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最後一個趕屍人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重回禁地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重回禁地

    「還好。」我看著火遙,無心介意他的態度,這個人不像金三陽和水滿江那麼恭敬,一身匪氣,不過我只為了五叔而來。小陰官究竟什麼態度,我不在乎。
    「六爺給傳授一下經驗唄。」火遙看我不怎麼說話,就摸摸臉上的鬍子,道:「算起來,咱們兩個只差了十幾歲,但現在看上去,一個像孫子,一個像爺爺。你說呢……」
    我漠然轉過身,不理會他。可是心裡卻有點犯嘀咕,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火遙,看著他的樣子,就不是一個吃齋念佛的善茬,然而這一次火遙竟然沒有違背五叔的指令,親自趕屍到石嘴溝,我就有些懷疑他的動機。所以暗中加了小心,要加意防備這個人。
    金三陽又給火遙弄了些吃的,吃完之後,火遙鑽進洞裡呼呼大睡。沒過多久,天亮了,我問金三陽,這次是不是還會有其他小陰官趕到石嘴溝。
    「這個說不準。」金三陽道:「老太爺過世以後,我們這些人散佈在各地,有些路途比較遠,做活也沒那麼方便,就算趕來,估計時間會比較久。」
    我就耐住性子,繼續等。三個小陰官都到了,五叔估計也有可能會來,畢竟這麼多屍首都趕到老墳,無論如何都得處理一下。
    然而這又是很冷清和孤寂的一天。茫茫的雪地上從早到晚再沒有半個人影。天黑了以後,我們點了一堆火,都在火堆旁邊取暖。
    「六爺,你是老太爺的兒子,我們呢,是老太爺的徒弟,常言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咱們就算不是親生的,也勉強算老太爺半個兒子。」火遙坐在火堆旁邊,道:「陸家原來那麼多的東西,大爺他們都不在了,只剩你跟五爺兩個人,怕是受用不了,六爺。你也發發善心,有什麼用不到的物件,給咱們分分,大夥兒都沾沾光,怎麼樣?」
    我不知道火遙怎麼突然就說起了這個,但他的語氣間沒有善意。這種語氣和這種話都讓我心裡反感,瞥了他一眼,道:「老太爺當年在的時候,你怎麼不跟他提這個?」
    「一朝天子一朝臣嘛,情況不同了,就得區別對待。」
    我心裡頓時來氣,正想跟他好好辯辯,金三陽突然對我們擺了擺手,緊跟著,他輕輕的翻身趴在地上,耳朵貼著地面,隨後抬頭對我們道:「有人來了!」
    「在哪兒!?」我立即收回目光,爬到金三陽身邊,急促的問道:「從哪兒來的?幾個人?」
    「從馬牙山那邊,但是我吃不準是不是……是不是人……」
    情況好像有些出乎意料,為了安全起見,幾個人趕忙扒著旁邊的雪,把篝火熄滅,然後全部藏在洞裡,只露出一個頭。
    呼……
    剛藏起來不久,從馬牙山那邊通往老墳的路上,唰的捲起了一陣猛烈的狂風,風帶著地上的積雪,漫天飛舞,聽覺立即被風的呼嘯聲給佔滿了,再也聽不到其餘的動靜。
    陡然間,在那片呼嘯的狂風裡,冒出來幾輛馬車。正常情況下,馬車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行駛,聲音會很大,但是這幾輛馬車悄無聲息,就好像車輪不著地,凌空飄浮過來的一般。馬車的速度不算快,隨著風一點點的靠近了老墳。
    「都不要出聲!是陰馬陰車!」金三陽趕緊小聲給大家示警,他們這樣的趕屍人在山裡行走的時間長了,經驗也隨之豐富,見過不少怪事,金三陽說,這些陰馬陰車,其實就是陽間的活人給死者上的供,過去辦百事,或者三週年之類的情況,家境富裕的家戶,會扎很多紙人紙馬,燒了以後送給陰間的親人使用。
    迎面駛來的馬車很寬綽,連馬帶車都是黑沉沉的,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陰氣。我們藏著不露頭,幾輛馬車很快跑到了老墳邊兒。三個小陰官趕來的屍體都在老墳裡,被雪薄薄的蓋了一層,按照陸家的規矩,屍體趕到目的地以後,就會揭掉屍體臉上的封眼符,把附體的魂兒給放掉。但幾輛陰車剛剛來到老墳邊上,雪地中的屍體好像都有了反應,慢吞吞的從地裡爬起來,一個挨著一個,爬上了馬車。
    我全力在注視,但幾輛陰車沒有人驅使,更沒有五叔的身影。我突然預感到,這次可能要白等了,五叔不會露面,只是由幾輛陰車接走趕來的屍體。
    五叔,他會在哪兒?
