在木船上面,再連同小木船一起沉入水底,這就叫做「沉船葬」。
  「多少錢,回頭我把錢給你!」我說。
  趙工頭連忙擺手:「九爺,不要錢!不要錢!」
  「不要錢怎麼行?我可是收了你出場費的,說吧,多少錢?」我正色道。
  趙工頭說:「真的不要錢,九爺,你要這樣說,就是不把我趙某人當成兄弟?這買船的錢是我私自掏腰包買的,這是我侄子種下的罪孽,也算是表達我對小雨的一點點心意。這是我的心意,你可不能搶了去!」
  趙工頭既然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好繼續多說什麼,再說下去就顯得我太那啥了,所以我也就點點頭,說了聲:「好!謝謝你!小雨一定會感受到你的心意!」
  「走吧,過去看看小船,看看合不合適?」趙工頭拉著我往前走去。
  撥開草叢,就看見草叢裡面橫亙著一艘黑黝黝的小木船,木船不大,是那種兩頭尖尖的,呈梭子形狀的打漁船,我繞著小木船走了一圈,並不要求是艘新船,只要完好無缺就行。
  「怎麼樣?」趙工頭問我。
  我停下腳步,伸手比劃了一下:「嗯,應該沒問題,那是口小棺材,正好可以裝下!」
  「九爺,還需要我做什麼嗎?」趙工頭畢恭畢敬地問。
  「把我包裡的硃砂盤拿過來!」我背負著手對趙工頭說。
  趙工頭轉過身,很快就從包裡幫我拿來硃砂盤。
  我現磨了一些硃砂,用毛筆蘸著,唰唰唰在船舷邊上畫了起來。
  趙工頭一臉好奇地看著我:「九爺,你這是在做啥子?」
  「畫符呢!」我挽起袖子,頭也不回地說。
  這畫符也是有講究的,必須「走心」!
  何為「走心」呢?
  那就是心神合一,那符都在腦子裡記著呢,畫符的時候根本不需要去想,那符咒的筆畫自然而然就從筆尖裡面流淌出來,講究一氣呵成,畫出的符必須漂亮完整,這樣才能發揮出最佳功效。
  若不然,中途如果有所閃失,那可就成為了一句俗語「鬼畫淘符」了。
  在黃紙上畫符相對來說比較容易,因為黃紙很小,畫出的符咒也不大,一氣呵成很簡單。
  但是小木船的面積是黃紙的多少倍,要想一鼓作氣把符咒畫滿,那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整個過程必須全神貫注,神經高度緊繃,而且氣息還要平穩,不能喘氣或者岔氣,還得有相當充沛的體力。
  我繞著小木船走了一圈,沿著整個船舷畫了一圈符咒。
  當最後一筆落下的時候,我長長地吁了口氣,收起毛筆。
  即使是大冬天,我的背心也已經被汗水浸濕透了。
  趙工頭一臉驚奇,豎起大拇指道:「九爺,絕了!真是絕了!」
  頓了頓,他問我:「九爺,你畫的是個啥?我不太看得明白!」
  我心中暗罵:「你個臭小子,連我畫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就在那裡讚歎呢!」
  「算是平安符吧!」我說。
  平安符是用來保平安的,並不是什麼鎮邪驅鬼的符咒,小雨又不是厲鬼,不需要畫那種鎮鬼的符咒。
  不過當整艘木船畫上朱紅色的符咒之後,一下子變得高大上起來,再也不是剛才看見的那種簡陋小木船。
  當然,不熟悉符咒的人,看見滿船紅色的符咒,多少還是覺得有些詭異。
  「蕭九,時辰快到了,梅嫂怎麼還沒有來呢?」柳紅衣走過來,有些焦急地說。
  梅嫂還沒來?!
  我回頭眺望了一眼草叢:「再等等吧!」
  柳紅衣說:「河邊的蠟燭都快熄滅了!」
  我來到河邊上,只見之前插在河灘的兩排蠟燭,此時已經燃燒的差不多了。
  我又看了看時間,此時已經是夜晚十點半過,距離十一點的期限還有一刻多鐘,但是依然不見梅嫂的蹤影。
  從筒子樓到河邊,也沒有多遠的路程,按照常理來講,怎麼走都應該走到了呀?
