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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許丹陽也稍稍吃驚,道:“前輩,他們是蘇北范家的人?”
    叔父瞪著那“阿冰”,道:“到了這時候,還不認?”
    “阿冰”的性子十分執拗,仍舊是追問叔父:“你怎麼會范家的獨門鏢法?”
    叔父道:“範文宗教過我!”
    “你說謊!”那“阿冰”大聲道:“這是范家的獨門鏢法,絕不外傳!你,你是從哪裡偷學來的吧?!”
    “呸!我這輩子最恨偷和搶!”叔父啐了一口,道:“我跟範文宗有交情,我教過他幾招我的本事,他也還了我幾招范家的本事。有來有往,誰也不欠誰的情。”
    “這……”
    “阿冰”怔怔的看著叔父,一時間似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叔父又問道:“你是範文宗的閨女?這幾個是你的兄弟姊妹?”
    “阿冰!”
    那被叫做“復哥”的人突然叫道:“別跟他說話!他是在套你的話!”
    那“阿冰”本來還想張嘴說話,聽見“復哥”如此言語,立時又閉緊了嘴巴。
    “呵呵……”計千謀突然皮笑肉不笑道:“江湖上傳言,範文宗這人的品行還是很說得過去的,沒想到卻養了這麼一窩壞東西!從來都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啊,可見這個範文宗的名聲假的。”
    叔父皺了皺眉頭,道:“範文宗為人很可以,名聲不假。”
    計千謀朝叔父眨眨眼,道:“看來他連您都給騙了,那是個資深的偽君子啊!”
    叔父見計千謀似乎是話裡有話,便不再吭聲了。
    那“阿冰”卻大怒道:“你才是偽君子!”
    計千謀道:“我又沒有生出來壞東西,怎麼會是偽君子?養不教父之過,你爹沒有管好你們,那就是他不好,他就是偽君子。”
    “你們才是壞東西!”那“阿冰”大聲道:“我爹好的很!我也好的很!”
    計千謀點點頭:“那你是承認範文宗是你爹了?”
    “阿冰”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計千謀套了話去,她使勁咬了咬嘴唇,幾乎咬出血來,恨恨道:“老奸巨猾!我爹就是範文宗!怎麼了?!本姑娘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范瞻冰!你們殺了我們吧!殺了我們,范家、江家、茅山派都不會饒了你們!”
    “江家?茅山?”叔父詫異道:“我知道紅葉俗家姓的是江,你們跟紅葉有啥關係?”
    范瞻冰冷笑道:“你又認識紅葉道長了?你是不是想說你還會些茅山派的本事?”
    叔父點點頭,道:“我還真會些茅山派的本事,一竹老道我們兩個切磋過。”
    叔父本來是一本正經的回答,但是在范瞻冰那裡聽起來卻像是故意嘲諷戲弄。
    那范瞻冰怒道:“你一把年紀,欺凌戲弄小輩,算什麼本事?!為老不尊!無恥下流!”
    “哈!”叔父怒極反笑,環顧眾人道:“我行走江湖恁麼多年,罵我心狠手辣的有,罵我刻薄陰毒的有,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為老不尊、無恥下流的!”
    我解釋道:“范同志,我們真認識茅山一竹道長,今天才從茅山上下來。”
    “誰跟你是同志?!”范瞻冰道:“上樑不正下樑歪,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我氣的直接不理她了。
    “你跟他們囉嗦什麼?!”薛笙白不耐煩的擠到叔父前面,道:“我管你們是范家的還是江家的還是茅山的,再不老老實實交代,我就下藥!”
    “起開!”叔父一揚手把薛笙白推了個趔趄,瞪眼道:“除了生養我的,比我本事大的,沒人敢在我陳漢琪面前大呼小叫!你再敢這麼跟我叫喚,我弄死你!”
    薛笙白呆了呆,忍氣吞聲不敢再動。
    “你是陳漢琪?”那被叫做“復哥”的男子突然間驚聲問道:“哪個陳漢琪?”
    袁重山道:“江湖上有名有號的相脈閻羅陳漢琪便是他。而今他是念著舊情,自持身份,不對你們下手,可你們別惹惱了他。”
    “相脈閻羅陳漢琪?!”那“復哥”又驚又喜的盯著叔父,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啊……阿冰,他是陳漢琪陳相尊!”
    范瞻冰瞧著叔父,神情也異樣了起來。
    叔父詫異道:“啥怪不得?”
    “前輩!”范瞻冰突然翻身跪倒,衝我叔父盈盈一拜,道:“晚輩有眼不識泰山!”
    那范瞻冰如此前倨後恭,我們都不禁吃了一驚,只有叔父神色略顯淡然,道:“你這是幹啥?起來!”
    范瞻冰道:“要是沒有您,就沒有我,剛才晚輩說話難聽,真是不該。”
    “不怪你。”叔父道:“你也不知道我是誰。”
    “沒有陳漢琪,就沒有她?”薛笙白小聲嘀咕道:“這是陳漢琪的私生女?”
    我心中不由得打了個鼓:不會吧?叔父向來都稱自己是童子身的,往哪裡會生這麼漂亮的女兒?