    不多久,我們趕來的屍體全部擠上了陰車,陰車毫不停留,調頭順著來路駛去。我緊張的思索了一下,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五叔能在馬車將要到達的目的地等候著。
    想到這裡,我悄悄從藏身的洞裡爬出來,跟上了那幾輛陰車,絡腮鬍子還有金三陽水滿江都一愣,趕忙追過來阻攔。
    「你們留下,我要跟過去看看。」我回頭對他們小聲道:「不用擔心,沒事的。」
    「六爺,這個恐怕不妥。」金三陽勸道:「這些陰車明顯是朝馬牙山去的,那裡是禁地啊,老太爺當年嚴令任何人靠近禁地。」
    「時過境遷了。」我笑了笑,笑容卻很無奈:「那些禁令,都取消了。」
    絡腮鬍子雖然不願意冒險,但畢竟跟我是同路來的,搖頭晃腦的嘀咕了一會兒,一跺腳就繼續跟著我跑。金三陽和水滿江怕我出事,也跟了過來。原來的容身地只剩下火遙一個人,我跑出去很遠之後,回頭看了看,火遙也遠遠的跟在後面。
    墳場到馬牙山禁地,只有一條路,所以不可能會跟丟。我很懷疑這些陰車要去什麼地方,因為馬牙山上次塌陷之後,根本就沒有路了,進山底的路口被堵的嚴絲合縫。
    禁地我來過,前面的幾輛陰車跑到塌陷的馬牙山附近,馬牙山還是老樣子,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山頭留在地面,大部分山體都陷到了地下。陰車繞著山腳,朝山背跑,我們一路跟的很緊,跑到山背之後,我猛然發現,山體塌陷的邊緣處,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豁開了一個幾丈寬的口子,黑漆漆的,如同大山的嘴巴。
    幾輛陰車從這個口子跑了進去,我們幾個人不約而同在口子面前停了下來,彼此對視了一眼,我發現金三陽和水滿江的表情裡,有凝重和些許的畏懼。恐怕他們也感覺到了,這個口子,彷彿就像一張吃人的大嘴,一旦進去,彷彿就回不來了。
    但是我沒有一絲猶豫,我記得很清楚,五叔當時就是在馬牙山消失的,冥冥中彷彿有一個看不到的圈子,我在太行山行走了半年,如今又鬼使神差一般的重新繞回了馬牙山。不管這裡有什麼,會發生什麼,我都要進去。
    時間匆忙,我怕會把陰車跟丟,所以來不及多說,一頭就扎進黑漆漆的入口裡。絡腮鬍子跟過來了,片刻之後,金三陽和水滿江也跟了進來。入口裡面,是絕對的黑暗,但是跑在前面的幾輛陰車上方,砰砰的炸出一團團綠幽幽的鬼火,鬼火很黯淡,不過這條路,我當初走過,還大致記得,跌跌撞撞的跑著,勉強還可以跟得上。
    沿途沒有發生什麼意外,陰車一直在跑,看著它們奔跑的路線,應該是直直朝山底深處而去的。我的心情很緊張,但又有莫名其妙的興奮,因為山底盡頭,有一道門,當初的五叔,就是走進那道門以後,才裊無音訊的。
    五叔還在那道門的裡面?他就在那道門等著這些拉著屍體而來的陰車?
    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咬著牙硬跟上陰車。馬牙山整體塌了,山石填滿了原本流淌在山底中的那條河,也壓塌了河上的橋,陰車一路衝向前方,我跑著跑著,就記起來,那道門,已經不遠了。
    轟……
    當我跟著陰車從一大堆倒塌的山石後面轉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很遠的前方,有一片淡光,那片光就如同清晨從地平線上露出的第一縷曙光一樣。
    這時候,我的心快要從胸膛裡蹦出來,因為我看見,那道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