  趙工頭小聲嘀咕道:「這梅嫂怎麼回事?不會走丟了吧?」
  我掏出一盒香煙,給趙工頭以及四個工人一人一根,然後自己點上一根,蹲在河邊上默默地抽著。
  等到一根煙抽完,我再次看了看時間,丟掉煙頭,起身說道:「時辰到了,不等了,開始下葬吧!」
  「可是……梅嫂還沒有來啊?」趙工頭說。
  「也不知道這梅嫂做什麼去了,怎麼磨磨蹭蹭,現在都還沒有來呢?」柳紅衣皺起眉頭。
  「也許……她不來了吧!」我說。
  「不來了?不可能吧!這可是她女兒的葬禮,做母親的怎麼會不來參加呢?」趙工頭搖了搖頭,不解地說。
  我歎了口氣:「正因為是她女兒的葬禮,她無法面對,所以選擇了逃避!哎,不多說了,該來的終究會來,不來的始終不會來的,開始下葬吧,別錯過了時辰!」
  無論是紅事還是白事,最講究的就是時辰,特別忌諱錯過時辰,錯過時辰的話,日子就要重新選定,這是規矩。
  如果今晚不給小雨舉行葬禮,那再次選定日子,又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去了。
  再說了,小雨的屍體放置了那麼些天,已經開始出現腐爛跡象,如果等人腐爛之後再下葬,也是對死者不太好的一件事情。
  所以無論怎樣,今晚是必須要下葬的。
  趙工頭招呼上那幾個工人:「兄弟幾個,幹活!幹活!先去把草叢裡的小木船拖出來!」
  四個工人走進草叢,把小木船拖出來,四個人扛著,將小木船扛到河邊上,用繩索固定在一塊大石頭上,以免小木船被河水沖走。
  河灘上的兩排白色蠟燭就快熄滅了,火光十分微弱,在夜風中搖曳,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把棺材抬到木船上面去!」我揚了揚下巴,吩咐道。
  四個工人抬著棺材,呼哧呼哧喘著氣,從兩排白色蠟燭中間走過,小心翼翼把棺材放到木船上面,那口小棺材,正好可以放在小木船的船艙裡面。
  然後我又讓那四個工人,把之前用來墊棺材的四塊大石頭,統統搬到船上。
  趙工頭一直在邊上喊:「哎,小心一點!慢一點!對對對,慢慢放!慢慢放!」
  棺材放在小木船上面以後,趙工頭拎起事先準備好的一桶汽油,嘩啦嘩啦的潑灑在木船上面,然後還碼放了一些枯草,把棺材覆蓋起來。
  剛剛做完這一切,河灘上的兩排蠟燭就已經熄滅了,只剩下縷縷青煙隨風飄蕩。
  「看來梅嫂是真的不會來了!」柳紅衣說。
  我點點頭,看了看時辰,尖著嗓子喊道:「時辰到——點火——」
  趙工頭掏出打火機,走到木船邊上,引燃了船上的汽油。
  火勢順著汽油迅速蔓延,又引燃了船上的枯草,這一下燃燒得更為猛烈。
  我走到河灘邊上,深吸一口氣,解開了固定在大石頭上面的繩索。
  小木船立即隨著河水漂蕩出去,漸漸漂遠,漂到河中央。
  河風吹動我的頭髮,我在心裡默默地跟小雨再見:「小雨,永別了!」
  柳紅衣擦了擦濕潤的眼角,輕聲說道:「小雨,一路走好!」
  趙工頭他們也是垂手而立,神色肅然,眼看著小木船燃燒起熊熊大火。
  很快,整艘小木船都變成了一顆大火球,在水面上載浮載沉,燒得辟里啪啦作響,冒起滾滾濃煙。
  火光映紅了水面,帶走的卻不知是誰的思念。
  終於,燃燒的小木船漸漸沉入水裡,直至消失不見。
  從此,這條河裡,又多了一個死去的靈魂。
  沉船葬結束,整個下葬過程,梅嫂都沒有出現。
  就在我們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草叢裡突然急匆匆地跑出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