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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一路向東

    那具屍體在不斷的抖動,我越走越近,很快就距離對方只有寥寥兩步遠。屍體已經開始爛了,身上肯定撒過一些草藥,遮擋住腐爛的氣味。屍體在最初發生**的時候,會有一定程度的膨脹,那種狀態尤其嚇人。看著吊在上方這具漲大的屍體,我加了一百個小心,我琢磨著,白頭狐狸這種陰仙是化不出人形的,只能藉著死屍作祟,這老貨,很可能就藏在死屍間。
    「好心人……放下我……」
    我沒作聲,死死盯著吊死的屍體,它倒垂下來的的腦袋還在微微的擺動,這種屍首如果沒有人驅使,一般不會起屍,當我又輕輕的挪動腳步靠近了一點時,看見吊死鬼那張剝掉臉皮的面龐上,似乎出現了一絲複雜的表情。我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看見它的嘴巴揪在一起,整張臉好像一朵綻放開來的花。
    我做了充分的準備,知道白頭狐狸或許會驅趕這些屍體突然發難,所以看到屍首異常的同時,抬手就摸出一盞小小的狗頭燈,晃火點燃,高舉在手裡。手裡的砍梁刀上,有五叔親手刻的符菉,尋常的屍體詐變,會被燈和刀壓制。
    嗖……
    可以說,我的大半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具屍首身上,覺得是白頭狐狸附體作怪,然而當我舉起狗頭燈在幾具懸屍之間努力感應的時候,右邊的牆皮突然嘩啦塌了一塊,升騰的灰塵中,流星趕月般的跳出來一條影子,快的連看都看不清楚。
    我的頭皮炸了,本以為蹊蹺一定出在這具屍體上,萬萬沒料想到牆皮塌了,跳出來的影子無比迅猛,那種速度幾乎不是我能防備的,別說沒有注意,就算全力戒備,也不一定躲的過去。
    我一把甩掉手裡的狗頭燈,全力扭動身體,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隱約能看到那條影子頂著一頭白毛,正是我一直在尋找的白頭老狐狸。
    當我轉身的時候,其實已經來不及了,白頭狐狸的身影衝到了身前。我看見它伸出了一隻前爪。白頭狐狸的爪子和一般野物的爪子不一樣,足有兩三寸長,又尖又利,微微打彎,好像一把鋒利的尖刀,逼近我的胸膛。
    躲無可躲,我一身都是冷汗,身子扭著,想避過這奪命的一擊,但這樣的勢頭之下,情況變幻的速度連腦子都跟不上,剛一側身,白頭狐狸的尖爪噗的一聲,正正刺在胸口上。我能感覺到尖利的爪子刺透皮肉傳來的痛感,但在這瞬息即逝的狀態中,自己實在無能為力。我甚至能預感出,下一秒鐘,刀子一樣的利爪會刺穿我的心臟。
    當……
    就在這瀕死的瞬間,我感覺胸口有一塊骨頭硌住了白頭狐狸的爪子,骨頭很硬,硬生生擋住了利爪。
    吱……
    白頭狐狸失聲尖叫了一下,和觸到了火紅的炭塊一樣,已經刺進我皮肉裡的爪子閃電般的縮了回來,緊跟著,它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兒,在地上飛快的滾動著,彭的撞到了牆角。
    我萬萬沒有想到能從絕死的困境中僥倖逃過一劫,頭上身上都是汗水。胸口前被利爪刺破的皮肉滲出了血跡,不過沒有傷到筋骨內臟。我一躲過絕殺,就馬上產生了反擊的念頭,我的功夫沒練到家,可白頭狐狸已經露面,面對面的拚死搏鬥,無論鬥不鬥的過對方,至少不會那麼憋屈。
    更何況,我急需知道老狐狸的底細。
    我反手拿了刀,但是一瞥白頭狐狸,這傢伙縮在牆角,腦袋埋到胸口,渾身篩糠一樣的發抖。我吃了虧,對它的任何舉動都非常警惕,怕它再耍什麼花樣,可轉眼之間,我看到白頭狐狸捂著自己的爪子,疼的站都站不住。
    「你……你胸口是……是什麼東西!」白頭狐狸的爪子好像折斷了,皮毛受了創傷,一滴一滴的往下落血。這玩意兒估計活了不少年頭,模模糊糊的能說人話,它縮在牆角望著我,眼神中除了嫉恨,還有隱隱的畏懼。
    「我問你!誰告訴你石嘴溝還有獸首扳指的事的!」我看到白頭狐狸畏懼而且受了傷,就想抓住這個機會,拿刀逼過去,先制住它:「說實話,給你留條命!」
    我進一步,白頭狐狸就退一步,說實話,這是它的地頭,我畢竟情況不熟,不敢沖的太猛。但是進進退退之間,我察覺出白頭狐狸的確是怕了,估計是剛才那一下子把它坑的太疼。
