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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意外收穫

    雖然山腳下一溜幾十個人一言不發,但僅從他們的衣著外貌上,還是能看出,這些應該都是普通的莊稼人。山裡地薄,日子過的苦,家裡頭的男人常年累月勞作,才能勉強混個溫飽。這幾十個人破衣爛衫,臉都被曬的黝黑。
    我害怕白頭狐狸設伏,同時又有點擔心從白雲觀逃走的瘦子回去引來山刺,不過看清楚這幾十個人的長相後,心就踏實了。山裡人大多數是老實巴交的,沒有害人的心。只不過在這深更半夜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幾十個人一溜蹲著,那場景總是顯得有點不對勁。
    「老哥。」我朝著一個滿臉皺紋,叼旱煙袋的老漢問道:「你們是哪兒的?是方家峪的?」
    我想著這附近幾十里,只有方家峪一個村子,這些人大概是村裡的人。叼著旱煙袋的老漢沒回話,跟木頭似的,兩隻眼睛呆滯的看著我。
    這時候,我感覺到山背間的陰氣,陰氣有些重。但山背是常年不見太陽的地方,陰氣本來就比別處濃,山裡的巫婆神漢有時需要做泥偶,都會到山背這邊來取「背陰土」。這股莫名其妙的陰氣讓我很不安,我只想抓住白頭狐狸,不想招惹其它麻煩,看到眼前這一幕,就打算繞路離開。
    就在我邁步的同時,脊背一陣發涼,因為我感覺到,背後突然多了個人。
    緊跟著,身上裝乾糧的小包袱一下被人拉住了,使勁的扯,我沒防備,差點就被扯倒。我跟著五叔從小練功夫,反應還是快的,一側身恢復身體平衡,同時唰的轉過頭。
    等我轉過頭,頭皮頓時緊了一圈。
    我背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兩個小孩兒,四五歲的樣子,赤著上身,瘦的只剩下皮包骨,臉上也沒什麼肉,因為瘦的不像樣,眼睛就顯得異樣的大。兩個小孩兒雙手死死拉著我的小包袱,抿著薄薄的嘴唇,想把包袱搶走。
    我先是一驚,兩個小孩兒竟然能悄無聲息的跑到我身後硬奪我的東西,我卻無所察覺。但他們搶的是乾糧袋子,無甚大礙。
    可再轉眼一看,兩個小孩兒的大眼睛裡,完全沒有少年人那種純淨的靈動,滿滿都是死氣,與此同時,我看見他們的肚皮上,各有幾個血窟窿。好像是被刀子捅了之後留下的傷,傷勢很重,幾個血窟窿都是透心涼。
    「放手!」我低喝了一聲,看到這兒,不用多說我也知道,這兩個孩子不是活人,是人死之後留下的一道「念」,也就是俗稱的髒東西。陸家最擅長對付這種髒東西,我隨手從身上抓了把血米,兜頭撒過去。
    哇……
    兩個小孩兒明顯沒有什麼道行,被血米一撒,發出兩聲淒厲的慘叫,連滾帶爬的逃到山腳幾十個蹲著的人身後,貓腰躲了起來。
    「你們是一夥兒的。」我瞇著眼睛,越看越清楚,除了那兩個皮包骨頭的小孩兒之外,剩下幾十個老老少少的男人,全都死氣沉沉,眼睛裡沒有半分活氣。
    我不願招惹麻煩,但受到威脅的時候絕不會束手就擒。我抓了一大把血米,又挑起狗頭燈,陸家獨有的辟邪符菉在燈盞上隱隱發光。狗頭燈壓制一般的邪祟非常有效,山腳那幾十個死鬼沒有什麼大本事,狗頭燈一亮,全都蔫了。
    噗通噗通……
    叼著旱煙袋的老漢突然就跪在地上,周圍那些「人」也跟著跪了一地。我只當他們怕狗頭燈,心裡有了把握,把燈舉的更高,想佔據絕對的主動。
    「小兄弟!」旱煙袋老漢跪在地上,一邊不停的磕頭,一邊哀求道:「你是有本事的人,可憐可憐我們這些死了歸不了家的,放我們走……」
    「小兄弟,求求你,求求你……」
    「放我們回家……」
    旱煙袋老漢一開口,其它「人」都七嘴八舌的哀求起來,說實話,我是山裡人,對那些辛苦勞作的莊稼漢有種與生俱來的同情,但鬼和人是不一樣的,人說話的時候,還能從他表情眼神裡分辨話的真偽,從鬼身上就辨別不出。這些「人」哀求的淒慘,我心裡軟,一時間卻又不敢全信,在原地猶豫起來。
    旱煙袋老漢年紀最大,好像是個領頭的,他懼怕狗頭燈,不敢靠近,就在那邊跟我解釋。他說他們這幫人有方家峪的,還有三陽坡的,都是附近百八十里內山村裡的人。