    范瞻冰也聽見了薛笙白的話,臉色頓時囧紅。
    叔父瞪了薛笙白一眼,道:“二十年前,範文宗和他媳婦兒在湘西遭了難,我出手幫了一把,所以才結下的交情!那時候,範文宗的媳婦兒懷著孩子——就是你了?”
    “對。”范瞻冰說:“就是晚輩。這事兒爹娘多次提過,可我實在是沒想到能在這裡遇上您。”
    “嗯。”叔父又問那“復哥”道:“你剛才說怪不得也是這意思?”
    “不是。”那“復哥”微笑道:“我的意思是,怪不得一掌就打飛了我,原來對手是相脈閻羅!我本來沮喪的很,想死的念頭都有了,可現在感覺神清氣爽,沾沾自喜!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還不夠格跟相脈閻羅交手呢,我今天算是揀著了!”
    “馬屁精!”薛笙白低聲嘟囔了一句。
    叔父只當沒聽見薛笙白的話。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叔父的臉色已經緩和多了,問那“復哥”道:“你叫啥名字?你的本事……你不是范家的吧?”
    “晚輩不是范家的。”那“復哥”道:“家父江公伯吾,跟紅葉道長是兄弟。晚輩江道復,族中排行第十四,因此又稱江十四。”說罷一指那矮個兒的男子,道:“這是晚輩的族兄,江道成,別名江十三。”又指四人中最後的那女子,道:“這是晚輩的兄嫂,茅山派的外門弟子,籍貫安徽阜陽,因為家臨穎水,所以姓夏,單名一個穎字。”
    “哦,這樣啊。”叔父道:“說了一圈,都不是外人。就這個夏穎,也和我們同吃一川的水,都沾個穎字。只不過我們吃頭,她吃尾。”
    說罷,叔父上前解了那江道成的穴道——原來在叔父把他丟在地上的時候,順手封了他的穴道,所以他就一直沒能站起來。
    穴道解開之後,那江道成和夏穎都朝叔父施禮問好,我也自己報了姓名,五大隊諸人似乎不願意暴露身份,都不吭聲,江、范、夏四人察言觀色,也不理會他們。
    叔父道:“除了你們四個,沒別的人了?”
    范瞻冰道:“確實沒有了,只有我們四個來了。”
    叔父道:“那說說吧,為啥要害我們?”
    “害你們?”那江道成瞪大了眼睛:“前輩怎麼這麼說?是前輩先動的手,而且把我們打得一敗塗地!”
    “那還不是你們先弄點蟲子,害死了我們這邊倆人!?”薛笙白憤憤道:“後面又一直學我們說話,你們是何居心?!”
    “蟲子?學你們說話?”江道復一愣,突然間臉色變得古怪起來,那范瞻冰也是同樣的表情,兩人相視幾眼,竟忍不住笑了起來。
    江道成和夏穎也是忍俊不禁,四人“吭哧吭哧”笑成一堆,我和叔父面面相覷,不知他們何故發笑。
    “笑什麼笑!?”薛笙白怒道:“今天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叔父也道:“別笑了!笑得我心裡發毛!”
    江道復忍著笑,道:“這事情實在是有些好笑。前輩,我看咱們是互相誤會了!”
    叔父道:“誤會啥了?”
    江道復說:“前輩剛才遇到的情況,是不是你們說一句話,四面八方都會有同樣的回音?”
    “是啊。”叔父道:“你說你們弄這些惡弄人的歪門邪道幹啥?!”
    “那不是我們弄的!”江道復說:“前輩聽說過‘山語’嗎?”
    “山芋頭吧。”叔父說:“不但聽過,還吃過。咋了?”
    “不是山芋頭。”范瞻冰笑道:“是‘山語’。山水的‘山’,言語的‘語’。”
    叔父愕然道:“那是啥東西?”
    范瞻冰道:“就是這茅山腳下,這片林中獨有的一種邪怪。擅長模仿各種聲音,而且全都學的惟妙惟肖,真假難辨。我們也曾經吃過它們的虧,這次來,就是為了除掉它們!”
    我聽得瞠目結舌,五大隊諸人也全都不信,計千謀看向許丹陽,許丹陽沉吟著,緩緩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那袁重山道:“你們莫不是編造什麼謊話哄騙我們?”
    薛笙白道:“對啊,什麼山語,我們聽都沒有聽說過!”
    江道復不理會薛笙白,而是指著他們帶來的四色燈籠,朝叔父說道:“前輩看見這燈籠了麼?”
    “嗯。”
    江道復說:“這是我們特製的燈,蠟燭中含了專門迷翻那山語的奇香。誰想到剛進林子沒多久,就跟前輩莫名其妙打了一架。你說不好笑嗎?”
    我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一直沒有嗅到什麼味道,突然就隨風來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感情是江、范、夏四人的燈籠發出來!
    叔父提起一個燈籠,嗅了嗅,點點頭,道:“是這個味兒!”
    看來是真弄錯了!
    我又是好笑又是氣憤,忍不住道:“那山語長什麼樣子?藏在什麼地方?為什麼要模仿人說話?”
    范瞻冰伸手朝下指了指,道:“就在咱們腳底下!”