    「你的剝皮廟就這麼大,還能躲到什麼地方去?」我冷笑了一聲,感覺白頭狐狸已經無路可走。
    「陸家的崽子……不要得意……」白頭狐狸的嗓音渾濁嘶啞,恨恨道:「山裡的仙家多的是,別以為沒人能制的了你……」
    我怕夜長夢多,也不想再跟它廢話,至少要取得了先機再說,所以拿刀又逼近了兩步。在我看來,白頭狐狸被逼入了死角,無處可逃,制服它只是片刻的事兒。
    但就在我將要逼到老狐狸跟前的時候,頭上那幾具倒掛著的屍體一起脫落,橫七豎八掉了一地,屍體爛哄哄的,光那股臭味就讓人受不了,而且還得謹防其中藏著什麼陰招。無奈之下,我只能起身閃躲,這一躲,牆角的白頭狐狸用另只還沒受傷的爪子飛快的在旁邊扒拉了幾下,薄薄的土層扒開之後,露出一個比海碗口稍大點的洞。
    嗖……
    白頭狐狸轉頭就鑽了進去,等我避開幾具屍體趕到牆角的時候,它已經徹底消失在小洞裡。洞口太小,我鑽不進,急的甩手,匆匆一想,趕緊順著牆朝上面爬。
    上下兩層洞,十多丈深,爬上來費了老勁。老狐狸肯定是借暗道逃出了白雲觀,我一心想要找到它,從三清像座底的洞口爬出來之後,我抬腳就衝出三清殿。
    出了殿門,我愣了愣,綁在老松樹上的瘦子不見了,原地只剩下兩截被磨斷的繩子。我孤身進了三清殿,外頭沒人看管瘦子,估計被這貨趁機逃走了。瘦子只是個小角,我渾沒在意,一心想找到白頭狐狸,隨後就在白雲觀四周仔細查看。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番認真的查看,我果然在後牆找到一處殘留的血漬。血漬很新,留下的時間絕不會太長,白頭狐狸應該就是從這兒逃走的,血漬接連不斷,我二話不說,一路跟下去。
    按照白頭狐狸逃走的方向來看,它是一路朝東走的,我不知道它會逃到什麼地方去。一口氣跟出去有三四里地,血漬消失了,我沒有別的辦法,好在山間的路往往只有一條,我就順著唯一的路,一直朝前追。
    這一追下去就好像沒有盡頭了,路程一遠,地上的血漬連同最細小的痕跡都一起消失,根本看不出白頭狐狸逃到了哪兒。那個時候,我還小,卻很倔,越是找不到它,就越硬著頭皮堅持。一鼓作氣急走了二三十里山路,依舊一無所獲。
    我隱約意識到,白頭狐狸是個不能輕視的關鍵,它知道獸首扳指的事,如果抓不住它,還會引來更多的禍患。
    路一直向著東邊,我想起了米婆交代的話,她要我朝東走。雖然追擊白頭狐狸未果,但還是按著米婆交代的方向走著。
    接連走了三四天,我始終沒有鬆懈,趕路趕的很急,白頭狐狸一條爪子受了傷,我就巴著它傷重難支,會突然出現在前路上。當時從小嶺坡出來的時候走的匆忙,也沒帶什麼行李,三四天之間,靠著野果子果腹,漸漸有些撐不住了。不過靜心回想一下,以前五叔告訴過我,這邊有個叫方家峪的村子,估摸著已經不遠了。
    又走了十多里,果然遠遠望見了小村,我就想過去跟人換點乾糧。剛剛靠近方家峪的時候,眼神無意中一瞥,意外的看到路邊一堆荊條間,掛著一縷細白的毛。這縷毛比人的頭髮還細,絨絨的,一下子就讓我聯想到了白頭狐狸,老狐狸必然慌不擇路的從這裡經過過。
    我拔腿就朝村裡走,那時候的山裡人,大半是相當淳樸的,而且我操著一口本地口音,進村之後說明來意,立即有人給裝了一袋子雜糧饃饃。我找人拐彎抹角的問了問,這幾天村子很平靜,沒發生過什麼事。白頭狐狸應該就是路過,沒有在村裡逗留。
    在村裡討了乾糧,天就擦黑了,村裡人留我住一宿,我好容易發現一點線索,不肯罷手,謝過村民,隨後又追了下去。
    馬不停蹄的跑了有十幾里路,天完全黑透,好在天氣晴朗,頭頂的星光月光亮亮堂堂。前面的路被兩座山隔斷了,必須要沿著山腳繞過大山。
    我從山前繞到山背,一貼近山背,半空一片雲飄動著,遮擋了月光,周圍頓時黑漆漆的,看什麼東西都模模糊糊。我生怕白頭狐狸躲在附近耍什麼花槍,所以加倍警惕,一邊慢慢的走,一邊凝神感應。
    走了不遠,雲開月現,視野清晰的一瞬間,我頓時看見挨著山腳的地方,一溜兒蹲著幾十個人。
    都是男人,有老有少,幾十個人蹲在那兒,無聲無息,一起望著我,看的我心裡微微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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