    「咱們死在這兒有六七年了,被法物壓著,脫不了身……」旱煙袋老漢朝身邊不遠的地方指了指。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見土層裡隱約埋著幾根木樁,碗口那麼粗,露出地面有三寸高,被土屑雜草覆蓋著,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木樁是柏木,斷面雕著幾個青面獠牙的鬼頭,用清漆塗過,十年八年之內是爛不掉的。
    「五仙觀的五鬼樁?」我皺皺眉頭,五仙觀是解放前橫行山區的一個邪廟,聚集一幫心術不正又惡貫滿盈的神漢,抗戰的時候投靠過日本人,做了不少惡事,名聲臭的要死,提起來就讓人牙根發癢。抗戰勝利,五仙觀馬上遭到圍剿,除了寥寥幾個僥倖落網的,剩下的全被槍斃。
    看到地裡埋的五鬼樁,我恍然大悟,這些人被五鬼樁壓著,死了之後什麼地方都去不了,再過幾年,執念變淡,就會徹底消失在世間。
    「你們,是怎麼一回事?」我就覺得這幫人很可憐,心裡的牴觸頓時少了很多。
    這幫人跪著不動,旱煙袋老漢直起身子,把事情講了講。這個事兒是在七八年前,那時候鬼子還沒投降,山區裡的游擊隊和根據地很多,老百姓巴望早點打走鬼子,明裡暗裡很幫著游擊隊,因此,很多山裡的村子都受過鬼子殘酷的報復和圍剿。旱煙袋老漢是方家峪的人,七八年前,一隊日本鬼子在偽軍的配合下,到山裡招人,說良鄉那邊修炮樓,需要民夫,修炮樓的每天有白麵饃饃吃。
    那時候的人恨死了鬼子,寧可餓死也不會吃這碗飯,任憑翻譯說的天花亂墜,一個應徵的都沒有。最後,鬼子強行從村裡擄走了四五十個男人。
    這些人被抓走之後,才知道除了方家峪,還有幾個村子各被抓了不少人,被抓的民夫全部集中在一起,而且根本不是去良鄉修炮樓。
    「那些畜生把咱們抓到這兒。」旱煙袋老漢回身指了指山背,道:「來挖地道。」
    小日本不知道要幹什麼,一些工兵配合民夫,在山下面不停的挖掘,地道挖了一年多,誰也說不上究竟挖到哪兒了。在這裡呆的日子久了,民夫也多少瞭解一些情況,一年多以後,小日本可能打算放棄這個地方,抽走了工兵部隊,還炸毀了山下部分被挖出來的地洞和通道。
    這個事情其實是很奇怪的,因為日本人修的不是正規的軍事掩體,也不是什麼建築工程,反正就是朝死裡挖。挖掘過程中,五仙觀也來過幾個穿道袍的人,拿羅盤在下頭搗鼓。
    在施工最後一個月裡,民夫都被閒置了,一些人就私下說,下頭可能挖出了什麼東西。山下頭是一條主通道,兩邊有大大小小的洞,民夫平時吃住都在洞裡,不准到地面上來。被關在地洞閒置期間,每天都能看到大隊的日本工兵在主通道進進出出。
    「他們挖出了什麼東西?」
    「誰都不知道。」旱煙袋老漢搖搖頭,這個事,日本人做的很隱秘,他們快要撤走的時候,破天荒的把所有民夫都驅趕到地面上,露天看管起來。旱煙袋老漢心眼實在,不過此時也能猜測出來,日本人肯定在下面挖到了東西,不想讓任何民夫看到這些,所以刻意避開他們。
    我本來只是為了問清楚旱煙袋老漢他們這幫人的底細和來歷,但是聽他講起這些之後,覺得日本人所做的,是件很神秘的事,所以就追著問,讓旱煙袋老漢繼續講下去。
    「小兄弟,跟你商量個事。」旱煙袋老漢唯唯諾諾,跟我道:「老漢看得出,小兄弟你是個有本事的,等事講完了,你能不能把那個勞什子樁子,給挖出來……咱們都是死過的人了,不巴望再還陽,就想回家看看,看看咱們的村子……」
    「一定。」我不假思索:「就算你不講,我一樣放你們走。」
    「那就是天大的恩情了,咱們都念小兄弟的恩……」
    「你們在這裡挖了一年多,中間就沒挖出什麼東西?也不知道小日本到底想幹什麼?」
    「這個事難說。」旱煙袋老漢道:「鬼子從來不把咱們當人看,會跟咱們說這些話?不過,來這裡幹活干到兩三個月的時候,五仙觀的兩個人到下頭看,地洞裡陰潮,他們吃飯的時候喝了酒,嘀嘀咕咕的咬耳朵,咱們村的六子,模模糊糊聽他們說,鬼子在這裡挖山,是為了找一輛馬車。」
    「馬車!」我猛然聽到這個信息,心頭頓時一震:「什麼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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